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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河幽梦在秦淮

时间:2006/3/13 作者: 东北男人在上海 热度: 90426
一河幽梦在秦淮
 
     
不是六朝的,不是盛唐的,不是李香君和侯方域的,也不是朱自清和俞平伯的, 高楼掩映灯火辉煌下,看不到凌波画舫,也听不见檀板笙歌,只有熙熙攘攘的游人和四周如鳞的店铺,此外便是眼前这条脉脉流淌着的窄窄的河水了。
一个七月的黄昏,带着神秘的向往和丰富的遐思,我来到了南京夫子庙附近的秦淮河。二百里长的秦淮河横贯金陵已有千年,她挟带着清洗下的六朝金粉和数不清的风流往事、夕阳残照,无语东流,一去不回。就这样,流过了宋齐梁陈也流过了春花秋月,既见证了多少才子佳人的卿卿我我,也阅尽了世人的悲欢离合,既享尽了盛世的锦绣繁华,也遭受过乱世的烽火刀兵。可尽管经历了这些,秦淮河仍然保持着它特有的文化,那就是如温庭钧般的绮靡与李后主般的风流。秦淮河的风流是名传千古的,有谁不知道李香君与董小宛的故事呢。但当我看到许多女郎穿得性感,情侣间在众目睽睽下亲昵,嗅到空气里弥漫着的法国香水的气息时,我却偏偏觉得这样的放肆远不如一个手执纨扇、倚门向街的歌妓与行人的搭讪更让人宽容,因为,他们的风流不符合秦淮的特色。
但时而亮起的闪光灯提醒我,这是现代。现代的特点是高科技、商业化外加人心浮躁。你看,如今肯德基开过来了,就在“咸水鸭”的旁边,那个大胡子老外依旧以不变的笑容注视着这条著名的中国人文河,海尔曼斯也开过来了,在一家酒楼的隔壁。前面王谢故居的门票是八元一张,进去后在门口的琴前装模作样地留张相要一元,对面夫子庙的门票更贵。而多少游客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河边、桥上、门前看几眼、照张相,相机与底片瞬间就完成了“到此一游”,千篇一律,鲜有差别,有谁真正懂得秦淮的历史和典故呢,又有多少人知道这里曾有过“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的佳景呢。毕竟时代不同了,一向清高自许、爱发议论的魏晋人士们无言,喜欢求真思辨的孔夫子也无言,我还能抱怨一条河的沉默吗。这是六朝金粉飘落最多的地方,也是中国文化跌落最疼的地方。
    秦淮河里有船,却听不见桨声,秦淮河边有灯,却看不到想看的灯影,失却了和谐也就失去了美,失去了情趣。见我略带失望的表情,表弟说我们来早了,景观灯还没有亮起。我说,不,是我们来晚了。这衍生了无数风花雪月的秦淮河畔曾接纳了多少游人啊,杜牧趁着夜色来了,见到了“烟笼寒水月笼沙”的景色,刘禹锡踏着黄昏来了,面对夕阳照耀下的乌衣巷,感叹“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随后便是杨万里,他也由衷地感受到了“六朝金粉暖销魂”的迷人,最可怜的是状元宰相、千古英雄文天祥,他来的太不是时候,而且是以一个满腹亡国之恨的俘虏身份经过这里的,但秦淮的魅力是让每一个经过她身旁的人都要留下他的感叹和诗作。此时文天祥能留下什么呢,除了“山河风景原无异,城郭人民半已非”,他的心中已没有别的了……   
几百年过去了,秦淮依旧、河水仍然,李香君与侯方域又在此上演了一场爱恨情仇,于是,因盛载太多历史有些发腻的河水里又多了几滴一个爱国名妓的清泪。又过了三百年,两个受到西学影响的青年共同泛舟于此,归后却写了一篇共同题目的文章。他们的笔下,秦淮河虽失去了青春的魅力,还不乏犹存的风韵。确实,秦淮河一直是热闹的,也是凄凉的,只是秦淮河太忙,来不及思考自己,所以,始终只是一位装了一肚子文化和历史的名流,还没有成为学者。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胡乱地评点一条河是不是有些太矫情,何况她的衰老和瘦弱与人们的一味索取不加爱护也有关系。她既给予人们游玩歌咏之地,也给才子佳人提供遭遇良缘之所,还让许多有商业头脑的人来寻找发财的机会……。滚滚红尘、大千世界,多少过客都把这里当作了人生的一个驿站,偶尔经过小憩者有之,特来寻梦者有之。酒逢知己千杯少,感叹人生苦短多,或志同道合为异性兄弟,或情投意合成红颜知己,楼内推杯换盏、吟诗做赋、管弦齐鸣、满座春风;楼外明月高悬、星辰朗照、夜风徐徐、流萤飞掠。明天或拱手作别、互道珍重,或送别桥头、相约日后,或买舟东下、携美而归,或乘马西行、孤身而返。烟柳繁花地,温柔富贵乡,既生出缠绵悱恻,也不乏慷慨激昂。而如今,这让人怀揣一颗梦迷般心情急切而来的胜地,这吸附了无数江南女子的灵气和各地文人的才气的“太虚幻境”,真的衰老了吗?
夜已深了,历史上的秦淮河以灯船最著名,我却不见一只。我也不想见了,美好迷人的都是有生命的,有生命的都要衰老,有什么能经得起岁月的打磨呢?秦淮河老了就让她老去吧。“秦淮风月无新旧,纸香粉腻满东流”,有这两句也就够了。秦淮河本就是文人一个永远做不醒的梦,我远路而来,能有一条河水供我凭吊就足以让我感动了,虽没有朱自清的幸运,终究也要比后人好得多吧。
晚上,秦淮河流过我的枕下,经过梦的过滤,河水变得清亮了,两岸的街衢也变成了梨花翠草和粉影妆楼。曹雪芹秦淮旧梦忆的是繁华,我却想在繁华中寻找一片清幽。我笑我的痴心妄想,秦淮河已不属于今人了,她只属于历史,属于为她缔造佳话传说的刘禹锡、唐伯虎、李香君、柳如是们。他们,乃是秦淮河永远的主人。而我,只是一个凡俗的过客。过客,是不该有妄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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