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一直喜欢茉莉,喜欢白而香的花。想起孩提时第一次捧在手里的茉莉,她的心里便充满着甜蜜的回忆。
故乡的六月,正是茉莉花开时。清晨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卖花人手拎串串茉莉花叫卖着。而行走的人们,不论男女,不论年龄大小,这时总喜欢停下匆匆的脚步,买上一串。茉莉花或挂在衣襟纽扣上,或戴于发间,或系在手腕上。一路走过,茉莉花的清香就四处飘散开来,沁人肺腑,驱散了夏日带来的烦躁不安。
从小,女孩的家里便喜欢养花,每天清晨妈妈都会一边哼着“好一朵茉莉花,满园花草也香不过它”,一边给花浇水。她总是把蛋壳、豆渣埋在花土里,茉莉也因此开得特别好。初夏时分,茉莉次第开放,晶莹发亮的绿叶间,点缀着一朵朵洁白、淡雅的小花,淡淡的花香就若有若无地飘在空气中,让人忍不住去追寻、去回味。妈妈喜爱茉莉的清香,只要家里的茉莉开着花,衣兜里就习惯地装几朵,芳香盈路;或者用针线串一串,给女孩挂在纽扣上、手腕上、头发上,整个人都罩在香气中。
幼时记忆中的妈妈身上总是带着茉莉花儿的清香,茉莉花香就是妈妈的味道。长大后,离家求学的日子里,偶尔闻到茉莉花香,她便会怔怔地想起妈妈。好大的太阳,好蓝的天,整个六月,茉莉会一直一直地开,而茉莉花就是属于年轻时母亲的花。
妈妈爱花,女孩便也跟着爱花起来。每年初夏,她都会到花市去搬回几盆含苞欲放的茉莉,每天清晨给它浇水,看每一朵花盛开。她会摘些新开的茉莉,盛在洁白的瓷盘里,空气中都变得好香,家里显得更洁净。
都说“星星是穷人的钻石”,而茉莉,便是年轻的她唯一的钻石。一袭白裙、几朵茉莉花串戴在颈间、腕上,就是最美的装饰。她还记得他的低语,“你真像一朵茉莉花,清雅而又幽静。”
茉莉从古佛国来,想来是最懂得佛说的“舍得”了。在清晨,当茉莉沾满露水时,她舍得,让她爱的、爱她的人轻轻摘下,放入陶罐。而冬夜,泡上一杯茉莉香片,暖手也暖了你心的时候,却会发现她已黄了、干了、枯了、萎了的容颜在水中轻旋,让人怀想她曾经含苞待放的美丽。那一杯等待的茶,那样的香,那样的美,也许会一辈子萦绕在你的心头。
这些年,女孩对茉莉的喜爱一点没变。每晚,在灯下,在开满了茉莉的窗前,闲闲地看书,或者翻一翻以前写过的文字,几张唱片,几张稿纸,就能度过一个很安适的夜晚。涪城的夜潮湿而又安静,有一扇温暖而明亮的窗,有一个开满了花的阳台,窗台上必有几朵洁白的茉莉花等着她,心里便觉得那样的安宁和快乐。
有一次,先生从瑞丽出差回来,带回一张蔡琴的唱片《机遇-淡水小镇》,还有一块泰国茉莉香皂。他笃定地说,“看到这张专辑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你听。”她含笑地接过,深嗅了一下。那种香,如初开的茉莉,整个夜晚,她的内心都充盈着一种美好的喜悦。也许他们并没有优裕的物质享受,但只要有阳台上不断地开着花的树,和能够偶尔坐下来闻一闻花香的闲暇,生活就会变得非常的富足了。在花前,她是个知足的人。
茉莉在廊下不分昼夜地开着,耳边听着蔡琴的《六月茉莉》。她的歌声,鲍比达的钢琴,淡水小镇的恋恋真情,如散文诗般优美,水墨画般淡雅,空气中仿佛弥漫着茉莉香息,挥之不去。那声音简约透明,晶莹清澈,像月光下颗颗的露珠,静静滴落,惊动了一泓秋水。那清澈的钢琴声,似乎随着琴键一下一下,在敲打心里的声音,如水中倒影。
整个夏天的夜晚,她都反复听着蔡琴那样柔美的吟诵,“每天早晨,我都会在门口的石阶上,发现一朵白色的茉莉花。我从来都没有去问过究竟是谁放的。”“白色的茉莉花被我放在窗台上,风吹起来的时候,那香味到现在,我都不会忘掉。”仿佛呢喃一般的美妙。在那样的乐声中,她仿佛看见对面的巷子里走出一个头插茉莉的女子,只戴着茉莉,便无任何装饰,素颜素面,那茉莉,还沾有一两点雨滴,莹莹欲坠。
其实,不过是重复几千年几万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两个字——爱情,对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倘若是每日的清晨,都会在门口石阶上发现一朵白色的茉莉花,那一瞬,了解后便是满怀的惊喜、满怀的猜测和满情的羞涩。许多年后仍会恍惚地记得那一刻的美。还会记得年轻时的那几朵茉莉花。那香味,她一直都不会忘掉。
有一日,她无意中在古筝《茉莉芬芳》唱词中读到,“环佩青衣,盈盈素靥,临风无限清幽。出尘标格,和月最温柔。堪爱芳怀淡雅,纵离别,未肯衔愁。浸沉水,多情化作,杯底暗香流。凝眸,犹记得,菱花镜里,绿鬓梢头。”六月茉莉,谁掬一径花香入梦?
多年后,她才懂得茉莉的花语,“茉莉,茉莉,莫离,莫离。只求此愿,愿君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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