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黄桷兰属于母亲那个年代的花。那时,母亲衣服的纽扣上常常系着一串黄桷兰,这香,一直萦绕至今。穿的确良的年代,黄桷兰已然是女性最好的装饰。
每年初夏刚至,黄桷兰的气息就会静悄悄地在山城弥漫开来。整个夏天,它都不离不弃地保持着那独特的芬芳。黄桷兰又叫黄玉兰,是木兰科含笑属开花植物。黄桷兰花期极短,花朵刚成苞的时候是青色,直到花瓣长成,光润的象牙白。然而它的花朵一旦露白,就意味着绽放过后会迅速凋残,其间往往只有一天到两天的时间。如此短暂的生命却不会带给人一点点哀愁。因为她无论盛放干枯,香气始终萦绕,淡淡,悠长。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花香,也是,隐约浮动在城市的上空。每到这个时节,大街小巷总有卖花人的身影,他们在哪儿,香气就弥漫在那里。一只盛满黄桷兰的竹篮,一张小木凳,针、线、剪,便是他们的所有装备。那篮子里纱布上白里透黄的花瓣含蓄地垂着,幽香阵阵。卖花人一般都守候在路人必经的路口街角,谙练地穿针引线,针和线在他手里与花缠绵成诗。
女孩子经过时,都会投去喜爱的目光,不少自会停下行走的脚步,买上一两串,或亲手串上一串,佩戴在胸襟。于是,那步履也变得轻快了,笑容也变得芬芳了。
我想,再没有比黄桷兰更讨人喜欢的香味了。它清丽秀雅,淡然可人,浑身散发着的独特幽香沁人心脾,更让人爱不释手。用什么来形容更合适呢?她就像一个调皮的闺秀,正在偷偷地轻嗅初恋味道。接近了,瞬即跑开;跑开了,却又悄悄回来,妙趣横生。“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黄桷兰堪作痴情小儿女的代言。
母亲特别钟爱黄桷兰,我也跟着爱花起来。在这喧嚣的人世尘寰,有这样一片花瓣能带来安谧、温婉,内心的安宁与满足,只要静静地欣赏,愉快地享受它带来的美好,该有多好。
可能得益于母亲精心侍弄的原因吧,今年家里的黄桷兰,花开得比往年都好,每天枝叶间都会开出好多粉白间黄的柔长花瓣。当青色花苞长成白色花瓣时,便可采撷,我便时常留恋在黄桷树下,静静地等待着,静候她的盛开。每个清晨,我都会小心翼翼地把它们从枝上摘下串成花串,把它们别在衣襟、挂在包袢、套在手链……一整天都沐浴在淡淡悠悠的清香中。
我家所在的小区大门口也种了几棵黄桷兰,每次回家或者出门,闻到花香,便会心安。当夏风送来淡雅的芳香,空气里萦绕着怡人的香气,我便知道花开了。那一树的黄桷兰,白色的花朵或藏匿于碧叶间,或绽放在枝头,清新淡雅却幽香萦怀。绿荫深深深几许,惟有寻着她的香气而去,才可窥得她的芳容。
我对花香特别敏感,茉莉、栀子、黄桷兰、米兰,总能轻易辨别出来是哪一种花香。同事莲姐也很喜欢养花,我们常在一起交流养花的感受。几年前她从南山搬回一株黄桷兰,养得很好,今夏那株黄桷兰好象开疯了一样,每天盛开几十朵,繁花满树,香远益清。她每天清晨上班前都会精心地摘下花朵,带到公司和同事们一起分享。
每次进她办公室,我都会闻到黄桷兰的香味。“又有花啊,好香!”她总是笑咪咪地捧出一大堆花送我,又大又白,香气袭人,我喜滋滋地捧着这些花,喜由心生。拢一束花香在满怀,幸福原来就这么简单。
听说黄桷兰泡酒,还能治蚊虫叮咬呢。酒中含香,香中有酒,涂抹过的皮肤,既有酒的凛冽,更有花的芬芳。
六月又到,黄桷兰盛放。那香,一点一点地沁到心底。她的香,在花瓣凋零后依旧存在,那香,仿佛是她的魂,花身去魂仍依附其上。 花儿易逝,花颜难留,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都那么短暂。若能“只有香如故”,便心甘。
面对这小小的花朵,心里是满满的爱恋与不舍,拈花,闭上眼深呼吸,把这香吸入骨髓。我多么希望在巷口还能逢着卖花的老太太说“买一串黄桷兰”,给母亲别在衣襟上,我知道她心里是喜欢的。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