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我站在灰河岸边的刚被推土机翻出来黄橙橙的土堆上面，望着灰河的东流的水，眼前就能自然而然地浮现一个久违的画面。要我来叙述画面的内容，我会借用马良的神笔，如果在蔚蓝的天空上画出几只飞翔的喜鹊，那么喜鹊就会自然而然地选择着它眼下的岸边的白杨树林里的最高的一枝树干安家。我会借来韩湘子的玉箫，如果在清澈见底的浅浅的河水里吹奏，再用淌起的流水的声音伴奏，那么蝴蝶蜜蜂就会从白桦树林阴下的花草丛中飞奔而来助兴。就在我回想自己回到自己小时候的灰河的里里外外的美景的时候，记忆的窗户竟然给我开启了一个意外的惊喜——我小时候曾经放生的那只小龟，或许现在还在我脚下不远的地方徘徊，就像它能坚守它被放生地的地方一样。我觉得，它这不能叫坚守，应该用眷恋来形容吧。是啊，现在，我眼前的灰河的景象没有我印象里的一点轮廓，只有这水依然向东流而已，若说它还在这里生存的话，那它真的就是墨守陈规了呀。   

   若说墨守陈规，我觉得自己也不比动物精明多少。我依然喜欢来灰河岸边，哪怕它现在只是像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孩子——找不到两岸的绿林、繁花绿草，找不到竹排、铁船，也找不到伙伴们追逐玩耍的欢声笑语。这怎么不让人伤怀。记忆里的灰河完全没有必要把这种心情表达出来的，同时，也没有表达这种心情的境遇的。记得十几年前，不论是春夏、甚或秋冬，都有让人挥之不去的印象。春天里，成群的野鸭、蛤蟆在各自的爱河里轻踩着清水，那流水泛着的白茫茫的雾气，仿佛云彩找不到回家的路一样，会一个劲儿地围绕着河岸转悠，人在岸边不走，也会被这云彩强加上仙衣，这时，如果岸上的吐绿的柳叶若被春风抚摸了，那它将毫不客气地硬塞给人一顶崭新的草帽。夏天里，我们农场职工的同龄的孩子们会一直踩着流水度过午后至傍晚这一段时间，我们总是逆流而上，在清澈见底的流水里，踩着柔软的沙子，把水草里的、砖头底下的、泥沙里面的鱼虾逐到我们幼小的手掌里，我们有时会拿捕鱼工具的，像罐头瓶、方便面袋都被派上了新的使用场合，有的时候，我们就像是鱼儿一样在水里追逐着鱼虾们游泳，捉住鱼后，我们会在早被草甸编织而成的岸上，比较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到晚上，我们会伴着月色在白杨树林里捉蝉的幼虫，我们一般会忙活到深夜，以便隔天的清晨会享受到更加丰盛的野味，我们也会捉萤火虫，捉它们就到夏末秋初的时间了。秋到了，河边草丛到处都能听到虫鸣声，这也预示着，能当我们的野味就更多了，像烤蚂蚱、炸蟋蟀、烧玉米、啃红薯、炒黄豆等等，我们也会在农忙的时候，在撑粮食口袋累了一天之后，在河水里洗口袋、洗衣服。冬天萎黄了河岸上的草，我们会在岸边升起柴火取暖，大家围坐在篝火旁边，不用当心火势难以收的，临近河水，火势若真得难以控制，只要我们用手捧着水迎着那火势的风头一扑就解决了，有时候，我们灭火的水，就用自己的尿代替了，用不了几秒，几根水柱就能让黄草变成草灰的，若河面结冰，我们偏不让它停滞流动，不知谁第一个把砖头扔向水面，紧接着的砖头、石块、土块就像是夏天的受惊的野鸭一样搅得冰面难以合拢。

   不论是春夏秋冬，灰河河面上都是有船的。只是船的多少大小不同罢了。船多的时候，一般是在夏季。夏季里，赶鸭子的大军会挨着农场附近的灰河岸边建立宿营地的。因为那里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俱全——在夏天，水边适合养家禽；农场职工都是质朴可爱的劳动者好相处。往来的船只就在这天时地利人和的环境里来来往往好不热闹，这其中的大部分船只都是赶家禽用的，极少部分是用来游玩的。春季里，用船游玩的人多。三三两两的旅客、对对双双的情侣都会把富商在灰河岸边建造的农家小院、饭馆、食堂当做他们停歇的地方。旅客当然是客随主便地享受着异地的乡土风情，而令鸳鸯羡慕的情侣们则是把自己的对对方的爱慕和着流水一并吐露，卿卿我我的态势比童话故事里的要美许多。春天的情侣两情相悦，他们顺理成章地就在秋天到来的时光里步入婚姻的殿堂。情侣们忙着，闲着的在灰河旁建造的高中的学生们会借来养鸭的船来荡漾秋波，载着流水读着外语，把鸭群也搞得不知所措。只有冬天的船只少被使用，它们就会同冬眠的小鱼小虾小蟹小龟们静静地呆在灰河里，等待来年的鞭炮声能够让它们也添添乐趣。

   我印象里的一段灰河水就有两座桥架在上面，这两座桥离得很远，其中一座是铁路桥离我住的地方很近。小时候，每次都能在家里看见火车头冒着的白烟，这时，火车的轰鸣声也不知断断续续地奏响了几次了。在桥下的时候，当火车从桥上飞驰而过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就像是在飞机翅膀底下一样，桥身战栗，我的心就跟着战栗。铁路桥是铁路铺修在石拱桥上面了，我印象里的另一座桥也是石拱桥，是农场职工通向县城的必需经过的道路。这座桥建了很久了，小时候的印象里它就已经很旧了，但是质量很好，它能够承受20吨的重量。

   现在，我不知道那座桥怎么样了，或许依旧破旧吗？我想肯定已经被列入维修的计划中了吧。至少，我现在脚下的翻着的土虽然破碎了我的美好而多彩的回忆，但是它毕竟是为工程项目做准备的，在整修的灰河水里也会清澈、岸上也会有树林，那么，鱼儿们会游得更欢、船儿将会更繁多、人们也会更幸福吧。我想，过不了几年，灰河的人文景观将会比我回忆的儿时的画面更加美好，到那时，我的记忆里的灰河定能造就另一番胜景。

    2013年元月24日（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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