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柳飞飞睁大了眼睛透过明亮的大玻璃盯着那坐在屋角的一男一女。
男的高大但不是很帅气,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透着一双深沉有光的眼睛,可以把人陷进去。黑短的头发挺立着,给人一种想抚摸的感觉,想感受被它阻挡的细致的触摸。特别是他的高而直的鼻梁,显示着个性的自我独立,再加上男性独有的嘴角那抹的坏坏的笑,胡须刮得很干净,但嘴角和下颌的黑点更显成熟,精致的五官配合的默契,给人一种舍不得不看,看了就忘不了,看了还想看的念想,简直就是柳飞飞心中的王子,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
他是谁呀?
他是柳飞飞用心交往的男朋友。虽然还没有明说,但飞飞已经把他定格为自己的男朋友。因为他是第一个让柳飞飞动心的男孩,是那种见了面就愿意百依百顺的男孩。按理说,像柳飞飞这样有独特个性的女孩,人长得好看,家庭条件也不错,是不会把一般人放在眼里,记在心上的。可偏偏对他是例外。此刻,他正亲切地和一位女士说着话。柳飞飞看着他们俩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知是应该高兴还是愤怒,因为那个女的虽然背对着她,但直觉告诉她,那人是她的妈妈。
柳飞飞的妈妈是位名人,不仅是因为她是个女强人,更重要的是她是个公认的美人。虽已年近四十,看上去就像二十七八的人,精巧的五官配合得恰如其分,勾勒出一个精明强干的小女人。特别是她那一身鹤立鸡群的打扮,是个女人见了都会嫉妒,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多看几眼,甚至陶醉其中。但王熙凤(柳飞飞的妈妈)从来不会给人机会,所有对她有想法的非分之男都会被她的一张小嘴说得哑口无言,却又不能发作,真正说得上是交际上的高手。
而此刻,妈妈却展现出难得的笑容,和颜悦色地同她的朋友林子鸣谈论着,说笑着,那情景简直就像是两个恋人在谈情。这情景让柳飞飞醋意大发。
难道妈妈会背着爸爸干那种事,而且还抢了自己的男朋友。天哪,这如果传出去,她们一家还有脸见人吗?可是妈妈并不知道自己有男朋友呀。难道说他们俩个原来就认识,是自己抢了妈妈的情人。
想到这里,柳飞飞吓得再也不敢往下想了。她努力告诉自己,是自己先认识林子鸣的,也决不能让妈妈捷足先登,一定不能让这样的家庭悲剧在她们家上演。
柳飞飞紧张而又静静地观察着这两个人,只可恨自己不能听见这两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只能通过他们的表情来判断他们的关系真得不一般。
突然只见妈妈从自己那粉色的小提包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含情脉脉地递给了林子鸣。子鸣犹豫了一个,起身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就郑重地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看起来绝对是一件珍贵的东西。
难道是妈妈给他的情人买的小礼物?
柳飞飞气得咬破了嘴唇,她尝到了自己的血的味道,可她丝毫没感觉到疼痛。
她静静地等待着。只见她们俩喝完了咖啡,妈妈抢着付了钱。两个人起身后,妈妈还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林子鸣的肩膀,显出关心还是亲热的样子,而林子鸣默默地接受了,脸上没有丝毫的难为情。
他们俩亲密地从大门往出走,而柳飞飞不得不找个地方来躲避,以免撞上的尴尬。
等到再看时,只见妈妈正背对着她,还在静静地望着,而林子鸣也渐渐消失了。
柳飞飞极不情愿而又大声地略带情绪地喊了声:“妈!”
她是想暗示妈妈自己已经知道了她们俩的事,还是想掩饰她知道这件事,飞飞自己也说不上来。不过,她还是想让妈妈觉察到她知道点什么。
妈妈转过身来,虽然吃了一惊,但很快就高兴起来。看见年轻漂亮的女儿就好像看见了当年的她,像个小孩子似的奔过来。
“飞飞,我的小宝贝。”说着便抱住了女儿。飞飞勉强地按惯例拥了拥自己的母亲。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妈妈问。
“我跟朋友刚逛完街,她们有事先走了,我正准备吃饭。”飞飞很不自在的撒了一个谎。
妈妈表情很自然地说:“走,咱们回家去吃。外面的饭不合味。”
飞飞还想说,妈妈已经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回走了。
飞飞只好跟着妈妈回家了。母女俩各怀心思,一路上不怎么说话,有时妈妈热情地问她几句,她没好气地回答着。妈妈却并没在意。
二
爸爸一个人在家忙碌着。虽说是个小公司的经理,可爸爸最优秀的地方还是很顾家。即使业务再繁忙,爸爸每天都能在上班时间将工作处理完,然后按时回家。有时还能提前回家为她们娘俩做好饭。此时,爸爸正在厨房忙碌着,他已经做好了几个菜,正在炒最后一道菜的时候,飞飞和她妈妈刚好回家了。
看见她们回来,爸爸柳涵文热情地说:“哟,今儿怎么回事,两个人一齐回家了?”
“我在街上碰见飞飞一个人溜达,我就硬拉着她回家了。飞飞还想要地外边吃,幸亏我们回来了,不然你这一桌饭让谁吃?”王熙凤略带埋怨地说,“也不知道提前通知我们一声。”
“哟,看起来你们回家是帮我忙了。”
“那是。”
“本人一个人照样也能把这些东西消灭掉”。
“小心撑死你。”
柳涵文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自豪地说:“往这儿看,本人大肚能容天下之事,何况这小小的一桌饭。”
“你就尽管吹吧,小心吹破了肚皮,我可不管。”王熙凤也不示弱。
夫妻俩随意地说笑着,给这桌饭增加了家庭的欢乐。
他们俩似乎也想让女儿加入这日常的斗嘴当中,可是飞飞却一句话也不想说,看着爸爸的忙忙碌碌,看着妈妈的若无其事,想想爸爸的可怜,妈妈的可憎,自己的可悲,她连饭都不想吃,无奈怕又伤了爸爸的心,引起妈妈的猜疑,只好一声不吭地坐着。
爸爸打趣道:“乖女儿,怎么了,看上了哪家的男孩子,爸爸帮你搞定。我的女儿这么漂亮,还怕没人要。”
飞飞瞅了爸爸妈妈一眼,只好强装撒娇说:“哎呀,爸爸,你快把饭端上来,别管我的事了,小心你……”飞飞硬是没说出口。
这顿饭在两口子的嘻笑中完美地结束了。而飞飞却始终没说一句话。还没吃完,柳飞飞就借口“吃饱了”早早地进了自己的卧室。
柳飞飞是个大大冽洌而有颇有心计的女孩子。一方面她继承了爸爸的自信豪爽,凡事从不与人计较,热情好客,“死党”很多。另一方面又传承了妈妈的精明能干,心思缜密,在漂亮的外表下有着一颗灵巧的心,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绝不是那种“花瓶“,腹中空空。
此刻,她正躺在柔软的床上,抱着她从小睡到大的玩具熊,回想着她与林子鸣的第一次见面。
那是在大学校园的一个早晨,柳飞飞穿着运动衣正和几个同学相约去操场跑步。可左等右等,那几个死党还不下来。柳飞飞不耐烦了,赌气喊了一声:“你们再不下来,我就走了。”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但身后还不见那几个人的影子。她就憋了一肚子的气。
“哼,算什么好朋友,让人白等了这么长时间。”
柳飞飞一个人气呼呼地在操场上跑起来,一个人感到孤单和无味,却又无处发泄,就跑得非常快。
突然,从身后窜过一个人,虽然穿着一身深蓝带条纹的西装,但是比自己跑得还快。柳飞飞突然袭击跟这个人较上了劲,马上就超过了他。那男的不理他,继续加速。柳飞飞不甘示弱,又一次超过了他。那男的望了她一眼,柳飞飞还了他一瞪眼。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比你跑得快。”
那男的没说话,又加速了。柳飞飞立马跟了上去。
“哎,你好能跑呀”。男的终于说话了。
“那当然,你以为只有你能跑呀。”柳飞飞没好气地说,却分明夹着一种自信的语气。
男的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又开始加速了。柳飞飞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操场上出现了这样一种现象:一个穿着正装的男孩和一个穿着运动衣的女孩在比赛跑步。操场上的学生们都诧异地望着这两个奇怪的人。
结果可想而知,一时的意气怎能比过人家长期的训练。
等柳飞飞跑得气喘吁吁的时候,他们终于停下来了。
男孩开口说话了。
“哎,我跑快是为了赶校门口的公交车,你跟我比什么?”
飞飞脸马上就红了,却绝不嘴软,还强词多理道:“我就见不得别人比我跑得快。谁让你刚才蹭我一下。”
男孩摇了摇头,算是默认。
“你好,我叫林子鸣。”
“我管你叫什么。”
“这是我的名片。但愿以后在操场还能再见到你。再见。”
男孩急匆匆地走了。
看着男孩远走,柳飞飞才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再仔细瞧他的背影,挺拔高大帅气,再想想他的样子,也还中看,柳飞飞竟有些发呆。心里竟也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些“死党”们看到了这一切,都嘻嘻哈哈地跑过来,争着看那张名片。
“都怪你们,等你们半天也不下来,害得我丢人,差点被人拐走。”柳飞飞夸大其词。
她最好的朋友,她的上铺杨飘飘打趣道:“幸亏我们没下来,不然,你的艳遇就跑掉了。你还得感谢我们给你们创造这难得的机会。
“去你的,谁的艳遇还说不一定呢。本姑娘这么漂亮,能和我共步,那是他的荣幸。”柳飞飞又开始自我陶醉了。
从那天起,柳飞飞总是无意识地一个人到操场跑步,心里总是期望着再见到。直到一周后的一天早晨才再次相遇。
不过这次,林子鸣也穿了一身运动衣,更现年轻活力,英姿焕发。从那以后,他们俩就渐渐地熟悉了。
原来林子鸣的父母就是这所学校的教授。林子鸣刚参加工作,那天来看望父母。未曾想,第二天一大早就有电话催他出差。没办法只好往出跑。这才有了那一天的事。
柳飞飞问过他,那天没耽误你的工作吧。林子鸣说没有。
柳飞飞还问他,那天你本可以不用理我,为什么又和我跑了一圈。林子鸣说那是因为看见一个气呼呼的女孩非常可爱,就想开一个玩笑。
没想到就是这一个玩笑,拉近了他们俩的距离,并使他们的关系朝着恋人的方向发展。
这不能不说是跑来的爱情。
柳飞飞觉得它更有意思,更有味道。
三
而此时的柳飞飞心里却乱得像一团麻,莫名的烦恼让她无处发泄。如果是别人抢了她很在乎的男朋友,她是无论如何都会歇斯底里里发作一回,与自己的情敌斗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她痛苦地压抑着自己的愤怒,是因为自己要对付的人是自己的妈妈,自己将要伤害的是一家人,特别是疼爱她的爸爸。
她在心里千万次的问自己:她该怎么办呢?
想起这个幸福的家庭,柳飞飞总有许多美好的回忆。
记得小时候,她经常生病,而且病起来非常严重。每次都要在医院住上一两周。同龄的孩子吃药就能好的事,她非要打针才能好。同龄的孩子医院住一周,她非要住两周。那时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是很好,爸爸妈妈工作忙,还要照顾她,常常是来去匆匆。可总有一个人陪在她身边。虽然她生着病,可她总感到很幸福。爬在爸爸的背上,枕着妈妈的胳膊,或是躺在爸爸妈妈的中间,虽然很难受,她却都能睡着,睡得很踏实,很香甜。她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有一个非常爱她的爸爸,一个疼她的妈妈。每当病稍微好一点,她就立马变得活泼起来,他们也会被她感染,露出难得的笑容。
她就是他们的开心果。
后来爸爸下海了,家里的电器逐渐多了起来。不久,妈妈也辞去了工作,跟着爸爸一起干了,自己的衣服穿得越来越好看了。那是最美好的时期。有着爸爸妈妈丰富的物质关爱,柳飞飞快乐健康地成长着,直到现在。慢慢懂事的她感到爸爸妈妈非常相爱,两人的相互体贴竟让自己都有一点醋意,打情骂俏说起来难听,斗斗嘴、拍拍打打倒是经常,好像自己就是一个多余的人。虽然她知道她才是他们生命最重要的人,她也认为他们也是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即使柳飞飞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依然牢固地依恋着他们。而现在,这种美好竟被她无意之中撞破了。她的幸福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原本她是想以自己的家庭为榜样却建造自己的小家的,她是以自己的爸爸为范本去寻找自己的另一半的,是以妈妈为表率去要求自己的。可现在,幸福的表面下却掩藏着如此令人痛恨的事实。她真得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拍打着平时爱不释手的小熊,她烦躁。想跟它说几句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柳飞飞从来没感到这么郁闷过。敢作敢为的她如此惆怅,如此忧虑。这是根本没有过的事。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心事。
王熙凤端着一杯牛奶进来了。看着女儿一脸苦恼,心事重重,她有觉察但没表情。
“飞飞,你怎么了,有心事呀,说出来听听,妈妈给你参考参考。”她关切地问。
柳飞飞根本不理她。这在平时有时候也会有,但她从不在意。
“哎呀,女儿大了,你不要总当小孩子看,”爸爸拿着一个苹果也进来了,“孩子有心事说明她长大了,有了小秘密不想让人知道。”
爸爸一边削苹果,一边看了飞飞一眼,又继续说:“飞飞,看上了哪个男孩子就带回家来,爸爸给你参谋参谋。”
“还说我呢,你看你,还不是想打探女儿的隐私。”妈妈马上反驳道。
“我是想关心照顾她,你那是纯粹想扼杀它。”爸爸言之凿凿。
“去你的,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反对?说不定我还会帮我们的女儿呢。妈妈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说道。
柳飞飞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烦死了!你们都出去吧。让我好好静静。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管好你们自己就行了。”
王熙凤和柳涵文相互看了一眼,分别放下温热的牛奶和削好的苹果,一句话没说就出去了。女儿就是家里的皇帝,女儿的话就是圣旨,虽然他们是家长,但他们尽量顺着女儿的意思去做,不是想惯着她,也不是想用家长的威严去呵斥她。他们明白怎样教育自己的孩子。此刻,他们看出今天的女儿心情不好。
看着牛奶和苹果,想着爸爸妈妈的好,柳飞飞越发觉得事情的可疑。可她又不能不信自己的眼睛。此刻,她真想马上跑到林子鸣跟前,质问他:他怎么会认识妈妈?自己从来不把家里的事给别人说,包括他。他和妈妈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昨天在咖啡厅里说了些什么?妈妈到底给了他一件东西?他为什么要欺骗自己?
一连串的疑问让她睡不着。电话打给那该死的人也总是忙音。
真是糟糕透了。
柳飞飞也在极度烦闷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四
柳飞飞忙乱地在校园里转悠着,眼睛搜寻着那个熟悉的影子。她在心里咒骂着这个该死的家伙,为什么手机总是忙音,为什么一连几天连个人影也不见,连个电话都不打。难道说自己就这样被他抛弃了。她的那些“死党”们见她心情不好,也不想惹麻烦,都躲得远远的。柳飞飞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只有自个在心里乱猜。她还特意跑到林子鸣父母的家门口去观察动静。结果除了老教授夫妻俩,根本不见第三个人的影子。
一连几天,校园里都会看见一个心事重重的女孩在毫无目标的转悠,她似乎地张望着什么,又好像无所事事。
这时的柳飞飞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释放。难道她的初恋就这样被妈妈抢走了。她还仔细观察了妈妈几天,没有什么异常变化,照旧和爸爸一同去上班,一起回家来。
她真的纳闷了。
这天,柳飞飞感觉不舒服,请了假正一个人往家走。突然她看见前方有个人的身影很像林子鸣。她就小步快走跟了上去。发现那人竟然也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她紧紧地跟在后面,仔细盯看着,直觉告诉她:那就是林子鸣。她气呼呼地准备冲上去。
突然她看见了爸爸。
爸爸正坐在小区花园的亭子里,一个人表情沉重的抽着烟。从他遥望远方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有心事。
而林子鸣也正朝着爸爸的方向走去。
柳飞飞心里嘀咕着:难道他们俩个也认识?
果然,爸爸看见林子鸣,也站了起来,准备和他说话。从背影柳飞飞就能感觉到林子鸣见到爸爸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
他们两人打了个招呼,就围着亭子中间的小圆桌坐下了。
柳飞飞可以想到:这两个男人今天要谈的话题很沉重。可能爸爸已经知道了妈妈和他的事。今天应该是这两个男人决斗的时候。可柳飞飞却从没感觉到爸爸察觉到了妈妈的事,因为爸爸表现得太正常了。难道说他和妈妈之间早已达成了协议,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这太可怕了。
她简直恨死林子鸣了,还有妈妈,也有爸爸。
柳飞飞试图走得更近些。她观察了一下地形,决定绕一个圈,走到路边稍高一点的松树边去偷听他们的谈话。
柳飞飞可以看得出,这两个男人的谈话进行得很严肃。很明显,情敌之间没有拳脚相对就已经很不错了。何况他们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谈话。林子鸣主要是说,而柳涵文主要是听,还时不时地点一下头。看来林子鸣是在说他对王熙凤的爱情,而柳涵文能如此保持文雅的风度,实在是涵养颇深。
看着爸爸的样子,柳飞飞气不打一出来。这个时候,还对这个深恶痛绝的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有什么话好说,直接冲上去扇两耳光解决问题,还跟他啰嗦什么。柳飞飞实在是为爸爸的“窝囊”而生气,难道要将自己的妻子拱手相让
柳飞飞悄悄地接近着他们,但还是不能听见他们的谈话。她小心翼翼地猫着腰向前挪动着,生怕被他们发觉。等到她透过树枝的缝隙听他们说话时,他们反而不说了。
不过,柳飞飞很清楚地看到,在他们中间的小圆桌上,明显地放着那个漂亮的小盒子,就是妈妈送给林子鸣的那个。难道林子鸣把他跟妈妈的订婚戒指都拿给爸爸看。柳飞飞再次看到那精致的盒子,想当然地认为。这简直太荒谬了。
情人为了打败原配竟然用上了这一招。
爸爸默然接过了盒子,表情反而有些轻松。
“你真得能一辈子对她好吗?”柳飞飞终于听清楚了爸爸问林子鸣的话。
林子鸣没有说话,只是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看来两个男人已经达成了协议。爸爸放手了。
真倒霉。没想到他们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了。只见他们两个人都站起来。爸爸还认真地跟林子鸣握了一下手,拍了一下林子鸣的肩膀,将林子鸣送到了小区门口。
呆若木鸡的柳飞飞完全糊涂了。这就是两个男人解决问题的结果。她终于直起了身子,眼睁睁看着两个男人离去而没有了反应。她本该冲上去问个明白的。
她静静地坐着他们两个人刚才坐过的地方,胡思乱想着发生的一切。
她讨厌背叛家庭的妈妈。她发誓再也不跟她说一句话了。长着一副迷人的身材,却干着如此令人唾骂的勾当。以前她对自己,自己对她所有的爱都化作恨。,咬牙切齿的恨,忘恩负情的恨。
她鄙视胸怀大度的爸爸。作为一个男人,竟然如此懦弱,面对自己的婚姻危机没有丝毫反抗就缴了械。平时她最敬爱的那个敢作敢为,男子汉十足的爸爸竟然是虚有其表。
她厌恶这个虚假的家庭。平时的和睦竟然都有在演戏。两个虚伪的人骗得她好苦。她还自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人。没想到却被虚情假意蒙蔽得一无所知。
她可怜痴情的自己。一心一意的对待竟换来没有丝毫预兆的抛弃。所有的自信此刻变得如此傻笨。自己就是一个大傻瓜,被人如此玩弄和戏耍。
这口气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如何出得来?这口气怎……?
此刻,她最想做的是:找一把刀子,手刃那个无情绝情滥情骗情的男人。
柳飞飞疯狂地追了出去,却早已不见了人影。此刻,她的心只告诉她:林子鸣,我要杀了你。
五
柳飞飞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
柳涵文又一个人在厨房忙忙碌碌。听见女儿回来,他热情地迎了上去,却被柳飞飞一把推到一边去。
他惊讶地感觉到女儿的反常。
一言不发的女儿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摔门进了自己的房子,“砰”的一声又关紧了门。
柳涵文感到莫名其妙,更感到茫然无措。
只听见从女儿的卧室中传来阵阵的哭泣声,而且越来越大。任凭他敲破了门,柳飞飞也没有理他。
王熙凤回来了。两口子一商量,一着急,敲门声就更大了,甚至惊动了楼上楼下的邻居。
可柳飞飞还是没有开门。爱女心切的夫妻俩不停地在门外喊着:“飞飞,快开门呀,你要急死我们呀,有什么事给爸爸妈妈说,我们帮你解决。你快点开门哪,你可不要想不开呀,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就不活了,你再不开门我们就要撞门了”。
这样的声音交替着,不知道喊了多少遍。
柳飞飞哭泣着,思考着。这个心计很重的女孩此时盘算着如何自己解决问题,既然爸爸不肯下手,那就让自己来处理吧。她一定要保卫自己的家庭。这是正成年的她要做的第一件事。
这时的柳飞飞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她决心亲自干一件大事。她擦干脸上的泪水,咬了咬牙,狠了狠心,平静地打开了门,看到了团团转手足无措的父母。
看到平静的柳飞飞,夫妻俩反而没话可说了。他们知道,凡是柳飞飞不愿意说的话,他们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了的。
还好,只在要女儿没事,一切都好商量。
柳飞飞心里想:既然他们都一直在哄骗着自己,那么就让自己也骗他们一次吧。
她镇定地对她的父母说:“我没事,在学校受了点气,好朋友把我骗了,我生气。现在没事了,你们不用担心。”
柳涵文和王熙凤长舒了一口气,想也没想就信了她。
“只有没事就好,你刚才可把我们吓坏了,以后可不敢这样。妈妈本来就心脏不好,你可要体谅我。”王熙凤抚摸着女儿的头温柔地说。
可柳飞飞还是不自然地把头偏向了一边。
再看爸爸,似乎也没有异常。家里很快恢复了平静。一顿晚饭在平静中开始了,慢慢地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柳飞飞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心里想着:你们就尽情地表演吧,看你们什么时候告诉我真相。我也给你们演一场好戏,让你们到时后悔都来不及,哭都没有眼泪。
柳飞飞看着父母的高兴劲,心里的念头越发坚定了。
她觉得现在能挽回家庭的唯一途径就是去找林子鸣,先痛打一顿,出口怨气,再恐吓一下,让她远离自己的妈妈。实在不行,柳飞飞都想好了,要和他同归于尽,决不能让这个玉面兽心的家伙这样欺负人。
等到吃完饭,爸爸妈妈去洗刷碗筷的时候,柳飞飞在家里乱无目的翻找着,她想找到一件可以痛击林子鸣的东西。
突然柳飞飞在抽屉的角落里发现了那个眼熟的东西——那个精致的盒子。那个妈妈送给情人林子鸣的礼物,爸爸又从情敌林子鸣手拿回的盒子。
柳飞飞心里猜测着:是什么东西呢?她悄悄地拿出来,偷望了父母一眼,然后迅速装到了口袋里,生怕被他们发现。故作镇定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柳飞飞马上关好的房门,她的心咚咚地跳着。
当她打开盒子的时候,她失望了。里面竟然是空的。看起来确是一个装戒指的盒子,可为什么是空的呢?他们为什么会把这个东西传来传去?柳飞飞满腹的狐疑,急于寻找答案的想法更加迫切。
这几天,柳飞飞详细周密地计划着这件事,哪儿也没有去。妈妈的遗传真得给了她很多帮助。她感觉自己做起事来条理清楚,点滴不漏。现在最主要的人就是林子鸣。她首先要找到他,但最好不要直接给他打电话,必须打他个措手不及,自己才有胜算。首先应该断绝他们的关系,再警告他远离他们一家。她应该怎样说,怎样做,必须考虑得一清二楚,而且时间要短,她不想和这种吃软饭的人多说一句话,自从知道林子鸣是这样的人后,柳飞飞从心底里鄙视他。
关键是决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丝毫的软弱与伤心。
在哪儿能找到林子鸣呢?他的工作是到处跑,很难在某个地方找到他。只有那儿,他们两个相识的地方,大学校园的操场上。他不会连他的父母都不去看望吧。
于是她关掉了自己的手机,到学校的操场上去“守株待兔”。偶尔开一下手机也是怕学校有事,或是引起爸爸妈妈的猜疑。
没想到,等到打开手机的时候,竟然发现有十几个电话都来自那个“骗子”,而且还有一条短信:
“飞儿,你在哪里呀,为什么关机?出了什么事吗?我有话对你说。如果你同意,那我十一月十四日,我们相识的那一天,也就是后天早上,在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等你。我会在早上六点开始等,直到你出现。”
——想你爱你的鸣
柳飞飞正愁找不到林子鸣,没想到他到送上门来。正是最好不过,省得她乱转悠。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做妥,她决定去赴这个约。柳飞飞快速地写了几个字:
“同意,不见不散。”
就按下了发送键,然后又关上了手机。
柳飞飞焦急而又冷静地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家里一切如常。爸爸妈妈好像更高兴了。
六
十一月十四日的早晨,操场上。初升的太阳倚在围墙边又圆又大,预示着今天又是一个好晴天。树上的小鸟早已在枝头鸣叫个不停。操场上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在跑步。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自然。
然而它却化解不了聚集在柳飞飞心头的愤怒。
柳飞飞故意迟到了一个小时。她要让林子鸣等得不耐烦时再出现。本来是要再等一个小时的,可因为自己也等不了了,就悄悄地来到了当初她们俩相识的地方观察动静。
在当初他们相遇的地方,那棵梧桐树依然挺拔。那梧桐树下的人依然在等待。透过树叶的缝隙偷望,看得出他很平静。虽然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但遥望的神态中保持一种自信的魅力,就是这种魅力,让柳飞飞茫然地爱上了他。而现在,它看起来就像是一种伪装,欺骗着那些向往美好的女孩子。
柳飞飞现在对他只有恨,非常地恨。虽然他穿得很整齐,很耐看,深蓝色立领风衣下竖纹衫衬托起一张迷人的脸,浑身仍然焕发着那种迷人的气质,总会惹得行人回头。要不是发生了那样的事,那该是多么帅气的男朋友呀,那该是多么令人骄傲,令人嫉妒的丈夫呀,可现在,可它再也吸引不了柳飞飞爱慕的眼光。
看人真得不能只注重外表。
这十几天来过得真是恍如隔世。自从看到林子鸣和妈妈在一起后,先是林子鸣一连几日的失踪,再是两个男人之间的选择,更有自己感情的决断,家庭的破裂。似乎一连串的事情都在这些天爆发。
就让这一切在今天结束吧。柳飞飞心里暗暗地发着狠。
柳飞飞想好了一切,就毫无顾虑地冲了上去。
林子鸣看见柳飞飞走了过来,就高兴地迎了上去。
“骗子,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呢?让你尝尝我的厉害。”柳飞飞这样想着,上前就是两耳光,又是披头盖脸地一顿烂打。
还没等到林子鸣说话,有些气喘的柳飞飞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舌战:
“骗子,还想骗我吗?告诉你,我可不是好惹的,刚才那是对你骗我的奖赏。我们两个完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以后不准在我的视线里出现。否则还是今天的结果……”
“还有,我警告你,离我妈妈远点。把我逼急了,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柳飞飞说着就拿出包里买来的水果刀晃了晃,脸上一副咬牙切齿的狠劲。说完,柳飞飞转身就走,身后留下目瞪口呆、一脸无辜的林子鸣。
柳飞飞还想着刚才的解气,忽然感到头晕目眩,太激动了。决不能在这时候倒下。她强撑着往前走。可还是没走几步就栽倒了,身后传来急切的叫喊声:“飞儿,飞儿”。
柳飞飞就再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柳飞飞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四周静悄悄的。一切是那么平静。
柳飞飞眼开眼睛,看见自己躺在病床上。病房里静得好像连点滴瓶里输液下落的声音都能感觉到。她回想着发生的一切,思考着:我怎么会在这儿?我怎么了?是谁把我送到医院的?难道是他?爸爸妈妈在哪儿呀?
她回想着发生的一切,估计自己是太激动了,不知怎么就晕倒了。不过,她很为自己骄傲。
谁动了我的男朋友?谁也别想,除非我自己。
那个曾经令她魂萦梦绕,牵肠挂肚,一心一意地爱,,死心塌地跟随的男朋友,那个她认定相伴一生的人,她下定决心用自己的一生去爱去疼去呵护的人,为了他做出任何牺牲都心甘情愿,无怨无悔。这是她对自己的父母都没有的承诺。
任何人都别想抢走他。
可现在,是她自己,动了自己的男朋友。
感情的付出无法挽回,感情的欺骗伤痕累累。
柳飞飞不后悔。她觉得自己做得对。直到她看见了桌子上的两封信。一封是林子鸣写的,一封来自爸爸妈妈。她先看爸爸妈妈的信:
亲爱的飞飞:
我们家的宝贝,爸爸妈妈的心肝。请相信,爸爸妈妈永远爱你。爸爸妈妈从来没想过要欺骗你。从小到大,你始终在我们的手心里捧着,因为我们知道,你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还记得你小时候经常经常住院吗,而且一住就是好几十天,爸爸妈妈每天照顾你忙得焦头烂额。那时我们的心就每天像被人揪着一样难受和担心。因为妈妈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而你也是妈妈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可你同样也遗传了这样的病症。这样的病人不能生气,不能激动,否则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所以你爸爸经常让着你妈妈,经常宠着疼着,生怕累着病着。医生说,妈妈的病只能注意,而你还有自愈的可能。随着你渐渐的长大,我们多么希望你的病能一点点的好起来。可我们又不敢对你说,怕增加你的思想负担。看着你每天快乐的样子,我和你爸爸都很欣慰。我们也商量着告诉你这件事。本来打算等你大学一毕业就告诉你的。没想到你谈了男朋友,你的一举动我们都是很清楚的。这点请不要怪我们。
子鸣是个好孩子,将来会是个好丈夫。我和你爸爸都很高兴你找到这样一个好男孩。可我们又担心你的身体。所以我们没经过你的同意就私下和子鸣谈起了这件事,这也是对他的一个考验。很高兴他通过了考验。他是个和你爸爸一样有担当能付出的男人。我们娘俩真的很幸运。我很珍惜自己的婚姻。你也要珍惜子鸣呀。
可能你知道了我和你爸爸跟子鸣见面的事。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想你现在不会了吧。
飞飞,如果你不能醒来,妈妈会很痛苦的,会跟着你一块儿去的,免得你一个人孤单。
永远爱你的爸爸妈妈。
柳飞飞看着信,泪流满面。
一切都明白了。是自己误会了他们。她想起了自己这段时间对他们的态度,想起了竟然把他们看作了那样的人,真是羞愧。
可林子鸣经过自己这么一闹腾,会不会变了心呢?她迫不及待地看起来林子鸣的信。
亲爱的飞儿:
你快点醒来吧,不要再折磨我了,如果上苍真的能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再犹豫,我会坚定地对你说“我爱你”,如果非要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辈子,是永远,是海枯石烂,至死不渝。上天呀,你快点让她醒过来吧,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换取她的醒来,请你听听这个爱人强烈的呼喊,可怜可怜两个相爱的人吧。
当看到你怒气冲冲的样子,我还摸不着头脑,你的一番猛打叫醒了我这个为爱彷徨的人。当我和你妈妈谈话之后,我就深深地陷入了犹豫当中,一方面我对你舍不得的爱,另一方面是我怕你受不了的痛。因为我知道,有心脏病的人是千万不能激动的,我怎舍得让你在我们以后的生活中冒险。我也很自私,认为爱一个人就要让她过得好,哪怕是远远的守望心满意足。
因为爱,所以恨。从你发狂的恨中我知道你有多爱我。现在我更明白,爱一个人不是放弃,是拥有。我不愿做一个为爱放手的男人,我要做一个为爱坚守的男人。请允许我作你永远的守护者,好吗?
飞儿呀,你快点醒来吧,我们还有许多的梦想未实现,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去看海边的日落,一起去登远方的情人山,一起去营建美好的田园。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带你去。
飞儿,我愿做你永远的男人。
子鸣
看到这儿的柳飞飞又感动又好笑。她感觉自己没有看错人。只是因为自己的误解,让爱自己的人受到了伤害。真是做事欠考虑。
七
因为误会,柳飞飞赢得了一份真正的爱情,一份至爱的亲情。
最后,让我们高兴的是:医院的检查结果表明,柳飞飞的心脏奇迹般地自愈了,以后发病的几率几乎为零。
我们真心的祝福这一家人比此过上安定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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