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母亲来我家,还没见母亲的身影,就听见了她习惯性的干咳声,我赶紧迎了出去,猛然间,看见母亲岣着背,迈着艰难的步子上着台阶,顿时,我的脑海里闪现出了我不愿想的几个字:“母亲,老了。”
母亲,已76岁了。确实也算老龄了。但是,我多么希望她永远不老,永远年轻。因为她年轻的时候吃了太多太多的苦,这些苦是我永远都无法忘记的。
母亲从小生长在乡下,她的童年是在黑暗的旧社会度过的,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解放后,由于姊妹多,劳动力却弱,日子仍然过得很辛苦。
母亲与父亲结婚后,来到了重钢。1958年大炼钢铁,她有了工作,生活渐渐有了改善。但是哪知好景不长,1959年到1961年国家三年自然灾害,可把人民害苦了。那个时期,粮食定量,物资匮乏,别说吃肉,就连饭都吃不饱。母亲爱儿女,胜过爱自己。为了保住我和两个弟弟的性命,家里有点吃的就尽量省着让我们吃,而她自己常常是饿着肚子去上班。在那时,人们的思想很先进,无论什么时候加班,也不管加多长时间的班,都是义务,人人都没有什么加班费的概念,有时一天累下来,母亲是头昏眼花,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1962年,日子渐渐有了好转,人们的精神生活与物质生活有了明显的改善,我们家的生活也随之有了改善,但是到了1964年重钢开始大量减人,母亲被“压缩”了。在那个年代,只有国营和集体所有制,没有什么私有化企业,找工作很难。为了谋求到一份工作,母亲响应了“先安后压”的安置政策,进了一家运输联社的集体单位。顾名思义,这个单位就是从事强体力劳动的。母亲个子小,她的工作不是担就是抬,或者就是卸火车皮,就是用铁铲,一铲一铲的卸各种各样的矿石,而且是在露天作业的多,热天太阳晒、下雨被雨淋,有时一个车皮的货,必须得在规定的时间内卸完,然后下一个车皮才到得了位,工作十分辛苦,常常是累得人连腰都直不起来。母亲有一个响亮的绰号,叫“韦驼”——因为母亲姓韦,同事们都叫她“韦驼”。这就是因为她长期的担抬、长期的弓着腰上下车、长期的重体力劳动,所造成的。这么辛苦的工作,母亲一干就是十几二十年,直到母亲退休,她的背也仍然直不起来。
母亲是一个十分吃得苦的人,记得有一年,母亲的脚无名中毒了,脚丫烂了,脚背也肿了,医生给她开了休假条,可她舍不得休息一天,她跛着脚,一瘸一拐的坚持去上班。
1964年4月,家里又添了妹妹,还有外婆,共是7口人。父亲的工资也不高,一家人的生活还是比较拮据,母亲更加节约,常常是上班的时候自己就带点咸菜去下饭吃,为了不让别人看见她经常都是吃点咸菜下饭,吃饭的时候她就只好找借口不与大家在一起吃,而是自己躲到一边去吃。
随着我们几姊妹渐渐长大读书,开支也越来越大,母亲更是没日没夜的工作。那个时候,母亲的工作是计件制,是做得多,得得多,有时一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记得有一天夜晚,我在睡梦中,突然被窗外的一阵阵雷雨声给吓醒了,起来一看,见母亲还没有回来,眼泪水忍不住噗吱噗吱地掉了下来,害怕地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心里一直默默地念着:老天爷呀,你别下了吧,我的妈妈还没有回来。望着望着,雨真的渐渐小了,雷声也停了。
我终于听见了母亲“咚咚”的敲门声,母亲终于回来了,可是她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看到母亲这个样子,我的心里更加难过,但是我的泪水却没有流出来。
母亲如此辛苦,也省吃俭用,但是她还常常帮助别人,也从不嫌贫爱富。
我们家,乡下的亲戚比较多,在改革开放前,他们相应也都比较困难,隔三差五的总有亲戚来造访,其实他们来,是指望能得到我们家的一点帮助,而那个时候的我,却一点都不懂事,看见别人来我家,就不高兴,甚至当着别人的面与别人吵:你又来吃我们家的饭,又来找我妈妈要钱。想起那个时候的我,是多么的幼稚而不懂事。
但是有一件事,在帮助别人的事情上,却使母亲好久好久心里都隐隐作痛和难受,那就是她的侄女。
她侄女也是生长在乡下,父母去逝后,房子归了她幺爸幺婶,她也就与他们生活在一起。那一年,她也有二十来岁了,她生病了,并感觉到病情有些重,就来到我们家,只给我母亲说她生病了。母亲立即带她到医院去看病,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却不见好转,就只好在医院进行全面身体检查,这一查不要紧,可把母亲吓坏了,她患上了肝炎,这可是一种传染病呀,全家人立即到医院进行体检。当时我儿子、弟弟的儿子,都只有二三岁,都是由我母亲在家看管,结果两个孩子都被传染上了肝炎。无论后来怎样医治,两个孩子始终是乙肝病毒携带者。长大后,我儿子参军,弟弟的儿子工作,都因此而受到了影响,也因此而改变了两个孩子的命运。
母亲为了帮助别人,却使自己的亲人受到了伤害,但是我并不怨她。她在我的心中,永远是伟大的,她是那么勤劳、善良、慈祥。她教悔我们怎样做人,做一个坚强的人、勤劳的人,怎样善待他人,她为我们树立了非常好的榜样。
2013年3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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