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唐开元之治初期,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尤其在天子脚下的长安城,更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是夜,梆打三更,一条娇小的身影从长安城内第三富豪的清心庄窜起,在其屋顶上急掠而过,虽然蒙着脸,但是紧身的夜行衣下凹凸有致的身材让人一看便知是个姑娘家。
紧接着,原本昏暗的庄院瞬间灯火通明,护卫呼啸倾巢而出。
「快!在那里,不许让人给逃了,死活不论!」清心庄庄主赖清心愤怒的高喊,身上只着单衣,只见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胡须竟只剩下半边,而那两道眉,当然也无可幸免,被修饰成若是在姑娘家脸上一定很适宜的柳叶眉。
「嘻嘻,想抓我?功夫再多练十年吧!」上官羽蔷轻声低笑,对于那几个赖清心重金聘请的「武林高手」嗤之以鼻。
除了她哥哥上官宇廷之外,当今武林能让她信服的,第一是医儒,鬼算排第二,神萧第三名,此三人听说是结拜兄弟,传奇的事迹一直在江湖上流传着。又因他们一向易容示人,故能识得他们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更是增加他们的神秘性。
几个腾空跃步,眼看即将出了清心庄,背后紧追不舍的几名武林高于之一突然暗器一放,上官羽蔷轻松的闪过,却忽略了群起效尤的其他人,顿时满天的各种暗器朝她而来,她一时大意,手臂挂了彩。
「小人!」她低咒,提气纵掠,打算一鼓作气离开,不料一股冰寒在瞬间笼罩全身,让她脚步一软,浑身打颤的跌了下来。
糟了,暗器有毒!
谨慎的望着团团围住她的几名小人,眼神一扫,立刻认出其中一名是近日江湖上盛传的「坏蛋」,为人阴险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拥有一个和本人一点也不配的名字,吕天威。「一群小人,只会暗地伤人,是不是一面对面,你们就只有跪地求饶的份?」上官羽蔷不屑的斥道,
「哼!兵不厌诈,姑娘蒙面夜闯清心庄,又有多光明正大?姑娘家如果没有这种见地,就该乖乖待在闺房里等男人。」
「原来赖清心心目中的武林高手就是你们这种角色,我真是替武林感到汗颜。」她浑身颤抖得厉害,身受寒毒侵袭的她痛苦得几乎想杀了自己,可是倔强的她硬是咬牙忍下了。
「姑娘现在很痛苦吧?就别忍了,乖乖束手就擒,我会给你解药的。」
不能再拖下去了,继续下去情势只会对自己更不利。
「哼!本姑娘如果败在你们这群小人手中,可是会无颜见江东父老的。」上官羽蔷话一说完,便咬紧牙一提身,趁着他们失神的刹那脱离他们的包围,忍着狂猛袭来的寒意与晕眩,屏着气逃出了清心庄,窜入黑漆漆的树林里。
「该死的!让她逃了!」那群武林高手追入树林中,遍寻不到上官羽蔷,不禁个个脸色难看的诅咒着。
「放心,她中了我的冰魄,就算逃了也活不了,我们只要回去好好的睡个觉,等着明日出来寻她的尸体便可。」吕天威自信满满得意的笑着。
「你确定她一定会死?」
「当然,我的冰魄可是我花了十年的心血炼出的,除了我之外,没有人有解药,一般的大夫更是不可能解得了这种毒,放心好了,咱们就等着收尸便可交差。」吕天威大言不惭的说,事实上冰魄是他偷来的,要解药,他也不知道有没有那种东西。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回去,不过赖庄主那里可要由你负责解释。」
「这……」可恶,这不是要由他来背这责任吗?
「还是你对你的毒没有把握?」
「谁说的!」
「既然有把握,那所有的功劳由你一人领还不好吗?」
对,他怎么没想到?现在是背负责任,等找到尸体,那就是功劳了。
「好,就由我负责向庄主解释。」
好冷……
上官羽蔷踉跄的靠在树干上,浑身打颤得连支撑身体的力量都消失,可是她不能停,那些人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好冷、好冷……
都怪自己太过轻敌……不,是太过高估那些家伙的品行,才会中了他们的暗算。
好冷呵!她到底逃了多久?现在她又是在什么地方?
前面那是火吗?
迷迷蒙蒙中,她似乎看见了火光。
不行了,她撑不……下……去……了……
因练武而在此扎营过夜的瞿廷昊老早就发现树林里的异样,只是露天而睡的他不动声色的继续躺着,直到紊乱的脚步声接近他,他才缓缓的坐起身,一眼就看见那个步履蹒跚的……姑娘?
她肯定是受了伤了。
不会吧?她怎么直往他的方向来?
哦,天啊!
瞿廷昊愕然的看着倒在他身上的姑娘,这么一大片空地她不倒,偏偏住他身上倒,这是什么原因?或者这是一个美人计,有人想使阴谋?
他可以躲开的,以他的身手,要躲开她简直易如反掌,但是在最后一刹那他却放弃了,稳稳的接住她柔软的身躯。
冰寒的感觉从接触的地方传来,瞿廷昊蹙眉的把上她的脉搏,这姑娘竟是中毒
是冰魄。他一下子便诊出原因,不过这姑娘怎会中了冰魄的毒呢?和最近江湖上接连不断的事件有关吗?
也许他能从这姑娘身上找到那个偷了冰魄的人。
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颗通体火红的丹药,他撬开她的贝齿将丹药丢进去,在她胸口一拍一推,丹药便咕噜一声滑下她的喉咙。
他让她盘腿坐好,自己也盘腿坐在她的对面,运功替她化开丹药,让药性周游在她的各大穴脉,一刻钟后,他收功罢手。
「希望你值得我救。」瞿廷昊低喃,将她平放在自己的铺盖上,一双手很自然的揭开她的蒙面巾,那张昏厥的脸庞完全的显露出来。
他只感到脑门轰的震了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怎样的一张绝色啊!
在月儿柔亮的光芒下,那粉嫩的瓜子脸上有着精致的柳叶眉、长而翘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和两片小巧红艳的唇瓣,那双眼虽然紧闭,无法让他看出她是否有双灵动慧黠的瞳眸,但她眉宇间隐隐的英气却显示出与其容貌迥然不同的个性。
这充满灵气的神韵抓紧了他的心魂,纯净的清灵之美让他心中漾起一股异样的情潮。
看来往后的日子应该不会无聊了吧……
悠悠转醒,在意识与现实结合后,一声尖叫从上官羽蔷的口中逸出。
「蔼—」她愤怒不已,双手抓着自己敞开的衣襟,一双美眸瞪着一脸无辜仍躺着的瞿廷吴。「你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姑娘怕是误会了,小生我根本没有对姑娘做什么,反倒是姑娘你对我做了什么才对,难道姑娘你都忘记了吗?」他一脸委屈的说。「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对你做了什么?」这个男人,亏他还长得人模人样,英气飒飒的,怎么一讲起话,表情和态度变得这么委委屈屈,活像个小媳妇儿似的。
「昨儿个可是姑娘擅自闯入我的营地,然后一句话也没说的就往我的身上倒,差点将我的五脏六腑全给压坏了,还抢了我的铺盖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夜,让我在一边受寒受冻,我可是到现在还起不了身呢!肯定被你压伤了。你说,除了帮你解毒之外,我还能对你做什么?」
上官羽蔷楞楞的瞪着他,他说的事她完全没有印象,模糊的记忆里,她似乎看见火光,因为冷得受不了,所以本能的往火偎去,接着就什么事都不知道了。难道实际上她是倒在他身上?
是啊,难怪他说受寒受冻的,她中的毒的确让人觉得寒冷,他解了她的毒,她却抢了人家的铺盖,而且还把人家给压伤了。
「对不起,这位公子……」
「我姓瞿,叫瞿廷昊。」
「瞿公平,真对不住,我会负责将你的伤给医好的,所有的医药费我也会负责……」
「你呢?」瞿廷吴打断她。
「什么?」她什么?
「名字,你的名字。」
上官羽蔷瞪着他,这个人真是奇怪,讲话牛头不对马嘴的,不会连脑袋都压坏了?自己中了毒,应该没有那么厉害的本领吧?
「上官羽蔷。」
上官羽蔷?!
瞿廷吴垂下眼,遮住了眼底乍现的精光,有这么巧的事吗?眼前这位引起他莫大兴趣的姑娘就是上官羽蔷!
「喂,你怎么啦?可别死在这里啊!」看他垂下了眼,上官羽蔷一惊,以为他就要昏倒了。他在心底暗笑,脸上却不动分毫,决定就顺着她的意思。
「我想我是撑不下去了……」他虚弱的说,顺势靠向她。
「胡说,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上官羽蔷立刻将他搀起,吃力的发现他还真重。
「我自己就是大夫,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
「放屁!」她打断他那要死不活的声音。
「姑娘的嘴真臭,我头一次见人用嘴放屁的。」瞿廷昊不赞同的皱眉。虽然欣赏她,可不见得照单全收,不管是男是女,粗言鄙语总是让人不悦。
哼!这个酸儒大夫!要不是她上官羽蔷有恩必报,就算他死在她面前,她也不想理会,因为她最讨厌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了。
「看你落魄的模样,你的医术肯定差透了,才会到处流浪,所以我还是带你去找其他大夫吧!」
「我的东西……」瞿廷吴将身体所有的重量全放在她那纤细的肩上,头靠在她的耳边,深吸着她身上的幽香。
「人都快没命了,还管那些身外之物做什么!」这个酸儒。
「不行,那是我所有的家当。」瞿廷吴坚持。开玩笑,他的包袱里可都是珍贵的药丸,花费他多少时间才提炼出来的,怎么可以就这样随意的丢弃在这荒野。
「好吧好吧!」拗不过他,她只好将他放下,转身替他收拾包袱。「这样行了吧!」
「可以了,谢谢姑娘。」
轻哼了一声,上官羽蔷重新将他扶起。可恶,还真是重!
走不到两步,她看到了不远处正低头吃草的马,眼睛一亮。
「那是你的马?」
「嗯。」
「太好了,那你就上马吧!不然我怕我扶不动你。」
瞿廷昊脑子转了转。「也好。」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上官羽蔷好不容易终于将他给弄上马,接着她纵身一跃,上马坐在他身前。
「坐稳了,我现在就带你找大夫去。」
瞿廷吴毫不犹豫地将双手圈在她的腰上,紧紧的抱着,下巴还靠在她的肩上,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喂,你不要坐那么近!」上官羽蔷扭扭身子,这个酸儒,不会是乘机吃她豆腐吧?
「上官姑娘,在下现在全身无力,是靠着姑娘才能勉强坐在马上的,我这一松手,怕是会即刻落马,到时姑娘也甭找大夫了,直接办后事算了。」他软弱无力的哼着。
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上官羽蔷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压下心中窜升的怒气。
好吧!算他说得有理。
反正只要将他医好,那她的责任就了了,再忍忍吧!
「什么什么什么?大夫你说什么?!」上官羽蔷愕然的瞪着眼前这位白胡子老翁,若不是看他似乎老得快进棺材了,她一定不会克制自己的双手,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
「夫人,您家相公伤势严重,怕是要好长一段时间躺在床上好好的静养才行了。我这就开个药方,夫人到前头抓药去。」白胡子老翁坐在桌前开始写药方。
「他不是我相公!」上官羽蔷立刻澄清,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说他需要长时间的静养?要多久?」
「要多久啊?」白胡子老翁看了一眼瞿廷昊。「至少要一个月吧!」
「一……一个月?!」难道这一个月她都要负起照顾他的责任吗?
白胡子老翁将药方递给她。上官羽蔷瞪着手上的药方半晌,一张红唇开开阖阖几回,终于决定还是先到前头抓药去。
「呵呵……」白胡子老翁将门关上,开始低低的笑着。
「好笑吗?」瞿廷昊坐了起来,眼神不怀好意的盯着他。
「嘿嘿,我只是太兴奋了,绝对不是笑话大哥你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佯装受伤。」出乎意料的,白胡子老翁方才苍老的声音变得低沉有力,这声音,分明是与他外表不符的年轻男子的声音。
瞿廷昊懒懒的说:「二弟,她是上官羽蔷。」
「嗄?她就是神萧的妹妹上官羽蔷?」白胡子老翁——康以恩惊讶的说。
「嗯。」他点头。
神萧上官宇廷、鬼算康以恩和他医儒瞿廷吴三人是结拜兄弟。
「你们怎么会碰上的?」他才刚算过大哥这阵子会灾难连连,甚至还有一个死劫,只有在七夕子时出生的人能替他化解,巧的是,神萧说他的妹妹上官羽蔷正是七夕子时出生的。
不过……如果神萧知道所谓的化解竟是转移那些灾难至那七夕子时出生的人身上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扒了他的皮?
「二弟,你又怎么会在这里招摇撞骗的?」瞿廷昊不答反问。
「我先问的。」康以恩抗议。
瞿廷昊懒懒的看他一眼,随即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喂,老是用这招太奸诈了吧?」康以恩不满的说。真是的,就会欺他好奇心重!
「有效就好,反正我又不是非知道不可。」
「好,你行。我之所以会在这里,还易容成这副德行,是因为我知道你需要我。」康以恩妥协的说。「不是吧?我看你是想凑热闹才是真的。」瞿廷昊一下就戳破他冠冕堂皇的藉
「嘿嘿,大哥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二弟我是真的关心你啊!」
「是吗?」关心?是有那么一点,不过看戏的成分占得多些,他还不是想看看堂堂医儒灾难连连的窘状。
「当然!你可是我的大哥啊!不过说真的,大哥,你和上官羽蔷到底是怎么碰上的?」
「二弟,你去帮我查查,昨儿个夜里,城里有什么地方发生骚动。」
「这不用问,我知道。就清心庄闯进了个女贼,虽然逃了,不过听说死在城外的树林里,方才清心庄的护卫浩浩荡荡的前往树林里找尸体了。」
「清心庄是吗……」瞿廷昊沉吟着。
「大哥,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联?」
「我有说是回答你的问题吗?」联想力真差,既然这样还不懂,那就算了。
「嘿!这不公平,人家都回答你的问题了耶!」
人家?!
我的天啊!瞿廷昊受不了的打了个冷颤,这个二弟,就会搞怪!
「自己想吧!头脑不用的话是会生锈的。」他躺了下来,因为他听到上官羽蔷的脚步声了。
「我的头脑用得还不够多吗?」康以恩低声咕哝,他也听见上官羽蔷回来的声音了。
「你这家药铺简直是黑店,这几味药材到底多珍贵,竟然要价一百两,你干脆用抢的比较快!」上官羽蔷气愤的对着康以恩喷着琼浆玉液,一百两耶!一帖药要价一百两,那一个月下来,她不破产才怪!不,不用一个月,十天就够她瞧的了!
「夫人,这药材可真的是珍贵,一百两怎么会贵呢!」呃,糟了,大哥的眼神不太好耶!像在告诉他,一百两是吗?就算我给,你敢收吗?
唉,他怎么敢收大哥的钱呢!他只是没料到,上官家的千金小姐竟会为了区区一百两银子而大声嚷嚷。「怎么不贵?一帖药一百两,那一个月下来要多少银子你算过没有啊?」
「呵呵!」康以恩干笑了声。「夫人误会了,这一百两是一个月的药钱,不是一帖药的药钱。」
「嗄?是一个月啊?」上官羽蔷愕然,是这样的吗?可是那外头的伙计明明说……哎!算了算了,谁叫自己理亏,不管是药钱还是人,一个月就一个月喽!
不过这些帐,她会一一讨回的。
向谁讨?当然是罪魁祸首清心庄。
「饭桶!都是一群饭桶,连个女人都制不了,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武林高手,简直浪费我的银子!」赖清心吹着半边胡子瞪着那对柳眉下的眯眯眼,对着一群武林高手怒斥着。
「赖庄主,责任在谁身上先搞清楚,说话小心一点,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哼!就算他们真是饭桶,也容不得他这个软脚虾来说!
赖清心一窒,纵使觉得很不是滋味,也知道不能惹火这群人。
「尸体呢?你不是说一定找得到尸体吗?现在呢?连根头发都找不到!」他只好追究责任了。
吕天威脸色阴郁的瞪着赖清心,哼!要不是他需要银子,他早就将赖清心给杀了,不过再忍忍,等找到储藏财宝的密室,得到清心庄的财宝,到时赖清心就别想再用那张臭嘴多说一个字!
赖清心被他阴沉的眼神给吓住,他不禁开始想,自己因为要对付那个三番两次出现的女贼而请来这些江湖人物,是不是反而引狼入室了?
第二章
上官羽蔷吃力的搀扶着翟廷昊,从后门偷偷摸摸的进入上官府,她已事先拜过神明求过菩萨,千万不要让后院有任何人在,否则让爹娘知道她彻夜未归,又带了个男人回来,她肯定会吃不完兜着走。如果又知道清心庄的骚动是因她而起,那她绝对会死得很难看。
瞿廷吴闲适的挂在她身上,对她咬牙切齿的喃喃低语充耳不闻,他知道她迫不及待的想甩了他,但是她的良心却又不允许,善恶两边对峙,显然善的一边稍稍赢了一点,所以她才会心不甘情不愿的负起责任。
呵,真是好玩的姑娘!
「喂,你非得把全身的重量压在我身上吗?打算干脆压死我好报仇是不是?」她累得要命,还得忍受这家伙在她耳边吐着热气,那热热的唇不时的擦着她的耳朵,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姑娘这话是在侮辱在下,在下不愿受到这种侮辱!」瞿廷吴挣开她的扶持,踉跄的倒向一边。
「喂!你不想活了是不是!要什么酸儒脾气啊,我只是说说也不行吗?」上官羽蔷连忙扶住他倾倒的身子,受不了的低吼。
重新挂在她的身上,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有趣的笑,原来她认为他是一个酸儒啊!
「姑娘要带在下去哪儿?」
「你要静养一个月,所以我要带你到我的房里……」她搀着他往她的卧房走去,不料他竟然停下脚步,说什么也不愿再向前跨一步。
「万万不可!孤男寡女,会引起非议的。」酸儒的角色应该是这样演吧。
「不然你要我带你去哪里?客栈?」拜托,她得赶快将他藏起来,再拖拖拉拉的,一定会被发现。
「也许这样会比较适宜。」
「拜托喔!我送你到客栈去,然后再天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入你的房间,你认为这样比较妥当?」
「这……」
「请闭嘴,抬脚,起步走,谢谢。」上官羽蔷硬拉着他,才不管他是不是伤重得快死了。她绝对绝对不能让人发现他们!
「可是……」瞿廷昊望着站在长廊的一名长者,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拜托,请你闭嘴行不行啊!我要马上带你到我的卧房,如果让人发现,我会……啊?曹……曹伯?!」
曹伯不敢苟同的望着他们。
「小姐啊,你……你这成何体统?不但彻夜末归,还带着男人回来!」曹伯昨晚便发现她不见踪影,等了一夜,好不容易盼到她回来,没想到竟见着这一幕,他又惊又急的摇着头。
「曹伯、曹伯,你听我说!」上官羽蔷吓得放掉了瞿廷吴,任由他瘫在地上。
「小姐,你再说什么也没用,这种事,老奴是一定要禀告老爷的。」曹伯义正辞严的说。「小姐还是留着对老爷解释吧!」
看着曹伯离去的背影,上官羽蔷哀嚎一声,抱着头蹲了下来。
「完蛋了,这下死定了,我的人生到此结束了。」
「姑娘……」看来这事对她打击颇大呢,让她放着他这「濒死」的人不管。
「别再姑娘、姑娘的叫了,你没看到我大难临头了吗?都是你害的啦!」她抱怨着。
「姑娘大难临头之前,我想在下会先一命呜呼。」瞿廷吴像是快断气般的说。
「啊!」惊叫一声,她才突然想到他的伤势,天啊!她刚刚好像是用丢的把他给丢开……
连忙上前扶他起来,她不再多话,立刻将他带到自己的卧房里安顿好。
「妥当吗?」瞿廷昊问,
「唉!反正都让曹伯给看见了,我想是没啥差别了,等一下我会吩咐下去,帮你整理一间客房,整理好之后再将你给移过去吧!」像是看开了,上官羽蔷耸着肩道。真是的,谁不好碰,为什么偏偏就是让曹伯给碰上呢?
「有劳姑娘了。」瞿廷吴在她的扶持下不客气的躺了下来,她的被子有淡淡的香味,不,应该说整间卧房都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淡香,不似粉香、不似花香,他挺熟悉的,曾在哪儿闻过……
啊!对了,就在她的身上!似乎是她的身体散发出的香味。
「喂,你不是死了吧?」看他闭着眼,不发一语,她担忧的弯下腰审视着他。
瞿廷昊张开眼,正好对上她近在咫尺的脸,他缓缓的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我没事,只是觉得有点虚弱,使不上力。」
上官羽蔷猛地直起身子,真是的,他干么露出那种笑容啊!害她的心脏差点蹦出胸口。她承认,他是长得挺好看的,但是她也没忘记,他可是她最讨厌的酸儒耶!长得好看又怎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她可看不上眼!
「没事就好,你休息吧,我要人帮你煎药去。」她拿起那包药,正准备走出卧房,又突然转过身来。「喂,我先告诉你,等一下不管是谁来,说了什么事,问你什么话,你都不要开口,由我来应付就好,听到没有?」
「我不要开口?」瞿廷昊眼神闪了闪。
「对,千万不要开口,如果你能当自己是哑巴的话就更好了。」
「我明白了。」他点点头。
「记住喽!不可以开口,一切由我应付就行了。」她不放心的再次叮咛。
「我不会开口的,我会把自己当成哑巴。」他保证。
像是放心了,上官羽蔷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转身走了出去。
望着那扇门,瞿廷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呵!可怜的姑娘,难道她不知道,他如果不开口,她会更有口说不清?
不过……就当哑巴吧!何妨?
门外的嘈杂声传进瞿廷昊耳中,他好整以暇的等着好戏上常
「爹,事情绝对不是像曹伯所说的,我可以解释,你们不要一副捉奸在床的模样好不好?」上官羽蔷拦着想要冲进房的父亲,还有凑热闹的大哥。「不像曹伯说的?你能否认你彻夜末归,还和一个男人勾肩搭背的一起回来?」上官封气愤的对着女儿吼。
这个女儿总是让他很伤脑筋,从小就比男孩子野,爱的是舞刀弄剑、习武练功,要她坐在绣桌前绣个一炷香的花,简直像要她的命一样!从小由着她,总认为她会有分寸,没想到她如今却搞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来。
「爹啊!我不是和男人勾肩搭背,是他受了伤,我扶着他而已。」上官羽蔷受不了的低喊。
「受了伤?受了伤就找大夫,你干么偷偷摸摸的要将他藏在你的闺房里?」
「这只是暂时的咩!我已经要下人整理客房,等一会儿就会将他给移到客房去了。」
「既然如此,你拦着我们做什么?」站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上官宇廷突然说。
「大哥!」上官羽蔷忿忿的看着大哥,她已经够烦的了,他还要来凑热闹!
「宇廷说得对,你拦着我们做什么?」上官封跟着说。
「爹啊,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你们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会吓到人家的。」
上官宇廷怀疑的眯起眼,一个白面书生?小妹不是最讨厌这种男人吗?
「反正你给我让开,我们又不会吃了他!」上官封干脆抓住女儿的手臂,直接将她移开,推门而入。
上官宇廷跟着走进去,一看清楚床上躺着的人,立刻讶异的张开嘴。
「咦?大……」
瞿廷吴手不见动作,就从手心射出一肉眼难辨细物,直接射中上官宇廷的哑穴,让他顿时失了声。
「怎么?」上官封疑惑的看着儿子,见他张着嘴一副怪异的模样,奇怪的在他们之间轮流看着。上官宇廷闭上嘴,摇了摇头。
怎么会是大哥呢?他疑惑的看着瞿廷吴,不过瞿廷昊不理会他,他只好暗自解了自己的哑穴,在一旁静观其变。
瞿廷昊吃力的打算坐起来,上官羽蔷见状立刻上前将他扶起,在他背后塞了两个枕头,让他靠坐着。
「爹,你也看到了,他受了伤,身子很虚弱,和女儿之间绝对没有什么,对不对?」
「嗯。」上官封点头,不过……「你昨晚整晚都和小女在一起?」他问瞿廷昊。
瞿廷吴刹那间红了脸,不过他遵守着与上官羽蔷之间的约定,当哑巴。
「喂!你脸红个什么劲儿,活像我们之间有什么事似的!」上官羽蔷受不了的喊,这个酸儒,那是什么表情啊!
「闭嘴,羽蔷!」上官封心里的疑惑加深,这书生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想到了什么羞于启齿的事似的,而女儿的模样,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你说!」上官封命令道。
瞿廷昊摇摇头,一脸为难的看一眼上官羽蔷,表情很明显的在告诉其他人,他为难的原因就在上官羽蔷身上。
「她不许你说?」上官宇廷解读着。
瞿廷昊又瞄了一眼,低下头不语。 哈!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们,他默认了。
「嘿!事情不是这样的,我和他的确是在一起,可是昨晚是因为我受了伤,误闯他的营地,后来就昏迷了,这种情形根本不可能……哦喔!」上官羽蔷看着父亲更为难看的脸色之后,为时已晚的发现自己竟然说溜了嘴。
「受伤?昏迷?」上官封声音变得很轻,他瞪着女儿。「你是要自己一五一十的全招了,还是要我家法伺候?嗯?」
家法?!天啊!要她刺绣不如直接鞭她一百鞭算了!
「我招、我招,我招总行了吧!」该死的,都是这个酸儒害的,干么一副暧昧的表情啊!活像他们过了一夜春宵似的,可恶!可恶!太可恶了!
「爹!你疯了?!我都跟你解释得这么清楚了,你还作这种决定!」上官羽蔷猛地站了起来,火气比她父亲还旺。她当然要生气,她爹竟然……竟然要作主把她许配给那个酸儒!
「不管情形如何,你们两个孤男寡女共度一夜是事实,瞿公子,你应该不会反对吧?」上宫封将矛头指向床上的瞿廷昊。
瞿廷昊望着他们好一会儿,没来得及做任何表示,上官羽蔷就冲到他面前。
「不许点头,我警告你,绝对不许点头!」
「不许点头?」瞿廷吴再次求证。
「对,绝对不许点头!」上官羽蔷威胁的瞪着他。
「我了解了。」瞿廷吴微微一笑,对着上官封摇头。「我不会反对,就照伯父您的意思办吧!」
上官羽蔷傻了,她呆站在原地瞪着瞿廷昊,他说什么?他刚刚说了什么?
「很好。」上官封满意的站起来,「我会立刻吩咐下去,然后尽快选个日子,你们就等着成亲吧!」
「不!我不答应!」上官羽蔷拉住准备离开的父亲。
「羽蔷,我不记得有问你的意见。」上官封拉开女儿的手,大步离开。
虽然这个女婿只是个文弱书生,但那泱泱气度令人欣赏,眼神不闪不烁,肯定是个胸怀磊落的男子。他知道女儿最讨厌这种文弱书生,但又何妨?
「恭喜了。」上官宇廷一语双关,既是对小妹,也是对瞿廷昊。
「大哥,你一定要救救我,我绝不嫁给这个酸儒!」
酸儒?呵!如果小妹知道瞿廷昊的真实身分,不知道会有什么表情?肯定很精采吧!
「小妹,照你的说法,翟公平应是你的救命恩人,他解了你的毒,不是吗?不仅如此,你反而伤了他,这真的说不过去,既然爹已经作主,瞿公子也不反对,那你就认命吧!乖乖的等着做新娘了。」上官宇廷扬起一笑,也跟着离开了。他会找机会来和大哥做沟通的,不过不急。
「你!你这个臭酸儒!我不是说不许答应的吗?」上官羽蔷把所有的气全往瞿廷昊身上发。
「不,你是说不许点头,所以我摇头了,你该怪自己没听清楚你爹的问题。」瞿廷昊懒懒的说。
「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在下非姑娘肚里的蛔虫,怎会知晓?」
「你……你……你……」上官羽蔷简直是悔不当初,今儿个醒过来,就该杀人灭口,要不在大夫那儿,也该丢下就跑,怎么会揽回个麻烦呢!
「总之,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气怒的大喊,她转身跑出自己的卧房。
瞿廷昊微微一笑。「怕是由不得你了。」
夜深人静。
瞿廷昊已经被移至客房,闭着眼躺在床上,半晌,他突然开口,「来了就进来吧!门没拴上。」
「呵呵!大哥的耳力还是这么厉害。」上官宇廷推门而入,呵呵的低笑。
「就知道你会来。」瞿廷昊翻身而起,一点也没有白昼时表现出来的虚弱。
上官宇廷自动的倒了一杯水,「我就知道大哥受伤是假的,只有羽蔷那憨直的脑子才会相信有人会被那一压就给压伤了,还需要静养一个月呢!真是……那大夫该不会是二哥伪装的吧?」
「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瞿廷昊下床,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递给上官宇廷。
「这是什么?」上宫宇廷疑惑的接过。
「这是冰魄的解药,明儿个一早让羽蔷再服下一颗,体内的毒才能全部排清。」
「大哥是说羽蔷中的毒是冰魄?!」上官宇廷惊愕的问。天啊!如果没遇见大哥,那羽蔷不就死定了!他简直不敢想象那种情形。
「没错。」
「冰魄出现了?知道是谁偷的吗?」
「我还没有机会问她,不过可以得知,那人现在在清心庄。」瞿廷昊微一敛眉。「三弟,羽蔷为何要夜闯清心庄?」
「哦,这说来有点丢脸,不过羽蔷也是打抱不平,清心庄庄王赖清心是个好色之徒,仗着有钱有势强娶民女,前两天他又看上后街开药铺黄大夫的小女儿,丢下两百两银子,就说这个月十五会去将她抬进清心庄。
「大哥,你不知道,赖清心已经娶了十八个小妾,还有数不清的侍寝,而且黄姑娘已经定了亲,两人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感情很好,羽蔷见不得人家愁云惨雾,就……」上官宇廷耸耸肩。
「就毫不考虑的夜闯清心庄教训赖清心,不自量力的结果是中了人家的暗算,差点赔了一条小命。」瞿廷昊不豫的蹙眉,这姑娘还真是冲动。
「是啊!要不是运气好正好碰上大哥,小妹她碍…」上官宇廷也只能摇头叹气。「谢谢你,大哥。」
「兄弟之间说什么谢,更何况,羽蔷将会是我的妻。」
「大哥当真要娶小妹?」上官宇廷疑惑的问。
「不赞同?」瞿廷吴缓缓一笑,挑眉望着他。
「当然不是,只是我以为大哥玩笑成分多些。」
「是玩笑,不过……我可是挺认真的在开这个玩笑喔!」瞿廷昊笑着说。
「那小妹就托付给大哥了,她孩子气重,往后若有什么不当之处,就请大哥多包涵了。」
「三弟,如果我告诉你,羽蔷就是这点吸引我,你会不会安心些?」似乎看出他身为兄长的担忧,瞿廷昊决定对他开门见山。「真的?那我就安心了。小妹什么都好,就是那个性让人不敢苟同,嫁入一般人家肯定会受苦,我本来还打算帮她招赘呢!现下可好,有了大哥,我就安心了。」
「先不谈这个,我要你调查的事,有没有什么眉目了?」瞿廷昊改变话题。
「目前还没有任何动静,不过我已经派人盯着了,一有动作就会立即回报。」
「嗯,就静观其变吧!」
上官宇廷眉一蹙。「大哥当真认为那人会为了医典出现?」
「医典是每个学医者梦寐以求的宝典,尤其是那个人,更是走火入魔的认定医典是属于他的,他多年来一直追踪我,现在冰魄出现在江湖上,他会以为那是我,要不也是与我有关的人在使用,所以他一定会出现,无庸置疑。」瞿廷昊不疾不徐的说。
「真是的,为了一本那种书册,追踪了三十年,如果最后终于让他得到,他一定会疯了!」因为那本医典,内容肯定出乎众人意料。
「觊觎别人的东西是人类的天性。」得不到的往往是最好的,却常常疏忽了已经到手的幸福,这是人最大的悲哀。
「大哥何不干脆将医典给他,反正是一本无用的书册,给了他省得往后一大堆麻烦。」
「先不说他不会相信那是真的医典,如果这么简单就给了他,那不就枉费二弟的神算了。」那会损失很多乐趣的。
「可是大哥,有死劫呢!」他实在搞不懂大哥的想法,难道大哥不相信二哥的神算能力吗?
「死劫?我很期待呢!」瞿廷昊低低一笑。已经很久没有什么事能引起他的兴趣了,如今终于出现,他怎会错失这个难得的机会呢?
「我知道大哥武功高强,但是羽蔷呢?如果大哥当真与小妹成亲,难道不担心小妹会受池鱼之殃?」
瞿廷昊笑容一敛,他的确没有想到上官羽蔷,不过既然她注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又何需太过挂意?更何况……
「我不会让人有机会伤她的。」他还没那么不济,护不了一个小女子。
「有大哥这句话小弟就放心了。对了,家父已经决定好日子,再过半个月就让你们成亲。」上官宇廷突然想到稍晚时父亲的决定。
「半个月?」瞿廷昊挑眉,还真急,他的「伤」都还未痊愈呢!难不成上官封怕等他痊愈之后会溜了吗?有此可能。「她知道吗?」
「尚未告知,家父打算等时间近了再告诉她,免得……」上官宇廷耸耸肩,未竟之语两人心知肚明。
免得她逃婚了。
但是,瞿廷吴不认为她会乖乖的等家人通知她。
也许……从明天开始,他得好好盯紧他未来的新娘。
第三章
要不是下人们长舌,让她听到爹已经决定再过十日就要将她嫁给那个酸儒,她还傻傻的听爹的话,坐在台前绣花呢!
哼!要她乖乖的嫁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书生,还不如杀了她,是傻瓜才会坐以待毙!而她上官羽蔷,可是个众所皆知的聪明人。
收拾了细软,子时刚过,上官羽蔷便拎着包袱蹑手蹑脚的溜出闺房。
轻松的一跃,她飞过高墙,成了一只自由的小鸟。
「廷儿,真的没问题吗?羽蔷这丫头可野得很,那个瞿廷昊一界书生,真的应付得了?」上官封从暗处走了出来,身旁跟着上官宇廷,两人的视线都停留在方才上官羽蔷翻过的墙上。
「爹,你放心好了,孩儿保证,绝对没问题的。」上官宇廷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二哥已经和他联络过了,两人都等不及要跟上去看好戏。
「是吗?」上官封不知道儿子那股自信是从哪儿来的,可是他没那么乐观,自己的女儿是什么德行自己清楚得很,连他都应付不了,更何况是一个女儿最讨厌的白面书生,没有被女儿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阿弥陀佛了。「放心吧放心吧!不过……」哎呀!放什么心啊,上官宇廷暗捶了自己一下,不趁现在脱身还等什么?「不过爹如果不放心的话,孩儿就跟在他们身后吧!以防万一,爹意下如何?」
「也好,免得羽蔷惹事,送了女婿的命。」不无可能,羽蔷爱惹事,如果惹上了她惹不起的人,率先丧命的很可能就是他那软弱的未来女婿。「不过,绝对不可以让羽蔷发现。」
「孩儿知道。」
她绝对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所以,在她离开之前,她会先到后街黄大夫的药铺去,看看现在的情形如何,再想办法帮他们解决。
脑海中闪过瞿廷昊虚弱的身影,她立刻将他「驱逐出境」,她已经安顿好他,也留书吩咐家人好好照顾他,她该负的责任已经负了,所以他不可以再到她的脑子里骚扰她。
人还没到后街,就听见锣鼓喧天,咦?有人迎亲?
瞧了瞧,那不是长春药堂吗?黄大夫要嫁女儿啦?
啊!不好,该不会是赖猪头来强娶黄姑娘吧?
上官羽蔷飞快的纵身一跃,直接跃上屋梁,避开了底下的人群,进入长春药堂。
而跟随在她身后的瞿廷昊叹笑的一摇头,这姑娘又要多管闲事了。她就不会秤秤自己的斤两,看看这闲事她管得起管不起,就这么一头热的冲进去……
依他来看,赖清心这次似乎有备而来,轿夫个个是功夫底子尚可的江湖人物,一旁的随从,也有看起来武功还不错的,这么严阵以待,或许是有预感有人会来捣乱吧!
或者,这摆明了就是一个陷阱?还是……另有勾当?
寒眸略微一眯,瞿廷昊纵身上树,准备静观其变。而进了屋的上官羽蔷——
她都还没有扬声告知她的大驾光临,就被眼尖的新娘子黄樱樱给看见了。
「上官姑娘!」黄樱樱像是见着了救命恩人般,一身大红喜服、头顶凤冠的冲到她面前便叩的一声跪了下来,拉着上官羽蔷的裙摆哭喊着,「上官姑娘,您救救奴家吧,奴家宁愿死也不要嫁给赖老爷!」
耶?咦?宁愿死也不嫁?那她为什么一身凤冠霞帔?不是早该死了吗?
啊,嗯,她这么想似乎有点不太厚道ㄏㄡ……
不过,这赖猪头还真是讲究呢!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房小妾了,还八人大轿、凤冠霞帔的迎进门。
「起来起来,黄姑娘不必如此,我来就是要替黄姑娘主持公道的!」她连忙将黄樱樱扶起来。
「上官姑娘打算如何做?」一旁的黄大夫不太抱希望的看着她。
嗄?这……她还没打算好耶!怎么办?
「这是秘密,你们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黄姑娘嫁进清心庄的。」她当然不会承认,只好硬着头皮道。
「可是花轿已经等在门外了呀!」黄樱樱啜泣着。
「你把凤冠霞帔给脱下来。」上官羽蔷当机立断。
「为什么?」黄樱樱虽然疑惑,但也乖乖的拿下了凤冠。
上官羽蔷接过凤冠,往自己头上一戴。「因为我要代你上花轿,把霞帔也给我。」
黄樱樱惊愕的任由她脱了霞帔,「上官姑娘要代奴家上花轿?!」
「没错,等会儿你先躲起来,等我上了花轿,你就和黄大夫离开这里,来,这里有五百两银票,有了这些钱你们就不用愁了。」上官羽蔷穿戴完毕,拿出她离家时搜刮的银票,抽出一张面额最小的给黄大夫。五百两银子够他们开好几家同这间一样规模的药堂了。
「这……这……」黄大夫抖着手,感激涕零得说不出话来,干脆拉着女儿一起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上官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们父女俩没齿难忘。」
「ㄟˋ,别这样,快起来吧!」上官羽蔷一个侧身,没让他们拜到,她最不喜欢这样了,在她的观念里,除了天上神佛、双亲长辈、皇帝老子、官家老爷之外,就只有死人才会让人叩拜。
敲门声响起,传来媒婆的吆喝声。
「喂!新娘子好了没啊?要是误了时辰,赖庄主怪罪下来,你们担待得起吗?」
「快点,黄姑娘,你先躲起来。黄大夫,接下来就看你了。」上官羽蔷低声催促,黄樱樱立刻躲进床底下,黄大夫则拿起红盖头帮上官羽蔷盖上。
「来了、来了。」一切准备就绪,黄大夫立刻将门开启。
「这么慢吞吞的!」媒婆盛气凌人的走了进来。「好了,时辰快到了,新娘子上轿喽!」吆喝一声,她扶起新娘子走出卧房。
不会吧?
瞿廷昊惊讶的望着那覆着红盖头的新娘,方才一阵微风吹过,掀起红盖头的一角,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露出的脸蛋分明就是上官羽蔷!
这姑娘是不是忘了自己早有婚配?竟然才出了门就变节改嫁。
要玩游戏是吧!他就奉陪到底,让她弄假成真,赖也赖不掉!
瞿廷昊狡犹的一笑,纵身飞掠到对街屋顶观察着他们。
一、二、三、四、五,在赖清心身边竟然就有五个护卫,这赖清心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么戒备森严,伯人找麻烦吗?
不过人再多也保不了你,谁叫等一下进庄的新娘子是我瞿廷昊的娘子呢!
一路跟随到清心庄大门口,是时候了,瞿廷昊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瓷瓶,扯下一根头发,将头发沾染一些瓷瓶里的药水,然后一运气,那根头发立即变得硬直。他缓缓的一笑,收起瓷瓶,手微扬,那根头发便疾射而出,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直接没入赖清心颈部的动脉。
赖清心只觉得颈子像被蚊子叮咬般,抬手拍了一下,再抓了几下,没注意到抓下了一根头发,便不再理会。
瞿廷昊笑得诡异,一步一步慢慢接近清心庄,心里则默数着,三、二、一!
赖清心应声倒地,全身抽搐着,剧痛让他哀嚎出声,吓坏了所有人。
「赖庄主?赖庄主?你怎么了?」护卫们疑惑又焦急,所有人开始鼓噪起来。
「快去请大夫!快啊!」终于,有人这样喊。
「怎么回事?」瞿廷昊上前,拨开众人。
「让开!闲杂人不要过来凑热闹!」一名护卫打算赶走他。
「等等,我是一名大夫,这老爷症状紧急,我看他等不及你们请来的大夫了。」瞿廷吴立刻说。
「老头,你是大夫?」一名护卫怀疑的问,
老头?啊!他差点忘了自己现在的外表是—名年约五十的男人。
「没错,我是一名流浪大夫。」瞿廷昊点点头。
「既然是大夫,就赶快上前看看,老头,你最好小心点,要是庄主有什么三长两短,小心你的狗命!」护卫恶声恶气的命令着。
哼!狗仗人势,出言不逊!
瞿廷昊暗地发了气功,直射向那人的下颚,灌入舌根,让他的舌头瞬间疼痛难当。
「呜……」那名护卫惊愕的捂着嘴,惊恐莫名的呜呜低鸣。
「你怎么了?」其他人见状立刻急问。怎么会接二连三的出事呢?
瞿廷昊假意的上前察看。「他只是闪了舌头,大概话太多了,不言七日即可改善。」当七天的哑巴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现在,赶快把你们庄主给抬进屋去,迟了可别怪我。」
众人立即七手八脚的将赖清心给抬进卧房,安置好之后,瞿廷昊也不罗唆,上前在几个穴位扎上银针,利落的手法让人叹为观止,也就不再有人多话了。
非常神奇的,最后一针刚扎上,赖清心就清醒过来。
「庄主?」众人围了过来,还来不及说什么,赖清心的几个娘子就进门了。
「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名年约四十的妇人颇具威严的扫视众人,她的身后跟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九个女人。
看来这些女人是赖清心的妻妾们,真是壮观,不过据他所知,这只来了约一半。
「大夫人,庄主莫名得了急病,在大门前倒了下来,属下立即请了大夫诊治,现在刚好清醒了过来。」
「急病?」大夫人走到床边,看着张着眼的赖清心。「大喜之日呢!真是触霉头,我看这个小妹搞不好是个扫把星,老爷您说是吧!」
呵!不先探问病情,倒是先编派起未进门的小妾的不是。
赖清心瞪着大夫人,想说话却开不了口。
大夫人似乎也察觉了,立即转向瞿廷昊。
「他是怎么回事?」
「庄主燥气攻心,一时气血逆流,才会昏倒,现下只是因为老夫扎针才清醒过来,除了眼能看、耳能听,身体上的其他功能,暂时都还恢复不了,依老夫诊断,必须远离女色三个月,素斋三个月,再辅以老夫所开的药方,否则恐怕命不长矣。」
「我知道了,你就开药方吧!」大夫人作了主。
「老夫开药方是有条件的,不要银两,只索取对方一样东西。」
大夫人眯起眼,戒慎的看着他。
「我想大夫不只你一人,我可以找别人。」
「无妨,这种病,除了老夫之外,绝无第二人能医治,就算大内御医来也一样,夫人若不信,大可试试,不过到时候老夫索取的东西,可就和现在不同了。」
大夫人犹豫的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模样,最后终于开口,「我要先知道,你要什么东西?」
瞿廷昊缓缓一笑,看来东西还是比丈夫的命重要,可怜啊!
「我要的,其实不是东西,是一个人,就是等一下要进门的新娘。」
「嗄?!」大夫人讶异的张大嘴,随即露出一个笑容。「好,就给你,开药方吧!」
瞿廷昊微微一笑,坐下来开始开药方。
「夫人,这药只要服过一次,庄主就能恢复行动能力,可是虽然看起来一切正常,但病根仍在,所以一定要记住老夫所说的话,远离女色三个月,素斋三个月,再辅以这药方持续的服用,方可断了病根。」
将药方交给她,他满意的一笑,等着做新郎了。
花轿里,上官羽蔷悄悄地拿掉红盖头,将轿帘掀开一条细缝,观察外头的情况,等待机会脱逃,可是,眼看清心庄快到了,竟然连一点点机会也没有。
看来赖清心是有备而来的,守卫如此森严。
不过这点挺让人纳闷的,不过是一房小妾,为什么赖清心这么慎重其事呢?黄姑娘是长得不错,但是这种阵仗也太离谱了吧?肯定有问题!
好,就这么决定,她会安安分分的进庄拜堂,等进了喜房之后,她就找机会探探清心庄,看看赖清心在搞什么鬼。花轿停了下来,她连忙将红盖头盖上,她的世界又只剩下脚下一方后土。
不知道等了多久,连四周围观的人都喧喧扰扰了好一阵子,她才听到有人踢轿。
哼!竟然让她等那么久,看她等一下怎么整他!
轿帘被掀开来,喜娘在喳呼个什么吉祥话她都没听进,就连一旁的人为什么惊讶的交头接耳她也没放在心上,从红盖头下看去,只见一双手伸过来,她下意识的想避开,却在下一瞬间被牢牢的握祝
耶?这个人不是赖清心!
上官羽蔷很肯定,因为赖清心是只肥猪,短短肥肥的手看起来就像是猪蹄膀,而握住她的这双手却是修长的,力道虽不太紧,却也让她挣脱不了。
既来之,则安之,她拚命的这么告诉自己,在那人的带领下步进了清心庄。
司仪很快唱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她就这么被草草的送进了喜房,这会儿,正呆呆的坐在床沿。
四周安静无声,很诡异,更少要留个伺候的丫鬟吧?还是刚进门,就要上演旧人欺负新妇的戏码?
她才不会乖乖的待在这里,她还有事要办呢!
小心翼翼的掀起红盖头,当她意外的对上一双带笑的眼时,不禁吓得往后跌在床上。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震惊的低吼,虽然很意外,但是她仍不忘压低声音。
「我记得我们是未婚夫妻,既然今天的新娘是你,那理所当然的,我就是新郎喽!」瞿廷昊笑说。在进入喜房之前,他已经恢复了真面目。
「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我不会嫁给你的!」上官羽蔷倔强的甩开头,要她嫁给最讨厌的酸儒,门儿都没有。「恐怕为时已晚了。」瞿廷昊状似遗憾的摇头。
「什么意思?」上官羽蔷谨慎的问。
「你忘了,我们刚刚已经拜了堂、成了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她气愤的摘下凤冠,扯开霞帔,露出事先穿在里头的乳黄色劲装。
「我不会承认的!」
「当真?」他挑了挑眉。
「当然。」
「唉!本来我还想告诉你清心庄今天在搞什么把戏,既然你不承认,那我也没必要告诉你我的重大发现了。」瞿廷昊故意叹了口长气,看她突然竖直耳朵,不禁在心里莞尔的一笑。
「你知道清心庄在玩什么花样?」上官羽蔷靠近他。
他但笑不语。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别扭,到底说不说?」
「我们是夫妻吗?」他笑望着她,摆明着是夫妻才说。
「你根本是乘机要挟,你以为我一定要听你说吗?我不会自己去查啊!」上官羽蔷哼了一声,她最讨厌的就是让人要挟。一甩头,她下床来到门边,准备伺机而动。
瞿廷昊在心里暗自一叹,好吧!他承认自己失算,承认自己还不是很了解她的个性,不过没关系,剧本可以随时更改,就如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样。
「好了,娘子火气别那么大,这四周可都是有人把守的喔!如果太过声张,让那些人察觉不对,可就不好了。」
「哼!」她轻哼一声,不理会他,不过她也识相的压低了声音。
「记得两个月前运往江南的五十万两赈灾的黄金,一出长安城便被洗劫一空的事吗?」瞿廷昊在她耳边低声的说。
上官羽蔷觉得一阵燥热,微微避开一些,看在他提的事引起她莫大兴趣的份上,她不与他一般计较。「这么轰动的事怎么会不记得。」她当时就觉得奇怪了,灾民需要的是米粮药材生活必需品,运什么黄金!江河泛滥,一片水乡泽国,就算有黄金,百姓要去哪儿买东西?上头的人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连这种常识都没有。结果好啦!才出长安城,五十万两黄金全被洗劫搜刮干净,便宜了那些盗匪。
「我知道那批黄金在哪里。」瞿廷昊语出惊人的道。
「什么?!你……」上官羽蔷惊喊,旋即被他一把捂住嘴。
「我说娘子,你打算让我们死在这里是不是?别忘了,咱们的洞房花烛夜可还没过呢!」他紧紧的靠着她,乘机享受一下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滋味。
「呜呜呜……放开我……」上官羽蔷挣扎着,惊愕的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挣脱这个酸儒的箝制,怎么回事?他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吗?
「娘子不要大叫,为夫的我就放开你,好不好?」他软言与她商量。
上官羽蔷瞪他一眼,点点头,瞿廷昊这才放开她。
「以后不许再叫我娘子,你也不是我相公,听到没有?」她忍着怒气,压低声音警告他。
「听到了……」
见他点头,她才刚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谁知他又接下去开口——
「不过,事实胜于雄辩,我们是夫妻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你!」上官羽蔷差点吐血,她有个不好的预感,这个酸儒是不是缠定她了?
「娘子不想知道黄金在哪里吗?」瞿廷昊连忙说,免得好不容易拐来的娘子怒急攻心暴毙了。
她真想封住那张娘子、娘子不停叫的嘴!不过,黄金的事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在哪里?」
他走到桌边坐下,斟了两杯酒。「刚刚已经进了清心庄。」
「嗄?你是说……在这里?!」她跟在他身边坐下,在他递给她一杯酒的时候,没有多想的接了过来。
「没错。」瞿廷昊拿酒的手勾住她的手臂,另一手示意她将酒喝下,就在上官羽蔷一时大意下,两人喝了交杯酒。
「怎么可能?是怎么运进来的?」她既惊讶又不解。
他顺手拿走她的酒杯,笑道:「这全因娘子你的大力帮忙啊!」
嗄?!
第四章
上官羽蔷瞪着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我?!你不要含血喷人!」这个臭酸儒,竟然敢污蔑她!
「哎哎,娘子莫急莫慌莫生气,听为夫的细细道来。」
「姓『蛆』的,你今天如果不给本姑娘解释清楚,我就将你打成一条蛆!」
「娘子,为夫的不姓ㄑㄩ,这个字念ㄑㄩˊ,别再搞错了。」
「在我眼里,你根本就是蛆!」
「那娘子不就是蛆的夫人了?」呵呵,真是好倔的姑娘啊!难怪神萧知道他有意娶他妹妹为妻,会这么的感激涕零,差点为他立长生牌位。还有岳父大人,急着要他们成亲,生怕他反悔似的。
「你!你到底说下说?」真是气死她了,这个臭酸儒!烂酸儒!死酸儒!
「花轿。」他决定不玩她了。
「你到底……花轿?!」上官羽蔷本想质问他的胡言乱语,但随即一楞,想到今天诡异的迎亲队伍,「你是说,黄金藏在花轿里?不可能,花轿里头除了我,没有什么空间足以藏那五十万两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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