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没有太阳的周末，漫天水气，绵绵细雨伴随着寒冷北风拍打着湿润的地面，没有人知道今天会是怎样一个和平时相比有所不同的日子。清晨的街道几乎看不见行人，车也少之又少，没有人会在这么早的星期天出来上班。然而在不远处，你会看见一个全身黑色穿装的人，他披着外皮内绒的大外套，里面非常整齐地一件红格衬衫和背夹心，腿上一条又黑又厚的牛仔裤，加上一双耐克运动鞋。上衣口袋里则装着身份证、钥匙、手机、几张卡片和一点零钱。街上的风很大，他挺直腰板大步向前，仿佛一点都不畏惧大自然的威力，而要向它证明自己也是强者中的一员，也许是衣服穿多了就忘记寒冷了吧。那个人在行走，那个人在沉默，那个人就是我。

       时间回到上上个月的中旬，我无意间走过一家正在建筑的大型楼盘，因为口渴我走进了那栋大楼里的售楼处。喝过水后想想自己既然来了，不如随便问问他们这个楼盘是怎么个卖法。一问一认识，之后再一联系，糊里糊涂地就办了一张VIP卡，其实VIP卡没有什么作用，只是一张卡片罢了，不需要你一分钱。此后一个多月那边就再没动静，说是要等到开盘的时候再给我电话通知来买房。昨晚终于接到了短信，通知我今儿一定要在八点钟之前赶到开盘现场，去参加房地产公司期待已久的售楼仪式，说之后还有额外的抽奖活动。我走在去那儿的路上，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试问我昨晚近一点钟才睡，早上七点起来能有精神吗？匆匆吃了个早点便夺门而去。

       大家都是去买楼的，然而我在这一个月里思来想去后竟不太想买了，然而为了不辜负那位销售经理每次的热情招待和咖啡蛋糕。我还是硬着头皮去了，谁都希望在自己开张大吉的日子里人气旺盛，姑且去凑个数也好。七点五十我到了现场，那条狭窄的马路已经被他们的保安人员封锁了，只有来买房的车辆才能进入旁边的停车场。我步行而来，从人行道边拐了过去，来到一个销售人员面前询问签到的地方，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示意马路对面的雨篷下便是。我漫步走去，来到几位小姐面前，她们问我干什么的，这里是贵宾登记处。我无言作答，拉开大衣取出自己的身份证和VIP卡。没想她们脸色随即一变，就在我递给她们这两样东西的时候。

       很快地我拿到了一个号码牌，上面粘贴着我的名字和编号。回到马路对面的销售处，只见原先的模样已经更改，左右两边都用塑料墙遮挡住，各边开一个小口，只能供一人通行，而入口处却拉上红条，旁边站着两个保安和一个销售员，清一色的黑色西装加尖头皮鞋，胸前挂着工作牌。我把号码牌拿在手里，他们很客气地让我进去了。原来里面是一个临时的铁柱帐篷，尖尖的顶棚好让雨水顺着它流到帐篷的两边。篷子面积不大，两百来平米，左边又用塑料墙围起一个小房，门口挂牌“计价区”。里面的位置坐了一半，我算比较晚到的，因为是在九点钟开始抽号买房，谁都希望抽到合意的套房，便早早前来排队拿号了。我的号牌是四十三，适合我的小房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现场的每一把椅子都包上了椅套，上面有一个纸袋，我在靠后排的位置选中了一把坐下，拿起袋子看里面是三文治、牛角包、豆奶和矿泉水，想得还真周到。拿上一个牛角我吃了起来，很快地全部被我吃光，味道很一般，完全没有原先在售楼处吃的蛋糕美味，更不用提咖啡和豆奶的差别了。此时是八点十五，离活动开始还早得很。我翻开椅子一角的外套，里面原来都是些不堪入目的霉东西，椅腿因为潮湿而长了一层绿苔，我不忍再看，连忙将它还原，权当是豪华座椅一把吧。

       帐篷下的人头连头，有上百号之多，大部分是亲自前来，有些则是代表公司而来。他们有着一些共同的相貌特点：大圆鼻子，高高的额头、没有小市民的俗气，却有很重的凶恶气息在脸上，而且没有几个帅哥靓妹的面孔，而是以半老徐娘和中年老男为主。有几个长得一幅恶狼相貌：尖嘴尖鼻尖脑门，还有些一脸丑态，地中海的头顶、熊猫似的眼圈、还有一具浮肿的身体。我在里面显得太稚嫩，舞台上不停地播放着地产商的宣传录像，让人不愿再看第二遍，只好坐在末排欣赏他们的尊容了。

       不久后有人到台上来表演音乐节目，为什么吹萨克斯的人都那么瘦呢？我旁边的空座位也迎来了一个留马尾的中年妇女，手上拿着刚从计价区得来的楼层面积图。我实在没有心情跑去问价格，也无法忍受这无聊的气氛，便把座位让给别人，自己到处走走看看。由于早上走得匆忙，刚才又吃了那么多食物，现在的肚子便有些不安停了。活动方在广播里说洗手间在隔壁写字楼5层。我走去那栋楼上了电梯，等到那层后我出来一看，整层楼空空如也，一时我傻傻地站在原地，不想同电梯跟在后面的一位阿姨被地板上的台阶给绊到，整个人撞到我的背中间。如果我没有停下脚步，后果又会如何？要是那位阿姨为了买套房子而摔得鼻青脸肿，就太不值得了。洗手间在贴墙的角落里，男厕的洗手池和小包房之间也有一个台阶，而且比外面那个要高出许多。当我解决完准备洗手时，由于没看地面一脚踏了个空便整个人向前扑去，好在踏空的腿稳住了身子才幸免于难，人却被这一吓给吓醒了。好吧，洗手池的水龙头很漂亮，但是从里面出来的水却只有我小拇指那么细，难道中国缺水的问题已经到了这份田地吗！我顿时感觉很不舒畅，买房的心情基本上就被一个洗手间的问题给破坏了。

       当我重新回到开盘现场时，主办方已经开始表演各式各样的节目来平息前来买房人的焦急心情。六个年轻貌美的高个姑娘，相信都是二十左右，在这么寒冷的天气穿着吊带衣和短腿裙在台上表演歌舞，难道她们就不觉得冷吗？难道她们就没发现台下的人今天根本就没心思看她们的节目吗？为了一口饭也只能这样了。现场已经挤满了人，雨也下得更大了，很多靠边呆的椅子都被撤走，不过没有人会在意这些。我又拿上一瓶矿泉水喝了起来，顺便拿了一张银行方面人现场派发的贷款宣传单，考虑着究竟要不要买这里的房子。而人们期待已久的九点整终于来临了。主持人走上台前向大家宣布抽房活动正式开始。五个号一组，到计价区的小房间里去摸房号。看着那些迫不及待的样子，因为抽到喜爱房间时得意忘形的笑容，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前两拨还好，主持人要叫号才会有人起身，但秩序很快地就被打破，从第三波开始，尊贵的客人们就一窝蜂地往房里挤，为了一个满意的房号，几个女人你商讨来我计较去的声音从小房间里传出来，大家仿佛都能听见。我坐在离门口不远的水箱上，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到了第五批，拿着后面号的买家焦急地望着那个小门，前面号的已经拿着房号去找他们的销售经理结算贷款金额并交付购房定金，而正在选房的人则在里面不停地争执。我下定决心不买了，这样子的生活实在太辛苦、太无昧。我给我的销售经理发了一条短信，以自己不能全额付款，但又不喜欢和银行打交道为由说明自己待会不能在她手上买房了，至于我那四十三的号码牌是个人身份制，所以也就没有办法送给其他的买家了，我丢掉了牌子，喝完了那瓶水，便悄悄离开了那个喧杂的街市。

       回去的路上大雨转小，街上也开始热闹起来。我拿着手上的零钱去到超市。也许是因为这阴雨绵绵的天气，里面的青菜全体涨了两元钱，而菜依旧是那样的菜，和过去没有任何不同。我买上今天所需吃的，哼着小曲淋着雨悠回家中。突然发现，还是自己的房间最舒适，出门前烧的洗澡水现在也已在自动保温了。

                                                                                                                                        201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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