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上午八点半前,我和同事“老蔫儿”照例在接访室布置好一切,然后不停地在脸上演习贴笑容,严阵以待,准备迎接一整天的哭诉、一整天的唠叨、一整天的谩骂、一整天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8:30,刚到接访时间,就从过道里传来一声震响:“龙主任,我又来上访了”。
这声音好耳熟。
“老蔫儿”慌里慌张地边往外走边说:“糟了!‘栾脱裤子’来了,龙头,我到别的办公室搬救兵”。“老蔫儿”,女,姓鄢,四十不到,却是从事信访工作的老人儿啦,练就一身接访太极,不知从何时起,局里男女老少都叫她“老蔫儿”,据说这个绰号就与“栾脱裤子”有关,难怪久经沙场的“老蔫儿”要临阵脱逃。
惨了!都一年多没来上访的老冤家——去年被我整过的“栾脱裤子”又来了,今天肯定有狂风暴雨。我硬着头皮急闪出十多一二十个对策。
“龙主任”,“栾脱裤子”满脸羞涩地捧着一大包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糖果对我说,“我今天是专门来请你吃喜糖的”。
我莫名其妙:“吃喜糖?栾脱……栾问清,你今天又搞啥子名堂哟?”
“栾脱裤子”把糖果“啪”的一声放在办公桌上,扯了扯套在脖子上的大红领带,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包“中华”烟,麻利的点上两支,一支递给我。
“龙主任,你哥子去年把我老栾整得好惨,我照你给我说的地址,东问西问,转了好几条街才找到,我一看:精神病医院。我当场就气腾了:好你个龙缺德,生娃儿没屁眼儿的,叫我来找神经病院长解决问题……”“栾脱裤子”突然打住,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对,结结巴巴地说:“栾……别…别这样,我……”
我心里直翻腾:去年我就是把他当成神经病人整的。竟敢在市长办公室脱裤子,要市长亲自验证是不是计划生育结扎整出的问题,这不是精神病是什么?搬天子压诸侯不说,还公然当着我们办公室美女“老蔫儿”的面脱裤子,要我们帮助解决实际问题,至少要把老婆孩子弄回来,这不是神经病又是什么?于是我当时挺“真诚”地、信誓旦旦地给他指了一条阳刚之路——找XX街XX路XX号古院长(有点法院、检察院的味道)。
狠狠的吸了口烟,我小心翼翼的问:“后来咋样了?”
“我边找古院长边想:我倒要看看神精病院长怎么解决我下面的问题,要是解决不了,龙缺德,看老子怎么收拾你,我不把你狗日的打成神经病......嗨,这张臭嘴”。
“哪你这一年多都没有来找我?”
“龙大主任,早就想来感谢你了,就是不好意思。现在好了,跑了好几年的老婆娃儿都回来了,我还买了辆大货车跑运输,忙都忙不过来。还有…还有……”“栾脱裤子”涨红了脸,不停地往上提裤腰带。
“还有什么?不会又要让我验证什么吧?”
“不会,不会,再不会了,丢八辈子先人的脸,不信,明天你去问我老婆…嘿,问我老婆干嘛,你问古院长,古院长说他大学就是学医‘那个’的。明天我重办结婚酒,古院长答应当我的证婚人;我还想请你这个大主任给我主婚呢,就是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脸。”
“我?”我不停地点头,脸烧得像一个打破了父母的宝贝还得表扬的孩子。
“栾脱裤子”栾问清刚出门,又回头极细微地补了一句:“麻烦你帮我请请鄢大姐”。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