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小园何时冬至，可不是就在如今嘛。想到春季里，匆匆融水形成的镜子里，鸟鸣兽现，俨然一个动物世界；夏季里，竹子、鲜花、野草在老鼠嘴里一天一换颜；秋季里，果香蔬肥沾满虎背熊腰。冬来了，园子该安静下来了吧。

    是啊，再不用担心贪嘴的老鼠了，也不用担心嗔怒的狗熊了，痴迷的是冬雪的脚步，无需疑惑湖水的怠慢、停滞以致毫无生气。看那，不知不觉中，雪已经覆盖了整个小园，山石、草场都羞愧地消失在游客的视线里了。要说，虽然小园冬季开放，但，冬季里的它无景无色，为什么偏偏来这么多的游客呢？莫不是，游客们真得是太安逸了呢。身为护园工人的我，坐在小园门卫室里，很是吃惊眼前的玻璃镜子中的景象：雪上，人的脚印一个摞一个；空中，似乎弥漫着烟的味道。脚印是刚刚产生的，莫非是神仙来了吗？若不是，那么，我怎么没有瞧见人影呢？莫非是雪大？莫非是自己在做梦？我忙问同事，他看到人了吗？他只说是早上六点多见过人影，他肯定是园内人，而不是游客。怪不得呢，原来是我起得太晚了，所以才没有见到。但，转念一想，不对呀。这脚印很多，且大小不一，绝不是昨晚值夜人方便时留下的，因为值夜班的就一个人，这分明就是人群留下的嘛。真奇怪，我们议论着议论着，我便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开始发凉发麻了。怎么办，要不要报警？同事瞪大眼睛问我。我说，先别忙活，让我想想。想啊，冬天里，园内什么值钱的花草都谢过已早，什么值钱的设备早已转移到总仓库了。我就对同事说，咱们也没丢东西，报了警，人家还以为我们是疯子呢？！可是，我打算不再在屋里呆了，我突然觉得自己说话都没有了底气，怀疑着屋内或许有黑手吧。现在，我非常痛恨这冬日的厚厚的积雪，试想，若没有这大雪，我们站岗的，不就很轻易觉察出是什么走近了我们吗？

    如今，这雪实在让整个小园充满着阴森的感觉，本想出屋的我，撩起遮挡布，一股冷风冷气飘将过来，让本来就怕冷的我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再一看，那远处竹林的上空徘徊这一层层紫白的雾气，莫非？我还没有来得及补全我的疑问？同事，立刻拽了我一下，大声地嚷道，偷猎，偷猎的，快报警，快，你给我说说报警号码。未成年也得有常识呀，我猜他一定是被吓得魂不守舍了。我大笑起来，瞧你那熊样，就这点胆量。其实，我说他的同时，自己的心里也没有底，我真不愿意这烟气就是从偷猎者气枪中发出来的，若是真的，园中动物被猎杀或是丢失，那么我们的月工资岂不是泡汤了，这几天也就白忙活了。想的同时，我早已夺过他手中的公用电话，拨了号码，可是听筒上一直是停机呀，我向电话显示器一看，原来是我拨了我的以前的手机号，这会儿早不用了，也怪不得它不会响了。同事问我，怎么样，什么时候来。他这一问，我故作镇定，胡乱地说着，我们这里怎么样怎么样的话，并很快地挂了电话，以免在孩子面前丢面子。为了避免尴尬，我立刻想到那竹林地下是湖，就笑着对他说，湖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偷鱼也用不着气枪吧，再说湖面可能早就结冰了吧。他仍然坚持说要给园长打电话，被我拦住了。我像是教育小孩子似的对他说，你怎么这么傻呀，怎么这么笨呀，找批的吧。咱们得去瞅瞅，听话，听见了没有？！

    他毕竟是个孩子，拽不住我的哄骗威吓，我们就像是探险队一样，踏足在可能危机四伏的雪园里，深一脚、浅一脚，心中充满忐忑，深怕自己一脚下去，踩住偷猎者的脑袋或是胳膊。我走在他的后面却比他更害怕，我真打算过了年之后就不再干了，以免被这些个雪天弄得神经兮兮了，现在是白天，那要到晚上该怎么办？若不是他上星期迟到被罚，那我今天甚至今晚就是独自受罪了。我真埋怨园长，既然有大雪，那园子还开放它干嘛，这才是整个冬天的第一场雪，若以后还是这样，那我岂不是要提醒吊胆地度过吗？真是不敢想，真是不敢说，我是更不敢看前方的路，只低下头来盯着他的脚印，慢吞吞地走着再熟悉不过的路，却全然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停下来干什么？！我跺着脚，吃惊地问。他吞吐地说，你难道没有看见？我浑身发抖却故作镇静，咬着呀答道，什么？我心都虚了，难道是什么野兽从圈里逃出来了，还是凶悍的偷猎者让他惊得魂不守舍了。没等我想下去，我突然听到有两种声音：男人的和女人的，声音都是很沙哑，但是却带着笑声。莫非是？我不敢想下去了，难道他们一丝不挂？不会是正在偷鱼吧。正在我抬头时，“洗澡”这两个字撞击了我的耳膜。什么？我差点喊出来。我在心里想，莫非他们疯了。不对，一定是这个小子在骗我，洗澡又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我认真地问，真是洗澡的吗？他没有回答，只是和我交换了位置，躲在我的身后，抓紧我的棉衣。

    这时，湖面的赤裸裸的景色就展现在我的面前了。远远地泛起的碧波击打着被热气融化的竹根，只穿短衣短裤的男男女女真像是天鹅游在湖面，随着衣着的五颜六色更替，湖水像是被煮沸了一样，一股一股地滚动着，让年轻的我，心中沸腾着燥热。我大声地对害羞的他说这是冬泳，很锻炼身体。说着，我把他拉到我跟前，说，害羞什么，人家又没有怎么样。不过，他终究是个小孩子，哪里懂得赏玩这免费的美景呢，只是跟我说，园门口要站岗，他先回去了。他渐渐地累加那初来时的我们的脚印，只留下我在欣慰着自己的发现。这会儿，我竟然觉得园长的决定是多么科学。原来冬园里，还有这般迷人的景色。

    不用说，在“天鹅们”尽情游玩、尽情欢闹的情势下，湖里的鱼儿不觉得寂寞，就连我这个为人民服务的园工这会儿也能接受别人用身体勾勒的景色的服务。这难道不是“抛砖引玉”的又一诠释。哎呀，雪呀，明天你是否还会来光顾我们的小园呢？为什么我现在“杞人忧天”，原因是，人们的欢呼声、人们欢腾的动作、人们拥抱大自然真情的体温正在融化这冰冷的积雪，就像它能轻而易举地碎化湖面的冻冰一样，无需太努力、不用太用力。不知什么时候，我才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了，只觉得自己在那里呆立了很久，直到远处的“天鹅们”慢慢地游来，游到能被看清身上的翎毛之时，我才慢慢地走向原来的路。一路上，我都在反复思量，自己的“偷懒”若是被园长知道了，自己该怎样解释呢。这时，我身后隐约传来一个声音“拉我一把。”，这句话真是及时，真真地给我提了醒，借口随即而生。

       作于2013年元月7日下午（——1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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