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她

他

　　在一起这样多年，你仍旧是未曾爱过。你所怀的只是歉意。面对着这些年的歉意和内疚。你不说对不起，你只是歉意。用你已经无法定义的情感和温暖面对这一段相守。日子越长，越是中了毒。那些如熏衣草般香气的毒气在你的灵魂中漫延，侵蚀你的思想，渗透你的骨髓。

　　你吸食热情，吸食温暖。你知道那是错，却无力抗拒。身体和精神如同空寂的旷野一般需要生机。可你也明白那旷野已经无法盛开出花朵。或者，那仅仅是一片野蛮的盐碱地，根本只有索取，没有报偿。你不说，痛苦在心底流淌，不可言说，寻不到解释的路径，你任痛苦肆意。

　　不知该如何拒绝温暖的微笑。如此的需要。

　　你表示万分的歉意。可是你不说。你付出你的微笑，你付出你的拥抱，你付出你一切的一切，偏偏吝啬感情。你用骄阳般炽烈的目光撕裂所有疑惑的幕布，却看到绝望的荆棘在疯长。片刻的惊讶之后你迎向这片无垠的荆棘。你知道，那是你播的种子终于长成了狂野的植物。你不怕被绝望扎伤。你步步都是决绝，毫无退路。

　　可是你怕那些柔软的能将你融化的言语和情感。你怕你灵魂中还未毒液浸泡的那部分对你这种肮脏的，不配接受柔情的行为产生反抗。你想停止，欲罢不能。你拥抱，摸到纯洁的呼吸，抚到天真的爱情。你付出你的拥抱，你知道那是纯洁与天真的需要，必定要给的，按时垫付。你们拥抱着，依偎着行走。右边的路上洒满了若繁星的情感，而左边的路上却空空荡荡。按时垫付，拖欠是不人道的。你看见你的感情被遗忘在身后遥不可及处。他停滞不前。遗忘的纠缠让它全身通红，如同轮回中血红的胎记。

　　你说自己才知道原来世上无奈的事情实在是超过你的想象。你得恨，你的爱，都是你自己。你从未爱过手中的人，却让这个人用自己天真的爱情陪了你这么久。你自责，你内疚，可是你无法回绝，无法说明。你已经中了毒。你透过脆弱的腕，看见紫色的毒液已经代替了你的血液。

你预感到死亡。冰冷的空气已经渐渐逼近。你的恐惧如飓风将你卷起，抛上抛下，折叠翻转。你眩晕疼痛。在半空中，你看到理想中的人在向你招手，你看到你向往的微笑，突然感到无尽的温暖。

　　有液体滴在你脸上，你惊醒，温暖不翼而飞。理想中的人脸上裂出了一层层的小纹，腥红的液体正在掉落。啪嗒。碎在你唇角。你看见那个人的面孔正在蜕变，皮肤在脱落，切嚓切嚓的声音，如薄而脆的冰在碎裂。忽然，在加剧的裂缝中，你看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你回头看你们一起走过的路，发现已经回不去了。荆棘已将全部的来路覆盖。被遗忘纠缠着的血色的胎记在地平线深处向你招手，你却再也无法将它带回。

　　你伸出双手去拥抱，双手一直向前，却未曾碰到那身体。那个天真的爱情和笑脸不见了。为你耗尽了所有，最终蒸发。你看见全世界被你的荆棘占领。四周安静到极致，冷到极致。

一瞬间，恐惧的飓风停止了。你看见自己与天堂的星星远高，听见耳边风的呼啸，听见自己的呼吸似一首凄婉的歌。

　　你知道了自己掉落，掉落。

她

　　你发现你的寒冷，你的爱已经耗尽，犹如一支被熔干了的蜡烛。烛泪堆成山，记忆风干。你仍然记得那个寒冷的夜，温暖的拥抱，温暖的亲吻。你渴望中的温情，可是你触摸到吝啬。你想要的感情在身后，遮遮掩掩，不肯给，你不去索要，你知道那时索要不得的。你在心底哭，泪水使太平洋出现狂暴的海啸。

　　你是爱的，并且一直在爱，爱到心口淌血。可是为什么你从不说。多年以后，你想如果说出这爱，是否还能挽回。却只能想。时光流逝，几近不见。你明白你的爱不说亦是十分明了的。你丰盛的开放，感情犹如花蜜，你的深爱。

　　可是你渐渐发现你将自己报在了一座荒原。或是那一句一句的谎言将你置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的夜。你却迷恋这类似毒品的甜言蜜语，无法自拔。你看着荒原上的荆棘，看着空洞辗转反侧。你曾经以为可以感动，让那片荒原感动。最后你看到无奈的眼光。也许最终是会爱的吧。你尝到感激、感动和歉疚交混的滋味。单单没有爱情。

　　挣扎。一次又一次。将自己完全交付于这场感情。仿佛一场有去无回的赌局。赢，不见得乐年华性命；输，不见了性命年华。你忍住你的眼泪。嗅不到爱情的气味。你爱的人无法爱你。你可以理解这辛苦的爱。都是自私而放肆的人。任性毁了你们的全部。也许你们共同拥有的仅是空气，从一个人的胸腔释放，被另一个人吞进。足够纯粹。

　　你仍然活于微笑活于拥抱。一场爱情，只是一个人的事情。你握在手里的，只有对爱的歉意，对你的内疚，这是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你是多么卑微，在沉默的瞬间，一片寂静的戈壁。你听见自己沉醉的声音。陷于一种迷恋释放的痛楚中，无法自拔。你听见心以一种舞蹈的姿态，飞速从高空跌落的声音。在阳光下，它出现裂缝，涩涩的感情四散逃生。

　　可是你任性的坚持。在某一时刻你憎恨自己的固执。你看着你爱的人。眼睛，鼻子和两片唇。你发现原来它们不属于你，你从头到尾。他们用最完美的姿态，摆出一个可以让你相信的，至死不渝的微笑。当你看见那个微笑时，已经在黑暗边缘飞行，却在某一刻你感谢自己的任性。你想着你爱的人。自始至终都拥抱着你。仍旧冷，仍旧微笑。

　　你感觉到世界末日的来临，因为你的精神会时而恍惚不堪。你看不清爱情的面孔，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你有点惊恐。你听见有谁在呼唤你。那么轻，那么轻。你问你的爱。听见了么？有呼唤，自心而发出，捂住耳朵，却仍然在。

　　你们拥抱着往前走。一路不敢回头。可是你看见残酷，但是残酷仍将你紧紧包围。你看见自己身体渐渐变成流逝的颜色。你知道该结束了，情感已经流干净了。

　　为何你的爱人不看你？为何你要消失了仍旧不看你？你抱住你的爱人，泪水终于奔涌。你在眼泪里逡巡。然后你知道了你已经消失，因为这个世界找不到了你的影子和爱情。你看到了满地蔷薇和你一直盼望的注视。

　　而那视线注定已是无处可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