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
潺潺的溪流顺着奇形怪状，星罗棋布的石块缓缓地流下，擦着那上面墨绿的青苔，像素手从琵琶上撩过，发出清泠的水声。莫名的香气从大雨浇灌后的泥土里顺着嫩青的草儿钻出来，带着自然最朴实的味道游过鼻下。
他伸出手来，轻轻抚那一汪湖水面，就见一个个圆圈荡漾开来：“其实水本来是没有颜色的，因着它的透明清澈，才能印得出这蓝。”他抬起头，仿佛喃喃自语般，“就像人，一个人身上有千百种人的影子。”
叮铃，叮铃。
远处好像传来风吹动铃铛的声音。“你听…”
“我们是为了千百个人活着的…”
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是一个盲人。本来有个弟弟，在二战中被炸死了，他的眼睛也是那个时候失了明。他从1940年参军，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战争，直到1948年因失明而退伍，国家感谢他所建的军功，也为了慰劳他弟弟的战亡，供给他短时期的衣食和一间小屋，然而他倒是军人的性子，过不惯安逸的生活，把屋子变卖换了钱，靠着一双手开起了一间小鞋铺，日子也算过得去。说也奇怪，他虽然眼睛看不见，然后手却灵活的很，每双破鞋到了他这一番新，又跟新的似了。每天日头还没露出山脚，他就把门一拉开，把工具摆整齐，然后拿个小板凳一坐，就算开业了。等到天色暗了，他擦擦头上的汗，板凳工具一收，门一关，这一天就过去了。他是很安静的人，亲切温和，谁来找他帮忙他都乐呵呵地答应下来，但却从来不主动和别人说话，没事做时他就支着手在膝盖上，静静的像一座雕像。
别人和他说话，他就提起那场战争，他说在战场上的路都是尸体铺着的，血顺着早已腐烂和生蛆的肉体之间的缝隙流着，到处都弥漫着呛人的烟，只听见哭声，嘶喊声，惊恐的尖叫声，战士们破釜沉舟的壮胆声，还有弹片到处横飞的声音。他提起炮弹时是最有感情的，一向平静的他这时才像有了一点点生气，愤怒而悲伤，他说炮弹打在地上炸开石头和骨头，咚的一声什么都没了。他远远地看见自己的弟弟跟他挥手，一秒，不，比一秒还短，整个人连点骨头末都没留下。
他们最喜欢晚上，夜幕降临，那些飞来飞去的子弹和炮弹才有了片刻的消停，安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时候，那些在当天从死亡边上挺过来的士兵会围在一起唱歌跳舞，吃着好不容易找来的一点动物肉，混着干草，说说笑笑，就像只是在野外度假，脸上丝毫没有任何对在白天所发生的一切的恐惧。他因得一双巧手，就在暗暗的火光下缝补士兵们的衣物，鞋袜，做老好人，乐呵呵地听别人唱歌。然而其实他们又最惧怕黑夜，因为那些恐怖的杀人工具会不经意间把他们炸个片甲不留，整个夜晚就在醒醒睡睡中度过。他说，当兵的，一年当一天过，一天当一小时过，一小时当一秒过，因为不知道下一刻是生是死。
说到这些时，他都是格外平静的，比平常安静的他还要再波澜不惊，就好像这些事都不是他的，是别人的，或是虚构的。人们有时听着听着就掉了泪，他却搓搓手笑笑，失明的眼紧闭着，却像是在享受不曾有过的温暖的阳光。
每当夜幕降临，他就会拄着那根木制的拐杖，摸索着去后山头那片小树林里，找个石块坐下，静静地听绵延而下的溪流的水声。
他想起那次他的弟弟因对这遍地鲜血横流的尸体和无止境的危险感到厌恶打算逃跑，他硬生生地冒着危险把他拽到了驻扎营后面的树林。
“你听……"
他放下紧攥住的手，闭上眼睛，听到的不是炸弹撞击地面冰冷的声音，不是刺骨的恐惧的尖叫，不是鲜血滴在地面上的撞击声，而是从空谷幽幽而来的流水声，鸟儿细细碎碎的窃语声，风拂过耳畔划过树叶的沙沙响声，万物沉寂，一切都如此安详平和，他转过头看着自己弟弟那充满惧怕，疑惑，质问的双眼。
“我们是为了千百个人活着的，那死去的千百个，千万个人，我们要为他们而战。”
就在那次成功的说服之后的第三天，他的弟弟因解救一个被困在危险区而无法逃脱的老人光荣地牺牲了。他曾经无数次地问自己，到底那次说服是对还是错，如果他没有劝说说不定弟弟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温暖的家，膝下儿孙满堂。然而如今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耳畔的风带着大雨过后的清凉，经过浇洗过后的万物新生的喜悦远远地传开，那山，那水，那天，一切一切都在不停地变更，唯有此刻他的心依旧平静。
他听到眼泪滴在青草地中的声音。
潺潺的溪流顺着奇形怪状，星罗棋布的石块缓缓地流下，擦着那上面墨绿的青苔，像素手从琵琶上撩过，发出清泠的水声。莫名的香气从大雨浇灌后的泥土里顺着嫩青的草儿钻出来，带着自然最朴实的味道游过鼻下。
他伸出手来，轻轻抚那一汪湖水面，就见一个个圆圈荡漾开来：“其实水本来是没有颜色的，因着它的透明清澈，才能印得出这蓝。”他抬起头，仿佛喃喃自语般，“就像人，一个人身上有千百种人的影子。”
叮铃，叮铃。
远处好像传来风吹动铃铛的声音。“你听…”
“我们是为了千百个人活着的…”
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是一个盲人。本来有个弟弟，在二战中被炸死了，他的眼睛也是那个时候失了明。他从1940年参军，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战争，直到1948年因失明而退伍，国家感谢他所建的军功，也为了慰劳他弟弟的战亡，供给他短时期的衣食和一间小屋，然而他倒是军人的性子，过不惯安逸的生活，把屋子变卖换了钱，靠着一双手开起了一间小鞋铺，日子也算过得去。说也奇怪，他虽然眼睛看不见，然后手却灵活的很，每双破鞋到了他这一番新，又跟新的似了。每天日头还没露出山脚，他就把门一拉开，把工具摆整齐，然后拿个小板凳一坐，就算开业了。等到天色暗了，他擦擦头上的汗，板凳工具一收，门一关，这一天就过去了。他是很安静的人，亲切温和，谁来找他帮忙他都乐呵呵地答应下来，但却从来不主动和别人说话，没事做时他就支着手在膝盖上，静静的像一座雕像。
别人和他说话，他就提起那场战争，他说在战场上的路都是尸体铺着的，血顺着早已腐烂和生蛆的肉体之间的缝隙流着，到处都弥漫着呛人的烟，只听见哭声，嘶喊声，惊恐的尖叫声，战士们破釜沉舟的壮胆声，还有弹片到处横飞的声音。他提起炮弹时是最有感情的，一向平静的他这时才像有了一点点生气，愤怒而悲伤，他说炮弹打在地上炸开石头和骨头，咚的一声什么都没了。他远远地看见自己的弟弟跟他挥手，一秒，不，比一秒还短，整个人连点骨头末都没留下。
他们最喜欢晚上，夜幕降临，那些飞来飞去的子弹和炮弹才有了片刻的消停，安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时候，那些在当天从死亡边上挺过来的士兵会围在一起唱歌跳舞，吃着好不容易找来的一点动物肉，混着干草，说说笑笑，就像只是在野外度假，脸上丝毫没有任何对在白天所发生的一切的恐惧。他因得一双巧手，就在暗暗的火光下缝补士兵们的衣物，鞋袜，做老好人，乐呵呵地听别人唱歌。然而其实他们又最惧怕黑夜，因为那些恐怖的杀人工具会不经意间把他们炸个片甲不留，整个夜晚就在醒醒睡睡中度过。他说，当兵的，一年当一天过，一天当一小时过，一小时当一秒过，因为不知道下一刻是生是死。
说到这些时，他都是格外平静的，比平常安静的他还要再波澜不惊，就好像这些事都不是他的，是别人的，或是虚构的。人们有时听着听着就掉了泪，他却搓搓手笑笑，失明的眼紧闭着，却像是在享受不曾有过的温暖的阳光。
每当夜幕降临，他就会拄着那根木制的拐杖，摸索着去后山头那片小树林里，找个石块坐下，静静地听绵延而下的溪流的水声。
他想起那次他的弟弟因对这遍地鲜血横流的尸体和无止境的危险感到厌恶打算逃跑，他硬生生地冒着危险把他拽到了驻扎营后面的树林。
“你听……"
他放下紧攥住的手，闭上眼睛，听到的不是炸弹撞击地面冰冷的声音，不是刺骨的恐惧的尖叫，不是鲜血滴在地面上的撞击声，而是从空谷幽幽而来的流水声，鸟儿细细碎碎的窃语声，风拂过耳畔划过树叶的沙沙响声，万物沉寂，一切都如此安详平和，他转过头看着自己弟弟那充满惧怕，疑惑，质问的双眼。
“我们是为了千百个人活着的，那死去的千百个，千万个人，我们要为他们而战。”
就在那次成功的说服之后的第三天，他的弟弟因解救一个被困在危险区而无法逃脱的老人光荣地牺牲了。他曾经无数次地问自己，到底那次说服是对还是错，如果他没有劝说说不定弟弟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温暖的家，膝下儿孙满堂。然而如今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耳畔的风带着大雨过后的清凉，经过浇洗过后的万物新生的喜悦远远地传开，那山，那水，那天，一切一切都在不停地变更，唯有此刻他的心依旧平静。
他听到眼泪滴在青草地中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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