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文

海天散文 似水年华 心灵感悟 天涯旅人 睹物思人 文化苦旅 资源中心小说阅读归一云思

说说我们那儿的习俗

时间:2012/11/19 作者: 景小芝 热度: 67554
   家乡的风俗民情,说起来也不少。我来自北方,山东丘陵上偶有的一点点平原,即是这淄博市里的一个小县城。每个听到我说是山东人的同学都急切地问我有没有去看过大海,很遗憾地说,我没有。各种条件受限,计划着若获了奖学金,这个寒假,我就带着妹妹去看海,希望丢不了,还能回来。冬季的海景,该是另一番情味吧。
   
   我是个农村的孩子,土生土长在这片黄土与黑土混杂的村庄里,砖瓦房在进一二十年的时间里也渐渐代替了土坯房,整洁而又漂亮。村子不大,或者说是十里八乡里的小村子,可周围的田地却委实不少。记得小时候村里每个人都可分得好几亩良田,除了冬天小麦夏季玉米地种以外,还能在地边上留几垄地来种棉花、种花生、种芝麻、种高粱、种山药还种地瓜。其实处于温带季风气候区的淄博,还是在山东丘陵的内部的,雨水并不好,井也越打越深,终于东潘、西潘、南薛再加上土地最多的我们村这几个相离不远的村庄联合起来,商量着要修个水库了。水库终归是修好了,在一顿乱挖以致规划的土地上到处坑坑洼洼了好久以后,还是修好了。水库在修建过程中经费紧张、一度荒凉时,村里好多老人不愿再去建,去村干部那里轮流当说客,说这水库不能建,建了要坏风水,你看看这几年咱们庄子里出过几个大学生?本来是要出的,都是这水库一动土给坏了风水,这还得了吗?祖上留下来的地啊,本来是好风水啊。当时闹得动静还挺大的,我那时候上小学,饭桌上也讨论这事,我端着饭碗还在想,是不能建,真的是坏了风水,我以后岂不是也考不上大学?
   
   村子里都讲究看风水的,比如最基本的说法是“前不栽桑,后不栽杨,院不栽柳”,天井里也不能种桃树,因为桃树辟邪,就因为辟邪,所以栽了桃树的家里过年请“老的”(祖宗)回家过年时就请不回来家。我记得我是开始上幼儿园时才搬回家去住,院子里的草淹没了我和我的新伙伴,妈妈指挥着我们锄草,我大爷则挥起砍刀砍掉了院子一角的一颗长得已很粗壮却又病怏怏的桃树,说是这桃树不该栽种在园子里的,不好。于是我吃桃的小心愿终究是没能实现,可终究是记住了桃树的样貌。我便一直在每年的秋天从外面荒郊野地或者路边锄好多桃树苗回家挖个小坑坑种下,以致后来有了妹妹后我依然坚持带妹妹一起兴致勃勃地找回好多别人丢掉的桃核在路边长成的桃树苗或者杏树苗。爸爸妈妈应该是负责破坏的,或者我们的栽种方法不对,最后只养活了一棵桃树,今年暑假回家是第一次吃到她的果实,酸且甜,很开心。爸爸也不再相信什么辟邪不辟邪的事情了。还养活了一颗杏树,在我大爷家,春天开白花,只从来不再有机会去尝一下杏的滋味了。
   
   水库停修时,水库里坑坑洼洼的,沟壑纵横,雨水多的时候会汇成小河流上他好久,我们便拿着盆去捞鱼虾,不能说是捞,是用手捧,看准了鱼虾多的地方下手去一鞠,不出一会儿,就能回家做新鲜的鱼汤。家里还喂了好几只兔子,刺刺槐在水库里也能找到好多,通常是爸爸骑着大梁车,我坐在前面带回好多刺刺槐喂兔子。刺刺槐也可以编篮筐,爸爸说他小时候去打猪草,不带篮筐,只带把镰刀,先去刺刺槐地里(刺刺槐一般在墓地周围比较多且茂盛)砍好多刺刺槐条子,坐下来,不出一袋烟的功夫(爸爸总这么说,可我觉得他编篮筐时应该没有抽烟)就编好了,再去打一篮筐的猪草,新编的篮筐应该很好看,很新鲜,可那时谁家也不会稀罕这劳什子,鱼虾在爸爸小时候也不会稀罕,因为做鱼虾要用到油,被藏在猪草地下的鱼虾就干脆只给鸡鸭吃了,还要被家里人骂一顿,不好好打猪草,净玩去抓鱼虾了。
   
   记忆里还有冬天,这么算来,那水库最起码也停工停了有一年。冬天未修建好的水库里的水居然是一年四季里最多的时候,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水。从村里通向水库的一条路上铺起了石子,两边高大的土墙挡住,只露出大门那么宽的地方便是水库的入口了。水库的外围是一条引黄工程的河流,混沌不堪,年年有人在这里淹死,或是游泳,或是各种意外,老师警告我们小孩子不准下水,其实淹死的没几个不会水。因为有水,水库里便也结了厚厚的冰,我们会穿上厚厚的棉衣,带上厚厚的手套,棉鞋里也要有好多棉花,在冰上溜过来溜过去,再往前几十年,会有人在冰冰上抽陀螺,冬天的风很冷,家里穷的孩子棉袄上都没扣子,左襟往右襟上一勉,鼻子一抽一抽地也去看陀螺。会在远处的冰上看见有新鲜的大雁的粪便,便想不通这么冷了还有雁群没有飞走。
   
   我们那里也有个地方叫做马桥,跟韩少功的《马桥词典》的“马桥”一字不差。马桥是个镇,这几年发展很好,主要是建了好多个化工厂之类,温家宝还是胡锦涛都来过,当时我们上高中,中午正是要放学的时候,我们一直在教室里等着,等车队过去了,将近十二点半,才放学去吃饭。马桥那地方以前很落后,不如我们镇景气,因为在县城的最西边,就更贫困了,那边靠山,也就有水,以前有好些码头,靠近码头的地方便慢慢地发展成村庄,到如今,码头虽已消失了许多年,可村子的名字还是记下了当时的情况,比如有齐马、冯马、胡马、东马头庄、西马头庄。至于这村名儿里的“马”不是“码头”的“码”,我倒认为是跟通假字差不多了。我们那邻村还有个村名叫做“木佛堂”。也有“宰村”,村里人说是因为他们村里在哪一朝出了个宰相,可村外的人都说是因为他们村里在以前屠户很多,其实那村全名确实叫“宰相村”,只后来大家都“宰村”、“宰村”地叫,便产生了歧义。还有西营、南营,爸爸说以前那里都是驻扎的营寨,打仗的比较多,再者,南郭、黄郭、姚郭等,都是些城郭的名儿,虽说山东历史悠久,可这里几乎一直都是战场,村里有时挖井盖房,挖出来的多是些废铁、刀剑之类。
   
   又记起有一年村子里有开拖拉机的,一个人拉了一车的砖从这条河边经过,不知怎的就连人带车翻了进去,等我们这群好事的小孩赶过去时,那车和人已被打捞上来,拉的砖头应该是沉到河底去了。就在掉下去的位置,河面上飘起来了一层厚厚的油,绿油油又泛些红,有那家的老人在河边烧纸烧香,供养老天爷祈求平安。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似乎都要请示一下老天爷,或者说是在做什么事情之前要供养一下老天爷。比如搬家拆房子之类,比如盖屋动土上梁之类,老天爷是统称,不同的事情要拜祭不同的神,神有时在西南方有时又在东北方,有时也听说在正南正北,这些事情我们小孩子从来都搞不懂,只管看着大人手拿三炷香虔诚而又严肃地拜祭,朝着既定的方向。记得有一年一位风水先生莫名地跑到我们家告诉爸爸我们家里的桑树得砍掉时,家里也是烧了香跟纸才开始挖树根的,一树的紫莹莹的桑葚又淡出了我的童年。即便没什么大事情,家里蒸了一锅馒头,或是煮了饺子,那也要把出锅的第一勺饺子舀到碗里让孩子去供养老天爷,或是拿俩热腾腾的馒头让老天爷先尝尝鲜。肉馅的饺子一般不会供养老天爷,村里人基本都是信佛的,相信老天爷向来也只吃素。
   
   每年农历的六月初一也是这样一个极重要的日子,那时新麦刚刚收仓,磨出的面粉也是新面,村里人便用这新麦磨的面来包饺子或擀“面萁”,煮了来,照样是要先祭拜一下老天爷,一是让老天爷晓得这丰收的年景,尝尝劳动的果实,再者也是希望老天爷能保佑大伙儿来年的风调雨顺。我们管这叫做“六月初一过半年”,只这习俗比较随意些,你只要在六月初一到六月初七这几天里哪天有时间就在那天过了就好,我们家通常是在初一的,大部分的人家没什么急事,通常也是在这天过的,毕竟我们那边还流传一个习俗说是初一一般不出门,即每月农历初一这天一般不出远门,大年初一更是如此了。拜祭时要跟各方神仙说好话,一个神也不能落下,这些我奶奶没有教过我,我只听姥姥说过,包括天爷爷、地奶奶、灶王爷爷,还有好多,都要一一禀明,祈求全家平安。
   
   小时候,我身子骨弱,几乎隔几天就生病了,要请大夫、吃药。算命先生说我命中有“锁子”,要把这个“锁子”开了才会好。后来渐渐长大,发现好多小时候身体不好的孩子都说是有“锁子”,若不开,说得重了还有考不上大学的。我是很小的时候就开了,那时才刚刚记事,记忆中,是我穿了个红色的夹袄,躲在方桌底下,我大爷和我二大爷穿了破衣裳,腰里扎了草绳,手持木棍站在方桌的两边,是要扮作监狱的狱卒,我脸上抹了灰,当做个“犯人”。蹲在桌子底下仰脸去看两个大爷,他们表情严肃,不搭理我,也不准许我出声。因为小,不清楚这是要做什么,只是怕得很,便也老实。奶奶在地上画了几节台阶,跨个篮子,也穿得破烂许多,带着大妈和姑姑从“台阶”上走来,该是要看我,我就“嗖”地一下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急忙往外跑,这是奶奶教给我的,让我使劲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大爷和二大爷装作是要跑来捉住我,可终究是要让我跑,跑到墙根,有人在后面把我推到墙上,我就跳了出去,那时家里的院墙其实是篱笆,这几年开“锁子”的人家院墙也高了,不敢再让孩子爬墙,只能从大门口走,算是走走过场了吧。等跑到前面一户人家的家里,要了水来把脸洗干净,洗干净脸,再回到家里,“锁子”便开了。中间的过程,为什么要这么做,家里人只说是老辈子里传下来的。
   
   或许是有许多事情,人们解决不了,便想找个寄托,找个依靠,说得深一点是这样做了会得到心理安慰,其实即便做了,事情终究还是摆在那里,不过人们已经不以为然了,自认为已经没事罢了。
   
   渐渐长大,有了妹妹,我便真的长大了,也随着妹妹的成长,又温习了一遍我从从小到大的历程。比如给小孩子过生日,也是极讲究的。
   
   村子里的小孩儿只过一个生日,即出生后的第一个生日,以后过过生日只能等老了自己的儿女来给自己过了。这第一个生日便极其重要了,这生日要抢着过,俗说是过“抢生日”,小孩子娇气,害怕有灾有难,就提前抢,好叫孩子长命。妹妹生在农历三月,二月便邀了亲朋好友来,大家一般是给小孩买一身衣裳,记忆里,那时正春天,妹妹就收到了好多鲜艳可爱的毛衣毛裤,大小不一,足够穿到五六岁了。过生日的重头戏是“抓周”,我们就说是“摸东西”。在这之前要先挑一身新衣裳给小孩穿上,穿的人也只能是小孩儿的姑姑和姨,有句话是“姑穿上,姨提上,一活活到八十上”。记得我表姐的女儿只比我妹妹小三个月,那小孩过生日时我还在学校,实在找不到姨,就把我妹妹抱了去硬是装模作样地给那小孩提上了裤子。再往后都是独生子女越来越多,恐怕这个习俗到以后也要淡出人们的印象了。
   
   重头戏“抓周”开始时,桌子上是摆满了东西,有书本、钢笔、秤砣、麻花、烧饼、钱、土块、各种玩具等,是要看小孩儿拿什么,亲戚们通过小孩儿抓的东西,来预言小孩儿将来是做什么的,我小时候爸爸说我是抓了计算器,还抓了钢笔,可我数学也没学好,倒也还是考上了大学。妹妹小时候抓的是书本还有烧饼,将来不光学习好,还饿不着。我有个小表弟在过生日时一把就抓了土块,家里人当时着急的不得了,这孩子将来是要种地吗?可不行,做姨的当即掏出一百块钱塞到表弟的手里,夺走了他的土块块。不过这孩子后来长得乖巧,在家里听话懂事,成绩也无可挑剔,这些都说不准的。
   
   在之前,小孩儿刚出生时,也要通知了亲戚,过来给小孩“送米”。这日子一般是定在小孩出生后的第八天或者十二天上。村子里同自家好的邻里乡亲会提前赶来,带上五斤或是十斤鸡蛋,坐下来看小孩时,多是要把钱塞到小孩枕头底下。亲戚们来时更讲究些,要挎了篮子,篮子里放的是满满的鸡蛋,不过要覆了麦子在上面,鸡蛋只露出一点点,外面蒙上大红色的喜庆包袱,像是新娘子的盖头,再放一块布料在上面便好了。这鸡蛋是要做了妈妈的补营养的,而小麦,是因为以前人吃不饱,总会送些粮食的,就像爸爸妈妈小时候过年走亲戚,带到亲戚家里的并非是如今的烟酒牛奶之类,就是几个白花花的大馒头,家境好的还会有糖角带给亲戚,已经是很不错了。
   
   习俗一般在临年前比较多,我们这边这些年还在时兴的主要是腌“腊八蒜”,再就是腊月二十三祭灶神。腊八蒜就在腊月初八腌制。先是剥好了好多大蒜,洗菜的盆子要装一盆子的,近年来过年的吃食渐多,便也剥的越来越少了。剥好蒜后将蒜放到盛有醋的瓶瓶罐罐或者一个坛子里,密封,只等大年三十晚上吃饺子前把它拿出来倒在碗里就可以吃啦。那时蒜已变绿,亦酸亦辣,醋里也浸了蒜的味道,又辣又香,很是好吃,是蘸饺子的好调料。这腊八蒜可以一直吃到年后许久。
   
   腊月二十三便是小年了,这天家家户户都要大扫除,再把屋子里的家具能搬的也都搬到院子里去晒太阳,不过说也奇怪,每年这天一般都是个好天气。这天是要蒸年糕的,若懒了些,熬粥喝也可以。祭灶神也是在这天,晚上屋子里干干净净,爸爸会把厨房墙上贴的灶王揭下来,再在烧黄纸的时候连同灶神的画像一起烧掉,这样灶王爷爷就上天了。灶王是一家之主,每年这时都要上天去跟老天爷汇报这一年家里的大小事情。蒸了年糕,用年糕祭拜灶神,灶神吃了年糕便黏住了嘴,上天后就不会汇报不好的事情,爸爸每次边烧纸边说,要灶神上天言好事,下地保平安,等火快要熄灭的时候,我们每人都在天地上磕个头,爸爸跟妹妹总磕得很好。灶神要等到过完年后正月初三晚上回来,那时也要在天地上烧了纸,把灶神请回家来。
   
   我们那边还有“五音戏”,土话是“肘鼓”。家乡人一直认为五音戏就是发源于我们这边,这些年五音戏在我们这边确实很是兴盛,其中的优秀演员,大部分都是淄博的,这点确实不假,程砚秋也来过。我虽说不喜欢看戏,可每年过年还有村里有人结婚时都会扎戏台唱戏,我也多多少少地看了许多,《王小赶脚》即是这五音戏里的篇目。只是五音戏在爷爷那一辈还很是兴盛,每年冬天大家都凑到一块儿敲锣打鼓唱戏,只是经济渐渐发达,人们不再愿意在大冷天里去捣鼓着些,随着老一辈人的渐渐故去,会唱的人也越来越少,现在村里已经没有多少老人会唱了,他们也不唱了。我是在上高中学习基本能力这门课时,老师跟我说的。我跟老师一个村,说是叫“肘鼓子”,可再讲下去,就知之甚少了。
   
   好多的习俗,随着社会的发展,已渐渐离我们远去。就像前几天我问爸爸妈妈家乡的习俗时,爸爸妈妈也都不是很清楚了,只奶奶姥姥她们还记得清楚。每逢过节,家里有奶奶姥姥一辈的,总过得很讲究,而只有爸爸妈妈的则减免了好多细节,越过越简单,最后就只剩下名字了吧。
   
   
   
   
   
   
   
   
赞(0)


猜你喜欢

推荐阅读

参与评论

0 条评论
×

欢迎登录归一原创文学网站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