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散落在肩头，枝头的鹅黄已经装点了大街小巷。她的心依旧不曾温暖。有些恍惚地望着路边的行人，两个孩子从身边跑过，女孩子摔倒了，哇哇地哭，男孩子停下来，为妹妹擦干眼泪，他们一蹦一跳地远去了。她的心咯噔一下，眼前模糊了起来。

    自己曾经也有一个哥哥。哥哥的背很温暖，虽然那个时候，哥哥也只是一个孩子，可是她总是习惯了在哥哥的身后躲避风雨。两个人手拉手地跑出去，哥哥爬上树梢，扔下来好多的榆钱，她翘首等待的小身影就欢快了起来。

    “你不长眼睛啊。站在大路中间，找死啊。”

    她猛地回过神来，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身后已经停了几辆车，司机拼命地按着喇叭。她赶忙闪到一边。以前的这个时候，哥哥总是在她的外侧走着，提醒她小心路边的车。她总是习惯了哥哥的气息，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地上演着。心不由得沉重了。

    那口冰冷的棺木又在脑子里飘了起来。那天在哥哥的灵前，泪水滂沱。冰冷的棺材里躺着的人好像只是睡着了，就像小的时候在自己的身边睡着了一样，她轻轻地握着哥哥的手，冰凉冰凉的，脸上已经丢失了一块肉，那是车祸在哥哥身上留下的痕迹。早上出去的时候，一个活生生的人，下午回来，却成了如今的模样。她哭天抢地瘫在地上，天旋地转。哥哥尴尬的勉强的笑定格在她的眩晕里。

    那天，天寒地冻，在小镇上卖蔬菜的哥哥说，让我用你的车拉一趟蔬菜吧，以前都是开着电动三轮，今天太冷了。

    她撇撇嘴，新买的车，让你装满了蔬菜，多脏啊，穿厚点就行了呗。

    路上有还未化完的雪，哥哥也是刚学会开车，她有些舍不得。

    哥哥有些尴尬地勉强笑笑说，只是开个玩笑，哪能用你的新车拉菜啊。

    就在那天下午，派出所来人的时候，她正准备从老家返回。她突然地有些反应不过来，笑着对警察说，你们一定搞错了，怎么会呢。慢慢地清醒过来，腿一下子软了，她跌跌撞撞地赶往出事的地点。事发现场的那一大片的鲜血映红了她的眼睛，烧红了她的心。她就在那里欲哭无泪。

    轻轻的擦干哥哥身上的血迹，就像是小的时候哥哥为她拍拍身上的灰尘。她的心疼的受不了。眼前的车子刺得她的心痛。哥哥是因为跟一辆农用机动车相撞，被对方一下子在侧面撞到了身体。如果开的是自己的车子，起码会有一个缓冲的力量。她突然觉得，一个刮擦，一个碰撞对于一辆车而言真的算不得什么了，相比于一个鲜活的生命，车，只是一堆零件而已。

    或许，生命是有劫数的，或许那天就是。她竭力地让自己相信不是自己害了哥哥，可是心还是突突地跳着，紧了起来，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疼了起来。

    车子已经扔在一边很久了。坐在车子里，仿佛哥哥就在身边，一脸尴尬的笑。

    记得以前哥哥的笑从来都是爽朗的。可是，后来有了孩子，嫂子常年吃药，哥哥用一辆脚蹬三轮车来回拉菜，养活一家人。慢慢的有了电动的。哥哥还说以后有了钱要买一辆面包。刮风下雨就不怕了。想着哥哥黝黑干瘪的脸，望着自己梳妆台上一瓶瓶的名牌化妆品，她一阵阵酸楚，泪如雨下。

    这些年，或许太忙了，或许自己真的淡漠了很多。每天拼命地追逐着自己卡上的存款数额。想着以后孩子上好的大学，自己换一套大的房子，然后不时的度个假。只是在过年回老家的时候才见到哥哥，只是觉得他的脸有些黑。

    母亲诉说着这些年哥哥的不易和压抑。讲着哥哥在喝醉的时候会哭。她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

    结婚前，哥哥在送她的时候说过，盼着你以后能过的好，要是受了委屈跟哥说。

    她不曾受过委屈，也不曾想过哥哥的委屈，小时候的习惯一直陪伴着她，哥哥就像是遮挡风雨的伞。直到她有了华丽的转身，哥哥在家里的一些事情上依然喜欢说，没事，有我呢。

    “妈，你给我买好吃的了吗？”儿子放学回来了，走之前告诉她想吃点别的什么，天天一样的饭菜，腻了。

她望着儿子有些恍惚了，自己在儿子的这个年纪，也是这样对自己做工的哥哥说。每次在外领了钱，哥哥总是给她带一点礼物，她总是高兴地又蹦又跳的。

    “妈，你怎么哭了啊，心疼钱了，以后我挣了钱也给你买。”儿子开玩笑地说。

    她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总是天真的跟哥说，以后挣了钱，要给哥哥买好多好东西。哥哥望着大口大口地吞食东西的小妹只是憨厚地笑。

    如今她真的长大了，确切地说是长老了，也只是在这个时候才冷静地想明白了很多。可是，人已经不在了。

泪水再一次汹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