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外婆发现它的时候,是在田里,那时候的它看上去有点奄奄一息的,眼睛也没有力气睁开,抱回家时还不太会吃东西,只能喝一点米汤。就这副“尊容”还着实的让年长我六岁的小舅和我欢喜的像捡回了一个宝贝似地稀罕的不行。
我的童年是和外婆、还有大黑一起度过的。每当外婆去地里干农活的时候,大黑总是乐颠颠地跟在外婆的身后一路撒着欢儿的小跑着。一开始,周围的大人和孩子们并不喜欢有点残疾的大黑,可时间久了,大家才开始真的对它刮目相看了,因为大黑很灵性。比如外婆在厨房做饭,它就会围着外婆用兴奋得有点变了调的声音在给外婆唱歌,当外婆把饭菜倒进它的饭钵里时,它会用它毛茸茸的头讨好得去亲外婆的腿和脚面。偶尔,还会表演一个后腿直立行走的杂技逗得大家前仰后合的开怀大笑。
有一次外婆喊它:大黑,去把我的草帽给我拿来,咱们下地去,它就像一位优秀的运动员听见了裁判员手中的枪响,顷刻间就狂奔到另一个屋子里,准确的把那顶帽子给叼来了。还有一次,外婆在收割庄稼时不小心把自己的手割破了,流了一些血,农村人一点也不娇气,外婆顺手扯下一个苞米叶子擦了擦伤口就又开始干活了。可是,血还是慢慢的渗了出来,把那个苞米叶子都染红了,这时,大黑凑了过来,伸出它软软的舌头小心翼翼地为外婆舔着伤口,那神情让外婆好感动。
一晃儿外婆老了!背也驼的跟家门口那道山坡一样了。常年在田里摸爬滚打,外婆的青丝也被岁月的染发师给漂染成了一缕缕的银发。舅舅们都不再让外婆下田里了,可是,干惯了活计的外婆还是闲不住,时常的带着她心爱的大黑去到田里转转。
大黑也老了!老得已经没有了往日那奔跑的速度,老得已经啃不动比它牙齿还要坚硬几倍的大骨头了,老得也只能陪着外婆每日三餐的都喝稀稀的菜粥了。
也是一个像现在这样秋叶泛黄的时节,我慈祥而又勤劳了一生的外婆在没有任何的征兆下、在憨憨地睡梦中静静地“离去”了!走完了她七十六岁的平凡而又简单的一生!
安葬完外婆回来之后,我和小舅才想起这几天都忘记去喂大黑了,可当小舅把热乎乎的饭菜端到大黑的面前时,它只是习惯性的用鼻子嗅了嗅,就又走开了。只见大黑把前爪搭在外婆常常坐过的那条木凳子上哀嚎不已,那一声声犬畎就如同儿女们的一声声呜咽,让人充满了对它的怜惜和伤情。从那天以后,大黑就很少的进食了,只是简单地喝一点菜汤和清水而已。
一连几天都见不到大黑的身影,我和小舅于是四处去寻找,最后在外婆的坟前看见瘦了很多的大黑。它正在用一只前爪连同它的嘴巴在拼命地刨着外婆坟前的黄土,是否,这个小生灵也知道在这块黄土地下埋葬着那位与它朝夕相伴过的老人?看到此情此景,易感的我禁不住哭出声来,当时在场的小舅也不仅为大黑的举动而动容。小舅怜惜地把大黑抱在他的怀里,我们迈着沉重的步子慢慢的走下山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大黑早上匆匆地就出门了,晚上很晚才会回到家里,大家也习惯了它每天都会去坟上陪外婆,也就只好听之任之了。
有一天很晚的时候大黑还没回来,小舅惦记的不行,就找了一个大手电筒喊起二舅和三舅直奔埋葬外婆的后山去了。等找到大黑的时候,大伙都惊呆了!只见大黑静静地卧在外婆的坟前已经一动不动了,在它的眼角还有一滴泪痕。那天山风很大,叶子被一片片地吹落在坟前、又落在静静地卧在外婆坟前的大黑身上,那个景象催人泪下、也显得更加的凄凉。
我的外婆啊,您应该欣慰了!您当年从田里捡回的那条小狗狗竟然以这种方式去报答了您对它的收养之恩。好一条忠义的孝犬啊!你让人们都为你叹惋和嘘嘘不已。比起那些不赡养老人、为争家产拼得兄妹反目为仇的不肖子孙们,你的这种忠义之举或许会让他们面带愧色和唤回一点点的良知了吧?
第二天的清早,我和小舅就上山了。小舅在离外婆坟后的不远处挖了一个小小的坑把大黑埋进去了,我又在大黑的坟头插上了一颗树枝。大黑啊,请你好好的照顾我的外婆吧,好好地和她相依相伴,好好的哄我的外婆开心。等到明年的山花烂漫时,我还会来看望我亲爱的外婆和可爱的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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