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
八月初,外出打工的爸妈回家了,只是当我看到爸爸的眼神,当我看到妈妈深藏的泪水,我只能用自己拳头敲打那扇用碎玻璃花镶嵌的水泥墙,一种莫名的恐慌深深的吞噬了我,第一次这样无助的挣扎
九月初,爸爸的双腿有些走不动了,记忆也在不断衰退,失忆让爸爸对时间没有了概念,我或许该感觉那是一种幸运,即便他认不出站在面前的是自己的儿子,只有这样余下的日子他才能享受到更多的快乐而不是一种心灵上的罪责
十月初,我流着眼泪离开高中,回到家中看到爸爸沉默不言的表情
我笑着说,爸我大学毕业了,我可以赚钱了,爸爸还是沉默不言的表情,或许他意识到了什么,没过几分钟他的表情变得安详了,他已经忘了我刚才所说的一切
十月中旬,凌晨一点,我被一阵莫名的叫声惊醒,看着爸爸扭曲的面孔跟僵硬的躯体,我恐惧又痛苦,爸爸病情发作了,这样一个安宁地夜晚,只剩下我、哥跟妈妈的哭嚎撕裂这沉寂的黑夜
哥继续回到大学,我跟妈开始照顾这位曾经用生命托起这个家的男人,
从中药到西药,从大医院到小医院,从偏方到正规药物,所有的一切我们都尝试了
每个夜晚妈妈都只能出去借钱,我一个人在家守着爸爸说话聊天,
那时候妈的眼睛已经暗淡无光了
单独跟爸在一起的日子是那么的简单又快乐,爸的思维已经退化,没有任何的思想负担,没有任何的思考,就像一个不更事的孩子
十一月份济宁的一家医院,检查毫无结果,我只记得有条古槐路,中间有一棵几百年的古槐树,那时的爸爸已经开始害怕我跟他抢吃的,他会偷偷地藏起一些饼干,水果
我弱小的身子却背不起爸爸,一个小小的拖车将父亲拖进了大巴车,那时候乘客全是异样的眼光,那些眼光就像无数把刀深深的插进心里
五个小时,我搀扶着爸爸下了车,那天风很大,马路上的数早已被寒风吹得只剩光秃秃的枝干,我抱着爸爸哭了,我说爸我们回家了............
十二月份济南的一家医院,那时候每顿饭我都只能跟妈妈躲在窗户帘子下边啃煎饼咸菜,那些可怜我们的病友会时不时给点吃的,这些年每当我走进医院,那些画面总是挥之不去,我曾经攥紧的拳头,开始生疼
医院宣判了爸爸的死刑,那时候哥跟我们都在医院
那一刻我觉得世界像个无底洞,那一刻我恨透了上天,那一刻痛苦让我失去知觉,
2007年 一月份我们就这样回家了,在最后的一些日子,陪着爸爸一起度过,那个冬天好像不怎么冷,
每天晚上我都给爸爸脱衣服,洗脚,洗头,虽然很多时候他并不知道身边的这个人是谁,
大年我们靠着姑妈的施舍过完了这个年,这个让我刻骨铭心的年
正月十五晚上爸爸的病情开始不加遏制,那时候的亲人好像有些冷漠,那时候我植下了些许恨意
正月十九日爸爸的脉搏渐渐消失,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那一天爸爸永远的走了,那一天整个家庭剩下的只有痛苦跟哀嚎
虽然有忌讳,可是我仍然在爸爸骨灰上滴上了三滴眼泪,我真的好害怕他会忘了我们,
我害怕每晚的安宁,我宁愿嘈杂搅乱一切,因为安静的时候我总能听到妈妈的哭泣声
三月份我背着行囊离开了家,一家建筑工地,一天29块钱,那时候我经常跑到楼顶上对着月亮凝视这双沾满血迹伤痕累累无比僵硬双手
五月中旬我每天少吃一个馒头,攒了两个星期买了三个甜瓜,我却哭着全都跺碎了,那时候的济南灯红酒绿,而我就像一个乞丐
七月份我不顾一切的想要回到了学校,大哥说服了我跟哥,妈就这样改嫁了,为了这个一直不肖的儿子,我们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跟理解,我知道在那座小小的村庄散布多少流言蜚语,我知道爸爸也不会原谅我们,可是路还是这么一步步走下去了
农历八月十五我第一次踏进了这个组合的家庭,那时的亲人因为我们的背板而渐渐疏远。我开始喊另一个男人爸爸
那时候的妈妈一个人默默承担了原本不属于她的所有的一切
那时候我们只能决定,我改姓王,哥依然姓夏,我喊爸爸,哥喊叔叔
那时候我们约定如果考不上本科就退学
2008年大年三十我们开始有了新家的团聚,那时候的新家充满了猜忌跟谎言
正月十九,我们回家给爸爸上了第一个祭日坟,我深深地记得那天飘着雪花
七月份,在经历所有一切后的高三变得不再那么简单,自闭压抑思念痛苦,
那一年因为一个小事我跟一个同学打架了,嘴上到处都是血
那年没事午休时间我都会躺在操场上看看天空
那年我开始很少跟人说话
那时候每个星期都会有情感周期
我查到了成绩,只有508分(本科546),我失败了却还在挣扎,我还是填报了志愿,
因为学费,我把录取通知书一把火烧了,那时候我开始明白:无望比绝望会更加令我痛苦
九月份我没有交学费,但还是踏入了大学,开始了一直向往的大学生活,只是那时候我已经精神错乱了,空虚麻木陷入虚无的回忆,我成了这些年挤压情绪的傀儡,那时候我喜欢上了虚拟的网吧跟零碎的文字,白昼让我觉得痛苦,黑夜让我觉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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