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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同爱情

时间:2013/3/13 作者: 书灵 热度: 85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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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科提着黑色皮箱跨进门那一刻,蜷坐在沙发里的艾妮就意识到快摊牌,自己要离开这个呆了两年的居所了。果然,进门后,兵科就径直把黑色皮箱送到了她面前,冷冰冰地说:“五十万余款,你点点。”看一眼黑皮箱,艾妮投去了怨恨的眼光,指责他无情。这一刻,她很想兵科的眼光和自己的发生猛烈碰撞,让他感知到愤怒,但他已经转过了身去,用背将愤怒反弹给了她,说:“两年前谈好的,别责备,也别怨恨。”艾妮抓起一个红橘,准备恶狠狠地砸过去,报复他的冷酷无情,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当初,她就是用同样的语气谈了这笔买卖:两年时间内,他们合作生育一个孩子,兵科给付一百五十万酬金。面谈时,她对兵科没有一点好感,觉得自己如花似玉,压根儿就不是兵科有资格消费的。也正因为这样,她站在了制高点,盛气凌人地提出要约:“一百万,否则就甭浪费时间。”这对兵科不仅是极大的打击,更是一次人格羞辱,他圆圆的有点黝黑的脸上,蹦跳出了猴子屁股标识般极其难看的红云,左一块,右一块。没想到一位通城的成功地产商,居然不被一名农村少妇看好,之前精心挑选的皮尔卡丹名牌西服算是浪费了。出于维护自尊,兵科采用了避其锋芒的战术,不仅答应了要求,还开出了更优惠条件,他说:“如果愿意,给你一百五十万。”
  艾妮被一百五十万刺激得够呛,她低下眼光,脸蛋也猴子屁股般地红了,心想:给他生个娃,就会得一百五十万?天啦,以前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还会与这么多钱有缘!想想十七岁外出打工以来的十二年,她觉得这像是一种幻觉。自己在南方打拼那么多年,毛收入总共还不到十万元,而仅仅两年,就会拥有一百五十万?她呷了一口茶,强迫自己镇定后,问道:“怎么合作?”兵科抬眼看着她:“签订一个协议。”她点了点头:“我要求预付一部分价款。”兵科低下头,边喝茶,边问:“说吧,多少。”她抬起右手,先伸出两个指头,还没等表态,就又增加了三个指头。兵科明白她的心思,爽快地道:“行,预付五十万。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她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但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补充道:“话可说好了,只给你生一次孩子,且只养到一岁,然后就离开,这是原则。”兵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蹙眉问道:“你一眼都没看上我?”没等回答,又继续说:“保证严格按合同执行。”
  当艾妮正回想合作之初的那个小片段时,兵科已经去到了自己房间。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摸一摸那个装着现金的黑皮箱,没有了幸福感。和两年前对金钱的顶礼膜拜相比,她开始鄙视钱了,有时还恶狠狠地骂钱是王八蛋。偌大一个豪宅里,只有他们两人,一个在自己房间,另一个则在空荡荡的客厅。她站起身来,走向兵科房间,习惯性地先敲一下门,然后问:“晚饭吃什么?”兵科没有开门,只甩出一句话来:“我吃过了,你自己解决。”她野蛮地旋开房门,怒视着兵科,扔过去一句:“你是个王八蛋!”然后,“嘭”的一下关了门,跑进了自己房间,趴在床上伤心地哭了起来。这样骂,是有理由的,两年来,除了应酬,兵科都回家吃晚饭,今天,他没有应酬,居然不闻不问,独自一个人在外面解决了才回家。明天合同就到期,兵科明显是在冷落艾妮。但艾妮不这么想,希望善始善终,最后一个晚餐,也要温温馨馨。她不明白,兵科为何就变得如此迅速,如此彻底,两年时间的“准夫妻”情分,一下子就没了。
  艾妮第一次野蛮地侵犯自己,一时间,兵科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个四十八岁的男人,脑子里一片空白,呆若木鸡地坐在床边的一把红色皮椅里,似乎什么都在想,又好似什么都没想。打开电脑,不几分钟,桌面出现了一个可爱的女婴照片,他开心地笑了,情不自禁地说:“妮妮,爸爸爱你,小宝贝!”那个被他叫妮妮的女婴,就是和艾妮合作两年的优秀成果。当初,他本不想孩子的名字与艾妮有任何联系,但女人不干,最终他妥协了,把女儿名字确定为“妮妮。”今天上午,女儿被送回了老家,因为明天就解除协议,艾妮要离开这个家了,他不愿意妮妮受到一丁点影响。
  女儿的降临是兵科今生最大的成功。从十九岁独自闯入社会开始打拼以来,虽然二十五岁时邂逅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女人,但并没有给他留下孩子,三十三岁那年因为车祸而告别了他。曾经他努力回想过第一个女人留下的遗产,除了在成为女人那个夜晚的“女儿红”以外,似乎并没有多少值得留恋的,因此在和朋友谈初恋时,他总是做一个听众,品味别人的甜蜜,自己却没有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拿出来分享。第二次婚姻在三十九岁那年突然降临,他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故事最初发生在一个宴请一位重要政府官员的夜晚。开初,他只打算宴请那位掌管着建筑工程合同生死大权的政府部门一把手,没想“一把手”却把一个亭亭玉立的“侄女”捎进了宴会厅。酒过三巡时,政府官员的电话响了,通完话后,他对兵科说:“抱歉,老弟,有紧急公务要处理,需提前告辞。”无奈,只好放了行,留下了他的“侄女”。当翌日黎明到来的那一刻,他醒了,惊奇地发现政府官员的“侄女”也躺在自己床上,正孵化着美丽的梦,那时,他脑海里蹦出的第一句话是“出事儿了”。政府官员的“侄女”却镇定自若,揉揉美丽的狐狸眼,翘起头来,惺忪地问道:“干嘛起这么早,还没睡够啦,再睡会儿嘛。”紧接着,一双玉手钻进臂弯里,又把他拽倒在床上。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一直惴惴不安,不知如何面对政府官员,但为了工程又不得不走进政府官员的办公室。每次都心惊胆颤,但又都没听见不友好的话语,他成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备受煎熬,终于有一天,鼓足勇气,拨通了政府官员“侄女”的电话:“茜茜,我……”茜茜调侃地问:“是不是爱上了我?是,就大声说出来,像个男人。说出来了,就嫁给你。”最终,茜茜还是没有把“我爱你”三个字从他嘴里勾引出来,很长时间沉默后,他说:“我们去婚姻登记吧。”茜茜沉默了几秒,奚落道:“要是不答应呢,难道你会去跳河?”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准备挂断电话,没想,茜茜发话了:“啥时候去?有没有彩礼给我父母?”当天晚上,茜茜就登门拜访了,从他手里接过了一张有20万存款的银行卡。第二天,茜茜把一个结婚证拿回了家,“啪”地拍在爱唠叨的母亲面前:“看准了,这次是正儿八经嫁了。”
  他明知道自己注定是这桩婚姻里的可怜虫,但还是接受了。在四十三岁那年的一个晚上,政府官员邀他吃饭时,语重心长且用带有沉重感伤的语气说:“兵兵啊,你们还是分开吧,我也压根儿没想到侄女竟然没有生育,不能给你留下什么,这与你是成功人士的差距太大,作为长辈我也觉得很亏欠你,良心不安啊。”他“咕噜咕噜”把一杯高度白酒吞进了肚里,第二天,趁着醉意浓浓,就和茜茜办了离婚手续。在拖着红色旅行包离开他家时,茜茜跑过去,抱住站在卧室门口送行的兵科,亲了他最后一口,然后流着晶莹的美人泪出了门,消失在那个浑浊的清晨。茜茜模糊了他的四年时间,留下永恒记忆的是茜茜挽着那位政府官员,像夜莺般不停叫唤着“干爹”,出入各种场所的蒙太奇画面。他在电脑里写下了话语很短,但却极为准确的“二婚”评估报告:“我有过,但又从来没拥有过!”
  和艾妮的这两年情缘,算不算自己的第三段婚姻。明天艾妮的离去,又算不算是离婚呢?兵科不是很明白,但他心里清楚,在合同的期限内,自己和艾妮过的生活就应该是婚姻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样都没少,更为重要的是彼此见有无数次的性爱,还生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回想起这一切,他似乎觉得自己和艾妮的这两年是婚姻,至少具有普通老百姓心目中判别婚姻的几乎所有元素。可同时他又迷惑,那纸合同又如何解释呢?要是没有那纸合同,艾妮和自己之间就不能发生故事。想起和艾妮之间的这两年,他陷入了一个“到底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逻辑思维陷阱里,难以自拔,难以解脱。夜就在他这种自我折磨中,慢慢地来临,并慢慢地墨黑了……
  2
  手机提醒兵科收到了一条艾妮发来的最新短消息,她说:“我要和你谈谈!”他捋了捋不知啥时被弄乱的头发,站起身,并冲着镜子笑了笑,整理了一下情绪,觉得自己的表情比进屋前柔和了许多,才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走进了艾妮房间。他环视了一下艾妮的睡房,在相距很远的一把红色皮椅里坐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窗户,等待着女人说话。或许是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并没有完全和缓吧,艾妮的表情依然别扭,这使他也悠然地尴尬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开始谈话。把手伸进衣兜儿,他摸着了一包烟,但又立马空空地抽了出来。艾妮知道他想吸一支烟,也清楚两年前因为孩子给他立下了不准在房间里抽烟的规矩。现在妮妮没在家,艾妮觉得那个规矩可以废除了,于是说:“想抽就痛快点,按照协议规定,明天这个家就归你一个人使用,跟我没关系了。”他这才又把手伸进衣兜儿里,取出烟来,弹出一颗,塞进嘴里。一团烟雾从他鼻子里被挤压出来后,艾妮才开始说话:“妮妮是你的女儿,合同里写得明白,但我也是她亲人,虽然合同里没写,这无可厚非吧。”他疑惑地看着艾妮,似乎在问“你想耍花招?”艾妮继续阐述道:“既然有合同,我就不再说什么了,妮妮是你一个人的。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他依旧迷惑不解,不知道艾妮葫芦里装的什么药。“这两年来,对我动过一点感情吗?为了妮妮,有多达半年时间,我们天天在一张床上。除了如愿以偿地收获了妮妮,就没有获得其他的,比如依赖,留恋,眷恋?”
  当然不是,即便是履行协议,床第之欢并非真如农夫手中的犁头,碰撞脚底下的土地那样索然无味儿,但兵科难以厘清合同和感情的边界。他承认除了履行合同义务外,还获得了较高的附加值。也明白,艾妮虽然是一个农村少妇,但特讲商业道德,履行合同全神贯注。她每次都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让他特温馨,特享受,甚至彼此都忘了是在做一笔交易。按说,种子播下后,就没有义务再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而是尽心孕育小生命了,可没那么做,即便是从他房间转移到了现在的房间,她每天夜里都把门留下了,只要他乐意,什么时候都可以得到生理上的满足。他也这么干过,两年时间里,干了多少次合同外的勾当,自己都不清楚,艾妮也懒得记下变天账。有时候,想起这种行为就觉得自己跟强奸犯没什么区别,有一种负罪感。或许正因为如此,他特关心艾妮家人,总在得知有风吹草动时,主动地援助。最初,当主动献爱心时,艾妮总会很迷糊地问清楚是否与支付合同价款有关。如果是,就会记在账簿上,让他签字,以便于核算。艾妮这么干时,他总觉得很滑稽,还难过,因为合同让他失去了人性。每次,他都只好先声明给付的钱不在合同价款之内,是爱心捐助。钱,艾妮每次都会收下,但领受的那一瞬,她眼神中都释放出怀疑,不轻易相信连传种接代都商业化的人会有爱心捐赠。有时,他也很抛锚,捐给陌生人,会获得良好社会声誉,被形容为是“最可爱的人”,但在艾妮这里,善举只能招致更多的怀疑。即便这样,每次他都要及时地援助,也不再介意艾妮极不友好的反应了。
  艾妮用责备的语气催问:“怎么不回答问题?”他这才从回忆琐碎事件中返回到现实,看着艾妮,说出一句话来:“请讲明白一些。”艾妮心里跟打倒了五味瓶一样难受,一个成功地产商,不可能听不懂,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在撒谎,在欺骗自己,依旧在用合同的眼光看待同床共忱的这两年。相识时,她的确没有看上这个男人,为了钱,才同意和他在一个屋檐下姘两年。在故事还没发生时,她觉得姘这男人很别扭,但又认为既已签订了合同,就得讲诚信,理所当然地把女人最值钱的东西和盘托出,让他感到物有所值。然而,时间改变了一切,在第一个故事发生之后,她品味到了这个男人作为雄性动物最珍贵的味道,获得了终生不忘的满足感,也打消了先前准备应付了事的邪念。和自己老公比较,如果要她选择,一定会是这个男人,不是因为他有钱,是富翁,而是能够让她尽情地享受到作为雌性动物的天伦之乐。不仅仅如此,在生活细节上,也很关心体贴,让她心动。现在,艾妮最渴望的是兵科能够抛开合同,给她肯定,表达出内心的真实:ILOVEYOU!
  如果兵科表达了,她就会回到乡下,和自己那个已经有多年没在一起生活的男人分手,一心一意地跟了他,让他不再孤单。兵科内心很复杂,他既相信艾妮的诚信,但又总以为她会施以最后的疯狂。艾妮心里好痛好痛,渴望像其他女人一样,得到眼前这个男人的一句“ILOVEYOU!”很希望这个男人抛弃合同,皈依到没有商业臭味、纯天然的雄性世界里来,实施雌雄动物最为本能的行为。但不可能了,还未成年就开始打拼的兵科被扭曲了人性,一切都是用商业的眼光在看待并处理,很难回归到人性最天然的状态了。“在离开前,如果我用一个新词儿称呼你,会记住,会留恋吗?”艾妮只好直白地引导,她突然觉得兵科挺可怜,虽然被生活侵泡,却没拥有生活。“啪”,打火机又响了,第二颗烟被塞进了兵科的嘴里。他重重地吸一口,边吐烟雾,边问:“什么词儿?”“老公。”艾妮不再含蓄了,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可能吗?”兵科回答道,因为两年来艾妮没有称过他是老公。
  “为什么不可能?”艾妮反问道。她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可思议,在两年时间里,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老公”这个早已被女人到处滥用的词语。不待兵科回答,她又说话了:“能叫我老婆吗?一次也行。”兵科不知道该不该满足艾妮,凭心而论,满足一下也不为过,但就是说不出口。他偷换概念道:“走之前,还需要帮助吗?不,我是说,还有什么要求,只要能办到,我一定不留下遗憾,真的。”“如果我想把妮妮买回来,你答应吗?”艾妮说。兵科傻眼了,和这个女人有染,为的就是自己生命中能够有妮妮,她居然在合同到期时提出要把妮妮买回去。他把还没有焚到一半的烟恶狠狠地拧熄在烟缸里,看着艾妮,咆哮道:“做梦!你可笑,太可笑了。想敲诈,还是怎么的?”艾妮知道惹祸了,忙更正:“不,不是,你误解了。”兵科用刺人的眼光看着艾妮:“钱,你再索要一百万都行,但妮妮不行。要知道,妮妮是我的唯一,可以放弃大部分财富,但绝不能放弃她,这一点,你必须明白。你还要明白,妮妮只属于我,不属于你,她和你之间的关系已经全部结清了。我不想再纠缠,要休息了,希望明天醒来后,已经看不到你的踪影了。晚安!”说完,他摔门离开了,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3
  本以为还会被纠缠,兵科做好了回击准备,但从晚上十点等到十二点,再到第二天凌晨两点,艾妮都没有任何举动。期间,他还多次轻脚轻手地来到艾妮房间外,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动静,结果一无所获,房间里始终寂静着,也没有一丝灯光从门缝里挤出来。多少次,他都想打开门进去看看她到底在干什么,可尊严又阻止了行动。凌晨三点时,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词语“自杀”,便更加担心,于是大胆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把灯打开。像往常一样,艾妮睡得正香,被吵醒后,她坐了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你这是?”兵科尴尬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不是赶我出门啦?”艾妮不理解兵科的怪异举动,又问道,“得让我睡醒这最后一觉吧?东家。”这个“东家”的称呼,让兵科沦为了“恶霸”,刺得心都快流血了,其实自己才是今晚的受害者。“你真那么恨我?”好久,兵科才吐出一句来,算是发泄吧。“从来没有过。”艾妮回答,她有点不耐烦了,凝眉问道,“我会像你那样霸道?兵科,昨天晚上,我还有心做你老婆,托付于真情实感,让你不再可怜。可是,你的表现太令人失望了,我没必要把自己依附于一个动物。”他不知道艾妮怎么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看不起他,还恶毒地骂他。“为什么这样?”他问,“艾妮,有话不能好好说,安静谈吗?”艾妮捋了捋散乱的头发,竭斯底里道,“兵科,我不是要把妮妮抢走,而是要买回妮妮叫我妈妈的权利。如果你同意,昨天拿回来的钱我不要了。有了之前的一百万,我能够生活了。我会对妮妮好,也会对你好,尽妻子的责任。我爱上你了,真的爱上你了,清楚不!?兵科。”
  其实,两年来,兵科也喜欢上了艾妮,也想过合同到期后,好好地爱她,以妮妮为纽带,组建一个崭新的家庭,过有幸福婚姻的日子。可艾妮在农村有老公,在老家养育女儿和替她赡养父母。开始合作后,她就一直对家里撒谎,说是在南方打工。为了不让家人知道自己在干这事,她一直使用以前在广州时那个电话号码,每个月都要给家里打电话,关切女儿,顺便安抚丈夫。和以前一样,每个月都通过银行卡,按时给家里打款,消除了被怀疑的隐患。为了不让在城里刨食的家乡熟人发现自己,两年来,她很少出门,像一个鸟,心甘情愿地被关在豪宅里。对天生丽质,又不到三十岁的少妇来说,两年时间被关在居所的确是太残酷了。也许是因为孤寂,艾妮每天都特盼望兵科早点回家,每当他回来时,她就像春天的嫩芽见到阳光一样欢快。兵科做房地产开发挺在行,但生活却特白痴。艾妮进入他家前,由年近六旬的女保姆打理。来这个家时,艾妮坚持把保姆辞掉,不需要任何第三者入侵履行合同的领空,要让这次合作,永远不被外人知道。兵科迟疑过,担心艾妮怀孕后行动不便,生活出问题,但他接受了,这样做也不至于让事情传出去,毁了自己的名誉和形象。事实上,辞退保姆后,因为时间太富裕,艾妮总是把小小世界布置得特温馨浪漫。两年里,他品出了家的味道,品出了一个全部沁入自己生命的女人味道,也品出了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味道。在合同快到期的这段时间里,他都在思考要不要把她收归于自己领地,永远地成为生命里一个极重要基因。现在,他坐在椅子上,吸起了烟,又在苦苦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吸了几口,觉得没趣,就掐灭了,抬眼看着艾妮:“他怎么办?你们的孩子怎么办?”艾妮从他的话里读出了希望,脸上泛起了一丝兴奋,回答道:“只要你下定了决心,就不会有问题。兵科,我爱上了你,也真心想跟你一辈子,把妮妮培养成人。”
  提起艾妮农村的婚姻,她就有说不尽的酸楚,这不是别人强加的,而是她自己酿造的。在青春萌动的十四岁那年,读初中二年级的她就草率地爱上了同班一个男生,并且把身体交给了他。爱,让他们疯狂地荒废了学业,初中还没毕业就都无心上学了,一意孤行要去南方打工。哪知道,偷了父亲仅有的几十元钱,还没有私奔出通城,就所剩无几了。迫于无赖,两个初中生又返回了故土,被父母一顿恶打后,乖乖地在家安顿了下来。艾妮失学了,男生去到了另一个乡镇继续读书。然而偷吃禁果的美味,并没有因为一个还乡,一个去了异乡而淡化,两个小后生依旧用尽撒谎的各种手段,继续着雌雄动物本能的游戏,终于十六岁那年,艾妮怀上了孩子。母亲上吊,父亲要打断她的腿,婆婆吃农药,不该发生的事儿都几乎发生过,只因为同村的好心人监督得严,悲剧才没有最终发生。男孩儿走了,因为社会舆论不能让他再留下;女孩儿堕胎后留下了,因为父母如同狱警,牢牢地看管着她。十七岁时,父亲患病了,缺钱和缺劳动力将家推到了风口浪尖,无奈,母亲就将她嫁给了本村一个比她大二十四岁,虽不殷实,但有劳动力,被当地人称为“老光棍”的男人。这时,父母只希望增加一个劳动力,帮衬一把,经济上缓和一些。“劣迹”摧毁了艾妮的少女之梦,她只好接受,因此那年春节期间,在几乎没有婚宴的情况下,“老光棍”搬进了她家,并和她睡在了一张床上。睡觉前,她向“老光棍”提出了一个条件,同意她春节后跟随自己表妹一块儿南下打工。“老光棍”答应了,也最终兑现了,因此十七岁那年春季,以打工的名义,她逃离了三年前就企图背叛的故乡。
  鞋帽厂、制衣厂、机械制造厂、娱乐厅、宾馆、饭店等,南方经济开放区里制造财富的场所,她都去过,而且还一度成了其中的一分子。最终,她选择了最能够捡到金钱的娱乐城,扎下了根儿,向财富进发。这时,艾妮已经出落成为一个青春美少女了,换上城市女人的新装后,只要看见她,就不需要查字典去了解“亭亭玉立”的含义了。在这里,艾妮大开了眼界,记住了从海洋上空被风吹到大陆的一些新名词,比如“二奶”、“代孕”、“借腹生子”等等,相伴而来的是一个个故事里女主人翁挂包里的银行卡和里面数目不小的钱,以及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耳朵下的珍珠、樱桃嘴上鲜艳的口红。在衣锦还乡时,艾妮给父母算银行卡上的数字账后,得出了一个粗糙结论:该笑的是银行卡羞羞答答,不该笑的是小嘴上耀武扬威的口红。
  到了满地黄金的地方,艾妮乐不思蜀了,但蜀却在思念着她。钱回家了,父亲的病却并没有逃离。照看父亲,整天忙里忙外的“老光棍”,总会翘着脚尖眺望那条通往外面世界的羊肠小道。黎明时,他充满希望来到山岗上,日落时,他一脸失望回到艾妮曾经破烂的闺房,日复一日地循环着,煎熬着。最终,在油菜花开时节的一天,他和艾妮家养的那条老黑狗一起疯了,不仅不听使唤看家护院,还一次一次咬伤艾妮的父母。父亲怕了,母亲也怕了,一阵嘀咕后,把“老光棍”叫到病床前。“恩儿啦,给你商量个事儿。”母亲愧疚地看着“老光棍”,说出了第一句话。“说嘛,听着呢。”“老光棍”不耐烦到已经省去了对老人的称呼,更不满意母亲忽略了他的大名“屈恩”,而总是用农民尊称牛的方式,喊他。“去打听一下妮妮有没有号码,打个电话,就说她爸爸病危,立马回来奔丧。”母亲含蓄地支招儿道。“老光棍”一脸茫然,看看病床上的岳父,再看看岳母,纳闷儿地问道:“不是还没落气的嘛。”“都是为你好。”见“老光棍”不开窍,病怏怏的父亲使出全身力气,直直地从喉管里喷出一句话来。“老光棍”算是明白了,立马“诶”了一声,就兴奋地出了门。不几秒,跟霜天的焉茄子一样,又返了回来,撅着嘴,嘟哝道:“上哪儿打听去?”老父亲气得本想骂一句,没想恶气从胸腔呼出时乱了方阵,他猛烈地咳嗽了起来。母亲忙一边给父亲拍背,一边恶狠狠地骂道:“你办的这叫啥事儿,没长脑子呀!?”“老光棍”被骂清醒了,果然不几日就打听到艾妮在广州的手机号,兴高采烈地来到场镇,找了个公用电话处,拨了出去。也许是巧合,这天正好是艾妮的二十四岁生日,她窝在虽不宽敞却布置得时尚的出租屋内,享受着“自然醒”。电话响了,她抓起一看是异地的,就没了兴趣,又不理不睬地躺下了。哪知拨电话的人竟然锲而不舍,无奈,她只好接听了。
  “喂!”她用被粤语浸泡过的四川话问道,“找哪个?”“老光棍”兴奋得跟吃了糖似的,立马说:“我是恩儿啦,恩儿,妮妮。”“你妈哪个恩儿哟。”艾妮粗鲁地骂起来,“说,找老娘干啥?”野蛮完后,艾妮意识到什么,忙改换语气,问,“你到底是哪个?”害怕艾妮听不出自己是她老公,“老光棍”使出全身力气,大声道:“我是恩儿,恩儿,恩儿,啦,妮妮。”艾妮想了想,清醒了,说:“噢,你呀。说慢点行不行,猴急刨刨的,跟驴叫似的,哪个知道是你嘛!”艾妮做梦都没有想到“老光棍”会在今天打电话,她继续问道:“说吧,家里出了啥事儿?”虽然挨了一顿批,“老光棍”有些晕头转向,但还是挺高兴,因为艾妮总算是听出了他是谁,于是说道:“老汉儿快不行了,让你赶快回家见最后一面。”“啥子,老汉儿不行了?!”艾妮像被人用力扔进弹簧床里的皮球,一下子蹦了起来,眼泪也紧随着喷了出来,“快说,咋回事儿?!”“没啥新的,老毛病,但这次不行了。”“老光棍”沉着地说,“估计最多只有三天时间,妈要你今天就回家。”说到这儿,“老光棍”就挂断了电话,甩过去一阵忙音。艾妮急得像只热锅上的大蚂蚁,在屋子里乱蹿,回拨电话,对方告知是家乡场镇一个公用电话。还没有弄清楚情况,“老光棍”就甩了电话,离开了,这让艾妮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既气,又恨,更焦急,紊乱无序地骂了一顿后,才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拨通了一个电话,艾妮把一阵痛哭声抛过去后,可怜兮兮地说:“黄哥,给我订一张今天回四川的机票,行吗?当然是越快越好了,老汉在家里快不行了,等着要见最后一面,求你了,黄哥。回来后,你怎么样都行,这次的确太急了,你必须得帮啊。”挂断电话后,她檫干眼泪,开始收拾行装,准备打道回府为父亲奔丧。不一会儿,电话响了,她接听道:“不好意思,马哥。突然接到电话,说老汉病危,得马上回去,不然就见不到最后一面了。生日,还过个头呀?!不过,礼物还不能少,给我留着哟。什么?现在送过来?我还不知道你想干啥呀,不过,马哥,别过来了,家里出了大事儿,哪还有心情。我做事一向守信誉,保质量,你是清楚的噻。但今天不行,的确是受家里影响嘛。下次,好吗,亲爱的宝贝儿?钱嘛,还有,估计回家后够用。如果可怜老婆,又相信老婆,预支点就更是我的好老公了,行不嘛?要得,就两个月一万,预支两个月。当然要是再添一万,回来后给你个惊喜,免费送两个月,半年都归你,怎么样?好,说定了,三万,亲个,老公?嗯,收到了。”不几秒,黄哥的电话又火急火燎地打了进来,艾妮急忙接听:“黄哥,怎么样,有希望吗?我都急死了。有?!那太好了,老公!嗯,把机票送过来,老婆一定好好亲你啊,老公。”接完这最后一个电话,她不屑地将电话扔到床上,恶狠狠地骂道:“臭男人,乘人之危,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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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了阔别七年的家乡,艾妮发现被骗了,崩溃了,心里凉凉的,大吵大闹着要立即返回南方。父母以死相逼的故伎重演了,“老光棍”更是时刻紧随,不离开半步,无奈之下,艾妮只好选择谈判。
  一天晚上,艾妮指示“老光棍”把饭桌支到父亲的病床前,一家人围着吃饭时,率先发话道:“爸,妈,恩儿,你们还是放我出去吧,光这样坐吃山空,没钱用,老汉的病咋办,你们说嘛。”虽然母亲也担心再次沦为没钱的窘境,但不得不考虑女婿,就把话支给“老光棍”:“恩儿,你的想法呢?”扒一口饭,“老光棍”把皮球又踢给了母亲:“听妈的。”见“老光棍”也学会了耍滑头,艾妮气不打一处来,吼道:“你听妈啥子?!放个响屁,行不行?”憋足了勇气,“老光棍”说出了心声:“生个娃,你就去!”老爸一阵猛烈的咳嗽,将艾妮本想说出口的一句绝情话堵在了嘴里,母亲又手忙脚乱了起来。好一阵子,父亲才消停下来,抓住机会,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妮妮,恩儿和你是是是,该,有有有,个个,娃了。”母亲心领神会的接过话,说道:“妮妮,这次无论如何妈都不会听你的。钱,今后可以再挣,娃不能老了才生。生个娃后再出去,妈不会拦你,恩儿也不会。行吗?”“恶心!”艾妮极具杀伤力的话像一枚子弹,伴随着愤怒的眼光,一并射向“老光棍”。她扔了碗筷,出门了。虽然谈判没有达成共识,但艾妮还是被迫接受了,就这样,二十五岁时,女儿诞生了。孩子三个月大时,艾妮就强行地给断了奶,父母虽心痛,但也不忍继续强求,重要的是经济又开始拮据了,需要艾妮外出打工。
  阔别一年半后,重新回到南方时,一切都变了。原来的同伴们大多劳燕分飞了,她仿佛回到了刚下南方时的情景。幸运的是,让她曾经捡到钱的那个生态圈还在,修整后,没多久就又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然而,时间真的具有魔力,一年半虽短,但却也能改变一个人,最主要的因素是女儿“拐妞儿”。之所以给女儿起名为“拐妞儿”,是因为出生时,就尿了她一泡,按当地农村的风俗,婴儿出生时尿母亲极不利,需要起个对抗性的名字,才能消灾,因此就起了这名儿。她也很不喜欢这个尿她的女儿。即便如此,来到南方后,她还是多了一份牵挂,总会毫不经意地想起父母强迫她孕育出来的那个小精灵。她开始主动给家里打电话,除了关心父母外,更重要的是向女儿表达思念和愧疚。有时,她甚至想回到离女儿更近一些的通城去挣钱,那样就有条件回去看看那个可怜的小生命了……
  清晨的阳光,柔柔地爬上了地平线,并悄然地爬进了兵科的家。背抵床头坐着的艾妮,让阳光描摹得特别白皙,薄薄的睡衣,像一块磁铁,吸附着窗外进来的阳光以及偶尔的鸟鸣。兵科的眼光也被吸附过去了,但他急忙又调开,投向阳光进来的方向。尽管想要的,谁都没有从对方嘴里得到,但该说的,想说的,都说了出来,两个人似乎再无话可谈了。兵科也本应该主动离开房间,但像被粘连住了一样,他坐在红色皮椅里一动不动。艾妮本应该起床,收拾行囊,告别这个居所,但她就是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兵科再次下逐客令。上班时间在步步逼近,公司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兵科燃上最后一颗烟,吸了一口,低下头,说:“今天别走吧。”艾妮问:“是今天不走,还是从今以后都不走?”兵科抬起头来,回答道:“你的想法呢?”“不是我,而是你的想法。”艾妮有点着急了,“天都亮了,就等你一句实话,心里话。”“那就……”兵科其实并没想好,见着艾妮跟催债似的,便说,“留下来。”“唉!”艾妮长长地叹一口气,匍匐着将双手搭在被子上,“真费力!”
  重新抬起头时,兵科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她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兵科,不见回答,就立马起床,并出了房间,俨然妻子在寻找自己的丈夫,一边喊着兵科的名字,一边拿眼光四处搜寻。没有回声,就先进到兵科房间,又来到洗手间。几乎找遍了所有角落,都没有发现身影,她这才确信兵科上班去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想静静地呆一会儿再去洗簌,突然意识到什么,便再次来到兵科的房间。她发现电脑没有关,点了一下鼠标,一个打开的文件跃入眼帘,标题是《致艾妮的一封信》。她坐在椅子上,认真地读了起来:
  “艾妮。按说,今天是协议到期的日子,应该留在家里,把有关事宜办理清楚,但因为有很多事需要处理,我必须去公司,所以只好采用这种方式和你商谈了,敬请谅解。第一,感谢你在这两年时间里作出的牺牲,让我有了一个孩子,帮我实现了最大心愿。尽管给了一百五十万,但我深知不足以弥补你的奉献。每当看到女儿妮妮的笑容,就既感到幸福和欣慰,但也愧疚,我的愿望实现了,从此则给你埋下了伤害,且永远无法消除。我知道有些事情是无法用金钱来弥补的,但除了钱,我真的找不到其他办法。从眼神中,我早已品味到了你心里的恨,也很想去消除,但做了很多努力,都一无是处。艾妮,我心里明白,尽管有协议,但孩子毕竟是我俩共同的,也知道你很爱她,希望能够被叫妈妈,享受那份温馨,那份幸福。可是合同始终像只拦路虎,横亘在我们面前,横亘在你和妮妮面前,横亘在情感与交易面前,很想驱赶走,可它却始终面目狰狞地存在着,折磨着我。”
  看到这儿,艾妮流泪了。和兵科有同感,因为合同,两人相识,孕育出可爱的妮妮,但同样因为合同,她失去了做妮妮母亲,甚至被叫妈妈的权利。和“拐妞儿”相比,她更喜欢妮妮,虽然两个女儿的孕育最初都不是自己的意愿,但妮妮却是她最用心,付出最多的,情感就特别难以割舍。在兵科把妮妮这颗种子植入自己子宫时,艾妮对他没有好感,心里也抵触,就像当初抵触“老光棍”把孕育“拐妞儿”那颗种子播撒到自己子宫里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孕育“拐妞儿”是父母强迫,孕育妮妮是合同强迫,方式不同,但结果一样。想到女儿们时,艾妮不知道自己是否只充当了一个为雄性动物繁衍后代的工具,还是和其他女人一样,也延续了自己的基因。能够让她获得些许安慰的是,无论“拐妞儿”,还是妮妮,容貌都特像她,继承了她最为优秀的基因。她笑了,因为内心获得了安慰:兵科,不管你承认与否,妮妮都是我的女儿,谁都不能剥脱我当妈妈的权利。
  她最小化了正在读的文件,久久地端详着电脑桌面上妮妮的照片,暖暖地轻轻地呼喊道:“妮妮,妈妈爱你。”
  5
  短信声音将她从红色皮椅里拽了起来,走向房间,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信息是兵科发来的:“艾妮,电脑里,给你留了言,请看一下。”她温馨地笑了一下,穿上件略微厚点的睡衣,返回了兵科房间,坐下来,继续阅读留言。
  “第二,关于感情,我也想给你一个交代。艾妮,你知道我有过两段婚姻,第一段是在几乎无知的状态下,产生的。她没有生育,也许还没来得及把值得纪念的东西展示出来,就匆忙地离开了人世间。第二段婚姻来得糊涂,她给我的记忆也是给别人的记忆,尤为刻骨铭心,伤害沁人心脾。也许因为这样吧,我对婚姻的期盼熄灭了,不再奢求幸福能够降临。但和其他男人一样,也想有个亲生骨肉,今后好继承我创造的财富,所以就有了借腹生子的想法,申请了一个QQ号,上网寻找合适的人选。无意间,我们两撞在了一起。说心里话,开初并没想过会合作得这么愉快,心想只要你能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把根儿留住,就算圆满了。可后来发现你很讲诚信,在一起,不仅仅只是在完成商业合作,而且投入了真感情,这让我很感激,并慢慢地升华成为了爱情。艾妮,也想过你的身份问题,但你细致入微的感情投入,让我逐步放弃了世俗观念,强化了感情,所以更多时候,我都不愿你太孤寂,总尽可能地推掉应酬,早日回家,融入二人世界里,独享天伦之乐。我也清楚,你爱上了我,不愿意离开,希望合作协议被延长,永远不要到期。可感觉归感觉,艾妮,我需要明确的信号,需要对我说love,你可以吗?”
  兵科的留言以一个问号结束,艾妮清楚他需要答案。然而,也正是这个问号,让艾妮读到了兵科内心的一丝犹豫:他不能绝对肯定爱自己。也许一阵激情燃烧之后,他会说NO。既然兵科还没有坚定信心,自己也就不需要说出YES了。她决定暂时地分开,冷静地想想这种感情是否有理由升华。她把妮妮的照片拷贝到了自己手机里,设置为墙纸,每天只要一打开,就能够看见。回到自己房间,她取出那份两年前签订的合同,撕成了碎片,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收拾好东西,装进红色大皮箱里。尽管兵科的房间里没有人,但最后时刻,她还是来到门口,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心情沉重,话语湿润地道别:“兵科,我走了。两年时间里,我拥有过幸福,谢谢你。孩子没能带大,心里不好受,很抱歉,但你也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暂时分开,我们都再想想吧。妮妮,妈妈走了,你应该来到这个世界,这个家,而妈妈不能继续呆了。妈妈得讲信誉,说好了是两年,时间到了,就得走。孩子,一定要坚强啊,今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什么难处,都要抗住,像妈妈一样,坚强,好吗?我亲爱的女儿。”她把钥匙放在饭厅的桌面上,打开门,跨出去,并轻轻一带,关闭上了。那一刻,她发自内心地重重地吐出了一句话:“结束了,结束了……”
  忙了一天,兵科有些累,就站起身来,扭了几下背和腰,觉得轻松多了,继而开始收拾办公桌上的用品,准备下班。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拿起座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说道:“是‘迷你花店’吗?我是盛天地产的兵科,需要购买九九九朵玫瑰,请你给包好,二十分钟后去取,行吗?”当得到肯定答复后,他兴高采烈地说道:“好的,谢谢。”当把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时,他又坐下来,拉开抽屉,取出一个装有钻戒的心型红色小盒,打开,看了看里面的钻戒,幸福地自言自语道:“艾妮,我爱你!就让新的生活从今天开始吧,心爱的女人!”这时,他看见办公桌上女儿妮妮的相框,便伸手拿了过来,对小精灵说道:“妮妮,我们把妈妈留下,永远留下,不让她走,好吗?嗯,宝贝女儿,你真懂事,真理解爸爸的心思。谢谢你,乖女儿,爸爸永远永远爱你,妈妈也爱你永永远远,天长地久!”他自慰地像两个女人表达完心声后,才站起身,出了自己办公室,乘电梯,径直下到负二层的车库,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捧着九九九朵玫瑰,像个差等生偶尔考了全班第一,要回家讨表扬似的,兵科箭步来到家门前。他没主动打开房门,而是摁门铃儿,心想艾妮一定会来迎接,这时就能够像电视剧中浪漫的蒙太奇画面那样,给她一个惊喜。然而,摁了四次门铃儿都没有一点反应,好像家里没人似的。他没失望,因为从没有如此浪漫过,兴许艾妮不知道今天他浪漫了,并料定,有了第一次,就好了,艾妮会适应,会接受,更会喜欢这种浪漫。摸出钥匙来,塞进锁孔里,用力一扭,门便开了。这时,他沉了,屋里没有一丝灯光,客厅里没有艾妮,设计好的一个个浪漫动作,没能表现出来。他径直去到了艾妮房间,见空空如也,便又来到自己房间,依旧没有发现艾妮。偶然间,他看见了饭厅餐桌上的钥匙,心便彻底凉了,知道艾妮走了,离开了这个家,离开了他,离开了女儿。虽已人去楼空,但他还是把玫瑰放在了艾妮房间,把钻戒放在了玫瑰花前。幻觉里,艾妮像今天早晨那样,依旧坐在床上,正幸福地陶醉在馥郁芬芳里,陶醉在爱情浓浓的荷尔蒙里。
  信息飞进手机里时,夜幕早已将整个通城笼罩住了。除了兵科房间里台灯的光线外,偌大个居所再没有其他光线,这与有艾妮时整个屋子光线多得向外流泻形成了强烈反差。此时,近乎百分之八十的屋子都被黑暗占据,兵科感觉到了凄凉。他打开所有房间里的灯,企图让整个家和以前一样活跃起来,生机起来,但只能是自欺欺人,因为没有人的灯光,不能产生灵性,虎视眈眈着他的是孤独、恐慌、失落等。艾妮的信息,使整个家斗然间添了灵气:“兵科,对不起,我走了,回到了乡下的老家。”读这条信息,兵科心如刀绞,“老光棍”饿狼般骚扰艾妮玉体的场面,像一组恐怖镜头,跃入脑海,撞击着他的神经。他忙回复道:“老婆,回来吧,我开车去接你,好吗?”他多么希望立即收到回复,那表明艾妮是安全的,“老光棍”还没有对她爆发饿狼的本性。然而,没有回复,他近乎疯狂地重复着发那条信息给艾妮,直到累了,才倒在床上,但手里依旧拿着那部苹果牌手机。
  坐落于大巴山系,海拔一千二百米,一个无名山脉半山腰的小村落,就是艾妮的家乡。据传,村子的诞生与艾姓人家有关,因此就被命名为艾家村。踏过蜿蜒曲折的山路回到家乡时,夜幕早已像一床厚厚的棉被,把村子盖住了。在快要跨进门时,她给兵科发去了一条短信,一边是道歉,一边是报平安。之后,她关了机,希望好好地安安静静地在乡村里过一个夜晚。跨进门,她只看到了“拐妞儿”,但女儿并不认识她,拿迷惘的眼睛看着她。“找谁?”“拐妞儿”用防范的语气问,并注视着她的红色旅行包。“我是妈妈,你不认得,拐妞儿?!”她感到很诧异,因为想象中,女儿应该一见到就奔过来叫妈妈,而且还要委屈地流泪,大声嚎哭,表达出对母亲的思念。“撒谎。”“拐妞儿”义正词严道,“我妈妈在广州打工,今年春节才能回来。”“我……”她记起来了,几个月前,在电话里,告诉过女儿今年春节尽可能回家,现在离春节还有几乎大半年,就突然回家了,这的确让快四年没见面的女儿不相信。她知道给孩子解释已徒劳无益,于是岔开话题,问道:“你婆婆呢?”“为啥要告诉你?”“拐妞儿”仍旧不依不饶,“他们下午送爷爷到乡医院去了,不晓得回不回来。”她这才弄清楚了家里只留下女儿的原因,连忙问:“爷爷咋的了,病严重了吗?告诉妈妈。”“拐妞儿”极不情愿地说:“肚子里有水,去抽了就好了。”“啊——?!”她目瞪口呆了,父亲病情恶化了,有腹水了,在劫难逃了。母亲和“老光棍”并没有把父亲弄回家,半山腰里的这个家就只剩下艾妮和她的女儿。“拐妞儿”虽然对她的万般解释依旧表示怀疑,但她说的关于妈妈的故事,与小女孩儿脑海里的记忆产生了共振,使得小女孩儿相信了眼前这个华丽女人,就是自己的妈妈。安顿女儿睡下后,艾妮才自己歇下来,爬上了乡村人家普遍使用的木床。本来,她是想回到乡下后好好捋一捋和兵科之间的感情,然而父亲病情恶化,改变了计划,父亲站在了她思绪的最前沿。这次父亲是留,还是去,就像一道深奥的哲学命题,折腾着她的这个夜晚。虽然“不差钱”了,但父亲的去留由不得她,也由不得钱。在被几乎折腾了大半个夜晚后,她累了,倒在了床上。
  深夜里,急促的犬吠,把艾妮从梦中惊醒,她慌忙坐起来,胆战心惊地看着自己家的大门。一阵脚步声悉悉索索地在屋外响起,而且越来越清晰,像似奔着自己家来的,她心里更加恐惧了,把被子拉过来,紧紧地包裹住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那扇并不结实的门。她不由自主地轻声地呼喊起了“兵科”的名字,甚至希望此时此刻就在身边,保卫自己。那慎人的声音依旧在响着,直达她家门前时,才停下来。她更加恐慌了,心悬得更高了,几乎快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突然,家门被推开,紧接着一束光,从门外蹿了进来。她这才放心了,那束光线给了她安全感,知道不是传说中的鬼进了门,而是有人要进屋,至于是谁,等待几秒钟就清楚了。她朝门外叫喊道:“谁呀?”“妞妞,我是爸爸,你莫怕啊,幺儿。”“老光棍”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她彻底放下了心,穿起衣服,下了床,朝伙房走去。
  “妮妮,是你呀!?”见着老婆,“老光棍”大吃了一惊,岳父去世的悲伤,一下子躲得远远的,他脸上爬满了激动和兴奋。“甭废话,老汉咋样了?快说。”艾妮迫切需要知道父亲的病情,“老汉儿到底咋样了,你说呀?”“没啦。”老光棍说。“什么?”艾妮傻了,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你说什么,老汉儿走了,真的走啦?”她抓住老光棍的衣领,疯狂地摇晃,发泄着失去亲人的痛:“老汉儿走了,走了?!那你回来干什么呀?妈呢?!你个没良心的,怎么不守着,回来干什么呀,啊!?”“是妈叫我回来准备的。”“老光棍”感觉这女人疯了,也就大声叫起来,接着,降低声调道,“把屋子打扫了,再找人去把老汉儿抬回来。”
  良久,艾妮才松开了手,在一条冷冰冰的木板凳上坐下来。她泪眼婆娑,神情恍惚地看着门外黑黑的夜……
  6
  “你干的叫什么事儿?不会干,就立马消失,哪儿凉快,哪儿呆去!”兵科办公室响起的咆哮声,像一枚重磅炸弹,震得整个通城盛天地产有限责任公司办公大楼都在摇晃。
  公关部经理马丽十分狼狈地站在兵科对面,委屈地流着泪,企图继续解释什么。同伴忙进到董事长办公室,向兵科道歉,并将马丽推了出去。兵科依然没消气,发了疯一样,将办公桌上的物品,双手扫下地。今天,心情被破坏得殆尽,他再也无心上班了,便驾着奔驰豪车,离开了公司,去到了一个风景优美的休闲之所莲湖山庄。他租了一个皮划艇,在湖上疯狂地飞奔了几圈,才在湖心停下来,仰躺在皮划艇里,任由它飘荡。慢慢地,他冷静了,开始回想今天的事儿,觉得自己暴躁不安了,也错了。工作上,马丽虽然出了点错,但完全可以谅解,不知为什么今天就心胸狭窄了,开天辟地对本公司第一美女大喊大叫。他觉得自己失态了,一个大男人的确不该对美女大光其火,应该诚恳地道个歉。摸出手机来,页面上,艾妮的照片让他发起了愣。
  “艾妮,你在哪儿?”他发自内心地,也十分无助地呼唤道,“知道我在想你吗?艾妮,你在哪儿,在哪儿啦?”他又给艾妮发去了一条短信,表达了思念:“艾妮,一日夫妻百日恩,告诉我,在哪儿,我去接你,看看你,好吗?求求你了。”然后,他拨通了马丽的电话,说道:“马丽,对不起,刚才我失礼了,不该发那么大的脾气,请你谅解,好吗?”道歉结束时,艾妮对他刚才的短消息有了回应,她说:“兵科,谢谢你,每天的短信,让我感到很温馨。告诉你吧,一直没有回应你,不是不爱你,而是回家那天晚上,我老爸去世了,心情一直不好。容我好好考虑考虑,再答复你的请求,好吗?说实话,安葬老爸后,我才有心思想我们之间的事,真的。拜托你,把妮妮照顾好,告诉她,妈妈爱她,很爱很爱她。”读了信息,兵科内心燃起了希望的火苗,他开心地笑了。
  此时,艾妮正独自一人坐在家乡野外的一块大石头上,山野的风夹杂着充足的氧气,撩拨着乌黑的头发,让她特别惬意。今天,她需要好好地清理一下思绪,对人生做出规划。如果没有兵科,或许她依旧和以前一样,像个浮萍,在人生长河中,没有航向地漂荡,直到最后消失。现在,兵科让她心动了,必须作出一个明确的交待。故乡,给了她家,但却并没有让她扎下根。兵科,没有给她家,但却似乎让她的根扎下了。回家的这些日子里,她并没真正冷落过兵科,而是像一团火,放在心理,被精心地呵护着,从没有熄灭过。回家后,她不再愿意和“老光棍”睡在一张床上,而是以建立母女感情为借口,和“拐妞儿”睡在了靠近父母、远离“老光棍”的一个房间里,所以就免受了“老光棍”的骚扰。在办完父亲丧事的第二天晚上,当她和女儿都睡得特别香时,“老光棍”贼一样,“嘎吱”推开房门,入侵到了房间里。这声音让她苏醒了,她知道是谁溜进来了,也知道该发生什么事情,于是坐起来,对老光棍说:“滚出去,把武器洗干净了再来。”一个刚刚进门的黑影闪出去了,十多分钟后,才又飘进小屋里,径直覆盖住了她在月光下的阴影。她没有拒绝,不是因为喜欢“老光棍”,而是和以前一样,觉得他可怜,替自己赡养父母十三年,他把所有都奉献给了这个家,作为名义上的女人,必须给予些许回报。完事儿后,她用近乎命令的口气,说:“出去走走。”说完,自己就穿上衣服下了床,出了门。“老光棍”像他们家那只大黑狗一样,跟随着出了门。他们一前一后来到屋旁边一个石盘上,坐下来。
  捋了捋散头,让晚风吹拂了一会儿,她开口道:“恩儿,你觉得我们这样是长久的事儿吗?”“咋的了?”“老光棍”迷惑不解,问道,“老汉的丧事办完了,我不拦着,你还是出去打工吧。妮妮,我在家里孝敬妈和养‘拐妞儿’,保证她们不受一点委屈。”“老光棍”的话触及到了她的亲情,本来想好的一肚子话,找不到理由吐出来了。如果“老光棍”给一丁点刺激,那些绝情的话就会如决堤的湖水,倾泻出来,她也就因此找到了借口,提出分手,把本来就没有爱的婚姻撕得粉碎。可“老光棍”并没有那样,而是温柔地回击了,让她不知所措。“老光棍”掏出一包劣质香烟来,有滋有味地吸着,等待着艾妮说话。“喜欢我吗?”她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句来,问道。“看你说的啥话,妮妮。”“老光棍”觉得她很幼稚,不像自己这样成熟,“‘拐妞儿’都快六岁了,还问这话。要是她知道了,就会恨你。”在淳朴的农村,“老光棍”没有城里人的狂躁不安,自然体会不到艾妮的心思,他香甜地吸了一口烟,问道,“妮妮,打工辛苦嘛?要不就别去了,留在家里,我不让你做农活。”她觉得没法谈了,心里有些烦操了,便叹道:“唉,榆木脑袋,跟你没法谈。算了,回去睡觉。”在快要起身时,她把眼光转向“老光棍”,用命令的口吻,说:“我警告你啊,不能再来骚扰我啊。”老光棍的脸被羞红了,好在是夜晚,有黑色雾霭掩护,才没有被艾妮看见……
  失去父亲的悲伤正在被时间淡化,一个正常女人对温馨情感的渴望,便日渐浓郁起来。艾妮开始思念兵科和女儿妮妮了,而且日渐强烈了。看着远山上逐渐变黄的枫叶,她内心凄凉,感觉到自己正宛如那些慢慢退去翠绿的枫叶,很快就会变成红叶,在霜天做最后一次疯狂后,遁入生命的起源地。她开始失去自信了,不再像以前那样鄙视兵科没有资格消费自己的美丽了,很希望有个真正的归宿。摸出裤兜儿里的手机来,看了看妮妮的照片,给兵科写道:“兵科,你真的爱我吗?我想嫁给你,接受吗?给我一个认真的承诺吧。”发出信息后,她心里没底儿,虽然和兵科之间有了一个孩子,但那不是因为感情,而是因为合同。离开之初,兵科近乎疯狂的呼唤自己回去,那或许是因为惯性使然,而并非爱。在感情的地下钱庄里,艾妮混过了十三年,知道在夜幕掩盖下,男人和女人不负责任的游戏。经过冷静思索,她觉得自己爱上了兵科,也觉得托付于兵科可能是最好的归宿,但兵科是否也和她一样,愿意把感情交付出来,却没有十足的把握。兵科并没有像刚回家时那样,立即回复信息,似乎冷淡了,甚至是遗忘了。她苦苦等待着回复,傻傻地盯着手机屏幕,希望它亮起灯光,想起声音。直到山村的夜幕降临了,都没有收到回复的信息,她快要崩溃了,很想从那个大岩石上一跃坠入深渊,结束生命,不再受煎熬与折磨。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朵最美丽的山花,站在悬崖上,被时间展览着,什么时候被人采摘,不太清楚。
  回家时,母亲、“拐妞儿”和“老光棍”已经坐在了晚餐桌旁,“老光棍”在吸着闷烟,女儿和母亲都用疑惑的眼光在打量着她。“怎么,你们这是?”艾妮感觉整个屋里的气氛不对,便问道。母亲一边揭开盖着热菜的碗,一边招呼大家吃晚饭,同时嘴里还在责备:“你去哪里了,天黑了都不回家?”“去老汉儿坟头陪了一个下午。”艾妮撒谎道,“他突然就走了,心里难过。”“老光棍”看了她一眼,本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扔了烟头,端起一碗饭,独自吃了起来。“妮妮,妈问你个话。”母亲并不相信女儿的话,边吃饭,边说道,“你还打算去打工不?”“老光棍”挟一注菜放在自己碗里,抬着眼光看着艾妮,说道:“要是烦了,你就去打工吧,妮妮。”“老光棍”的话让艾妮感到有些温暖,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反感了,但也为难了,去哪儿?突然间,她觉得自己无处可去,小山村也似乎不愿意留下自己了。本以为兵科会收留自己,可是今天下午,当自己认认真真地表态时,他却沉默了,不给一丝希望。她没了胃口,放下碗筷,离开饭桌,离开家,独自一个人来到门外旁边的那个大石盘上。
  “老光棍”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艾妮并不知道,只是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一件御寒的衣服。向左边看去,“老光棍”正坐在不远处抽着劣质香烟。她说:“恩儿,你过来。”“老光棍”听话地走过来,紧挨着坐下。“抱着我的肩。”她说。这是十三年以来她第一次主动,“老光棍”受宠若惊,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粗糙的手臂,从背后绕过去,抱住女人的肩背。“咋的,不乐意?”见“老光棍”迟迟没有行动,艾妮有些生气,“怕我吃了你呀。”“老光棍”这才“嘿嘿”笑了,把手从背后绕过去,搂住了艾妮的肩背。“等女儿睡了,你就烧桶水,好好洗洗。”艾妮说,“也给我烧桶水,我也要好好洗洗。”“嗯。”“老光棍”爽快地答应道,他明白“洗洗”的意思,接着问,“妮妮,准备啥时候又出去打工?我送你到乡车站。”“你就那样讨厌我留在家里吗?”艾妮被“老光棍”一句不经意的话惹恼了,“恩儿,你啥意思?”“不,妮妮。”松开手,“老光棍”忙解释,“妮妮,莫误解,我是……最近,你心情越来越烦躁,就猜是又想出去打工,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毕竟老汉去世不久,按风俗应该烧了百期才对。”其实,艾妮明白他的好意,只因为心里不痛快,才故意那样说的。她没心思纠缠,想试探一下如果提出离婚,“老光棍”有什么反应。她装出一副偶然间想起一个话题来的模样,问道:“恩儿,我没在家的时候,你没想过歪门邪道?”“啥歪门邪道?”“老光棍”问。“装,再装。”她说,“你不是爷们儿了?”“老光棍”再次“嘿嘿”地笑了两声,说:“没有。”紧接着,又说:“有过想。可是,妮妮,我没有哟,要相信哟。”艾妮觉得有点滑稽,便“扑哧”笑起来:“知道你没有,再说,不是我可怜你,谁愿意呀。”“老光棍”的脸又被羞红了,他摸出烟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吸了一口,说道:“妮妮,在外面,你可不能对不起我哟。”艾妮斜过头去,看着说:“对不起你又咋的嘛?只允许你想歪门邪道,不让我想呀?恩儿,没想到你这种男人还会如此自私。”“老光棍”知道惹祸了,没再搭话,忙站起身来,说:“妮妮,我回去看看‘拐妞儿’睡没睡,给你烧洗澡水,哈。”“滚你的蛋。”艾妮骂道,“不像个有出息的男人。我也是活倒霉,嫁给你这种窝囊废。”
  “老光棍”消失后,艾妮更空虚了,一股无名火在心里熊熊地燃烧了起来,她双手拢住头发,用力向后梳去。这时,手机响了,她收到了一条短信,是兵科发来的:“艾妮,今天特忙,没回信息,请谅解。我当然希望你回来,你愿意吗?”迟来的信息并没有让艾妮高兴起来,反而还让她更加失落,兵科似乎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愿望让自己回去,显出一种可有可无的心态。她紧张起来,心想没准儿兵科又和别的女人搅到一块儿了。她再也无法安静了,站起来,像发现自己老公有外遇的女人们那样,坐卧不安。“兵科,如果发现你有了别的女人,我和你没完,没完!”她骂道。“不行,我得明天回去,要寸步不离地监督你,绝不能让其他女人钻了空子,你是我艾妮的男人。”她叨咕起来,徘徊在夜色里,写下一句短信,传给了兵科:“明天,我回家,回家!”不几分钟,她的电话响了,是兵科打来的,她摁了一下接听键……
  7
  “老光棍”怄气了,说好了今晚要好好洗洗,没想回家后,艾妮反悔了,不让烧洗澡水,自己脸脚都懒得洗,就去睡了。进门后,还像防贼一样,用根粗实的木棒鼎着那扇木门。躺在木床上,“老光棍”怎么也不能入眠,本不想去骚扰艾妮,但心已经被撩拨得蠢蠢欲动,实在难以克制,就起了床,蹑手蹑脚地来到艾妮的睡房外,轻声地叫喊道:“妮妮,我是恩儿。你开门,开开门啦,妮妮。”他确信,艾妮也没有睡着,屋子里没有动静,并不是因为真的睡了,而是在装聋卖傻,就继续喊道:“妮妮,开门,开门啦。”
  艾妮的确没有睡着,不过不是在想和“老光棍”一样的事儿,而是担心兵科爱上了别的女人。本来辗转难眠,但叫门声,让她不得不安静下来,好让“老光棍”放弃邪念,早点撤离。可“老光棍”就是矜持,一个劲地叫门儿,让她很心烦,真想臭骂一顿,又怕隔壁房间里的母亲知道,就只好自认倒霉,穿上衣服,去开了门,一把将“老光棍”拽回了他自己的房间。“妮妮。”进屋后,“老光棍”就饿狼般抱住艾妮。“没出息的,你先上床去。”艾妮小声地骂道。“老光棍”松开艾妮,像一只发情的公狗,爬上了床。“明天我要出去打工,你干不?”艾妮没商量地说,“不干的话,姑奶奶今晚就不让你碰,信不信。”“跟妈说了吗?”老光棍问。“少废话,你干不嘛。”艾妮说。“我答应你,妮妮。明天,我去送你。”“老光棍”被逼着同意了,他说,“那过年还回来不呢?”“不回来,见着你这饿狼就恶心。”艾妮骂道,“今后有点出息好不好,哪个女人不烦你现在这副模样,自己去照照镜子看看嘛。”“咋这么说呢,妮妮?”“老光棍”燃烧的激情被恶骂浇灭了,他一脸漠然地坐在床上……
  女儿就快回家了,兵科心里乐滋滋的,来到公司后,幸福依旧写在脸上,似乎有意让同事们分享。客户部经理马丽首先注意到了董事长的喜悦,在打面前经过时,便道了一声早安:“早上好,董事长!”“马经理好。”和以前一样,他回应道,然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见桌上有一束鲜花,就更加高兴,觉得这和今天的心情交相辉映。他拿起座机电话,拨给了马丽,说:“马经理,有点私事需要麻烦你一下,可以吗?”挂断电话不几秒,马丽便灿烂地笑着来到了他的办公室,问道:“董事长,请您吩咐吧。”他示意马经理把门关好后,说道:“最近,在公园,我无意中捡到了一个女婴,想把她收养了。你也知道,我从没带过孩子,不知道该……”话还没有说完,马丽就阻止道:“董事长,你想过没有,如果收养了,要成家就会有诸多障碍。”兵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我早已想好了,现在只需要考虑抚养的事。”马丽不再说什么了,问道:“董事长,要我怎么帮你?”兵科早已想好了,说:“我是这样想的,在客户部,你肯定没时间,把编制调到办公室,就可以不来公司上班了,专门负责带孩子。至于工资待遇,原定标准不变,另外我每年单独给你20万酬金。你看,行不行?”马丽没有立即回答,低下眼光,犹豫了起来。从价码看,她乐意接受这份工作,因为自己现在的年收入不过五六万,给董事长带孩子一年就额外收入20万,这是极大的好事。但自己没有经验,如果出了差错,不是小事儿。正当犹豫时,董事长又说话了:“这事儿不急,你考虑一下。不同意,也没关系的,就继续留在客户部。好吗?你先忙去吧。”
  选中马丽做保姆,唯一的原因是兵科相信了坊间一个说辞:小孩子被什么人带就会像什么人。马丽是公司最漂亮的,选择她,就是期望妮妮长大后能像她一样,出落成人见人爱的大美女。在谈这事之前,他做了很多思想斗争,担心马丽拒绝,这会让他很没面子,毕竟自己是董事长,要长期相处,低头不见,抬头也得要见。本以为马丽会欣然接受,没想,担忧还是出现了,她并不乐意,不然就不会犹豫,这或多或少地影响了心情,但他告诫自己,不要表露出来,要和正常状态时一样,平和对待这事儿。他想,如果马丽拒绝了,就去外面高薪聘请个年轻一点,漂亮一点的女保姆,来带妮妮。正当思度这事儿时,艾妮闯进了脑海里,他自言自语地抒发感情道:“要是艾妮带就好了。”打开电脑不几分钟,桌面上跳出了QQ软件对话框,这让他想起了和艾妮的相识。
  那是两年半前四月的一天,因为闲聊无事,他安装了QQ聊天软件,并申请了一个QQ号。登录后,通过搜索,无意中选择了同一个地方的几个女孩儿,添加为好友。在将艾妮添加成功后,发现对方在线,就主动发起了对话。没想,立马有了回应,对方在了解他是通城人后,似乎感到特亲切,两个人便无休止地聊了起来。当触及到婚姻时,兵科道出了失望,并对未来感到特别渺茫。艾妮发来一个问句:“千万富翁,就这么单身了?连一个孩子都不留下?谁信啦。”这触及了兵科最脆弱的神经,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悲戚地说道:“没有合适的,我还能怎么样?”“老土。”艾妮从QQ里飞过来一句,“都时兴借腹生子、代孕了,没有感情不等于要断子绝孙呀。你想想,那么多财产没人继承,亏不亏。”他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问:“哪儿找那种人选?通城没听说过。”“哈哈哈哈,怪不得找不到爱情,我看你连生活都还没有找到。”艾妮奚落道,“如果是真心的,我们合作一把,如何?”“可我不认识你。”兵科还是觉得这事不可思议。艾妮立马把自己一张特吸引男人眼球的照片扔到了他面前:“看看,你满意不?”兵科吃惊了,俨然被冰清玉洁的照片吸引住了,但还是不放心,说道:“你有视频吗?要看看。”“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艾妮说。“说吧,N个都行。”兵科按耐不住了,回答。“是和照片一模一样,愿不愿意合作一把?”艾妮问。兵科为难了,他觉得这事儿太不靠谱了,但还是心动了。再三思量后,本着赌一把的心态,答应了:“如果一样,就合作。”于是,双方打开了视频,艾妮并没有说话,只展示了自己迷人的玉体。看了兵科,艾妮则特失落,因为偶像派电视剧中,那种富翁的帅气,她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反而觉得兵科和自己从来没爱过的那个乡下男人一样,足够被划入他父亲的行列。唯独不同的是,“老光棍”穷困潦倒,没有一点光泽,缺乏自信,视屏里这个男人因为腰缠万贯,眼光里充满了自信。也正是眼光里包含金钱的自信,让艾妮相信了,决定趁年轻,合作一把,分割他一部分财富,让自己也扔掉贫穷的帽子,成为金钱的主人。当兵科还想更加具体商谈合作的事情时,艾妮不再继续了,她说:“帅哥,如果真想合作,就下次再谈,因为你需要想清楚能不能接受这个新生事物。愿意接受,也下定了决心,我们就细谈。”说完后,不等兵科回复,就撤退了。
  艾妮下线了很久,兵科都还在傻呆呆地盯着电脑屏幕……
  8
  一阵敲门声后,兵科办公室的门被扭开了,马丽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并顺便关上了门。走近办公桌旁,她把一张纸条推给兵科,上面写着一句话:“经过思考,我接受董事长的工作调整。”兵科拿起纸条,看了看,笑了,抬眼问道:“需要签订劳务合同吗?”马丽想了想,回答:“依董事长的意见办。”兵科拉开抽屉,取出一份早已备好的合同来,推给马丽:“我已经准备了一份劳务合同,你看看,满不满意。”
  这份合同的核心条款约定,马丽需要把妮妮带到6岁,并进行学前智力开发,除了国家法定假日和其直系亲属的生日、婚丧嫁娶等特殊日子外,都需要和妮妮在一起。回报也极其优厚,兵科每年分两次合计支付20万元酬金,如遇特殊情况,可预支一年。马丽很吃惊,很动心。看完合同所有条款后,说道:“没意见了,董事长。”继而问道:“现在可以签吗?”“可以。”兵科回答,“如果还需要考虑,等两天签也行。”“不了。”马丽说,拿起桌面上的笔,在乙方签字处,铿锵有力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并将合同推给了兵科,随即,问道:“董事长,什么时候正式工作呢?”“半个月后吧。”兵科回答,“但时间从今天算起。”她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想了一下,又问道:“董事长,妮妮现在多大了?我需要做些什么准备,请你提示一下。毕竟我没有这方面经验,需要给予指导,或者说是技能培训。”兵科站起身来,给马丽砌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并示意她坐下来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他说:“小马,我也没有哺育经验。不过,别着急,可以学习和摸索。我的心愿是,在三岁以前重点是哺育妮妮健康成长,三岁到六岁期间可以适当开发智力。选择你,是因为我相信你能够更好地胜任。”马丽为妮妮感到幸运,心想: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最终落入兵科这样的家庭,实属不幸中的万幸。以前,她只知道兵科是成功的房地产开发商,没想人性中也有值得称道的善良,因此开始敬重眼前这个五十岁的男人了。她甚至期望自己今后的男朋友,也能够这样,既事业成功,又人性善良。
  找到了理想的保姆,兵科了却了一桩心事,自然也就心情舒畅。他看看了手腕上的表,正好上午十点,是打电话的时间,便拿起座机,拨通了父母家的电话。母亲报告了女儿一切都正常后,问道:“保姆找好了吗?兵兵。”“找好了,你保证满意。”兵科自信地说,“妈,是我公司客户部的一个小女孩儿,模样不错,文化素质也比较高。我想,她带妮妮,应该是够格的,你就放心吧。”母亲一听是个小女孩儿,就不放心,提出了异议:“兵兵,找个小女孩儿带妮妮,行吗?”兵科知道母亲误解了,补充道:“妈,不是那种未成年的小姑娘,是大姑娘,我说她小,是指没结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母亲依旧觉得不理想,反对道:“她又没生过孩子,没有经验,能把妮妮带好吗?听起来就不靠谱,要不,妈托人重新找一个农村的,放心些。”“别别,妈,你千万别重新找,几分钟前,我们已经签订了劳务合同。”兵科阻止说,“你就放心吧。在生意场上打拼三十多年了,我不会看错人的,放心吧,啊。”听说已经签了合同,母亲也没辙了,但心里还是没底儿,便唠叨一句:“我看你倒是在给自己找女人,不是给妮妮找保姆。做保姆,还是中老年妇女最合适。”挂断电话后,兵科一直都在想母亲的话,也怀疑是不是仓促了。决策时,他更多考虑的是对妮妮进行智力开发,希望女儿长大后能够管理好经营好巨额财富,生活得更加幸福,而忽视了妮妮现在只是一个婴儿。但合同已经签订,他只好接受,更相信马丽能够做好工作,哺育好女儿。
  尽管有充分交流,马丽心里还是有奇怪想法,她并不认为高薪聘请自己只是做保姆,坚信兵科还有一层意思隐藏在心里。回家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揣摩着兵科用意,心里油然地产生了甜甜的感觉。说实话,谈合作之前,马丽并没有想过除了正常工作之外,和兵科会发生任何事情。在她心目中,兵科只是把自己当着一个小姑娘,从来没有拿欣赏成熟女人的眼光看待过。工作上要求也很严格,不允许有闪失,一旦出现差错,就会严厉批评,扣发薪酬。马丽纳闷儿了,既然连自己是女人都不承认,干嘛把重要私事托付于自己?马丽陷入了迷局,很想破解掉,但又苦于没有头绪。对自己的容颜,马丽很自信,无论是读财经大学,还是在盛天地产公司上班,追求者无计其数,没有轻易接受求爱,是因为觉得那些男人都没有资格将自己据为己有,有资格的那个还没有出现。和其他漂亮女人一样,马丽有择偶标准,首要的就是男人要有经济实力,让她衣食无忧。在这个前提下,尽量选择年轻的,帅气的。她绝不轻而易举地嫁掉,一定要按照标准,耐心地等待。她也曾经想过兵科是否适合于做自己的男人,结果否定了,因为彼此年龄差距实在是太大,自己今年才26岁,而兵科已经50岁了,和自己父亲几乎同岁,足够当长辈了。更为不被他看好的是,兵科一点都不帅气,扔在人堆里,没有一个姑娘能够选中他。也许是因为签订了劳务合同,即将在一个小天地里并肩战斗吧,现在她开始用一个女人的眼光,去重新考量兵科了。这时,她认为兵科的长相不再那么得罪观众了,在欣赏善良的同时,还觉得他有一点点帅气,至于从哪里表现出来,不太明白。她问自己:“马丽,你不可能是喜欢上了兵科吧?”紧接着,又否定了,摇头说道:“不不不,不可能,不能去喜欢一个老男人,这太不像话,丢死人了。”
  正当马丽想入非非时,电话响了,是兵科打来的。她摁了一下接听键,问道:“董事长,你好。”“不好意思,下班时间,给你电话,不知道是否打扰了你?”兵科十分客气,然后说出了真实目的,“是这样的,今天,我们签了合同,合作算是开始了,想请你吃顿饭,同时也想付给你今年的第一笔酬金。你看,方便嘛?”还没开始干活,就有一大笔酬金到手,马丽自然很高兴,但为了不失礼,她冷静地推辞道:“董事长,合作还有半个月才真正开始,别急着付酬金,行吗?吃顿饭倒是可以的。”“不,一定先支付。”兵科言辞恳切地说,“你知道我的性格,办事不喜欢拖沓。那我就定位置了,定好后给你信息?”“好的。”马丽说。挂断电话后,马丽来到厨房,见母亲正在摘菜,便故意问道:“妈,晚饭吃什么呀?”母亲看了一眼,又继续摘菜,知道女儿又不在家里吃饭了,就爱理不理地回答道:“家常便饭。怎么,你不在家里吃饭,要出去应酬?”马丽做了个调皮的动作,说道:“嗯,你猜对了。”“谁呀?”母亲丢下手中的菜,看着她,问道,“丽丽,妈给你说啊,别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搅在一块儿,谨防被害了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儿。你是个女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要特别当心。知道吗?”和以往一样,马丽撒娇地说道:“知道了。那我进屋简单收拾一下啊,妈。”回到房间时,兵科已将定好晚餐地点和房间的信息发进了她的手机里:太平洋餐厅海南岛房间。
  赴宴的路上,马丽做了许多浪漫猜想,然而进入太平洋餐厅的海南岛包间时,发现和参加员工会餐一样,平平常常,普普通通。兵科坐在上席,右边故意空着一个位置,马丽知道那是留给自己的。她也并没有出格的举动,依旧和从前一样,有些胆怯,打过招呼后,径直走到空位置里坐下来。兵科先用手势打发走了服务员,然后拿来皮包,拉开拉链,取出一张银行卡,从桌面上,推给马丽:“来,这是预付的首笔酬金,请你收下。”也许因为他是董事长的原因,马丽显得十分尴尬,迟迟不好意思取那个银行卡。“快,收好,以便服务员上菜。吃完后,尽快把你送回去,别让你父母担心。好吗?”兵科知道马丽不好意思,便打消她的顾虑道,“生意就是生意,自然点,轻松点,啊?”马丽只好收起那张银行卡,放进了红色挂包里。也许是首次单独在一起吃饭,彼此都极不自然,马丽并没有因为开导而放开,反而更加拘谨。兵科觉得这顿饭吃得特困难,马丽也觉得无滋无味,没有一点浪漫情调,浪漫动作。吃完饭后,兵科要开车把马丽送回家,可是她立即摆手,撒谎说还有事,不急于回家,婉言谢绝了。走出餐厅时,马丽松了一口气,兵科也才轻松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兵科想:难道选马丽带妮妮,失误了?在徒步回家的路上,马丽也在想:一起吃顿饭都这么别扭,合作六年,没错吗?
  9
  清晨,一阵微风吹过后,艾家村山坡里那些过早枯黄的树叶,前赴后继地往地下坠,结束了它们生命的一个轮回。睹物思情,艾妮油然地悲戚起来,那些在春天里争先恐后来到自然界的生命,仅仅绽放一个夏天,秋季就被无情地画上了句号。她想到了自己,在绽放之后,结局该是什么样呢?她内心惶恐了,觉得自己更像那些仍挂在枯枝上的黄叶一样可怜,没掉下地,并非美丽还在,生命还在,而只是清晨的风力太弱,不够残酷。她失去了继续前行的动力,找块路边的石头坐了下来,一边休息,一边整理紊乱不堪的情绪。她问自己:进城去找兵科有意义吗?因为彼此间的一切都结束了。然而,既已上了路,不去找他,还有其他路可以走,能走吗?“老光棍”送别时,她表现出来的义无反顾,和此时无处可去的悲凉,形成了极大反差。她犹豫了,是站起身来继续去城里,还是返回到乡村里,向命运妥协,安安心心地把自己托付给“老光棍”?刚离开时,兵科疯狂的追逐,让她失去了理智,真想早点办完父亲的丧事,回到他身边。可一段时间后,兵科似乎不再那么依恋,信息也是爱理不理,这让艾妮不知道该怎样决策了。现在,回想起和兵科的相识,觉得实在是太离谱了,也正是这样,荒唐故事就真的发生了……
  两年半前,她学会上网后的一天,因为好奇,就通过QQ找人聊天。没想,QQ提醒有人加她为好友,点开对方信息,发现请求者是个房地产商,心想这人有钱,就同意了。刚添加成功,聊天对话框就蹦了出来,还飞来一句问候:“美女好!”“帅哥好。”她礼貌地应付了一句。哪知道,彼此熟悉后,他们谈起了合作生一个孩子的荒唐生意。其实,最初艾妮并没打算真的和兵科合作生孩子,而是抱着奚落富翁的心理,埋汰对方,谁知对方却当真了,而且给她开出了天价酬金。为了那笔钱,艾妮动心了,也才认真起来,问道:“你真的希望我们合作生一个孩子,不打算再成家了吗?”“嗯!”兵科语气恳切地回复说,“我对婚姻早已彻彻底底地失望了。不怕你笑话,除了想个孩子继承遗产外,再没有其他愿望了。”“为什么要选择我呢?”艾妮继续问,“其实美女多的是,完全可以选择更好的。”“眼缘和感觉吧。”兵科说,“看了照片和视频,觉得你最合适。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也是通城人,心里踏实些,相信不会欺骗我。”“那么信任我吗?”艾妮想进一步确认兵科是否诚恳,如果是,就答应下来。此时,她也有一个新的愿望,那就是,与其把青春交给薄情男人消费掉,还不如真的与兵科合作生一个孩子,让生命延续。尽管兵科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个会生孩子的工具,有些伤感,但只要讲诚信,兑现高额酬金,就行了。“价格呢?”她问道,知道不可能谈感情,她最关心的是酬金数额,“别让我瞧不起你啊,家乡的帅哥。”这是在谈价格时最管用的方式,她了解男人爱面子的软肋。“你不会失望的。”兵科是商场老手,自然不会被牵着鼻子走,只给出了一个希望,而没有说出具体数目。“低限是五十万。”艾妮试探道,“南方就这行情。”“小看老乡了是嘛?”兵科带有调侃意味儿地说道,“别看不起家乡,更不要看不起家乡的人。”艾妮知道兵科接受了最低价格,于是高兴了,便趁热打铁地邀约道:“合作什么时候开始?确定了,我就好回去找你。”兵科想了想,说:“你最近回来吧,因为下个月就是七月,明年是蛇年,我想明年五月孩子就可以出生。据说,四、五月出生的蛇宝宝,命运最好。”“这么心急呀?”艾妮证实了兵科是认真的,她说,“你还挺迷信的嘛。”“不相信不行啊,我出生的月份就不好,所以命也不好。”兵科的话语里透露着哀怨,“再说,花了高价钱,你总得满足我的心愿吧,要不,怎么合作呢?”艾妮想了想,觉得并不过分,于是答应第二个月初就回去找他。
  按照预约,就快回到通城了,艾妮既有踏实感,但也有些惶恐。代孕、借腹生子,以前她只从那帮依靠出卖青春混饭吃的姐妹们嘴里听说过,没想而今落到自己头上。她不知道能不能在两年内完成合同,如果不能,又该怎么办,能得到优厚的酬金吗?当列车缓缓驶入通城站台时,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她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下了车,来到出站口,当看见兵科事先信息告知牌照号的那辆奔驰轿车时,心更是跳得利害,她停下脚步,仰起头,眺望了一会儿头顶上的蓝天,做了一阵深呼吸,等到基本恢复常态后,才向那辆奔驰轿车走去。副驾驶座旁的窗玻璃已经被摇下去了,透过窗口,验明兵科的正身后,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地。她举起右手,优美地摆了摆,温柔地打招呼道:“嗨咿!”兵科没有说话,满意地看着艾妮,用手势回应了一下,紧接着打开车门,示意艾妮上车。为了不至于过分地尴尬,艾妮主动地说道:“等久了,不好意思。”“没关系的,我很乐意。”兵科一边开车,一边回答,“坐车辛苦了吧,暂时安排你住莲湖宾馆,那里环境很好,你先休整几天。”“听你的,谢谢。”艾妮笑了,感觉到了兵科的真诚,也似乎体会到了他对自己的好感,彼此也不再陌生了,她问道,“就我一个人住在宾馆吗?”“我是这样想的,今天你先休整,借此机会再想一下你的要求,明天我抽时间过来谈一谈合作的具体细节。你看,行不行?”兵科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在宾馆里,你只管消费就行了,其他不用操心。”艾妮认为可行,便点头同意了。
  回想到这儿,艾妮觉得很幸福,在南方从事灰色职业的那些日子里,她遇到过很多有钱男人,但没有一个尊重自己,拿也有尊严的女人在看待。他们中绝大多数只要和自己在一起,就会猴急地表现出占有欲望,根本就不会顾及到女人的心理感受,一旦得手了,自己的价值也就丧失了,更没有什么尊严了。她摸准了那些男人的德性,因此在被第一次占有前,总是要引诱男人们的欲望无限地膨胀,从而要价更高。最初和兵科谈合作时,也一样,可回到通城后,她发现自己的判断错了,兵科对她身体的占有欲并不特别强烈,而是像对待深爱的人一样,在善待自己。凭着女人的直觉,兵科对自己产生了感情。即便如此,她依旧不太相信兵科会爱上自己,对自己好,或许只是出于对合作产物的负责,而不是对自己这个人。一个通城的成功人士,怎么可以去爱上一个卑贱的女人呢?她下定决心不对兵科产生感情,合作两年后,就毫无牵挂,义无反顾地离开,去继续寻找自己的生活。可事与愿违,进入兵科家没几天,自己就首先违背了誓言,产生了情感依赖。每天清晨,当兵科出门时,她都跟丢失了极贵重物品一样,神不守舍;黄昏时,当兵科拿着黑色皮包回家时,才感觉到早晨丢失的物品,又找回来了。以前,在南方,为了让青春标价更高,她总是会穿一身粉红色的连衣裙,勾引坏男人们的眼光,而心里却在恶狠狠地骂;在兵科家里,她依旧着粉红色的连衣裙,但却心甘情愿,总希望兵科激情喷发,欣赏自己,赞美自己。兵科总是在惊愕之后,立即把眼光转移到其他地方。她知道,不是因为不喜欢欣赏女人的青春,而是因为觉得亏欠,毕竟两个人的年龄差距很大,他认为自己不应该霸占。艾妮没有真正品尝过爱情,不知道兵科这种表现是不是爱,但心里清楚兵科至少对自己有责任心和责任感。她总是情不自禁地拿自己的所谓初恋,来与这次“合同”进行比较。现在才明白所谓初恋,其实是“生理之恋',尽管疯狂地投入,但却没有一丝责任感;“合同”有很大不同,责任和义务,成为了主线,始终贯穿于整个历程,但也时常让他们陷于尴尬境地,沦为情感的奴隶。
  在人生跨过三十岁门槛后,艾妮总算是明白自己要什么,该怎么要了。同时,也明白了该付出什么,怎么去付出了。她笑了,那笑颜像微风吹拂下湖面荡起的涟漪,薄如蚕翼。站起身来,沿着蜿蜒的山路,她继续前行,向渴望的人生归宿之地走去。
  10
  明天,妮妮就要回家,按照合同约定,马丽需要搬到兵科家去住了。这时,她真为难了,因为这事儿还没有告诉给父母,必须得让父母知道,并得到支持和理解,才不会惹麻烦。可是怎么说,才能被接受,被认同呢?父母都知道兵科有过两次婚史,目前是单身男人,他们能够相信自己和兵科之间仅仅是雇工与雇主的关系吗?她倍感焦急,真想有一个好点子,让她在父母面前过关。
  夜,在焦虑中慢慢地来临,又慢慢地走向深入。马丽懒洋洋地吃了点晚饭,就又回到了自己房间,一边上网,一边继续冥思苦想。母亲什么时候进到房间里来的,她全然不知,肩被拍、头被抚摸时,被吓了一大跳,回过头去,看着母亲,惊恐地责备道:“妈,你干啥,跟个幽灵一样,差点吓死我了。”“甭废话,见你一直都心事重重,茶不思饭不香的,当妈看不出来呀,遇啥事儿了。”母亲开门见山道,“我在想,你一定是遇到了大事儿难事了,是不是?”她想了想,试探道:“妈,我想换一个工作,你同意不?”“换工作?”母亲蹙起了眉头,“搞销售,待遇好,又挺喜欢,干嘛要换?市场不好做了?”“倒不是这样的。”她说,“觉得同一个工作干久了就有点烦,所以想换一下,锻炼自己的综合能力。”“那新工作是什么呢?”母亲问,想了想,“该不是想离开盛天地产吧?”“有点,但不完全是。”她说。母亲听得云里雾里,便有些急躁了,表情严肃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说明白点,行不行。”事已至此,她只好把合同的事告诉了母亲,为了不被猜疑,还拿出了双方签订的劳务合同以及几天前收到的银行卡。
  听说每年二十万的劳务费,母亲惊了,和马丽当初一样,她想,给这么高的保姆费,兵科必定另有所图。虽然看清楚了女儿在合同上的签名,但还是问了一句:“你答应了?”接着,拿起那张银行卡,又问:“这里面真有十万元存款?”马丽指点一下自己在合同乙方的签名:“看嘛,都签字了。”同时,指着母亲手上的银行卡说:“不信,你马上到银行TAM机上去查嘛。”母亲又拿起那份合同,仔细地看,在看到另一个数字时,再次惊愕了:“六年?”马丽装出一幅挺委屈的样子,点头回答:“嗯,六年。”“天啦,六年!”母亲惊呼起来,“丽丽,六年是什么概念,你明白吗?”马丽故意装傻地摇摇头,撅小嘴回答:“不知道。”“你今年多大?二十六。”母亲急了,给女儿算起了账,“六年后,你多大?三十二。傻瓜,我问你,六年后,谁还要你,还能嫁个理想的人家吗?干嘛这么傻呀,你,嗯!?”“当初就没想这么多嘛。”马丽为自己开拓道,并撒起娇来,“只是看到人家愿意给高价钱,就没想其他的事情嘛。妈妈,别责备了,好不好,丽丽求你了。现在的问题是该咋办,因为明天人家女儿就回来,我得搬到他家里去住了。”“别啊,妈不允许。”母亲制止道,并责备起来,“孤男寡女住一个屋子算啥呀,没事都得让人说出点事儿来。你真是太不懂事,太莽撞了,都二十六了,还不让人省心。”“那怎么办呢?总得给我出个主意,想个万全之策呀,我都快急死了。”马丽继续纠缠,希望母亲最终妥协。“容我想想。”母亲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般,用近乎求乞的口吻说,“这事儿你别再莽里莽撞的干,行吗?妈求你了,啊?!”“行。”马丽说,“不过,今晚你必须拿出个最佳方案来,因为再没时间拖了。”“妈真是上辈子作孽欠你了,居然糊里糊涂地干出这种事来折磨我。”母亲唠叨着出去了。
  “明天上午我要开车回老家,下午把妮妮接回来。我家茶几上有一张以你名义的银行卡,密码是你生日的最后六位数,上面存了三万元钱,方便平时买物品,请到我家去取,并根据你的安排,购买一些用品。拜托了。”母亲出去的那一刻,马丽收到了兵科发来的短信,安排第一天的工作。因为从来没有带过孩子,她不知道需要准备些什么,心里就更是焦急不安。找来一张白纸,凭借猜想,她认认真真地开列起了婴儿用品清单:奶瓶一个,奶粉一袋,尿不湿一袋……冥思苦想了几个常用项目后,就想不起其他物品了。她紧锁眉头,一脸为难地看着窗外的夜月。到现在,才真正明白,保姆并非平时想象的那么简单,真希望有个人能够帮她渡过最艰难的日子。最终,她还是想到了母亲,于是,来到厨房,见母亲正在收拾碗筷,就巴结道:“妈,你休息,我来收拾。”母亲打了一下她的手背,心里极不畅快地说道:“去,少来那一套,妈不需要你巴结。把自己的事儿弄明白了,妈就省心了。你到底咋想的?”“要不你帮我?”马丽借坡下坎,试探道,“妈,我们一块儿去给她带孩子,你主内,我主外,我给你开工资,具体数字嘛,保证让你吓一跳。”其实,母亲也是这样想的,为了女儿,她决定牺牲自己,但心里依旧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仍忐忑不安,苦涩地摇了一下头,说道:“你以为妈想钱呀,要不是为了你好,才不愿去遭那份罪呢。你知道带孩子,做家务,有多辛苦吗?放下好好的工作不干,偏要往火坑里跳,往后有罪受。”“你答应了?”马丽高兴了,踏实了,“谢谢你,亲爱的妈妈。”
  尽管城市的月光因为五彩缤纷的霓虹而失去了神韵,但住在高楼里的人依旧能够在深夜享受到一份独特美景。这个夜晚,母亲没有雅兴欣赏月色,她心事重重地躺在床上,思考着女儿的事。丈夫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便问道:“心神不宁的,你这是干嘛呀?”“还不是你宝贝女儿惹的事儿。”妻子责备说,“好好的销售不干,偏要换新工作。唉,女儿大不由娘,管不了了!”“你啥意思?”丈夫听得糊糊涂涂,催问道,“你倒是说清楚呀?”妻子觉得不好开口,就依然含含糊糊地说:“明天,宝贝女儿就不住家里,要搬出去咯。”“搬出去?”父亲从床上坐了起来,“干嘛?一没谈朋友,二没结婚,她想干嘛呀?”“看你急的。”妻子担心丈夫激动,反倒把事情搞复杂了,就制止道,“她还能干啥,不就是为了方便新工作嘛。”“噢。”丈夫松了口气,“早把话说清楚嘛,吞吞吐吐的,跟牙膏一样,挤一点,出一点。为方便工作,我支持。”丈夫又躺下了,准备睡觉,突然想起什么,再次坐起来,问道:“新工作是干啥?”“说了你也许不会同意。”妻子也起了床,若有所思地来到窗前,举头望了望圆圆的月亮,面对着窗外,说道,“但合同都签了,毁约,就得赔偿违约金。唉!”“你不能痛快点说出来呀?”丈夫没耐心再绕弯子了,大声起来,“是不是被灌迷魂药了,你!?”“吼什么,想让楼上楼下的人都知道呀?”妻子说道,“耐心点行不行,都像你那样冲动,能解决问题吗?”丈夫也觉得不该冲动,深更半夜让人知道夫妻吵架,不光彩,于是压低嗓门问道:“我保证不激动,你说,我听。”妻子只好把实情讲了出来,然后说:“其实冲那份待遇,我还是希望丽丽去干,只是把不准她的心思。最担心的不是他们董事长要拿她怎么样,而是她要干啥。若是她内心里有董事长了,就会很麻烦。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嫁给一个大近三十岁的老男人,我是万万不能接受。所以,我决定和丽丽一块儿去当保姆,就一个目的,管住,不让她胡来。”了解详情后,丈夫也没辙了,一筹莫展,看着窗外的夜月。妻子就问道:“你的态度呢?”“说心里话,我非常反感,更反对。”丈夫说,“不能把钱看得太重,那样会出问题,出大问题的。可事已至此,只能按照你的意思办。唉,什么事儿哟!”的确,辛辛苦苦把女儿送去读大学本科,没想最终是跟一个有钱人做保姆,他实在不明白社会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让人都沦落为金钱的奴隶。
  回家时,兵科傻了,保姆由一个,变成了两个,觉得尴尬,便径直把女儿抱进了自己房间。母亲洞察出了他心中的不快,就把马丽召唤过去,细声说道:“他不高兴我在这儿。你问问,不方便的话,就还是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回去。”马丽心想可能是没有沟通的原因,于是说:“我们董事长不是小心眼儿的人,我去说说,行吗?”“快去吧。”母亲也认为应该,“如果觉得我多余,就还是你一个人在这里吧,免得大家不愉快。”拿起刚刚兑好的奶粉瓶,马丽来到了房间的门前,轻轻地敲了一下,门便开了。她走进去,一边给兵科打招呼,一边把奶瓶举给妮妮看,诱导婴儿说:“小宝贝,饿不饿,吃不吃?”看见奶瓶,妮妮兴奋起来,表示要吃。马丽便将奶瓶嘴递进妮妮嘴里,一边喂奶粉,一边打量兵科,见他的脸色不再那么难看了,关切道:“董事长,你今天辛苦了。”兵科正在整理从老家带回来的用品,看了一眼马丽,问道:“谁呀?”马丽回答:“我妈,是来帮忙的。我没有经验,让她来示范一下,理顺后,就回去。”马丽本想实话实说,但担心不被接受,就撒了个谎,接着,她问道:“董事长,这样做可以吗?事前没汇报,主要是考虑你正在去接妮妮的路上,怕你分心。”“噢。”兵科简单地回应了一句。喂完奶粉后,马丽便回到了厨房,一边洗刷奶瓶,一边小声地给母亲报告结果:“妈,你留下吧,董事长没意见。”“当真?”母亲心理负担卸下了,“那问问晚饭吃啥,好早点做,做好点,不能第一天就让人家觉得饭菜不可口。”马丽想起了女人们在恋爱时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要想赢得男人的心就必须先赢得男人的胃”,她开心了,又返回到房间,说道:“董事长,我来收拾东西吧,因为更多时间是我找,自己收拾,找起来也方便。”兵科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便停下了,让马丽去收拾,自己则来到婴儿床边,欣赏着与艾妮合作后的这个优秀成果。
  11
  进了城,艾妮改变了计划,没有直接去兵科家,而是住进了莲湖宾馆。她不希望贸然闯进兵科家,影响彼此的情绪,更希望自己被接回家。如果是这样,说明兵科真的爱自己,而不是感觉威胁,才被逼接纳的。如果兵科不爱自己,她就不会去纠缠,还是去南方,谋生路。安顿好后,她给兵科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了自己已经回到了城里,并且希望能够见见他。良久,都没有回应,她有些急了,便拿起手机,准备直接拨给兵科。正当拨到第六个数字时,收到了短信,兵科告诉说今天在出差,明天上午才回去,并会立马到宾馆去看她。她不知道兵科是否在撒谎,相信是真话,于是就没有再拨电话,心想明天上午就可以见到他了,再等等也没什么关系。
  这个夜晚,艾妮备受煎熬,除了房间里的电视,再没有其他声音,寂寞难耐。开初,她坐在会客椅里看电视,随后就脱掉外衣,换了一身薄薄的贴身内衣,背抵床头继续看,娱乐节目、电视剧她都不嫌弃,几乎每一个台都没放过。本想看累了就睡,可总是没有睡意,关了电视,倒下床,不多一会儿,又打开电视,就这么循环往复地折腾着自己,也折腾着电视机。她感觉肚子有点饿了,便找来一盒备用的康师傅红烧牛内方便面,撕开封口,用开水冲泡上。开初,她以为失眠是因为肚子饿了,但吃了那盒方便面后,依然如故,没有一点睡意。她突然想起一个女人的正常生理反应,便扳指头算了算,然后笑着说:“是这样啊。”原来,身理问题是今夜失眠的原因,她又躺回床上,继续睡觉,心想要是兵科在就不会遭受煎熬了。
  其实兵科并没有出差,他在家里和马丽母女一道精心照顾自己的宝宝妮妮。收到短信息时,他感到很紧张,生怕马丽母女知道了。因为到目前她们并不知道妮妮的真实身份,都相信是兵科无意间在公园门口捡的。艾妮这时来很不合时宜,一旦真相被揭穿了,兵科就会招致很多意想不到的烦恼,并可能会影响妮妮的一生,自己就犯下滔天罪行了。安顿好女儿后,兵科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了。这时,他才再次思考艾妮的事情。开初,希望艾妮留下来,可她并没有理会,选择了离开。刚离开那段日子,他思念浓郁,苦苦哀求艾妮回来,可她就是不给予肯定回应,既想回来,但又并没有下定决心把一生托付给他,因此才考虑请一个人来当保姆,专门侍候妮妮。现在艾妮又要回来了,这让他很为难。平心而论,他对艾妮有好感,也希望她回来,可事情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很纠结,希望能够有一个万全之策。
  妮妮在深夜里突然的嚎哭,惊醒了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兵科,他立马翻身下床,披上衣服,去到大房间。见门开着,他便径直走了进去,不知所以地问道:“妮妮怎么了?这么哭喊,听起来怪慎人的。”母亲在手忙脚乱地兑奶粉,马丽则抱着妮妮胡乱哄哄。兵科心如刀绞,对马丽说:“给我吧,是不是认生了?”马丽只好把妮妮交给兵科,像甩掉一个烫手山芋似的,松了口气。母亲的奶粉也兑好了,兵科拿过来,忙递到妮妮嘴边。妮妮本能地衔着奶嘴,吸了一口,又吐出来,继续撕心裂肝地嚎哭。“肯定是病了。”兵科断言道,把头转向马丽,说,“走,马上去医院,你们把妮妮抱下楼,我去地下室开车,速度要快。”说完,把妮妮交还给马丽,就急匆匆地出了门。马丽母女连忙收拾一些必备的东西,也就抱着妮妮出了门。当她们刚进入电梯时,妮妮的哭声小了,再下到底楼,走出电梯时,妮妮不再哭了,跟累了似的,睡着了。这让所有人都迷惑不解,聚集在院坝里,不知所措。“董事长,还去医院不?”马丽问道。兵科也拿不定主意,但他肯定女儿还是哪里不舒服,否则不会如此嚎哭,他想了想,说:“还是去看看吧。”
  当妮妮嚎哭时,艾妮做了一个噩梦。在梦里,似乎有一群并不熟悉的人把她和两个女儿往一个死胡同里带,途中“拐妞儿”指着前面的一堵墙壁说:“妈妈,那是爷爷的家。”艾妮走近一看,那根本就不是一堵墙壁,而是一个坟墓的碑,她吓了一跳,梦也惊醒了。坐起来,她大声惊呼着女儿们的名字:“拐妞儿,妮妮。妮妮,拐妞儿。”这时,她周身冒着虚汗,内心里十分恐怖,看一眼宾馆窗外比墨还稠的夜空,就更加恐惧。她再次倒下床,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在被子,整个身体抽搐成了一个极不规则的圆。不一会儿,她想起了什么,便打开被子,取来床头柜上的手机,给兵科发去了一条短信,问道:“妮妮现在有事没有?快回答,我很着急。”没见回复,就继续写短信,把自己刚才的噩梦告诉给了兵科,并说:“好担心妮妮生病,兵科,理解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吗?”
  接连不断的短信飞进兵科手机里时,他们正在去医院的路上,因为不知道发来短信的人是谁,一路上兵科都在责备深更半夜发短信的人,到了医院时,他让马丽母女先抱妮妮去看医生,自己好借着停车的机会,看看短信是谁发来的,要说什么事情。停好车后,他取出手机,发现是艾妮发来的,也了解了艾妮的噩梦,他没有回复,只是叹了一声:“唉,母女连着心啦!”下了车,走进医院大门时,看见马丽母女已抱着妮妮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了,便走过去,问道:“医生怎么说的?”马丽一脸无助地回答说:“医生都检查过了,说妮妮没有任何问题,猜想可能是受到了一些惊吓。”联想起艾妮信息说的那个噩梦,兵科料定妮妮是本能地思念母亲才这样的,他说:“没病就好,我们回家吧。”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的两点了。揉了揉有些血丝的眼睛,艾妮起了床,来到卫生间,做了简单的洗漱。坐在梳妆台前装扮自己时,她想起了昨天夜里的那个噩梦。她不明白这预示着什么?猜想:难道与女儿们有关?她本想电话问问兵科收到昨晚的短信后有没有关心过妮妮,可是拿起电话就又放弃了,相信女儿们没事,如果有事,肯定会打电话给她。她继续装扮自己,想打扮得更有性感,更有女人味儿,让兵科欣赏到自己最光鲜的一面,这样回到兵科身边的希望就更多,也更大。她把已经穿过的白色睡衣脱了下来,重新换上了一件兵科最喜欢的粉红色睡衣,希望他一进门,就能透过宾馆窗户的阳光,欣赏到自己美丽的曲线,产生冲动。这时,电话响了,是兵科打来的,她摁了一下接听键,温柔地说道:“到了吗?老公。”“快了,还有十多分钟吧。”兵科回答。“我在房间里等你,亲爱的。”她说。挂断电话后,她继续装扮自己,并喷洒上了兵科喜欢的香奈儿香水。
  敲门声仅仅响了两下,门就开了。艾妮一身薄如蚕翼的粉红色睡裙,将她美轮美奂的胴体,展现了出来。其实,兵科并没有对这次的相见奢求什么,妮妮昨晚的折腾,让他感到很疲倦,原计划见过面后,就赶快回家休息,可是当看到艾妮诱人的装扮后,他惊诧了,没有任何话语,就将艾妮搂在了怀里,久久地不肯松手。疲劳、愤恨、理智、规划等等,全都在那一刻乱了方阵,欲望主宰了他,控制了他……
  12
  吃饱喝足后,妮妮心满意足地睡着了,马丽和母亲也闲下了。来到客厅里,母女俩各砌一杯茶水,喝着,聊着。
  “丽丽,你真就打算这样干满六年保姆啊?”母亲提起了心事,担忧女儿前途,一直都像挂在心里的一块石头,“你想想,妈妈辛辛苦苦把你送去读大学,是指望有一个好的发展。现在你却悄悄地给人家签订了六年的保姆合同,钱倒是挣了,可妈总觉得不是正经职业,不是那么回事儿,左邻右舍问起来,都不好意思说你现在干的这职业。要是没知识,没文化,兴许妈还能接受,但毕竟你是大学生,在别人眼里再怎么遭也不至于当保姆哇。”“妈,除了讨论如何干好保姆,提别的事儿,现在还有意思吗?”或许是因为被妮妮折腾的原因吧,此时,马丽没心思谈私事儿,显得有些不耐烦,“保姆也是一种高尚的职业呀,有什么不好。就算是不好,可既然已经这样了,得讲信誉干满六年,再说吧。话又说回来,人家还给一百二十万酬金,有啥不好。妈,告诉你实情吧,我是想先挣到这一百万,然后开一家公司,自己当老板。”其实,母亲并没有奢求女儿自己当老板,要做老板,那只是她遮掩干保姆的说辞。和当年相比,女儿失去了上进心,没了鸿鹄之志,只想一夜暴富,过上富足日子。受女儿的影响,母亲也开始懈怠了,但依旧心存不甘,叹道:“唉,也是,有钱赚,干什么不一样。其实妈不是嫌保姆不好,只是为你担忧。干了这职业后,条件好的,只要听说在当保姆,哪还有心思跟你谈恋爱。”“走一步看一步吧,本姑娘不会被剩下来的,你放心。”马丽站起身来,走了一段猫步,展示了自己优美的曲线,自我陶醉道,“就凭我这标准的美人身段,还怕没人要?哼,不帅的,没钱的,没权的,我还不答应咧。”“你就孤芳自赏吧。”母亲泼冷水道,“有几个女孩子孤芳自赏最终落了好?”“咋了嘛,我就孤芳自赏了。”女儿撅嘴说道,“妈,你不能看扁自己的女儿,行不行?要多表扬,多欣赏,多鼓励,多支持,知道不知道。”“一辈子都在表扬你,欣赏你,鼓励你,支持你,可是得了啥好?”母亲打击道,“还不是做了保姆。”女儿吼了起来:“妈,你烦不烦!”
  正说话时,电话响了,是兵科打来的,他说要宴请一个工程合同管理部门的要员,不回家吃晚饭,也可能不回家住了,全权委托她们母女管好妮妮。通话结束后,马丽有一种失落感,脸色更加阴沉了。母亲打探道:“怎么了,出了啥事儿,丽丽?”像丢了东西似的,马丽回答说:“董事长不回来吃饭了,还说如果晚了就不回家住了,让我们好好照管妮妮。”“哦。”母亲简单地回答。女儿的表情,让母亲觉察到了不祥,那反应分明就是一个女人对自己男人不回家的不满表露。兵科不回家,母女两的晚餐就可以简单对付,也就不急于去摘菜了。她想借这个机会,好好提醒一下女儿,不要产生感情,要像过去那样,只拿兵科当领导,当老板。虽然兵科有钱,人品也不错,但母亲不希望女儿初婚就嫁给他,应该像其他少女那样,嫁给一个般配的男人。现实问题就已经摆在了母亲面前,刚才的反应已经让她读到了女儿内心深处对这个老男人的那种欣赏之情,这非常危险。管得严,控得好,女儿内心燃起的那盏灯就会熄灭,否则就会越燃越旺。她决定不动声色地去发掘兵科的弱点,并展现出来,让女儿逐步地将兵科从情感世界里删除。唯有如此,才既不伤女儿,又不明显伤害兵科。她决定搜集有关富翁桃色事件的信息,讲给女儿听,并有侧重地对男性富翁加以道德抨击,让女儿心目中形成一个“有钱男人都坏”的印象,进而失去对兵科的兴趣。
  今天兵科不回家吃饭,不回家睡觉,就是第一个活教材。她看似无心,实则有意地叨咕起来:“咋不早说呢?都到这会儿了,才一个电话说不回家吃饭,硬是有钱,拿我们当下人看哟,也忒不尊重人了嘛。”见女儿没什么反应,便更来劲儿,继续抱怨:“平时,口口声声说妮妮最重要,可关键时候,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应酬才最重要,钱才最重要。唉,男人啦,就那么回事儿吧。”马丽吃惊了,干了这么久,工作基本上理顺了,逐渐轻松了,母亲反而不满了,开始发泄了。她问道:“妈,你怎么了,后悔来帮我,还是咋的了?”“没事儿。”母亲回答说,“只是看不来有几个臭钱就摆谱,不太欣赏这做派。”“妈,你越说越离谱了。”马丽懵了,搞不懂母亲咋就不喜欢兵科了,“董事长没怎么遭啊?不回来吃晚饭,谈事儿晚了,怕打扰家人,就不回家住,都很正常啊,不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吧。就拿带妮妮来说吧,他每年给的是二十万,但孩子有事儿,人家也没闲着,是吧?我倒觉得董事长是个纯爷们儿。”没想,自己悄然的举动收到了相反的效果,母亲只好暂时打住,但依旧不满地说:“我咋就没见着好呢?算了,不说了。”这事儿太蹊跷了,马丽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观察着母亲,并解剖她的内心世界,希望能诊断出母亲的“病因”,也好对症下药,帮助调节心态。“妈,有个事儿我一直瞒着,还没给你说实话。”马丽不希望母亲对兵科不满,于是说道,“其实董事长并不同意你也在这里干,不是钱的事儿,知道吗。”“啥?”母亲惊愕道,但她又立即表现出不屑的神情来,“当谁稀罕在这里呀?安稳觉都睡不了,他以为这是美差?”“得得得,妈,求你闭上嘴。”马丽忙阻止道,“再帮我十天,你还是回去服侍老爸吧,我怕惹事儿,大家都难堪。”“那工资呢?”母亲生气了。“我拿,给一万,你老人家满意吧。”马丽说,猜想可能是母亲受不了孩子的哭闹,不愿意干了,就故意找茬儿,“平时还教育我做任何事都要坚持,不怕苦,可你自己呢?才几天,就撂挑子了。说一套,做一套。”“就没见你这样的女儿,人家没赶,你倒是赶了,真没良心。”母亲骂了一句,知道女儿误解了,也不便解释,就站起身走进房间里去了。
  和以前在公司里干销售相比,马丽觉得现在要轻松得多,简单得多,至少不会再受到一些男顾客的骚扰。尽管那种骚扰在有些女人们看来是幸福,是被男人追求的快乐,而她不需要这种幸福,更不会当着资本。的确,她也觉得自己就像只小鸟,被牢牢地困在了笼子里,失去了和社会的联系。毕竟自己还处于花季,像其他女孩儿一样,有着许多五彩斑斓的梦,需要实现。正如母亲所言,都二十六岁了,是该恋爱和成家,有一个符合标准的男孩儿,闯进来,像蜜蜂一样,落入自己美丽的花瓣中,给父母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交代。然而现实就是如此,目前,她每天就只能和妮妮、母亲、兵科打交道,没有更多机会去接触别的人,去绽放青春。有时候,也觉得做保姆是欠妥的举动,可想到那笔可观的酬金,又认为自己很幸运,能够在六年时间挣到一百多万,这机会并不多。“唉,既来之则安之吧。”马丽吐了一口长气,自言自语地说道,“熬过这六年,就能够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什么,她隐隐约约明白,但又似乎不清楚,较为清晰的是要找一个愿意嫁的男人,轻轻松松地过一生。她也想过兵科,但不明白经过了两次失败的婚姻后,为何就不再婚,要选择做一个剩男了呢?尽管他年逾半百,有些偏老,但事业有成,是大多数女人追求的精品,应该很顺利就能成家,过上有人疼,有人爱的舒心日子。自进入他家以来,马丽没有发现其他女人来过,也没有从电话、信息等方面发现过与什么女人有染,难道他真的对女人失去了兴趣?她觉得一个富翁,没有女人,极不正常。
  另一个问题也跟随着出现了,那就是兵科高薪聘请自己做保姆,到底为了啥?如果对自己图谋不轨的话,进入他家后,就应该通过一颦一笑有所表露了,就算是试探反应,也应该有所行动。然而,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在最有机会时,他都没有碰过自己的身体。“难道当初的猜测是错误的?”她反问自己。如果是,那么兵科支付离奇高薪,怎么才能解释得通呢?仅仅用他非常富有,乐善好施,很难让人信服。每当思考这个问题时,马丽都备受煎熬,既不希望煎熬继续下去,又似乎不愿意打破目前的状态,因为这本身就是一种生活的秩序和均衡。
  13
  吃过晚饭,兵科和艾妮来到了一片林地,俨然热恋中的情侣,他们有说有笑地享受着秋天灿烂的黄昏。
  “妮妮,还好吗?”艾妮问道。昨晚那个噩梦,让她一直放心不下,尤其担心妮妮生病啥的。“我们上那儿去坐一会吧。”兵科没有回答,发现一个小山包,心想应该是很好的休息之所,就提议说,“那里看山下的风景会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艾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就朝那个小山坡爬去,回过头,看了一眼兵科,又问道:“妮妮怎么样了,告诉我情况,好吗?”“一切还算是正常吧。”兵科轻描淡写地说。艾妮听出了是在敷衍塞责,她没说什么,继续往小山包走去。不几分钟,她又停下来,扭头看着身后的男人,问道:“昨晚上收到我的信息了吗?”兵科举头看着她,回答:“收到了。”“怎么不回一个?”艾妮紧追着问,“是不方便吗?”“别乱猜忌。”兵科回答,“在我心里,除了你,没有其他女人可以进入的。”听了这话,艾妮有一种安慰感,从兵科进房间时的表现,她已经证实了现在这句话的真实,但她还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因此继续问道:“昨晚你打电话问过没有,妮妮有没有事儿。知道我有多关心她吗?母女连着心。”“问了,没什么事儿。”兵科回答,“要不,现在我能陪你游山玩水吗?”艾妮想了想,觉得也是,就放心了。
  这个近似于馒头的小山包,此时有种鹤立鸡群的骄傲气势。爬上去后,选一块石头,他们肩靠肩地坐了下来。俯瞰脚下的风景,他们有一种快感。远处,通城的高楼大厦变得极为低矮了,像一根根火柴棍,直立在大地上。整个城市全都映入了艾妮的眼帘,储存在了记忆里。她第一次站在高处看通城,也第一次对通城有个完整的轮廓和印象,这远远超过了以前对城市的记忆就是一条街道,一个广场。“哇,通城就是这样子的呀?!”她惊喜起来。“美吗?”兵科问道。“嗯,美,很美很美。”艾妮回答,依旧在欣赏着整个通城,在辨认不同的街道,她把头转向兵科,说,“都不想离开了,就想在这里扎根。”她想巧妙地试探兵科对自己的想法,看他是怎么打算的,但不想明确地问,太直白了就会破坏彼此间这种温馨的氛围。兵科明白艾妮的关切,其实他还没有想好,因为现在情况不同了,保姆住在家里了。尤其让他纠结的是,马丽只知道妮妮是捡的,不知道是他和艾妮生的,如果让艾妮现在就回家,一切都会乱了套。可是不让她回去能行吗?他没法回答艾妮,只好引开话题,今天不再谈这事儿。“现在对通城有个总体轮廓了吧?”他问道。“嗯,有了。”艾妮一幅特开心的表情,“第一次回来时就该来这里看看,没准儿那时的感觉又不一样,因为是夏天,到处都应该是翠绿的。”“肯定的。”兵科顺水推舟道,“不过,城市的轮廓没变,变的只是景色。”一阵晚风吹来,艾妮觉得很惬意,很幸福,把头靠在了兵科肩上。“老公。”她轻轻地唤道。“嗯。”兵科温柔地回答,“老婆。”“让我回家好吗?”艾妮发自内心地请求道,“好想好想回家,安安心心地经营生活,永远永远不分开。老公,放心吧,我会永远永远地爱你,让你享不尽的温馨浪漫。”兵科感受到了艾妮那份真挚的渴望,自己又何尝不希望那样呢,但此时,很难给艾妮一个承诺,很难给自己一个承诺。他只好缄默不语,这样或许对艾妮就不会造成伤害。“当我请求回家时,感觉到你有难言的苦衷。能讲出来嘛,老公?”艾妮说,“虽然在那两年时间里,我们之间有合同,但更多时候,我没拿合同当回事儿,而是把你完完全全,真真实实地当着了爱人。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拿我当妻子看行吗?遇到了难事儿,也坦坦诚诚地说出来,我们一起分担,不责备。好吗,老公?”
  兵科只好把两人分手后的新情况如实告诉了艾妮,也说出了自己的最大顾虑。他掏出烟来,燃上一颗,抽着。“六年,六年。”艾妮念叨道,“你的意思是要我等六年才回去,是吗?”“不不不,不是。”兵科说,“真的不是要你等六年才回去。当初把劳务合同定为六年,完全是考虑培养妮妮的需要。”一丝风撩起了艾妮的长发,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落下了眼泪。兵科心痛了,掏出纸巾,擦干了艾妮的泪:“也怪我当初没考虑周全,就匆忙地签订了合同。唉!真希望这个结能被解开,让你回家,回到我和妮妮的身边。”“能毁约吗?”艾妮问,她似乎又觉得这根本不可能。“不好办吧。”兵科为难地回答,“搁别人,也许好开口,但马丽就不同了。”“钱是身外之物,照样给马丽每年付二十万酬金,可行吗?”艾妮想出了一条主意,说道,“要不,我出这个钱。”“其实昨天到今天我也想过,还是那句话,换别人也许这是个好办法。”兵科没把握地说,“马丽恐怕不行。”“为什么?”艾妮问,“有便宜不捡,她傻吗?”“自打马丽进公司以来,我就没发现她特在乎钱,而是在乎信誉。”兵科分析道,“一旦发现谁信誉不好,她就不能容忍,就不会善罢甘休。”“没准平时是故作清高,装出来的呢?”艾妮说,“你只看到了她阳光的一面,没有看到她的另一面。试试吧,老公,好吗?我理解你,也给你时间去处理。”“嗯,试试吧。”兵科回答,他依旧没有把握,脸上写满了为难神情。
  夕阳下山后,清凉的夜幕,由远及近地漂移了过来,慢慢地罩了整个通城。兵科家的灯如期亮了起来,母亲在厨房做晚饭,马丽在房间里照顾妮妮。也许是日久生情吧,马丽对妮妮产生了一种母亲对女儿才有的那种感情,见着可爱的小生命在婴儿床上欢快地玩耍,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要一听见妮妮嚎哭,心里就特难受,特心痛。因为母亲莫名地发脾气了,担心把无名火转移到妮妮身上,做晚饭时,就没有商量地让母亲进了厨房,自己守在妮妮的旁边,精心地呵护着。也许是没有母亲吧,妮妮绝大多数时间都挺乖巧,只要吃饱喝足了,没病没灾,就不会无理取闹,不会折磨人,这很省事儿。但马丽更喜欢归功于她们之间天然的和谐,她想,妮妮的乖巧或许是因为有心灵感应,也许这就是自己和妮妮之间的缘分吧,它将会相伴她们六年。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母亲真正洞察到了女儿的内心世界,她不是对妮妮产生了感情,而是对兵科动了情,虽然还处于朦胧状态,但迟早会像春天的幼芽一样,破土而出。母亲希望获得优厚的酬金,但不愿搭上女儿终身的幸福,她很纠结,很焦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干什么事儿都不在状态。草率地弄了几个菜,便对房间里的女儿喊道:“丽丽,吃饭了。”知道母亲今天心情不好,马丽没有计较她生硬的叫喊,推着婴儿床,一边走向饭厅,一边继续逗妮妮:“走,乖乖,婆婆叫吃饭饭了。”见着女儿对妮妮那幅亲热样儿,母亲就更担心出事儿,气也就更大,将手中的一只碗,扔在桌上。也许是扔碗的声音太刺耳,妮妮受到了惊吓,“哇哇”大哭起来。马丽更加心痛了,也急了,抬起头,怒视着母亲:“你干啥呀?把妮妮都吓哭了,她遭惹你了吗?我晕。”紧接着,她把妮妮抱起来,用自己的脸紧紧偎贴着妮妮的小脸蛋,一边说:“乖乖,别哭别哭,婆婆是疯子,婆婆是疯子。”“我看你才是疯子!”母亲还嘴道,“爱孩子,想孩子,就趁早找个正经人家嫁了,生一个。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呀?想起就心里来气。”费了好大劲儿,马丽总算是把妮妮安抚了,也许是累了,哭过之后,妮妮睡着了。她小心翼翼地把妮妮放到婴儿床里,推进房间,轻轻地关了房门,又来到餐桌旁,小声地指责一句:“妈,干嘛呀?别这样,我求你,好吗?”母亲也害怕再次把妮妮惊动了,因此小声还嘴道:“该我问你,你要干嘛?人家的孩子,看你心痛得跟自己生的一样,值吗?”“哎哟,亲娘耶,你跟一岁的婴儿吃醋?”马丽觉得母亲有点返老还童,便嘲笑起来,“好好好,等我把肚肚填饱了,也像哄妮妮一样,哄哄你哈,妈。”“才不是呢。”母亲反驳道。“好好好,不是不是,不是,行了吧。”马丽不想再争辩,安抚一句,便吃起了晚饭。
  14
  深夜里,听见开门声,母亲立马起床,披上一件衣服,懵懵懂懂地来到客厅,见是兵科,就很吃惊。兵科也看见了母亲脸上的诧异,便问道:“你怎么了?”母亲并没有回答,反问道:“丽丽说你不回来,咋又回来了呢?”“哦。应酬结束后,还是觉得家里好,就回来了。”兵科解释一句,便进了卫生间。母亲慌忙来到兵科的房间,用手拍了几下女儿的屁股,说:“快快,快起来,主人回来了。”马丽一惊,慌忙起了床:“啥?董事长回来了?”她手忙脚乱地抱起衣服,脱路逃回自己的房间。母亲囫囵收拾一下被子,也回到了房间,半掩着门,侧耳倾听着,想观察一下兵科的反应。
  母亲小声地责备女儿道:“你不是说人家不回来住吗,咋的又回来来了?”马丽小声回答道:“董事长是那么说的,我咋知道他怎么又回来了呢?”“要不是妈瞌睡小,惊醒了,把你叫起来,就有好戏看了。一个大姑娘家的,像什么话,不嫌丢人啦?”母亲满脸不高兴地说,“让别过去睡,你偏不信,多尴尬?”“有什么嘛,让他就是了哟,大惊小怪。”马丽不希望母亲继续纠缠,没事儿似的,“妈,别那么紧张兮兮的,行不行?好像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一样,有那么严重吗?”“要知道你还没嫁人啦,疯丫头?!”母亲焦急万分,“传出去好听嘛,嗯?!你们开放,可妈要守规矩。”“又来了。”马丽最不喜母亲小题大做,阻止道,“别把你女儿想得那么放荡不羁,好不好?我没做过给你丢脸的事,过去不,现在不,今后更不。好赖你闺女是抢手货,不是嫁不出去的剩女,干嘛要死乞白赖地往男人怀里凑,是不是?”紧接着,她“啪”一下,关了灯,吐出一个词来:“睡觉。”躺下后,把脸转向靠窗户的那一边,眯上了眼睛。母亲没有躺下,依然背抵床头,坐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侧耳倾听着动静,想弄明白兵科是否发现女儿去睡过,也好心里有个准备,第二天被问起时,顺顺利利地应付过去,不至于彼此都十分尴尬。虽然躺下了,但马丽再也睡不着了,也突然后怕了,心想要不是母亲提前喊醒自己,待董事长进到房间里就太难为情,太尴尬了。她也在想,要是董事长发现有人睡过他的床,该有什么反应?是不高兴,还是高兴?如果明天早晨问起来,自己又该怎么做出交代?没听出兵科有什么异常的反应,母亲便认为他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床被人睡过,心里也就踏实了许多,脱了衣服,躺下了。然而母亲也睡不着了,担心这样的事情在今后继续发生,就推了推女儿,小声招呼道:“丽丽,今后不许再这样了啊,怪吓死人的,也不成体统,知道吗?”见女儿没有回答,便以为又睡着了,就没再折腾,也放心了。在母亲想来,如果女儿心里对兵科有好感,有意思,这会儿肯定再难以入睡,一定会失眠。相反,女儿又睡着了,跟一个孩子被放在别人房间睡觉,又被中途抱回自己房间继续睡一样,这说明至少到目前女儿还没有对兵科产生感情。
  洗簌结束后,兵科回到了房间,一向细心的他发现床被人动过,弯下腰,嗅嗅被子,有一种香奈儿香水的味道,便判定马丽到自己房间睡过。他没有声张,铺好被子,便睡了。本来已经很困倦了,想美美地睡一觉,可躺下后,却怎么也无法入睡。“马丽干嘛今天跑到自己房间里来睡觉?”这个问句不请自来到脑海里。做保姆前,马丽使用的是一种兵科叫不出牌子的国产香水,味道很浓,打老远就会闻到,容易让人过敏,打喷嚏。在收拾兵科屋子时,她偶然间发现一瓶艾妮忘记带走的“香奈儿”,便好奇地拿到兵科面前,问:“董事长,这香水是谁的呀?”虽然表情带有半开玩笑的意思,但兵科不想说出实情,而是敷衍地说是自己母亲用的,走时忘记了带走。马丽相信了,她从没有怀疑过这里发生过离奇故事。扭开盖子,一股淡雅的香味飘进了她鼻子里,觉得比自己用的更高档,有一种山野的原生态感觉,于是判定董事长也喜欢这种香水。第二天,兵科发现马丽换了香水,她身上浓郁的味道消失了,淡雅的清香散发了出来。虽然发现了改变,但他没往心里去,心想这是马丽认真履行劳务合同的一种表现,钦佩她责任心强。现在想起来,兵科觉得马丽的改变并非那么简单,而是对自己产生了一种朦胧的感情。
  和其他男人一样,兵科虽然五十岁了,也喜欢美女。艾妮能和自己一啪即合,就是因为她美丽绝伦。但对马丽,他只是欣赏,像一朵花似的,站在远处静静的欣赏,从没有奢望过摘到手里,独享其芬芳。今天,他被管束的心开始挣扎起来,大有要越过藩篱,飞奔进马丽花园的渴望。但他同时也清楚,马丽只是一朵美丽的鲜花,而自己不是插进这朵鲜花的瓶,两年的时间已经证明艾妮才是合适的那朵女人花。艾妮的味道已经在他生命里铸就了深深的烙印,他不能没有这种女人花的味道,这是真正的爱情味道。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问题变得复杂了,虽然对马丽没有非分之想,但人家不一定也这样。万一因为财富,马丽表达出了好感,甚至愿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事情就会发生质的变化。如果没有艾妮,也许兵科会欣然接受这种循序渐进的变化,甚至还暗中使力,让变化加速到来,现在的问题是艾妮在等待着自己。作为一个五十岁的男人,兵科不愿意选择马丽,而愿意选择艾妮,一方面和艾妮之间的年龄差距相对小些,另一方面和艾妮之间生育有一个女儿。除此之外,就是两年时间里培养起来的感情,兵科最为珍视。虽然感情依旧不牢固,兵科甚至觉得自己还有些飘忽不定,但是艾妮在心里已经占据了最大的空间,其他女人难以掠夺。从面子上讲,马丽比艾妮优越得多,但五十岁的男人已经不看重面子,更看重内涵,看重和一个女人一起时的感受了。他决定依旧用最为平常的态度去对待马丽,绝不产生感情上的幻想,也不让她对自己萌生的感情幼芽,破土出来,一辈子安安心心地去爱艾妮。这时,一条短信飞进了手机,是艾妮发过来的:“老公,到家了吗?”他回复道:“嗯,到家了,老婆。”接着,他把手机调为无声状态,不希望深夜里的短信声影响到马丽她们。
  本来说好今晚不回家,就住在宾馆里,可临到十二点时,兵科还是决定回家去住,这让艾妮有点不乐意。思考了几分钟,艾妮还是同意了,把睡衣递给兵科:“你去洗手间整理一下吧,老公。”她不希望兵科一头乱发就回家,让一老一少两个保姆发现猫腻。穿上睡衣,兵科去到了洗手间,双手撑在洗浴台上,照着镜子。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和艾妮之间偷偷摸摸在一起有点惶恐,其实不应该是这样,他也不希望这样,自己完全有理由正大光明地把艾妮带回家。他决定尽快解除马丽的劳务合同,让她们离开,让艾妮回家,一家三口过上幸福的生活。整理好自己,他回到床前,一边穿衣服,一边承诺道:“老婆,放心吧,我会尽快处理好解除合同的事,让你早点回家。”艾妮相信兵科一定会兑现诺言,回到女儿妮妮身边的日子不会太久,她幸福地微笑了,把自己柔软的身子,再次投进男人温馨的怀抱。当兵科出了房门时,艾妮依然有一种失落感,觉得自己和以前一样,被男人玩弄后就抛弃了。遭遇其他男人抛弃,她并无痛苦感,甚至并不认为是被抛弃,而是她抛弃了男人,而今天她斗添了失落感,真真切切体会到了被抛弃的痛。她明白,爱已经很深很深,不能自拔了,唯有两个人永远地在一起,才是最好结局。解除劳务合同,还需要一些时间,这段日子里,该怎么办,心里还没有数,但她清楚不可能就一直住在宾馆等待着。她决定去市中心临时租一套公寓住下来,耐心地等待兵科把自己接回家。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射进了房间。艾妮觉得该起床了,揉了揉睡眼,掀开被子,翻身下了床,穿着薄薄的睡衣,伫立在窗户前,静静地观看着外面的风景,她感觉很惬意。两只欢快的鸟儿在远处飞翔着,嬉戏着,似乎正在向她展示热恋的美丽。睹物思情,她觉得昨天和兵科在一起,就好比那两只幸福的小鸟,再也没有什么比那种状态更让人幸福和留恋的了,真希望从现在起直到生命结束都那样。她默默地祝福着那两只小鸟,也默默祈祷着自己和兵科。小鸟完全消失后,她才转过身去,走进洗手间,开始装扮自己。不一会儿,就结束了,她拧起挂包,出了门。在宾馆门口,招了一辆的士,径直向城市中心奔去。“去哪儿,美女?”的士离开宾馆几十米后,驾驶员问道。“市内。”她回答说,然后问,“师傅,你有熟悉的房产中介公司吗?”“你要买房?”驾驶员问。“不是,是租。”她回答。“豪华版的,还是普通的?”驾驶员又问,并推荐说,“我朋友在城隍小区有一套装修豪华的房子要出租。”“是吗?”艾妮高兴了,“那麻烦你联系一下。”在确认她要租房后,驾驶员拨通了朋友的电话,聊了几句后,告诉说:“美女,你运气真好!”
  15
  喂过妮妮早饭后,马丽母女几乎完成了整个上午的工作,便闲了下来。她们将妮妮推到阳台,一边逗孩子玩耍,一边聊起了天。
  “昨天你们董事长真的是在应酬吗?”母亲问。“啊。”马丽回答,“电话里他是这么说的。怎么,你觉得不是?”“奇怪。”母亲自言自语地叨咕起来,“咋就没发现他被子上留下酒味儿呢?”说完,就又去到兵科房间,四处嗅了嗅,随后抓起被子,贴近鼻子,“哄哄哄”地嗅了一会儿,就叠好返回到阳台。她十分肯定地说:“丽丽,我敢肯定,你们董事长昨天晚上没有应酬。”“凭啥?”马丽不明白,觉得母亲不可思议到了过分的地步。“撒谎的男人就不是好男人。”母亲没有解释,只是下定论。马丽愈加糊涂了,不明白母亲干嘛如此反常和诡异,她说:“妈,你是不是想爸爸了,要不,今天回去住,明天清晨又来,或者不来也行。但你不能和董事长、妮妮、我过意不去,疑神疑鬼的,搞得心里不舒畅。行不行?求你老人家了,啊。”“懂啥呀。”母亲说。“那你有啥想法,就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呀,犯得着一个人在那里打哑谜,让所有的人都费力去猜吗?”马丽没好态度了,“妈,能够心平气和地告诉我,现在你想干什么吗?”“我只是想证实你们董事长的人品。”母亲只好说出了内心的秘密,“昨天,他说不回家住,理由是应酬,可是凌晨一点多,他又回来了。当时我就没发现他喝了酒,刚才去收拾房间依旧没发现。你想想,要是真应酬,能不喝酒吗?喝了酒,就会在屋里留下酒味儿。没留下酒味儿,那就说明没应酬。没应酬就没应酬呗,何须还要打个电话回来说在应酬呢?我就好奇了,他干嘛对保姆撒谎?没必要的事儿。除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怕我们知道,否就不会撒谎。你说,妈分析得有没有道理。”马丽想了想,觉得母亲的猜疑有道理,但不想参与,因此表现出不屑于顾的模样:“咸吃萝卜淡操心。”“是不是他在外面有女人?”母亲继续猜测道。“你不累?”马丽制止道,“管人家干嘛?该你管吗?”“看你说的啥话,以前跟这家人没关系,当然不管这闲事了。”母亲辩解起来,“可现在不同,有关系了,天天在一个屋子里住着,在一张桌子上吃着,不管,能行吗?”“妈你拿自己当什么人了?这家的房东?”马丽更是不赞同,“别忘了,我是保姆,你顶多算是个编外保姆。站到正确的队列里去,才是本分,才是你该做的,真是没事儿闲的。”她进到房间里,把妮妮的尿布抓出来,说道:“妈,你反正精力过剩,去把尿布洗了,免得影响情绪。”
  母亲是不会听招呼了,马丽不再争了,那样的话反而分歧更大,语言更难令人接受,伤了和气。但意外发现,确实让马丽有些不畅快了,她觉得,无论如何,兵科都不应该也没必要说假话。回家是他的权利,不回家也是他的自由,干嘛要撒谎呢?说明母亲的猜疑和感觉是对的,董事长在外面一定有事儿。是什么事儿呢?她不太明白,冥思苦想着最近董事长的一些行为,想发现蛛丝马迹。搜肠刮肚了半天,依旧一无所获,因为除了董事长收养妮妮这事儿,没有其他意外。“难道妮妮真是董事长和别的女人偷偷生的,而那女人又有男人?”马丽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问句,继而进一步猜测道,“昨天晚上是去和那女人幽会,才撒谎的?”为了证实母亲的意外发现,她借去洗手间方便之名,自己也偷偷地溜进了兵科房间。她展开被子,把头埋下去闻了个遍,的确没有发现一点点酒味儿,重新叠好被子,才又返回到了阳台上。此时,她心事更重了,开始烦躁起来。“她是谁呢?”一个新问题跃进了脑海里。到目前,才觉得自己了解了董事长的另一面,这正是最真实的一面,表现出了他这个人的独特之处。电话在房间里响了起来,她对母亲说:“妈,麻烦你去拿来一下。”母亲便去到了房间,拿起电话一看是兵科的,赶快来到阳台上,递给女儿:“他打来的。”拿过电话,马丽摁了一下接听键,说道:“董事长……”还没说下文,兵科的话就传到了耳朵里,她接听说,“噢,今天又有应酬不回来呀。行,放心吧,妮妮有我们照顾,没问题的。拜拜。”“他今晚又有应酬?”母亲分明知道了,但还是确认了一下。“嗯。”马丽点头回答。“难道今天晚上,董事长还要去和那个女人幽会?”再一个问句浮现在马丽的脑海里,像一尾鲨鱼,啃噬着她的思绪。她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就是要去调查清楚董事长究竟为啥不回家。怎么调查,目前还不知道,但相信自己会找到办法。
  也许是在屋子里呆烦了,加之兵科又不回家,马丽想到楼下去走走,透透气。她建议道:“妈,我们带妮妮去楼下玩玩?”母亲也早就想出去走走,她赞同女儿的提议。很快,母女两推着婴儿,就出了门,乘电梯来到了楼下。见不远处有位老年妇女,带着一个四岁的男孩,正玩得很高兴,妮妮兴奋了起来,表现出要过去一块玩儿的兴趣。马丽和母亲便向那老妇人走去,靠近时,母亲对妮妮说:“来,跟哥哥一块儿,妮妮。”其实,母亲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和陌生的老妇人打招呼,交流和沟通。老妇人接纳了,看着乖巧的妮妮,赞道:“这孩子挺遭人喜欢的,是你孙儿?”母亲摇了摇头,说:“不是。”老妇人便又问:“你们不是母女?”“是。”马丽回答,“她是我妈妈。”“那是怎么回事儿?这孩子不是你的?”老妇人看着马丽,表现出了一脸的纳闷儿。“就算是吧。”马丽不想让外人知道她们母女在这里干保姆,就忽悠了一句,指着正在玩泥巴的小男孩儿,问,“你孙孙儿?”。“嗯。”老妇人回答。不一会儿,又有几个带孩子的妇女过来了,老妇人显然和她们很熟,便相互招呼着,并把这对母女介绍给其他人。“你们是哪家的?”一位中年妇女问。“兵科家。”母亲回答。“啥?”那中年妇女诧异道,相继审视马丽和妮妮后,问道,“兵科家?他啥时候结的婚,孩子都这么大了?不是……”“啥意思,你?”母亲不高兴了,害怕被人误解,就解释了原因。“哦,是这么回事儿呀,我就是感觉奇怪,前一阵子,我儿子还说兵科是单身,不打算结婚,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孩子呢?”刚才那位中年妇女插话道,“兵科和我儿子是同行,都是搞房地产开发的。”说完,中年妇女又好奇地问道:“兵科请两个保姆哇?”碍于面子,母亲否定了:“不不不,只请的我一个,我女儿在政府部门上班,今天是过来看我的。”“就是嘛,一个娃娃哪里用得着两个保姆。”中年妇女评价道。认真地观察了一会儿妮妮,中年妇女觉得许多地方都像兵科,于是评价起来,“嘿,还别不迷信,这个丫头长得还真像兵科,尤其是鼻子和额头最像。俗话说,跟谁像谁,这话真的不假。”听中年妇女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开始认真观察妮妮,并和兵科的模样联系起来,评头品足,最终大家认同了中年妇女的迷信说法。
  虽然带妮妮到小区玩儿,差点不慎让人家知道了母女两都在当保姆,但马丽觉得挺有收获,因为发现了妮妮长得像兵科,这证明了自己的猜疑有一定道理。如果妮妮是兵科偷偷生的,那个女人就一定心痛,也会偷偷来看,这样就能查出真相了。如果说她心里表现出的骚动不安,是对兵科有了一丝感情萌芽的话,只要查出了兵科有私生女,她就不会让自己内心的萌动表现出来。她决定,从今以后,要多把妮妮带到小区里去玩,让更多人知道是兵科的孩子,这样引诱妮妮生母出现的概率就会很大,也便于查清秘密。但母亲不希望女儿在小区里过多露面,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母女两都在给一个单身老男人当保姆,这会让人笑话。回到家里后,她便说道:“今后不许一块儿带妮妮下楼,让人把我们看扁了。”马丽想了想,同意道:“那好吧,今后我带妮妮下楼去玩,你就坐在这绣花楼上,啊。”“不行,我带妮妮下楼玩,你在楼上。”母亲说:“你一个大姑娘,带妮妮下楼玩,人家还不知要说啥难听的话呢。我带妮妮,没人说闲话,明白吗?”“我整天在楼上还不被憋死呀?”马丽反抗道,“要不,你带时我不下楼,我带时你呆楼上,这样就公平了吧?”“行行行,依你,真是拿你没办法。”母亲妥协了,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征求意见道,“反正他也不回来,我干脆回家看看你老爸,还不知道那个家被折腾成了啥样儿了呢。”“行,你回去吧。”马丽说,“妈,对老爸还是温柔点,别总让他觉得你是个母老虎。年轻人要爱,老年人也要爱,知道不?要不,今晚就别过来了哈。”
  “疯丫头。”母亲骂一句,便站起身,准备离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扭过头来,看着女儿,提醒道:“今晚上可不许再去人家屋里睡了啊,妈没在,就没人提前叫你了,多尴尬。”马丽的脸被羞红了,看着母亲,眼光包含责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16
  花费近两万元租下城隍小区四栋二十八楼一号高级公寓,对艾妮来说有点奢侈,但为了能够给兵科营造出一种家的氛围,她也就没再顾虑钱了。目前,她需要建一个温暖的爱巢,永远拴住男人。黄昏时分,她打整好了公寓,才拨通了兵科的电话。电话里,兵科告诉说正在去往莲湖宾馆的路上,她连忙阻止道:“别去宾馆了,赶快掉头,开到城隍小区来。”兵科懵了,把车停靠在路边,问:“怎么回事儿?艾妮。”“老公,别生气,来了再解释,好吗?”艾妮回答说。
  挂断电话后,兵科调回了车头,返回市区,直接向城隍小区奔去。当来到小区门口时,艾妮已经等候在那里了,他停下车,向爱妮招了一下手,并打开副驾座旁的门。“去哪儿?”待艾妮坐稳后,他问道。“进小区,直接开到四栋楼停车处。”艾妮已经熟悉了这里的环境,指挥道。兵科猜到了艾妮已经在这里租了公寓,就没再问,径直把车开到了四栋公寓楼的停车处。停好车,俨然一对幸福的夫妻,他们进了电梯,上了二十八楼,进到了公寓里。进屋后,艾妮给了兵科一个娇柔的拥抱,说:“老公,辛苦了,先休息一会儿,老婆做饭去,哈。”松开手,取来围裙,系在腰上,艾妮便进了厨房。兵科把随身携带的皮包放在客厅茶几上,到各个房间看了看,觉得不错,便回到客厅,俨然进了自己家一样,脱下外套,放松自己。休息了片刻,来到厨房,他发现艾妮修长的背影特别迷人,便产生了一种情感冲动,走过去,从后背搂住了艾妮的腰,头靠在女人肩上,尽情地感受那种温馨。艾妮放下手中的菜,姿势优美地扭过头来,把樱桃小嘴交给已经升腾起欲望之火的男人。
  没想到,五十岁了,还能享受到年轻人般的浪漫和激情,兵科完全陶醉在爱情里。心想,这种成熟的爱情和少男少女之间生涩的爱情完全不同,他们之间是心灵的共振,回味悠长,让生命绽放出光芒。两年多时间以来,艾妮给与他的爱,就宛如一个文化浓郁的垄断性企业,牢牢地控制, 着他的心,使他欲罢不能。此时,在艾妮面前,他更像是个小孩儿,依依不舍。艾妮也感觉到了这种磁力,眼光充满柔情蜜意地看着兵科,说:“老公,真希望你永远这样,像个乖孩子,偎在我怀里,靠在我肩头。”“嗯。”他说,“老婆,我要永远做你的乖孩子,永永远远……”在兵科的心目中,艾妮身体里总散发出一种浓郁的香味,吸引着他,控制着他,难以释怀,点燃他生命的激情,焕发出了不尽的活力。就那么紧紧地搂着艾妮的芊芊细腰,轻轻地甜甜地吻着艾妮的唇,享受着爱情,任女人的味道浸润自己的心灵。
  虽不丰盛,但却很精美的菜肴,散发出一股山野里淳朴的香气,让食欲大增。即便是感觉到了饿,兵科依旧不愿动筷,不忍因贪吃去破坏艾妮的劳动成果。当做好最后一道菜,来到餐桌旁,发现兵科还没有动一下,艾妮便问道:“干嘛,老公?”“你做菜的手艺太高超了,不忍心去动一下,怕破坏了这些精美的艺术品,觉得可惜。”兵科解释说。艾妮笑了,幸福从心田溢了出来,融汇到了笑颜里。其实,在之前的两年时间里,艾妮也是用同样的方法在烹饪美食佳肴,也获得过一些赞誉,但那时并非完全发自内心,而是以商人的眼光在评估对方履行合同的用心程度,因此艾妮没有真正地体会到幸福感。现在不同,彼此间再没有合同的约束,是纯粹心与心的碰撞,感情与感情的融合。兵科拿眼光在四处搜寻什么,艾妮明白他想喝点酒,而今天没来得及准备,就遗憾地说道:“老公,老婆疏忽了,没有准备酒。明天,一定给你补上,好吗?”“没事。”兵科说,“应该怪我疏忽,老婆。明天我买点红酒回来,啊。你看,这么精美的佳肴,温馨的氛围,喝点红酒,就更加幸福了。”“嗯,我也有同感,老公。”艾妮点了点头。到现在,他们的感情真正瓜熟蒂落了,艾妮回家也该水到渠成了,她会心地笑了,感觉很幸福,更幸运……
  见着老伴突然回了家,马丽的父亲有些迷惑不解,讥讽道:“回来干嘛,富翁家里不是挺滋润的吗?”母亲觉得丈夫话里有话,便有些不高兴了,还嘴道:“怎么,不乐意我回来,还是咋的?”“我就没明白,咱家还缺啥,非得母女两都到人家那里去当保姆?”父亲唠叨起来,“想人家的钱,你一个人去也就行了,还非得要搭,上闺女。她好点年龄,你多大岁数?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钱比女儿的婚姻大事和前途更重要?我把话先搁这儿,不出问题也就罢了,要是出什么事儿,看你怎么给女儿交代,给我交代,又怎么给你自己交代,真是糊涂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原来父亲并不了解母女两去富翁家当保姆的真相,妻子告诉他的时候只说那差事是自己找的,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女儿一块儿去。当初父亲就极力反对,他们家虽然不富裕,但也不穷困,没有必要去别人家干保姆,挣那份让他自尊受到伤害的钱,但妻子要坚持,女儿也非得要去,他也没办法,就只好保留意见。母女两去富翁家当保姆后,他的生活受到了严重影响,孤苦伶仃,白天守着太阳过,晚上相伴月亮过,倍感孤独和无奈。母女两也曾经邀请闲聊无事时去兵科家玩,他拒绝了,觉得母女两去到和自己年龄相近的男人家当保姆就已经很窝火了,自己没必要去凑那个热闹,让人瞧不起。习惯了一家三口人在一起的热闹,突然间生活就变得索然无味了,他心里越来越难受,甚至很想发泄一通憋在心里的怒火。这会儿,他很希望母女两能够辞掉保姆职业,让女儿回单位上班,妻子回到家里,像以前那样踏踏实实的生活。说心里话,现在妻子和他的想法一样,但女儿的固执又让她不得不违背自己的心愿,继续留在兵科家,目的就是看住女儿,不让她出事。她也提心吊胆,很想讲诉出憋屈来,免得遭受丈夫责备,但为维护女儿的尊严,又没有办法说出真实情况,只好自己默默地承担了起来。“我不糊涂。”她解释说,“知道该干啥,不该干啥,你就别操那份没有的心了。”“出事儿就晚了!”丈夫大怒了,“通城这方面的故事还少吗?有钱男人就没一个好的,他们啥事儿干不出来?丽丽才多大,能够经得住诱惑?糊涂!”发泄完,便怒气匆匆地出了门。本来买了许多菜,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好好犒劳一下,安抚一下丈夫,没想却惹了一肚子不高兴,离家出走了。母亲心灰意冷地在沙发里坐了下来,思考该怎么去劝说老头子不要管这事儿,让自己慢慢地处理好一切。
  夜晚慢慢地来临了,老伴儿还没有回家,母亲便有些着急了。她出了门,去到了他平时爱去的几个地方找了找,没有发现,便只好又回到家里。她摘菜、刷锅、做饭,独自一个人忙活了起来,心想老伴再怎么生气,也会回家吃晚饭和睡觉的,做好晚饭,守住株,就总能够逮到兔子。的确,正如她想的那样,当晚九点刚过,老头儿就回来了。她一副息事宁人的高姿态,忙招呼吃饭。“我说,你们能不能听我个劝,不干了,回家?”老伴的气已经消了,商量道,“丽丽都快二十七了,她的同学都抱上孩子了,你就真的不急?一个大姑娘在一个老光棍家当保姆,你就不觉得别扭,不合适?”母亲本不想再提这事儿,可老伴儿叨咕得没完,她只好去平息事态,说道:“其实,我也不想干了,正准备给人家谈这事儿。但总得要让人家有个心理准备,再找个人来替换不是?”“当真这么打算的?”父亲问,“其实你当初就不该答应,现在反悔也……不管怎么说,你想通了,就有进步。好好给人家谈,别弄得彼此不高兴,毕竟人家是丽丽的领导。”“知道了。”母亲给父亲碗里挟了一柱菜,“就你明事理,我老糊涂了,要把女儿年轻轻的就往火坑里推?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只知道唠唠叨叨。”见老伴心平气和了,便又商量道:“你出个主意,怎么办才既让人家接受,又不得罪人家?说心里话,辞了,蛮可惜的,毕竟待遇不低,哪儿找那么高薪水的工作去?不是因为面子上不好过的话,还真是不愿意辞了那份工作。”“到底人家给多少钱一个月嘛?到现在都还瞒着我,不拿我当一家人似的。”父亲一直都对两保姆的待遇很关心,但总是问起时,得不到明确答复。“不低。”母亲不愿意透露实情。“总得有个明确的数字哟。”父亲追问道,“啥子叫不低?是不是还没有具体讲妥。”母亲想了想,干脆不再隐瞒了,直接说了出来:“二十万,一年。”“什么?”父亲瞪大了眼,他不太相信年薪能够高到离奇的数目,“给二十万年薪?听起来怎么就那么不靠谱呢。”“不信,是不是?”母亲进到女儿房间,取来了合同,递给父亲,“你自己看嘛,合同上明明白白地写清楚了年薪二十万,六年时间共一百二十万元劳务费。”父亲看合同条款时,母亲补充道:“今年的劳务费已经预付了十万,余下的十万,年末付清。”看完了合同后,父亲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想,有钱人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疯了,一个保姆的工资居然能够高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刨一口饭进嘴里,他慢慢地咀嚼着。
  17
  快到深夜十二点了,还没见母亲返回,马丽本想打电话回家问一下,但刚拨完座机号,就放弃了,心想母亲也有两三个月没陪过父亲了,今晚安安心心陪陪也是理所当然,人之常情。备好妮妮晚上要换的尿不湿后,觉得有些困了,她便上了床。躺下后,她发现自己难以入眠,开初想了想父母,再想了想以前的工作,最后就把思绪集中到了兵科身上。她想,昨晚兵科说不回家,自己想图个清静,就去到他房间睡觉,没想中途又回来了,要不是母亲提前惊醒,叫自己撤离出来,该有多尴尬呀。今天,他还会那样,中途又回家吗?和昨天不同,今晚,她在自己房间里睡,即便突然回了家,也没什么事了。想起了白天母亲的话,也觉得兵科晚上不回家有些不正常,没准儿在外面真的有女人。再想想那个中年妇女说妮妮很像兵科,就更觉得妮妮不是捡来的,而是兵科和一个女人偷偷生的,说是捡的,其实就为了掩人耳目。这时,马丽开始怀疑兵科的人品了,但同时认为自己不可思议,以前做同事,现在做保姆,她都不应该加以干涉,只要兵科能够足额支付自己应得的酬金,就OK了,干嘛去想那么多呢?她莫名其妙地纠结了起来。不知是什么力量驱使,马丽给兵科发了一条短信:“董事长,你好,今晚回家睡觉吗?”之后,她又有些后悔。不一会儿,兵科回了信息,说:“小马,妮妮有事嘛?”“没事,董事长。只是想问问你回不回家睡觉。”马丽回复道。“今晚不回家睡觉,妮妮就拜托你们了。晚安。”兵科回复说。“晚安,董事长。”马丽给董事长发去了最后一条信息。
  一阵敲门声,把马丽从睡梦中惊醒了,她惊慌失措地坐起来,防备性地问道:“谁呀?谁?”“我,妮妮的爸爸。”兵科的回答清晰可辨。“哦,请稍等一会儿,董事长。”马丽回答,连忙穿起睡衣,起床,并开了门,看见兵科衣冠整洁,但满眼疲倦地站在门口,她疑惑地问道,“董事长你干嘛又回来了,不是说不回来吗?”“家里没出事儿吧。”兵科问道。“没有啊。”马丽回答,“你进来看看嘛,妮妮睡得可乖了。”“那就好。”兵科看了一眼在婴儿床上睡得正酣的女儿,便往自己房间里走。“董事长。”马丽叫道,她很想问清楚又突然回来的原因。“嗯,有事嘛?小马。”兵科回过头来,看着马丽。“不是不回来吗?到底咋回事儿?”马丽说道。“哦,本来是不打算回来的。”兵科解释说,“但收到你的短信后,担心家里有事情,所以就又回来了。”“是这样啊,对不起,不该打扰你。”马丽说。“没关系的,小马。”兵科说。当刚返回房间,准备继续睡觉时,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她知道是兵科,就去开了房间的门,问道:“还有事吗,董事长?”“怎么没见着你妈妈呢?”兵科问道,他也是进到房间后才想起没看见马丽的母亲,不放心,就过来问问。“哦,下午没事儿,她就回去了。”马丽说,并撒谎道,“爸爸说家里有点事儿,要商量。”“哦,没事儿,我就是问问。”兵科说,“睡吧,明天还有事儿,好好休息啊。”好不容易才睡着,现在又被吵醒了,马丽彻底睡眠了,心想兵科真是奇怪,连续两个晚上都在中途返回家里,让人琢磨不透。
  第二天清晨,母亲返回来时,发现兵科也在家,她本来就不踏实的心悬得更高了,心想孤男寡女在一个屋子里,难免不会出事儿,极后悔自己昨晚没有返回来,至少有她在女儿和兵科,不会越雷池一步。她悄无声息地观察着脸色,想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果然,母亲发现两个人表情都不太自然,觉得自己读到了一些重要的信息,就更加焦急,心想这下完了,女儿被兵科糟蹋了;但又似乎不敢轻易相信自己的感觉,平日里,他们并没有表现出过分亲密,怎么仅仅一个晚上,女儿就许身于兵科呢?在这种状态中,母亲倍受煎熬,整个清晨都心神不宁,惶恐不安。打发兵科出门后,母亲再也无法沉默了,她走近女儿,巧妙地问道:“兵科不是不回来嘛,昨晚怎么又回来了?”“你问他自己去呗。”女儿说,“不知道。”“啥时候回来的?”母亲继续问。马丽看着母亲,说:“妈,人家不该回来吗?这是他的家,想啥时候,就啥时候回来,怎么,要你批准呀?”“是,是他的家。”母亲不高兴了,“可也不能这样呀,开初说不回来,等人家走了,深夜又偷偷回来了,这叫什么事儿啊?”“我咋觉得你的话怪怪的。”马丽明白母亲的意思了,责备起来,“妈,你想什么呢?别神经质行不行啊?”“那你实话告诉我,昨晚上,他有没有拿你怎么遭?”母亲直言问道。“遭遭遭了!”马丽再也不能忍耐了,大声刺激母亲道,“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啊。”“啊?”母亲信以为真,张大了嘴,“真的呀,嗯!?”“神经病!”马丽骂一句,去到房间,推起妮妮,就下楼去了小区。母亲把手中的洗碗帕一扔,再没有心思收拾碗筷了,来到阳台上,看着已经下了楼的女儿,恶狠狠地骂一句:“不拿自己当人看,早晚你得后悔,甭怪妈没提醒你!”女儿越来越维护兵科,母亲愈加寝食难安,她真希望能够找到妥善的办法,勒住已经奋蹄奔向悬崖的烈马。“毁约。”她脑海里蹦出两个字,便自言自语道:“找兵科谈谈,不干了,让他另请高明,钱再多,咱也不稀罕。”但没过一会儿,她又反悔了,似乎觉得毁约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能够碰到年薪二十万的机会不多,就这样失去了,实在不甘心。到底怎么办,她不明白,仰起头来,久久地眺望着蓝天……
  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女儿妮妮,艾妮越加思念了。或许是再也控制不住思念之情,她违背了与兵科的约定,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皇城小区,想偷偷地看一眼女儿妮妮。她看见兵科楼下的花园里有一群保姆带着孩子在玩儿,便走了过去,在靠近那群孩子的一个休闲石凳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不一会儿,见着一个个子高挑,虽衣着不太时尚,但长相俊俏的女孩,推着一个儿童车从电梯间里出来,心里便激动了起来:是妮妮来了吗?这时,见一位中年妇女打老远招呼马丽道:“兵科家的,把妮妮推过来玩儿。”招呼声证实了艾妮的猜测,那个女孩儿推的就是女儿妮妮。尽管看见女儿很激动,但为了不暴露身份,艾妮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依旧坐在那里,等待着机会,靠近女儿,好好地看一眼。果然,不多一会儿,几个孩子把妮妮推了过来,她站起身,问一个孩子道:“小朋友,是你的妹妹吗?”那小孩摇了摇头,指了一下马丽,回答说:“不是,是那个漂亮阿姨的孩子。”“真乖。”她说,并从衣兜儿里掏出水果糖来,对小孩儿说道,“推过来,让阿姨看看,阿姨也特喜欢小孩儿,给你糖糖吃,行吗?”“嗯。”小孩儿点了一下头,把妮妮推到艾妮身边。看着自己乖巧可爱的女儿,艾妮真想抱起来亲亲那小脸蛋,可她忍住了,像看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欣赏着自己的女儿。那小孩儿拿了糖,一边剥糖纸,一边跑向马丽,指了一下艾妮,说道:“漂亮阿姨,妮妮在那个阿姨那里,我去玩儿了哈。”马丽这才走过来,并向艾妮赔不是:“你好,大姐,真不好意思,小孩子把我们家妮妮扔给了你。”“没关系的,我喜欢孩子。”艾妮说,并问道,“你的孩子真可爱,挺乖的,不吵也不闹。”“不好意思,我还没结婚呢。”马丽的脸有些被羞红了,解释说,“我是帮别人带的。”“哦。”艾妮说,“应该我说道歉的话。对不起啊,小妹。”见马丽要把妮妮推走,忙招呼道:“小妹,托个事儿,行吗?”“什么事儿,你说吧。”马丽停下来,问道。“是这样,最近刚刚失业,没事干,也挺无聊的,想找点儿活。”艾妮说,“你熟悉这儿的人,帮姐打听打听,看哪家需要保姆,给介绍一下。放心吧,事儿办成了,姐一定重谢。”马丽显得有些为难:“姐,其实,我来这里也才四个来月,平时很少出门,认识的人不多,这事儿还真是挺为难的。”“你就帮姐个忙嘛,妹子,好不好,算姐求你了,啊?”艾妮表现出可怜样来,用近乎祈求的口吻说道,“看嘛,我下了岗,老公也下了岗,不找个事情干,真的……唉,都不好再说下去了。”感觉这女人怪可怜的,马丽生了同情之心,于是答应碰碰运气,她说:“这样,你留个手机号,有消息就立即通知你,行不行?至于介绍费,就免了,姐。”“嗯。”艾妮笑了,“也把你的号儿留给我,方便联系。不过,事成后,姐会好好感谢你的,妹子。”在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后,艾妮推说有事,就离开了皇城小区。
  “小妹,今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到沁园春咖啡馆坐坐。”刚洗完妮妮的衣服,闲下来,马丽便接到了艾妮的一条短信。心想,艾妮托自己办的事还没有音讯,不好面对,便拒绝道:“不了,姐,今天还有事,改天,行吗?”“好的。小妹。”艾妮不强人所难。回复了信息后,马丽觉得这事儿让母亲去办更加合适,于是就去到房间里,在母亲身边坐下来,主动开口道:“妈,求你个事儿,行吗?”“说吧,啥事儿。”母亲回答。她便将在楼下认识艾妮的事儿讲诉了一遍,并说:“我觉得人家也怪可怜的,想帮她。”母亲认为这是把女儿从兵科家解脱出去的最好时机,她不要兵科另开工资,自己出艾妮的工资,女儿还是回到单位去上班,她和艾妮一起来给兵科当保姆。经过慎密思索后,和女儿商量道:“这事儿可以不找别人,就我们都能帮,只是你要同意才行。”“说吧。”马丽显得特别高兴,刚说了,就有了办法。母亲便把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然后说:“至于艾妮的工资,我们每个月可以给她开三千元,一年也就三万六。你上班后,还可以挣几万,这笔开支不就挣回来了吗。同时,更重要的是方便你解决个人问题。你觉得呢?”“不妥吧。”马丽不同意,“妈,你想想,董事长凭什么给这么高的酬金,他看中的不是你,而是我。既然如此,我们就得讲诚信,好好干,对得起人家。你现在又来搞个转手买卖,他能同意吗?如果真要这么干,离开的也应该是你,而不是我噻。”不亲不高兴了,说道:“他看中你啥?还不是你模样俊俏,而这又都是谁给你的,是我这个当妈的。现在好了,你反倒要赶我走,嫌我碍事儿了,还是咋的?要是你当真嫁了人,不要妈也没关系,可他是那玩意儿吗?所以,你不能留,必须走。”“你又来了,人家哪儿不好?你就这样糟践人家,埋汰人家?”马丽争辩道,“再说,人家根本没那想法,你在这里自作多情,不滑稽可笑,有意思吗?哎哟,真是拿你没办法。算了算了,不谈这事儿。不给我制造出个绯闻,你好像不踏实,缺乏成就感一样。”
  18
  母亲彻底地失去了以往的温馨感、呵护感,马丽有些难过,她真希望像以前那样,能够获得安慰、鼓励、支持,感受到母亲的温暖与依赖。来到兵科家当保姆,自己就是想多挣点钱,并没有其他想法,而父母总以为女儿有不轨企图,也总以为兵科图谋不轨。想起父母对自己的不公看法,马丽就觉得委屈,很想把憋在心头的苦诉出来。她想到了艾妮,便发去了信息,希望能够在一起聊聊。很快,艾妮便回复道:“很乐意和你一块坐坐。还是定在沁园春咖啡馆吧。”约好后,她便对母亲说道:“妈,我出去办点事儿,妮妮就托付你了,啊?”“去哪儿?”母亲警惕地问,一脸的怀疑。“妈,你别拿怀疑的眼光看自己女儿,好不好?”她对母亲的表情非常反感,甚至已经到了不可容忍的地步。“不说清楚去哪儿,妈不准你出门。”母亲依然固执。迫于无奈,她只好撒谎说:“例假要来了,出去买卫生巾。”“早不说清楚。”母亲责备一句,听女儿这么一说,悬在心里的石头落下了地,心想即便那天晚上女儿和兵科有事,但没有怀孕,也是件好事,她答应道,“去吧,去吧。”出了门,马丽觉得轻松多了,她尽情地释放着未婚女子的激情,狂奔在人头攒动的大街小巷。
  咖啡馆里的轻音乐,在紫色灯光里,释放出了梦一般的柔美,让艾妮和马丽久久地陶醉着。在艾妮眼里,马丽已然成熟了,绽放出了女人馥郁的芳香,正在美化着她富有激情的生命。她不知道自己当年在男人们的眼里是否和马丽一样,绝伦美艳,让男人的梦充满活力。但她相信,马丽一定让男人们魂牵梦绕,浮想联翩。突然间,觉得马丽在兵科家里,对自己不利,哪天真发现了马丽的迷人之处,男人就会失去控制力,抛弃自己,投入到眼前这个小女人的怀抱里。她希望马丽和兵科的合作早点结束,不需要六年时间那么长。她问道:“小妹,你干嘛还不嫁人呢?”“也想,但没找到合适的。”马丽回答,她说的是真心话。“自相识以来,姐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但又不好直接问你,如果不介意的话,现在就问问?”艾妮说,她想试探一下这个小女人对兵科有没有情感上的诉求。如果有,就得尽快防备,不让她把兵科从自己手里抢走。“没事儿,你问吧。”马丽说。“你这么漂亮,当保姆,不觉得亏吗?”艾妮说。“不觉得。”马丽谈起了感受,“其实社会上任何职业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对一个人来说,只要这份职业适合自己,又能够获得理想的回报,就不应该去在乎别人的看法。”“待遇特高吗?”艾妮蹙眉问道。“嗯。他以前是我的顶头上司,虽然是个单身汉,至少我觉得人品还过得去吧。”马丽解释说,“姐,实话告诉你吧,比我以前在公司做部门主管,还要高一倍多。”艾妮惊诧了:“这么高?为什么呢?”马丽说:“据我观察,他太爱女儿妮妮了,希望在六岁前,我能进行适当的智力开发吧。”“哦,可以理解。”艾妮说,“你有没有想过和他发展感情?”“我吗?”马丽不明白艾妮的意思,回答道,“说实话,也想过,但还是否定了。”“为什么?”艾妮显得有些欣慰,从回答中,她知道这个小女人目前没有对兵科动感情,威胁不大。“不合适。”马丽回答说,“因为董事长和我父亲几乎同岁,大人们接受不了。同时,他领养的女儿,在今后也是个问题,会阻碍感情生活。”“你说妮妮是他领养的?”艾妮故作惊讶,蹙眉道。“嗯。其实,这事儿目前还是个谜,真的。”马丽说,“每当把妮妮带到小区玩的时候,人们都说妮妮是他暗中和别的女人生的,收养只不过是个幌子。”“你的看法呢?”艾妮问。“不好说,既相信,又没有证据。”马丽回答,“说实话,如果真是和别的女人一起生的,那为什么不能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呢?对妮妮来说,不公平。”“是啊。”艾妮说,表面是感慨妮妮,而实则是为自己感叹,“对妮妮的确不公平,是伤害。”
  咖啡馆里的轻音乐依旧让人心醉,两个女人在尽情地享受着那份悠闲。马丽突然觉得艾妮的关心有点过了,心里便起了疑。心想,难道母亲背着自己,与艾妮沟通过,真要把她请到兵科家,替代了自己?呷一口咖啡,她策略地问道:“艾妮姐,你真想干保姆吗?”艾妮抬起头来,说道:“嗯,多少也能挣点钱,维持维持全家人的生活。”在马丽看来,眼前这个女人穿戴一身名牌,显得气质高雅,不像下岗失业人员,倒像是个贵妇人,因此有些不相信,便问道:“依我看,你倒像是贵妇人。”艾妮“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说道:“小妹,你太抬举姐了。”接着,她装出一幅无奈的表情来,低下眼光说道:“我知道,你不相信的原因,是今天的这身穿戴。唉,都是女人,你也知道,都有一定的虚荣心。姐打扮好一点,是想留个好印象,介绍工作时,尽量选个好人家。一家人都还在等着姐挣钱养呢,妹子。”“你一定会找到好人家的,放心吧,姐。”马丽想了想,觉得艾妮的话有些道理,女人找职业就是靠的姿色和青春,“要不你到兵科家来吧,我妈就有这想法,让你去,和她一起带妮妮。”“你妈?”艾妮蹙起了眉头,“你们不想干了吗?”“不,不是。”马丽解释说,“我妈最近特发神经。”于是,马丽把母亲的担心讲诉给了艾妮,之后,评价说:“你想想,我一个才二十六岁的未婚女孩,怎么可能对兵科这个五十岁的老男人产生感情呢?即便是对兵科在某一方面有好感,也不可能就因此去爱上这个人噻。但是妈不这么想,她就要怀疑,猜忌,很想把我从兵科家赶走。唉,提起这事儿,心里就烦,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让她别发神经。姐,你给我出个主意,怎么才能打消妈心头的顾虑?”艾妮彻底放心了,坚信马丽和兵科之间不会发生她担心的事情,端起咖啡来,她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见着兵科回家了,母亲有些奇怪。平日里,兵科都是在下班后才回家,今天他居然提前了几个小时。她问道:“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晚饭,还没有开始准备呢。”“没关系的。”兵科回答,他看了看劳斯莱斯,说,“时间还早,也不饿。”换了休闲装后,他来到房间,见女儿还在睡觉,没有看见马丽,便问道:“小马呢?”“出去了,说是去买点东西。”母亲回答,接着便走近座机电话,拨通了女儿的手机,说道:“主人都回来了,你还不回来,买点小东西,需要满商场转呀?”得到女儿马上就回来的肯定答复后,她挂断电话,问兵科道:“晚上想吃点啥?好准备。”“随便都行,你们决定就是了。”兵科回答。他来到阳台,欣赏着小区里的风景,等待着女儿醒来。这时,他的电话响起了信息提示声,掏出来,发现是艾妮发来问晚饭吃什么好准备,便撒谎道:“亲爱的,今天不能去你那里,因为有个应酬,所以请理解。”“行嘛,少喝点酒,老公。”马丽回复道。“知道了,爱你,老婆。”他回复了最后一条信息。女儿睡醒后惯性的哭闹声,将兵科拽进了马丽的房间,他弯下腰去,将女儿抱起来,一边哄女儿不要哭闹,一边掏出手机来,播放里面存储的音乐。果然,音乐响起后,女儿不再哭闹了,而是乐呵呵地用一双小手去抓抢电话,他便坐在客厅沙发上,让女儿继续玩耍手机。不一会儿,马丽回来了,见兵科在带孩子,就极不好意思,忙走过去,将妮妮抱过来,一边道歉:“董事长,不好意思,刚才出去了。”“没关系,应该的。”兵科回答说,“没事的时候是应该出去透透气,不要总是关在这屋里。”“嗯。”马丽点头,并企图把妮妮手中的电话拿下来交还给兵科,没想妮妮又哭闹了起来,她只好把电话又留在妮妮手上,让她继续玩耍。“忙你的去吧,董事长。”马丽怪难为情地看着兵科说道,“等会儿妮妮耍厌烦了,再把电话还给你。”“好,我上一会儿网去。”兵科回应一句,便进了自己的房间。
  觉得客厅里有些闷郁,马丽便抱着妮妮去了阳台。忽然,一条短信飞进了兵科手机,出于好奇,马丽看了一眼电话号码,这时她惊愕了,是艾妮的。她好奇地点开那条信息,感觉内容有点肉麻:“亲爱的老公,你不在的时候,总感觉空落落的,你在干嘛?吃了晚饭吗?想你。”对马丽来说,这信息无疑是极大刺激,更让她不可思议的是,发肉麻信息的,怎么会是和自己认识的艾妮呢?从信息的内容里,她判断这绝不是艾妮发错了号码,巧合地撞上了,而是有意识地发过来的。为了能够证实自己的判断,她打开了兵科手机的信息收件箱,发现有很多艾妮发来的信息,内容更是让她不好意思读,只有恩爱夫妻之间才可能说那么刺激神经的话。她明白了,兵科和艾妮一定关系暧昧,或许妮妮就是他们俩生的。想到这里,马丽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这似乎暗合了母亲对兵科的怀疑。再想想艾妮和自己的巧遇,其实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故意设计的。见面时,艾妮问她有没有考虑过去选择兵科,实质是在试探兵科有没有背叛她。因为手机不是自己的,加之又偷看了信息,马丽觉得应该给兵科一个交代,于是抱着妮妮,来到兵科房间,把手机还给了主人,一边撒谎说:“董事长,真是不好意思,刚才妮妮玩手机时正好有一条信息发进来,不小心就碰开了,但我保证不是故意看的。请你原谅。”“没关系。”兵科回答,他不知道艾妮和马丽已经相识了,因此就没有特别的反应。当马丽抱着妮妮出了房间后,兵科才认真看信息,并回复道:“老婆,信息被保姆无意中看到了。在还没有想好怎么和他们谈之前,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我们间的关系,以免把事情搞复杂了,行吗?”“没什么的,老公,迟早都要面对。”艾妮回复道。
  兵科没有读出这条短信的真实含义,想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什么较为合适的话语,能表达出他此时的想法,就没有再回复。
  19
  马丽内心的平静被打破了,突然间对艾妮充满了嫉妒和憎恨,不是因为她和兵科之间的暧昧关系,而是艾妮设计了一个圈套,让她钻了进去。她对兵科的看法也彻底改变了,这个男人原来是如此的阴险狡诈,居然暗地里和艾妮沆瀣一气,还要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来,蒙蔽自己,也蒙蔽母亲。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伤害,需要兵科和艾妮给一个说法,要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地来伤害一个单纯的女子。她给艾妮发去了一条信息,问道:“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问吧,妹子。”艾妮回复信息道。“晚上有时间吗?”马丽说,“我想和你谈谈。”“今天晚上吗?”艾妮不明白马丽邀约见面的时间究竟是哪一天。“嗯。不过,改天也行。”马丽说。“那就改天吧。”艾妮回答。一连几天,马丽都神不守舍,带妮妮也不再那么专注了。母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女儿这种状态,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是一个天气凉爽的上午,收拾完厨房里的东西后,母女二人便闲了下来。母亲主动邀约女儿去阳台透透气,想借此机会聊聊她的心事。“丽丽,最近怎么了,心神不宁的?”“没什么,就是有点心烦。”马丽不愿把心事说出来,更不希望母亲知道妮妮的生母就是艾妮。“平白无故心烦啥?”母亲又问道,“是不是当保姆的时间长了,不想再干了。要不就让艾妮来顶替,你还是回到公司去?妈也在想,你一个花季少女,就这么被耗着,不是个事儿,所以,一直都有心让你回公司去。这里,我和艾妮适合,你的确不适合,你应该去到合适的岗位。”“妈,求你,别提那个女人,行吗?”马丽反感道。“为啥呀?”母亲不明白,“不是你让给人家找个保姆的活吗?咋的,你们发生矛盾了?”想了想,觉得不可能,因为在母亲心目中,女儿和艾妮没有单独相处过,两个人之间不应该有什么矛盾,便问道:“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实话告诉妈,啊?”马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母亲说:“妈,我不想再干了,我们都撤吧。”这是母亲压根儿没想到的,忙问:“为啥呀?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在这里干吗?怎么突然就变卦,不愿意继续干了呢?即便是要撤,你也得把情况说清楚,让妈明白到底是为了啥吧?”马丽依旧不愿意吐露心声,她说:“不愿再干就是不愿再干,还需要个理由吗?妈,你倒同意不同意,给个痛快话,行不行?”“你不说清楚原因就不行。”母亲也倔强起来。“你就那么想钱吗?”马丽生气地看着母亲。“正当的钱我当然想,而且越多越好。”母亲说,“不想钱,你开初干嘛签订这合同,现在倒是埋怨起我了。”“唉,你不懂,反正我是要撤了,你自己看着办。”马丽没头没脑地扔给母亲一句话,她离开了阳台,来到房间里,见妮妮还在睡觉,就去了客厅,打开电视,心不在焉地翻选着频道,一脸的郁闷。
  见女儿不说话,母亲就只好去找兵科,她想兵科一定会告诉自己事情的真相,于是,对女儿招呼一声,便出了门。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兵科公司的大楼前,抬起头,看了看通城盛天地产公司,便径直向大门走去,没想被保安拦住了,她没好生气地说道:“找你们董事长。”保安问道:“有预约吗?”“啥?见他还需要预约?”母亲更是不高兴,“你去问问,回家吃饭,他要不要预约?”保安不敢再阻拦了,以为是兵科母亲,便放了行。来到办公室,母亲没有敲便径直推门走了进去。此时,兵科正在和几个同事研究工作,见马丽的母亲来了,就打发走了同事。他连忙砌来一杯茶,放到马丽母亲面前,问道:“出什么事儿了?你还亲自跑到公司里来了。”“想问你个事儿。”母亲喝一口茶水,说。“啥事儿?”兵科感觉态度不对劲,心里没把握地问,“你就直说吧。”“门开着,好吗?”马丽母亲征求意见道。兵科觉得应该关了门再谈,于是,起身去关了门,又回到自己座位上。“其实呢,我不该来这里找你,不希望影响工作,但又没有机会和你单独谈谈,所以就只好来打扰你了。”母亲解释了一句。“没关系,你说吧。”兵科打消她顾虑道。母亲把自己女儿最近不同寻常的表现讲了出来,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我就想问问,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不愉快。”兵科没有直接回答,他和马丽之间没有任何冲突,唯一可能就是马丽看了艾妮发的那些短信后,产生了情绪波动,但这事儿又不好对马丽母亲提起。想了一会儿,兵科说道:“你反映的情况很重要,说实话,平时工作忙,对你们的关心不够,这有可能导致了马丽情绪波动。虽然已经二十六岁了,但毕竟她是个花季小姑娘,和我们大人的想法不一样,所以今后就给她多放点假,让她有更多机会和时间去接触外面的社会,谈谈朋友什么的。你看,这样行吗?”兵科的一席话语,打消了母亲的所有顾虑。虽然女儿为何心烦,依旧是个谜,但她不认为是兵科的原因。心头愁云消散后,便一脸的轻松愉悦,她说:“好,我今后多挑些担子,毕竟丽丽还是个孩子。”
  马丽母亲的突然造访,让兵科背上了一定思想包袱,他早早地下了班,来到了艾妮的公寓。和以前一样,艾妮依旧那么温柔与体贴,当兵科进门时,她主动接过外衣,并将一件睡衣披在男人身上。她发现兵科心情不是特别愉快,便问道:“老公,怎么了,心情不太好。”坐在沙发上,兵科燃起了一颗烟,吸了一会儿,便把马丽母亲去公司找他的事情讲述了一遍,说:“我也发现,自打看见你发的信息后,她就变得消沉了。老婆,帮分析一下原因,并提出一个好的建议,要怎么处理,才能彼此都愉愉快快地接受?”“让我怎么说呢?老公。”艾妮很明白马丽的反应是为了什么,她不好如实地讲出来,担心不被认同,影响感情,想了一会儿,问道:“老公,愿意回答一个严肃的问题吗?”“说。”兵科看着艾妮,“保证如实回答?”“在签合同之前,你真的没想过和马丽发展感情吗?”艾妮问。“其实,想过。”兵科说,“但知道不可能。我与马丽的合同只是保姆与雇主之间的劳务合同,与我们当初的合同有着本质区别。你也知道,即便马丽有心思与我发展感情,可她父母也不允许,要不她母亲跟来干啥?不就是监督嘛。”艾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分析道:“依我看,马丽是突然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后,接受不了,心理产生了排斥反应。不过,既然如此,就应该抓住机会,解除合同义务。老公,我不想被误解,爱你,我很想回家,但绝不会伤害任何人。”
  20
  本来早就希望直问艾妮为何要欺骗自己,但当打电话正式邀约见面时,马丽却犹豫了,不知两人见面后该谈些什么。既然艾妮已经邀约自己去公园里走走,她也就只好答应,并准时赴了约。再次看见艾妮时,她惊讶了,这个女人不再是以前的摸样,给了人一种气质高雅的新感觉,那气场让马丽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的短处在何方。她找到了兵科喜欢艾妮的答案,也找到兵科对自己不太动心的原因,艾妮更性感,更风云,而自己正好缺乏这些因素。相互打过招呼后,她们来到吊椅处,各自选了一把吊椅,坐进去,仰躺着,一边看风景,一边聊起了天。
  “最近,妮妮还好吗?”艾妮不需要像以前那样隐瞒了,开门见山地问起了女儿。“还好,放心吧。”马丽回答,并问道,“你爱他吗,除了钱?”“嗯。”艾妮说,“很爱,很爱。”“妮妮是你们生的吗?”马丽又问。“嗯。”艾妮回答,并补充道,“一年前生的。”“在哪儿?”马丽继续问。艾妮把眼光转向马丽:“如果我说在他家里,你信吗?”“在他家里?”马丽有点不相信,“如果没错的话,需要一年时间,这一年你老公都没发现?”既已到了如此情形,艾妮觉得没必要再隐瞒实情了,说出真相更利于事情的处理。她把两年多前和兵科签定合同的事讲述了出来,然后,说:“小妹,说真的,开初和兵科真的没有想过能走到今天。唉,我也三十了,应该有个归宿了。”
  听了这个离奇故事,马丽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了。她沉默不语了,内心里表现出了极为复杂的感受。“也许你从此会认为我是一个坏女人,看不起我,甚至看不起你的董事长。”艾妮自言自语似的说,“其实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找到了生命中完全属于自己的那个男人,兵科也找到了属于他生命的女人。相信,我们今后会很幸福,很幸福。”马丽听明白了,但她又不愿意把心头的话说出口,于是,取出手机,给近在咫尺的艾妮发了一条短信:“想回家吗?”“嗯,很想回家。”艾妮回复道。马丽从吊椅里翻身下到了地上,看了一眼依旧躺在椅子里仰望蓝天的艾妮,背上自己的挂包,静悄悄地离开了公园。她给艾妮发去了最后一条短信息,说道:“你回家吧,我祝福你,真诚地祝福你们幸福快乐!”紧接着,她也给兵科发去了一条短信,说道:“董事长,晚饭后,我们单独出去走走吧,谈谈艾妮回家的事情,好吗?”她关了手机,放进挂包里,不再想任何问题了,所有的问号,都已经有了符合逻辑的答案。
  吃过晚饭后,兵科主动邀约马丽出去散散步,透透气。母亲不知道兵科的用意何在,就要求自己也一块儿去,她说:“今天天气不错,也顺便带妮妮出去走走?”“我想还是麻烦你照顾一下妮妮,我和小马单独谈一件事情,行吗?”兵科不赞同母亲一起出去谈事儿。没办法,母亲只好同意了,但她心里忐忑不安,临出门时,找机会靠近女儿招呼道:“多长个心眼儿啊,傻丫头。”马丽只是对母亲抿嘴一笑,应付过去了。
  来到小区一个花坛内,兵科选一个休闲椅子,坐下来。继而,他掏出烟来,吸上。“你对上次的信息有什么看法?”兵科打开了话题,“是否觉得董事长很坏?”“没有。”马丽摇头,“真的,董事长。”“一点看法都没有吗?”兵科不相信,“不像是你的真话。小马,我最欣赏你的,就是说真话。”马丽没有立即回答,低下了头,想了想,又把头抬起来,看着董事长:“妮妮管她叫妈妈吗?”“如果是呢?”兵科说,“你怎么评价?”因为事先知道,马丽没有吃惊,她又问道:“她不是单身,你知道吗?”“如果我说知道,你怎么去评价她?小马。”兵科说。马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静静地等待着兵科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其实兵科此时很为难,他要谈的并不是自己和艾妮的今后,而是艾妮要回家,马丽母女就需要离开。换了其他人,或许就直接找一个理由,毁约了事,但马丽不行,在一个公司里共事那么多年,不能简单地毁约。“小马,告诉你实情吧,艾妮就是妮妮的亲妈。”兵科只好把实话讲出来,希望得到理解和支持。马丽其实已经理解他们了,说道,“董事长,我明白你的意思。请给一点时间,让我做一做妈妈的工作,好吗?”“小马,我是这么想的。”兵科说,“只是解除你的合同义务,我依旧每年支付二十万元的酬金。当然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就是这事儿只能你知道,不告诉其他任何人,包括你母亲。你看行吗?”“我完全理解你,董事长。”马丽说,“付清今年的酬金就行了,其他的不要。”“不不不,不能这样。一定要按我说的办,行吗?”兵科说,“下一步还是回公司干吧,啊?”“不了,董事长。”马丽摇头道,“好意,我心里领了,也谢谢了。我还是另谋职业吧,不再回公司干了。”
  谈话结束后,两个人沉默起来,似乎那个初冬的黄昏凝固了。兵科不时地看着马丽,希望她能够谈谈想法,或提一些要求。然而,马丽始终低下眼光,缄默不语。良久,她把手伸到兵科旁边,请求道:“董事长,牵一牵我的手吧,行吗?”兵科为难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是婉言谢绝,还是该把自己的手伸向那双洁白的玉手。马丽知道被拒绝了,收回了自己的手,站起身来,默默地离开了。看着马丽远去的背影,兵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坐在小区的休闲椅子里,久久不肯离开……
  

, 着他的心,使他欲罢不能。此时,在艾妮面前,他更像是个小孩儿,依依不舍。艾妮也感觉到了这种磁力,眼光充满柔情蜜意地看着兵科,说:“老公,真希望你永远这样,像个乖孩子,偎在我怀里,靠在我肩头。”“嗯。”他说,“老婆,我要永远做你的乖孩子,永永远远……”在兵科的心目中,艾妮身体里总散发出一种浓郁的香味,吸引着他,控制着他,难以释怀,点燃他生命的激情,焕发出了不尽的活力。就那么紧紧地搂着艾妮的芊芊细腰,轻轻地甜甜地吻着艾妮的唇,享受着爱情,任女人的味道浸润自己的心灵。
  虽不丰盛,但却很精美的菜肴,散发出一股山野里淳朴的香气,让食欲大增。即便是感觉到了饿,兵科依旧不愿动筷,不忍因贪吃去破坏艾妮的劳动成果。当做好最后一道菜,来到餐桌旁,发现兵科还没有动一下,艾妮便问道:“干嘛,老公?”“你做菜的手艺太高超了,不忍心去动一下,怕破坏了这些精美的艺术品,觉得可惜。”兵科解释说。艾妮笑了,幸福从心田溢了出来,融汇到了笑颜里。其实,在之前的两年时间里,艾妮也是用同样的方法在烹饪美食佳肴,也获得过一些赞誉,但那时并非完全发自内心,而是以商人的眼光在评估对方履行合同的用心程度,因此艾妮没有真正地体会到幸福感。现在不同,彼此间再没有合同的约束,是纯粹心与心的碰撞,感情与感情的融合。兵科拿眼光在四处搜寻什么,艾妮明白他想喝点酒,而今天没来得及准备,就遗憾地说道:“老公,老婆疏忽了,没有准备酒。明天,一定给你补上,好吗?”“没事。”兵科说,“应该怪我疏忽,老婆。明天我买点红酒回来,啊。你看,这么精美的佳肴,温馨的氛围,喝点红酒,就更加幸福了。”“嗯,我也有同感,老公。”艾妮点了点头。到现在,他们的感情真正瓜熟蒂落了,艾妮回家也该水到渠成了,她会心地笑了,感觉很幸福,更幸运……
  见着老伴突然回了家,马丽的父亲有些迷惑不解,讥讽道:“回来干嘛,富翁家里不是挺滋润的吗?”母亲觉得丈夫话里有话,便有些不高兴了,还嘴道:“怎么,不乐意我回来,还是咋的?”“我就没明白,咱家还缺啥,非得母女两都到人家那里去当保姆?”父亲唠叨起来,“想人家的钱,你一个人去也就行了,还非得要搭,上闺女。她好点年龄,你多大岁数?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钱比女儿的婚姻大事和前途更重要?我把话先搁这儿,不出问题也就罢了,要是出什么事儿,看你怎么给女儿交代,给我交代,又怎么给你自己交代,真是糊涂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原来父亲并不了解母女两去富翁家当保姆的真相,妻子告诉他的时候只说那差事是自己找的,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女儿一块儿去。当初父亲就极力反对,他们家虽然不富裕,但也不穷困,没有必要去别人家干保姆,挣那份让他自尊受到伤害的钱,但妻子要坚持,女儿也非得要去,他也没办法,就只好保留意见。母女两去富翁家当保姆后,他的生活受到了严重影响,孤苦伶仃,白天守着太阳过,晚上相伴月亮过,倍感孤独和无奈。母女两也曾经邀请闲聊无事时去兵科家玩,他拒绝了,觉得母女两去到和自己年龄相近的男人家当保姆就已经很窝火了,自己没必要去凑那个热闹,让人瞧不起。习惯了一家三口人在一起的热闹,突然间生活就变得索然无味了,他心里越来越难受,甚至很想发泄一通憋在心里的怒火。这会儿,他很希望母女两能够辞掉保姆职业,让女儿回单位上班,妻子回到家里,像以前那样踏踏实实的生活。说心里话,现在妻子和他的想法一样,但女儿的固执又让她不得不违背自己的心愿,继续留在兵科家,目的就是看住女儿,不让她出事。她也提心吊胆,很想讲诉出憋屈来,免得遭受丈夫责备,但为维护女儿的尊严,又没有办法说出真实情况,只好自己默默地承担了起来。“我不糊涂。”她解释说,“知道该干啥,不该干啥,你就别操那份没有的心了。”“出事儿就晚了!”丈夫大怒了,“通城这方面的故事还少吗?有钱男人就没一个好的,他们啥事儿干不出来?丽丽才多大,能够经得住诱惑?糊涂!”发泄完,便怒气匆匆地出了门。本来买了许多菜,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好好犒劳一下,安抚一下丈夫,没想却惹了一肚子不高兴,离家出走了。母亲心灰意冷地在沙发里坐了下来,思考该怎么去劝说老头子不要管这事儿,让自己慢慢地处理好一切。
  夜晚慢慢地来临了,老伴儿还没有回家,母亲便有些着急了。她出了门,去到了他平时爱去的几个地方找了找,没有发现,便只好又回到家里。她摘菜、刷锅、做饭,独自一个人忙活了起来,心想老伴再怎么生气,也会回家吃晚饭和睡觉的,做好晚饭,守住株,就总能够逮到兔子。的确,正如她想的那样,当晚九点刚过,老头儿就回来了。她一副息事宁人的高姿态,忙招呼吃饭。“我说,你们能不能听我个劝,不干了,回家?”老伴的气已经消了,商量道,“丽丽都快二十七了,她的同学都抱上孩子了,你就真的不急?一个大姑娘在一个老光棍家当保姆,你就不觉得别扭,不合适?”母亲本不想再提这事儿,可老伴儿叨咕得没完,她只好去平息事态,说道:“其实,我也不想干了,正准备给人家谈这事儿。但总得要让人家有个心理准备,再找个人来替换不是?”“当真这么打算的?”父亲问,“其实你当初就不该答应,现在反悔也……不管怎么说,你想通了,就有进步。好好给人家谈,别弄得彼此不高兴,毕竟人家是丽丽的领导。”“知道了。”母亲给父亲碗里挟了一柱菜,“就你明事理,我老糊涂了,要把女儿年轻轻的就往火坑里推?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只知道唠唠叨叨。”见老伴心平气和了,便又商量道:“你出个主意,怎么办才既让人家接受,又不得罪人家?说心里话,辞了,蛮可惜的,毕竟待遇不低,哪儿找那么高薪水的工作去?不是因为面子上不好过的话,还真是不愿意辞了那份工作。”“到底人家给多少钱一个月嘛?到现在都还瞒着我,不拿我当一家人似的。”父亲一直都对两保姆的待遇很关心,但总是问起时,得不到明确答复。“不低。”母亲不愿意透露实情。“总得有个明确的数字哟。”父亲追问道,“啥子叫不低?是不是还没有具体讲妥。”母亲想了想,干脆不再隐瞒了,直接说了出来:“二十万,一年。”“什么?”父亲瞪大了眼,他不太相信年薪能够高到离奇的数目,“给二十万年薪?听起来怎么就那么不靠谱呢。”“不信,是不是?”母亲进到女儿房间,取来了合同,递给父亲,“你自己看嘛,合同上明明白白地写清楚了年薪二十万,六年时间共一百二十万元劳务费。”父亲看合同条款时,母亲补充道:“今年的劳务费已经预付了十万,余下的十万,年末付清。”看完了合同后,父亲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想,有钱人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疯了,一个保姆的工资居然能够高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刨一口饭进嘴里,他慢慢地咀嚼着。
  17
  快到深夜十二点了,还没见母亲返回,马丽本想打电话回家问一下,但刚拨完座机号,就放弃了,心想母亲也有两三个月没陪过父亲了,今晚安安心心陪陪也是理所当然,人之常情。备好妮妮晚上要换的尿不湿后,觉得有些困了,她便上了床。躺下后,她发现自己难以入眠,开初想了想父母,再想了想以前的工作,最后就把思绪集中到了兵科身上。她想,昨晚兵科说不回家,自己想图个清静,就去到他房间睡觉,没想中途又回来了,要不是母亲提前惊醒,叫自己撤离出来,该有多尴尬呀。今天,他还会那样,中途又回家吗?和昨天不同,今晚,她在自己房间里睡,即便突然回了家,也没什么事了。想起了白天母亲的话,也觉得兵科晚上不回家有些不正常,没准儿在外面真的有女人。再想想那个中年妇女说妮妮很像兵科,就更觉得妮妮不是捡来的,而是兵科和一个女人偷偷生的,说是捡的,其实就为了掩人耳目。这时,马丽开始怀疑兵科的人品了,但同时认为自己不可思议,以前做同事,现在做保姆,她都不应该加以干涉,只要兵科能够足额支付自己应得的酬金,就OK了,干嘛去想那么多呢?她莫名其妙地纠结了起来。不知是什么力量驱使,马丽给兵科发了一条短信:“董事长,你好,今晚回家睡觉吗?”之后,她又有些后悔。不一会儿,兵科回了信息,说:“小马,妮妮有事嘛?”“没事,董事长。只是想问问你回不回家睡觉。”马丽回复道。“今晚不回家睡觉,妮妮就拜托你们了。晚安。”兵科回复说。“晚安,董事长。”马丽给董事长发去了最后一条信息。
  一阵敲门声,把马丽从睡梦中惊醒了,她惊慌失措地坐起来,防备性地问道:“谁呀?谁?”“我,妮妮的爸爸。”兵科的回答清晰可辨。“哦,请稍等一会儿,董事长。”马丽回答,连忙穿起睡衣,起床,并开了门,看见兵科衣冠整洁,但满眼疲倦地站在门口,她疑惑地问道,“董事长你干嘛又回来了,不是说不回来吗?”“家里没出事儿吧。”兵科问道。“没有啊。”马丽回答,“你进来看看嘛,妮妮睡得可乖了。”“那就好。”兵科看了一眼在婴儿床上睡得正酣的女儿,便往自己房间里走。“董事长。”马丽叫道,她很想问清楚又突然回来的原因。“嗯,有事嘛?小马。”兵科回过头来,看着马丽。“不是不回来吗?到底咋回事儿?”马丽说道。“哦,本来是不打算回来的。”兵科解释说,“但收到你的短信后,担心家里有事情,所以就又回来了。”“是这样啊,对不起,不该打扰你。”马丽说。“没关系的,小马。”兵科说。当刚返回房间,准备继续睡觉时,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她知道是兵科,就去开了房间的门,问道:“还有事吗,董事长?”“怎么没见着你妈妈呢?”兵科问道,他也是进到房间后才想起没看见马丽的母亲,不放心,就过来问问。“哦,下午没事儿,她就回去了。”马丽说,并撒谎道,“爸爸说家里有点事儿,要商量。”“哦,没事儿,我就是问问。”兵科说,“睡吧,明天还有事儿,好好休息啊。”好不容易才睡着,现在又被吵醒了,马丽彻底睡眠了,心想兵科真是奇怪,连续两个晚上都在中途返回家里,让人琢磨不透。
  第二天清晨,母亲返回来时,发现兵科也在家,她本来就不踏实的心悬得更高了,心想孤男寡女在一个屋子里,难免不会出事儿,极后悔自己昨晚没有返回来,至少有她在女儿和兵科,不会越雷池一步。她悄无声息地观察着脸色,想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果然,母亲发现两个人表情都不太自然,觉得自己读到了一些重要的信息,就更加焦急,心想这下完了,女儿被兵科糟蹋了;但又似乎不敢轻易相信自己的感觉,平日里,他们并没有表现出过分亲密,怎么仅仅一个晚上,女儿就许身于兵科呢?在这种状态中,母亲倍受煎熬,整个清晨都心神不宁,惶恐不安。打发兵科出门后,母亲再也无法沉默了,她走近女儿,巧妙地问道:“兵科不是不回来嘛,昨晚怎么又回来了?”“你问他自己去呗。”女儿说,“不知道。”“啥时候回来的?”母亲继续问。马丽看着母亲,说:“妈,人家不该回来吗?这是他的家,想啥时候,就啥时候回来,怎么,要你批准呀?”“是,是他的家。”母亲不高兴了,“可也不能这样呀,开初说不回来,等人家走了,深夜又偷偷回来了,这叫什么事儿啊?”“我咋觉得你的话怪怪的。”马丽明白母亲的意思了,责备起来,“妈,你想什么呢?别神经质行不行啊?”“那你实话告诉我,昨晚上,他有没有拿你怎么遭?”母亲直言问道。“遭遭遭了!”马丽再也不能忍耐了,大声刺激母亲道,“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啊。”“啊?”母亲信以为真,张大了嘴,“真的呀,嗯!?”“神经病!”马丽骂一句,去到房间,推起妮妮,就下楼去了小区。母亲把手中的洗碗帕一扔,再没有心思收拾碗筷了,来到阳台上,看着已经下了楼的女儿,恶狠狠地骂一句:“不拿自己当人看,早晚你得后悔,甭怪妈没提醒你!”女儿越来越维护兵科,母亲愈加寝食难安,她真希望能够找到妥善的办法,勒住已经奋蹄奔向悬崖的烈马。“毁约。”她脑海里蹦出两个字,便自言自语道:“找兵科谈谈,不干了,让他另请高明,钱再多,咱也不稀罕。”但没过一会儿,她又反悔了,似乎觉得毁约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能够碰到年薪二十万的机会不多,就这样失去了,实在不甘心。到底怎么办,她不明白,仰起头来,久久地眺望着蓝天……
  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女儿妮妮,艾妮越加思念了。或许是再也控制不住思念之情,她违背了与兵科的约定,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皇城小区,想偷偷地看一眼女儿妮妮。她看见兵科楼下的花园里有一群保姆带着孩子在玩儿,便走了过去,在靠近那群孩子的一个休闲石凳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不一会儿,见着一个个子高挑,虽衣着不太时尚,但长相俊俏的女孩,推着一个儿童车从电梯间里出来,心里便激动了起来:是妮妮来了吗?这时,见一位中年妇女打老远招呼马丽道:“兵科家的,把妮妮推过来玩儿。”招呼声证实了艾妮的猜测,那个女孩儿推的就是女儿妮妮。尽管看见女儿很激动,但为了不暴露身份,艾妮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依旧坐在那里,等待着机会,靠近女儿,好好地看一眼。果然,不多一会儿,几个孩子把妮妮推了过来,她站起身,问一个孩子道:“小朋友,是你的妹妹吗?”那小孩摇了摇头,指了一下马丽,回答说:“不是,是那个漂亮阿姨的孩子。”“真乖。”她说,并从衣兜儿里掏出水果糖来,对小孩儿说道,“推过来,让阿姨看看,阿姨也特喜欢小孩儿,给你糖糖吃,行吗?”“嗯。”小孩儿点了一下头,把妮妮推到艾妮身边。看着自己乖巧可爱的女儿,艾妮真想抱起来亲亲那小脸蛋,可她忍住了,像看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欣赏着自己的女儿。那小孩儿拿了糖,一边剥糖纸,一边跑向马丽,指了一下艾妮,说道:“漂亮阿姨,妮妮在那个阿姨那里,我去玩儿了哈。”马丽这才走过来,并向艾妮赔不是:“你好,大姐,真不好意思,小孩子把我们家妮妮扔给了你。”“没关系的,我喜欢孩子。”艾妮说,并问道,“你的孩子真可爱,挺乖的,不吵也不闹。”“不好意思,我还没结婚呢。”马丽的脸有些被羞红了,解释说,“我是帮别人带的。”“哦。”艾妮说,“应该我说道歉的话。对不起啊,小妹。”见马丽要把妮妮推走,忙招呼道:“小妹,托个事儿,行吗?”“什么事儿,你说吧。”马丽停下来,问道。“是这样,最近刚刚失业,没事干,也挺无聊的,想找点儿活。”艾妮说,“你熟悉这儿的人,帮姐打听打听,看哪家需要保姆,给介绍一下。放心吧,事儿办成了,姐一定重谢。”马丽显得有些为难:“姐,其实,我来这里也才四个来月,平时很少出门,认识的人不多,这事儿还真是挺为难的。”“你就帮姐个忙嘛,妹子,好不好,算姐求你了,啊?”艾妮表现出可怜样来,用近乎祈求的口吻说道,“看嘛,我下了岗,老公也下了岗,不找个事情干,真的……唉,都不好再说下去了。”感觉这女人怪可怜的,马丽生了同情之心,于是答应碰碰运气,她说:“这样,你留个手机号,有消息就立即通知你,行不行?至于介绍费,就免了,姐。”“嗯。”艾妮笑了,“也把你的号儿留给我,方便联系。不过,事成后,姐会好好感谢你的,妹子。”在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后,艾妮推说有事,就离开了皇城小区。
  “小妹,今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到沁园春咖啡馆坐坐。”刚洗完妮妮的衣服,闲下来,马丽便接到了艾妮的一条短信。心想,艾妮托自己办的事还没有音讯,不好面对,便拒绝道:“不了,姐,今天还有事,改天,行吗?”“好的。小妹。”艾妮不强人所难。回复了信息后,马丽觉得这事儿让母亲去办更加合适,于是就去到房间里,在母亲身边坐下来,主动开口道:“妈,求你个事儿,行吗?”“说吧,啥事儿。”母亲回答。她便将在楼下认识艾妮的事儿讲诉了一遍,并说:“我觉得人家也怪可怜的,想帮她。”母亲认为这是把女儿从兵科家解脱出去的最好时机,她不要兵科另开工资,自己出艾妮的工资,女儿还是回到单位去上班,她和艾妮一起来给兵科当保姆。经过慎密思索后,和女儿商量道:“这事儿可以不找别人,就我们都能帮,只是你要同意才行。”“说吧。”马丽显得特别高兴,刚说了,就有了办法。母亲便把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然后说:“至于艾妮的工资,我们每个月可以给她开三千元,一年也就三万六。你上班后,还可以挣几万,这笔开支不就挣回来了吗。同时,更重要的是方便你解决个人问题。你觉得呢?”“不妥吧。”马丽不同意,“妈,你想想,董事长凭什么给这么高的酬金,他看中的不是你,而是我。既然如此,我们就得讲诚信,好好干,对得起人家。你现在又来搞个转手买卖,他能同意吗?如果真要这么干,离开的也应该是你,而不是我噻。”不亲不高兴了,说道:“他看中你啥?还不是你模样俊俏,而这又都是谁给你的,是我这个当妈的。现在好了,你反倒要赶我走,嫌我碍事儿了,还是咋的?要是你当真嫁了人,不要妈也没关系,可他是那玩意儿吗?所以,你不能留,必须走。”“你又来了,人家哪儿不好?你就这样糟践人家,埋汰人家?”马丽争辩道,“再说,人家根本没那想法,你在这里自作多情,不滑稽可笑,有意思吗?哎哟,真是拿你没办法。算了算了,不谈这事儿。不给我制造出个绯闻,你好像不踏实,缺乏成就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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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彻底地失去了以往的温馨感、呵护感,马丽有些难过,她真希望像以前那样,能够获得安慰、鼓励、支持,感受到母亲的温暖与依赖。来到兵科家当保姆,自己就是想多挣点钱,并没有其他想法,而父母总以为女儿有不轨企图,也总以为兵科图谋不轨。想起父母对自己的不公看法,马丽就觉得委屈,很想把憋在心头的苦诉出来。她想到了艾妮,便发去了信息,希望能够在一起聊聊。很快,艾妮便回复道:“很乐意和你一块坐坐。还是定在沁园春咖啡馆吧。”约好后,她便对母亲说道:“妈,我出去办点事儿,妮妮就托付你了,啊?”“去哪儿?”母亲警惕地问,一脸的怀疑。“妈,你别拿怀疑的眼光看自己女儿,好不好?”她对母亲的表情非常反感,甚至已经到了不可容忍的地步。“不说清楚去哪儿,妈不准你出门。”母亲依然固执。迫于无奈,她只好撒谎说:“例假要来了,出去买卫生巾。”“早不说清楚。”母亲责备一句,听女儿这么一说,悬在心里的石头落下了地,心想即便那天晚上女儿和兵科有事,但没有怀孕,也是件好事,她答应道,“去吧,去吧。”出了门,马丽觉得轻松多了,她尽情地释放着未婚女子的激情,狂奔在人头攒动的大街小巷。
  咖啡馆里的轻音乐,在紫色灯光里,释放出了梦一般的柔美,让艾妮和马丽久久地陶醉着。在艾妮眼里,马丽已然成熟了,绽放出了女人馥郁的芳香,正在美化着她富有激情的生命。她不知道自己当年在男人们的眼里是否和马丽一样,绝伦美艳,让男人的梦充满活力。但她相信,马丽一定让男人们魂牵梦绕,浮想联翩。突然间,觉得马丽在兵科家里,对自己不利,哪天真发现了马丽的迷人之处,男人就会失去控制力,抛弃自己,投入到眼前这个小女人的怀抱里。她希望马丽和兵科的合作早点结束,不需要六年时间那么长。她问道:“小妹,你干嘛还不嫁人呢?”“也想,但没找到合适的。”马丽回答,她说的是真心话。“自相识以来,姐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但又不好直接问你,如果不介意的话,现在就问问?”艾妮说,她想试探一下这个小女人对兵科有没有情感上的诉求。如果有,就得尽快防备,不让她把兵科从自己手里抢走。“没事儿,你问吧。”马丽说。“你这么漂亮,当保姆,不觉得亏吗?”艾妮说。“不觉得。”马丽谈起了感受,“其实社会上任何职业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对一个人来说,只要这份职业适合自己,又能够获得理想的回报,就不应该去在乎别人的看法。”“待遇特高吗?”艾妮蹙眉问道。“嗯。他以前是我的顶头上司,虽然是个单身汉,至少我觉得人品还过得去吧。”马丽解释说,“姐,实话告诉你吧,比我以前在公司做部门主管,还要高一倍多。”艾妮惊诧了:“这么高?为什么呢?”马丽说:“据我观察,他太爱女儿妮妮了,希望在六岁前,我能进行适当的智力开发吧。”“哦,可以理解。”艾妮说,“你有没有想过和他发展感情?”“我吗?”马丽不明白艾妮的意思,回答道,“说实话,也想过,但还是否定了。”“为什么?”艾妮显得有些欣慰,从回答中,她知道这个小女人目前没有对兵科动感情,威胁不大。“不合适。”马丽回答说,“因为董事长和我父亲几乎同岁,大人们接受不了。同时,他领养的女儿,在今后也是个问题,会阻碍感情生活。”“你说妮妮是他领养的?”艾妮故作惊讶,蹙眉道。“嗯。其实,这事儿目前还是个谜,真的。”马丽说,“每当把妮妮带到小区玩的时候,人们都说妮妮是他暗中和别的女人生的,收养只不过是个幌子。”“你的看法呢?”艾妮问。“不好说,既相信,又没有证据。”马丽回答,“说实话,如果真是和别的女人一起生的,那为什么不能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呢?对妮妮来说,不公平。”“是啊。”艾妮说,表面是感慨妮妮,而实则是为自己感叹,“对妮妮的确不公平,是伤害。”
  咖啡馆里的轻音乐依旧让人心醉,两个女人在尽情地享受着那份悠闲。马丽突然觉得艾妮的关心有点过了,心里便起了疑。心想,难道母亲背着自己,与艾妮沟通过,真要把她请到兵科家,替代了自己?呷一口咖啡,她策略地问道:“艾妮姐,你真想干保姆吗?”艾妮抬起头来,说道:“嗯,多少也能挣点钱,维持维持全家人的生活。”在马丽看来,眼前这个女人穿戴一身名牌,显得气质高雅,不像下岗失业人员,倒像是个贵妇人,因此有些不相信,便问道:“依我看,你倒像是贵妇人。”艾妮“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说道:“小妹,你太抬举姐了。”接着,她装出一幅无奈的表情来,低下眼光说道:“我知道,你不相信的原因,是今天的这身穿戴。唉,都是女人,你也知道,都有一定的虚荣心。姐打扮好一点,是想留个好印象,介绍工作时,尽量选个好人家。一家人都还在等着姐挣钱养呢,妹子。”“你一定会找到好人家的,放心吧,姐。”马丽想了想,觉得艾妮的话有些道理,女人找职业就是靠的姿色和青春,“要不你到兵科家来吧,我妈就有这想法,让你去,和她一起带妮妮。”“你妈?”艾妮蹙起了眉头,“你们不想干了吗?”“不,不是。”马丽解释说,“我妈最近特发神经。”于是,马丽把母亲的担心讲诉给了艾妮,之后,评价说:“你想想,我一个才二十六岁的未婚女孩,怎么可能对兵科这个五十岁的老男人产生感情呢?即便是对兵科在某一方面有好感,也不可能就因此去爱上这个人噻。但是妈不这么想,她就要怀疑,猜忌,很想把我从兵科家赶走。唉,提起这事儿,心里就烦,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让她别发神经。姐,你给我出个主意,怎么才能打消妈心头的顾虑?”艾妮彻底放心了,坚信马丽和兵科之间不会发生她担心的事情,端起咖啡来,她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见着兵科回家了,母亲有些奇怪。平日里,兵科都是在下班后才回家,今天他居然提前了几个小时。她问道:“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晚饭,还没有开始准备呢。”“没关系的。”兵科回答,他看了看劳斯莱斯,说,“时间还早,也不饿。”换了休闲装后,他来到房间,见女儿还在睡觉,没有看见马丽,便问道:“小马呢?”“出去了,说是去买点东西。”母亲回答,接着便走近座机电话,拨通了女儿的手机,说道:“主人都回来了,你还不回来,买点小东西,需要满商场转呀?”得到女儿马上就回来的肯定答复后,她挂断电话,问兵科道:“晚上想吃点啥?好准备。”“随便都行,你们决定就是了。”兵科回答。他来到阳台,欣赏着小区里的风景,等待着女儿醒来。这时,他的电话响起了信息提示声,掏出来,发现是艾妮发来问晚饭吃什么好准备,便撒谎道:“亲爱的,今天不能去你那里,因为有个应酬,所以请理解。”“行嘛,少喝点酒,老公。”马丽回复道。“知道了,爱你,老婆。”他回复了最后一条信息。女儿睡醒后惯性的哭闹声,将兵科拽进了马丽的房间,他弯下腰去,将女儿抱起来,一边哄女儿不要哭闹,一边掏出手机来,播放里面存储的音乐。果然,音乐响起后,女儿不再哭闹了,而是乐呵呵地用一双小手去抓抢电话,他便坐在客厅沙发上,让女儿继续玩耍手机。不一会儿,马丽回来了,见兵科在带孩子,就极不好意思,忙走过去,将妮妮抱过来,一边道歉:“董事长,不好意思,刚才出去了。”“没关系,应该的。”兵科回答说,“没事的时候是应该出去透透气,不要总是关在这屋里。”“嗯。”马丽点头,并企图把妮妮手中的电话拿下来交还给兵科,没想妮妮又哭闹了起来,她只好把电话又留在妮妮手上,让她继续玩耍。“忙你的去吧,董事长。”马丽怪难为情地看着兵科说道,“等会儿妮妮耍厌烦了,再把电话还给你。”“好,我上一会儿网去。”兵科回应一句,便进了自己的房间。
  觉得客厅里有些闷郁,马丽便抱着妮妮去了阳台。忽然,一条短信飞进了兵科手机,出于好奇,马丽看了一眼电话号码,这时她惊愕了,是艾妮的。她好奇地点开那条信息,感觉内容有点肉麻:“亲爱的老公,你不在的时候,总感觉空落落的,你在干嘛?吃了晚饭吗?想你。”对马丽来说,这信息无疑是极大刺激,更让她不可思议的是,发肉麻信息的,怎么会是和自己认识的艾妮呢?从信息的内容里,她判断这绝不是艾妮发错了号码,巧合地撞上了,而是有意识地发过来的。为了能够证实自己的判断,她打开了兵科手机的信息收件箱,发现有很多艾妮发来的信息,内容更是让她不好意思读,只有恩爱夫妻之间才可能说那么刺激神经的话。她明白了,兵科和艾妮一定关系暧昧,或许妮妮就是他们俩生的。想到这里,马丽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这似乎暗合了母亲对兵科的怀疑。再想想艾妮和自己的巧遇,其实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故意设计的。见面时,艾妮问她有没有考虑过去选择兵科,实质是在试探兵科有没有背叛她。因为手机不是自己的,加之又偷看了信息,马丽觉得应该给兵科一个交代,于是抱着妮妮,来到兵科房间,把手机还给了主人,一边撒谎说:“董事长,真是不好意思,刚才妮妮玩手机时正好有一条信息发进来,不小心就碰开了,但我保证不是故意看的。请你原谅。”“没关系。”兵科回答,他不知道艾妮和马丽已经相识了,因此就没有特别的反应。当马丽抱着妮妮出了房间后,兵科才认真看信息,并回复道:“老婆,信息被保姆无意中看到了。在还没有想好怎么和他们谈之前,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我们间的关系,以免把事情搞复杂了,行吗?”“没什么的,老公,迟早都要面对。”艾妮回复道。
  兵科没有读出这条短信的真实含义,想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什么较为合适的话语,能表达出他此时的想法,就没有再回复。
  19
  马丽内心的平静被打破了,突然间对艾妮充满了嫉妒和憎恨,不是因为她和兵科之间的暧昧关系,而是艾妮设计了一个圈套,让她钻了进去。她对兵科的看法也彻底改变了,这个男人原来是如此的阴险狡诈,居然暗地里和艾妮沆瀣一气,还要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来,蒙蔽自己,也蒙蔽母亲。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伤害,需要兵科和艾妮给一个说法,要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地来伤害一个单纯的女子。她给艾妮发去了一条信息,问道:“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问吧,妹子。”艾妮回复信息道。“晚上有时间吗?”马丽说,“我想和你谈谈。”“今天晚上吗?”艾妮不明白马丽邀约见面的时间究竟是哪一天。“嗯。不过,改天也行。”马丽说。“那就改天吧。”艾妮回答。一连几天,马丽都神不守舍,带妮妮也不再那么专注了。母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女儿这种状态,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是一个天气凉爽的上午,收拾完厨房里的东西后,母女二人便闲了下来。母亲主动邀约女儿去阳台透透气,想借此机会聊聊她的心事。“丽丽,最近怎么了,心神不宁的?”“没什么,就是有点心烦。”马丽不愿把心事说出来,更不希望母亲知道妮妮的生母就是艾妮。“平白无故心烦啥?”母亲又问道,“是不是当保姆的时间长了,不想再干了。要不就让艾妮来顶替,你还是回到公司去?妈也在想,你一个花季少女,就这么被耗着,不是个事儿,所以,一直都有心让你回公司去。这里,我和艾妮适合,你的确不适合,你应该去到合适的岗位。”“妈,求你,别提那个女人,行吗?”马丽反感道。“为啥呀?”母亲不明白,“不是你让给人家找个保姆的活吗?咋的,你们发生矛盾了?”想了想,觉得不可能,因为在母亲心目中,女儿和艾妮没有单独相处过,两个人之间不应该有什么矛盾,便问道:“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实话告诉妈,啊?”马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母亲说:“妈,我不想再干了,我们都撤吧。”这是母亲压根儿没想到的,忙问:“为啥呀?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在这里干吗?怎么突然就变卦,不愿意继续干了呢?即便是要撤,你也得把情况说清楚,让妈明白到底是为了啥吧?”马丽依旧不愿意吐露心声,她说:“不愿再干就是不愿再干,还需要个理由吗?妈,你倒同意不同意,给个痛快话,行不行?”“你不说清楚原因就不行。”母亲也倔强起来。“你就那么想钱吗?”马丽生气地看着母亲。“正当的钱我当然想,而且越多越好。”母亲说,“不想钱,你开初干嘛签订这合同,现在倒是埋怨起我了。”“唉,你不懂,反正我是要撤了,你自己看着办。”马丽没头没脑地扔给母亲一句话,她离开了阳台,来到房间里,见妮妮还在睡觉,就去了客厅,打开电视,心不在焉地翻选着频道,一脸的郁闷。
  见女儿不说话,母亲就只好去找兵科,她想兵科一定会告诉自己事情的真相,于是,对女儿招呼一声,便出了门。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兵科公司的大楼前,抬起头,看了看通城盛天地产公司,便径直向大门走去,没想被保安拦住了,她没好生气地说道:“找你们董事长。”保安问道:“有预约吗?”“啥?见他还需要预约?”母亲更是不高兴,“你去问问,回家吃饭,他要不要预约?”保安不敢再阻拦了,以为是兵科母亲,便放了行。来到办公室,母亲没有敲便径直推门走了进去。此时,兵科正在和几个同事研究工作,见马丽的母亲来了,就打发走了同事。他连忙砌来一杯茶,放到马丽母亲面前,问道:“出什么事儿了?你还亲自跑到公司里来了。”“想问你个事儿。”母亲喝一口茶水,说。“啥事儿?”兵科感觉态度不对劲,心里没把握地问,“你就直说吧。”“门开着,好吗?”马丽母亲征求意见道。兵科觉得应该关了门再谈,于是,起身去关了门,又回到自己座位上。“其实呢,我不该来这里找你,不希望影响工作,但又没有机会和你单独谈谈,所以就只好来打扰你了。”母亲解释了一句。“没关系,你说吧。”兵科打消她顾虑道。母亲把自己女儿最近不同寻常的表现讲了出来,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我就想问问,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不愉快。”兵科没有直接回答,他和马丽之间没有任何冲突,唯一可能就是马丽看了艾妮发的那些短信后,产生了情绪波动,但这事儿又不好对马丽母亲提起。想了一会儿,兵科说道:“你反映的情况很重要,说实话,平时工作忙,对你们的关心不够,这有可能导致了马丽情绪波动。虽然已经二十六岁了,但毕竟她是个花季小姑娘,和我们大人的想法不一样,所以今后就给她多放点假,让她有更多机会和时间去接触外面的社会,谈谈朋友什么的。你看,这样行吗?”兵科的一席话语,打消了母亲的所有顾虑。虽然女儿为何心烦,依旧是个谜,但她不认为是兵科的原因。心头愁云消散后,便一脸的轻松愉悦,她说:“好,我今后多挑些担子,毕竟丽丽还是个孩子。”
  马丽母亲的突然造访,让兵科背上了一定思想包袱,他早早地下了班,来到了艾妮的公寓。和以前一样,艾妮依旧那么温柔与体贴,当兵科进门时,她主动接过外衣,并将一件睡衣披在男人身上。她发现兵科心情不是特别愉快,便问道:“老公,怎么了,心情不太好。”坐在沙发上,兵科燃起了一颗烟,吸了一会儿,便把马丽母亲去公司找他的事情讲述了一遍,说:“我也发现,自打看见你发的信息后,她就变得消沉了。老婆,帮分析一下原因,并提出一个好的建议,要怎么处理,才能彼此都愉愉快快地接受?”“让我怎么说呢?老公。”艾妮很明白马丽的反应是为了什么,她不好如实地讲出来,担心不被认同,影响感情,想了一会儿,问道:“老公,愿意回答一个严肃的问题吗?”“说。”兵科看着艾妮,“保证如实回答?”“在签合同之前,你真的没想过和马丽发展感情吗?”艾妮问。“其实,想过。”兵科说,“但知道不可能。我与马丽的合同只是保姆与雇主之间的劳务合同,与我们当初的合同有着本质区别。你也知道,即便马丽有心思与我发展感情,可她父母也不允许,要不她母亲跟来干啥?不就是监督嘛。”艾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分析道:“依我看,马丽是突然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后,接受不了,心理产生了排斥反应。不过,既然如此,就应该抓住机会,解除合同义务。老公,我不想被误解,爱你,我很想回家,但绝不会伤害任何人。”
  20
  本来早就希望直问艾妮为何要欺骗自己,但当打电话正式邀约见面时,马丽却犹豫了,不知两人见面后该谈些什么。既然艾妮已经邀约自己去公园里走走,她也就只好答应,并准时赴了约。再次看见艾妮时,她惊讶了,这个女人不再是以前的摸样,给了人一种气质高雅的新感觉,那气场让马丽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的短处在何方。她找到了兵科喜欢艾妮的答案,也找到兵科对自己不太动心的原因,艾妮更性感,更风云,而自己正好缺乏这些因素。相互打过招呼后,她们来到吊椅处,各自选了一把吊椅,坐进去,仰躺着,一边看风景,一边聊起了天。
  “最近,妮妮还好吗?”艾妮不需要像以前那样隐瞒了,开门见山地问起了女儿。“还好,放心吧。”马丽回答,并问道,“你爱他吗,除了钱?”“嗯。”艾妮说,“很爱,很爱。”“妮妮是你们生的吗?”马丽又问。“嗯。”艾妮回答,并补充道,“一年前生的。”“在哪儿?”马丽继续问。艾妮把眼光转向马丽:“如果我说在他家里,你信吗?”“在他家里?”马丽有点不相信,“如果没错的话,需要一年时间,这一年你老公都没发现?”既已到了如此情形,艾妮觉得没必要再隐瞒实情了,说出真相更利于事情的处理。她把两年多前和兵科签定合同的事讲述了出来,然后,说:“小妹,说真的,开初和兵科真的没有想过能走到今天。唉,我也三十了,应该有个归宿了。”
  听了这个离奇故事,马丽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了。她沉默不语了,内心里表现出了极为复杂的感受。“也许你从此会认为我是一个坏女人,看不起我,甚至看不起你的董事长。”艾妮自言自语似的说,“其实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找到了生命中完全属于自己的那个男人,兵科也找到了属于他生命的女人。相信,我们今后会很幸福,很幸福。”马丽听明白了,但她又不愿意把心头的话说出口,于是,取出手机,给近在咫尺的艾妮发了一条短信:“想回家吗?”“嗯,很想回家。”艾妮回复道。马丽从吊椅里翻身下到了地上,看了一眼依旧躺在椅子里仰望蓝天的艾妮,背上自己的挂包,静悄悄地离开了公园。她给艾妮发去了最后一条短信息,说道:“你回家吧,我祝福你,真诚地祝福你们幸福快乐!”紧接着,她也给兵科发去了一条短信,说道:“董事长,晚饭后,我们单独出去走走吧,谈谈艾妮回家的事情,好吗?”她关了手机,放进挂包里,不再想任何问题了,所有的问号,都已经有了符合逻辑的答案。
  吃过晚饭后,兵科主动邀约马丽出去散散步,透透气。母亲不知道兵科的用意何在,就要求自己也一块儿去,她说:“今天天气不错,也顺便带妮妮出去走走?”“我想还是麻烦你照顾一下妮妮,我和小马单独谈一件事情,行吗?”兵科不赞同母亲一起出去谈事儿。没办法,母亲只好同意了,但她心里忐忑不安,临出门时,找机会靠近女儿招呼道:“多长个心眼儿啊,傻丫头。”马丽只是对母亲抿嘴一笑,应付过去了。
  来到小区一个花坛内,兵科选一个休闲椅子,坐下来。继而,他掏出烟来,吸上。“你对上次的信息有什么看法?”兵科打开了话题,“是否觉得董事长很坏?”“没有。”马丽摇头,“真的,董事长。”“一点看法都没有吗?”兵科不相信,“不像是你的真话。小马,我最欣赏你的,就是说真话。”马丽没有立即回答,低下了头,想了想,又把头抬起来,看着董事长:“妮妮管她叫妈妈吗?”“如果是呢?”兵科说,“你怎么评价?”因为事先知道,马丽没有吃惊,她又问道:“她不是单身,你知道吗?”“如果我说知道,你怎么去评价她?小马。”兵科说。马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静静地等待着兵科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其实兵科此时很为难,他要谈的并不是自己和艾妮的今后,而是艾妮要回家,马丽母女就需要离开。换了其他人,或许就直接找一个理由,毁约了事,但马丽不行,在一个公司里共事那么多年,不能简单地毁约。“小马,告诉你实情吧,艾妮就是妮妮的亲妈。”兵科只好把实话讲出来,希望得到理解和支持。马丽其实已经理解他们了,说道,“董事长,我明白你的意思。请给一点时间,让我做一做妈妈的工作,好吗?”“小马,我是这么想的。”兵科说,“只是解除你的合同义务,我依旧每年支付二十万元的酬金。当然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就是这事儿只能你知道,不告诉其他任何人,包括你母亲。你看行吗?”“我完全理解你,董事长。”马丽说,“付清今年的酬金就行了,其他的不要。”“不不不,不能这样。一定要按我说的办,行吗?”兵科说,“下一步还是回公司干吧,啊?”“不了,董事长。”马丽摇头道,“好意,我心里领了,也谢谢了。我还是另谋职业吧,不再回公司干了。”
  谈话结束后,两个人沉默起来,似乎那个初冬的黄昏凝固了。兵科不时地看着马丽,希望她能够谈谈想法,或提一些要求。然而,马丽始终低下眼光,缄默不语。良久,她把手伸到兵科旁边,请求道:“董事长,牵一牵我的手吧,行吗?”兵科为难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是婉言谢绝,还是该把自己的手伸向那双洁白的玉手。马丽知道被拒绝了,收回了自己的手,站起身来,默默地离开了。看着马丽远去的背影,兵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坐在小区的休闲椅子里,久久不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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