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匹黑马。
这个男孩子长得不算太丑,也许是现在还没有长开的缘故,再过上一个十年八年的,长成冯绍峰,汤姆•克鲁斯的帅样也说不定,但肯定地说,他现在还不是。一个十足的毛头坏小子。
“去你的。”
“把铃铛还给我。”
“这是你的铃铛?我是在地上捡的,它又没说是你的。”
“这是爸爸给我买的。”
“切,我还说这是妈妈给我买的呢。”
“这只有女生才会带的,你是男生,他不可能是你的。”
“就是呀,就是呀,这个铃铛就是简西的。”旁边的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打抱不平。
围观的人不少。不过谷达达一点也不在乎。
“那好,我知道,你想拿走它,可以,不过你要先给我一百巴希才行。我不会无缘无故,什么条件也没有就把它给你的。”谷达达嘴角坏坏地扬着,吹着口哨挤出人群。
“眼前的人,你必须停下来,把东西还给我的主人。”
身后一阵冷风,一头带有翅膀的大黑马冲了过来。谷达达确信它是朝自己来的,于是撒腿就跑。马跑得很快,谷达达确信自己跑得也很快。可恶的书包,要不是背上背着一个沉沉的东西,我会跑得更快的,不过,谷达达来不及想这些了,身后的那匹马离自己近极了。如果这时候有一辆汽车就好了,自己开着汽车走,它就根本追不上了,没有汽车,公交车也好。谷达达尽量跑着S型路线,他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打小鬼子的片子里,为了不被子弹打到,英勇的战士们都是这样跑的。沿着驴子大街拐了弯,哇,不远处一辆公交车刚刚停稳,嘿,有救了。谷达达大声挥舞着,叫喊着,等等我呀,等等我呀,有人要上车,好家伙,他的脚刚踏进车里,车就开走了。
呼——呼——呼,谷达达大喘着气,手扶着车里的栏杆。
足足好几分钟他才缓过劲儿来。
“小伙子,你的鞋带开了。”后排一个年纪大的阿姨告诉谷达达。
“哦。”谷达达朝窗外看了看,弯腰把鞋带系好。当他站起来的时候,突然发现手里的铃铛不见了,他在车上来回走了好几趟,什么也没有找到,一定是刚才跑的时候掉到路上了。谷达达不再找了,他又朝车窗外看了好几眼,确信那匹黑色的马没有追上来,他把半个身子伸向车窗外,把车顶也看过了,才如负释重地坐了下来。他敢肯定的是刚才自己在街上的壮举肯定会闹得满城风雨,会不会有记者过来拍照,也有可能。如果真有记者来采访自己,那我就一夜成名了,一个铃铛,成就了一个名人,谷达达暗自发呆。可惜铃铛找不到了,不过,它是女生带的,我要它也没用,可是,那匹黑马是从哪来的呢?
“小子,你还没投币呢。”公交大叔在喊话。
“说你呢,小朋友,你上车还没给人家钱呢。”坐在身旁的老奶奶好心地提醒他。
“我,我没带钱。”谷达达囧红了脸,刚才情急之下,忘记自己没有带钱就上了车。
“没有带钱上什么车。”司机大叔生气地说。
“小孩子嘛,不操心,不能怨他呀。”
“你看看你书包里有没有?是不是妈妈给你装了钱,你不知道。”身边的几位阿姨和叔叔替谷达达说情。
“妈妈今天就没有给我钱,我平时放学时走着回家的,不坐公交车。”
车子在路边停了一下,谷达达下了车。
外面空气好新鲜,谷达达长舒了一口气。还是走路舒服,可以踢石子,可以捡东西,可以摘路边的叶子,我才不要坐车呢。
谷达达今天是快六点才到的家。他刚才是沿着原路又回去了一趟,没有找到铃铛,那条驴子大街和往常一样的熙攘祥和。他原本以为人们会以差异的目光看着他,这不就是刚才被那匹带有翅膀的黑马追的那个男孩吗?他怎么又回来了?可没有一个人这样问他。
“嗨,你们见刚才那匹黑马走了吗?”谷达达试着问了一下路旁喝茶的老大爷。
“什么黑马,小孩子,这是驴子街。”老大爷笑呵呵地抿着嘴里的茶。
不可能呀,那匹马那么大,还带着翅膀,长得那么吓人,怎么会没有人注意呢?他又来到刚才捡到铃铛的地方。
“小孩子,你还敢回来呀,拿了人家的铃铛,拼命一样地跑,这么小一点就学会偷东西呀。”
“铃铛是我在这里捡到的,刚才是有只黑马追我我才跑的。”
“黑马,你在胡说什么呢,哪有什么马呀,就看到你自己一个劲儿地没命跑,上到一辆公交车上就跑了。人家那个小女孩可在这哭了好长时间。”又有几个人来买炸炸串,胖阿姨顾不得给谷达达说话了。
谷达达一个人在家里无事做,照样有一大堆的作业要写,可他不想写,他平时就很少写作业,今天发生的事情更有理由让他不写作业了,状态不好。
黄黄和大力刚打完架,这会儿正相互枕着睡觉呢。黄黄是只超级无敌大肥猫,黄色种,毛长长的,有点像电视里的加菲,不过它比加菲还要胖,是谷达达偷抢回来的。这件事情应该这样说起。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天高云淡,万里无云,谷达达像往常一样行走在回家的路上,正在平安无事之际,忽闻得一阵猫叫声,循声望去,但见路边的槐树下绑着一只骨瘦如柴的小猫,树下还有一个大搪瓷碗,谷达达跑进看了看,碗里装的是两小块发黄的馍头,还有点发脓的面条。一条大粗绳拴在猫的脖子上,那只猫拖着链子围着树不停地转圈,结果越转,它的链子就越短。谷达达此时看见一旁门市里的老头正凶巴巴地看着他,他停止了抚摸小猫,把身上的那包辣条打开放到了它碗里。每天的上学下学路上,谷达达总能听到不绝于耳的猫叫声,终于,一个星期之后,趁人不备,谷达达把这只猫解回了家。它就是今天的这只黄黄。
大力的来历很简单,是谷达达的妈妈在狗市上买来的一直小笨狗。暗棕色的,大脑袋小屁股,虽然时常受黄黄无理由的欺负,可两个家伙终归是最要好的伙伴。
客厅里的大笨钟已指向六点半了,再过不到半个小时妈妈就要下班接谷笑笑回家了,看来必须要去厨房里做点什么了,哪怕把水炖上也好,省得妈妈回来后说自己什么也没有做。谷达达于是打开煤气灶,接了半锅的水做了上去,再淘半碗米放到锅里就OK了,其实煮粥做饭还是蛮简单的,比那一大堆的圆柱圆锥公式定理简单多了,长大当个厨师也不错。当厨房里飘出来一阵阵米香的时候,院子里的大门响了。接着是电动后的解锁声,蹬支架的声音,车筐里呼啦啦提塑料带的声音,噔噔噔,谷笑笑跑上楼梯。接着,妈妈的高跟鞋声,门“哐”地推开了。
“达达,老师说你昨天在学校里打群架,刚才专门给我打电话了,明天叫我过去,这是怎么回事?”妈妈一进门就把谷达达叫了过去。
“妈妈,我要吃。”谷笑笑闹着吃袋里的曲奇饼。
“好多人都打了,又不是我一个。”谷达达往嘴里塞着笑笑刚才递给他的半个饼干。
“反正今天晚上你爸爸就回来了,这事要给你爸爸说说,老账新账一起算,爸爸妈妈天天辛苦挣钱让你上学,你能对得起谁呀,谷达达。你都不小了,该知道你现在要干什么了,整天在学校里打打闹闹的,太不像话了。你不好好学习,长大出来干什么?”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并不是非要上学长大才能干什么呢?它们两个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那为什么那么多的孩子都要上学,别人的孩子就都不是人了?你看看隔壁李阿姨家的杜美,人家弹着钢琴,报着舞蹈班,星期天还去画画,学习成绩还一直是第一名,你看看人家。”
“是,是,杜美是杜美,我是我,哎呀呀,把我的娃娃还给我。”谷达达学着杜美的嗲声。
“你,臭小子,等你爸回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哼,收拾就收拾,反正我不怕。”谷达达啪一下关上门,回房间里去了,刚才回来忘了一件大事,玩电脑。讨厌上学,就是讨厌,如果没有电脑上的这些游戏的话,谷达达还不知道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呢。
吃晚饭的时候,爸爸还没有回来,刚接到一个通知,他今天晚上要晚点回来。妈妈今天准备了四个菜,炖牛肉,菠菜氽鸡蛋,酸辣土豆丝,还有一盘爸爸最爱吃的小西红柿。吃饭的时候,谷达达显得异常的安静,他一刻也不停地盯着电视机的屏幕。电视里正在播报晚间新闻,谷达达猜想着自己一会就要出现在镜头中,让老妈大吃一惊。谷达达的饭吃得很慢很慢,可晚间新闻都就结束了,里边连自己的一个影子都没有。
吃过饭后,妹妹在玩床上的毛毛熊,幼儿园老师布置的作业,笑笑已工工整整地完成了,一会儿等妈妈忙完了签上字就可以了。笑笑可是一个听话的乖孩子,她从来不惹妈妈生气的。
谷达达被妈妈撵回了屋里写作业,电脑线早被拔了,明天妈妈去见班主任,那个大包子婆不知道又会告上什么状。欺负女生,上课睡觉,打群架,顶撞老师,不写作业,考试作弊。管他呢,就这样了。
谷达达草草地写完作业就去睡觉了。他梦到了一个自己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还梦到了大菜包子婆被人暴打了一顿。他又梦到了那个铃铛,铃铛变成黑色的了,两个大大的圆铁球,叮铃铃地响,铃铛越变越大,由黑色变成了红色,突然,从铃铛里冒出火来,谷达达“啊”地大叫起来。睁眼醒来,床头那盏台灯开了一夜,厨房亮着灯,妈妈已经在准备早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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