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学校帖出告示,撤消了对薛功升的处分。
在告示中肯定了薛功升的“思想动机”,并强调“做任何事情都要全面考虑,不要顾此失彼,这样才能达到预期的目的,取得令人满意的效果。”学校师生对迟校长和王文才对这件事的努力都感到满意。薛功升感觉满肚子委屈一下子都出去了。他流着泪走进办公室,站在办公室门口,先给迟老师敬个礼、然后给王文才敬个礼、最后面对所有老师敬个礼,接着说:
“谢谢迟校长!谢谢王老师!谢谢全体老师!你们撤消了对我的处分决定,我心里特别感激。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给老师们敬个礼表达我的心情。以后做什么事我一定想得周全一些,希望老师们看我的行动。”说完抹着眼泪走了。
老师们对薛功升的举动一下子怔住了。老半天,叶老师开口说:
“这孩子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懂事!迟老师、王老师你们做的这件事有功啊!”
老师们都说“做得好!”
还说“我们说不上做出什么努力就能改变孩子的一生。”
迟老师笑着说:
“这件事多亏文才老师坚决,我当时还有点发怵。”
王文才说:
“迟老师,别那么说,没有领导的努力,办什么事也不会这么顺利,多亏你在大队会上主持公道!”
大家都说:“你们两个人做了件大好事,我们高兴!”
不知道谁带头鼓起掌来……
深夜,王安急促地敲开宋大娘的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宋大娘,快!快!小敏要生了。”
宋大娘是村里有名的接生婆,他急三火四地穿上衣服,拎着兜就往外走。王安接过宋大娘手里的兜子就往前跑,宋大娘喊:
“王队长,你等等!我不到,那兜子到了也没用!”
宋大娘来到王安家,王安妈迎出来急得满头是汗:
“唉呀,你这老菩萨可来了!”
宋大娘边走边说:“别急、别急,没事,没事!”
屋里,姜小敏疼得直叫。宋大娘看了半天,说:
“快了,快了,都破水了,用不了多长时间。”
姜小敏死死地攥着王安的手,连哭带叫。王安妈站在旁边焦急地边安慰着小敏:
“孩子:快了,快了,你愿意哭就哭!愿意喊就喊!……”
王安的手被小敏给抠破了,他依然不动,皱着眉头看着小敏,汗珠儿劈哩啪啦的从他脸上掉下来。宋大娘比起他们异常镇静,还是说:“快了、快了。”
突然她“啊”了一声:
“这孩子胎位怎么横着?快,快喊车上公社!”
王安妈听了号淘大哭起来:“我的儿呀,这可怎么办?”
王安跑出去,不大工夫,直接找来了28拖拉机。他把小敏抱上车,宋大娘也不雇一切爬了上去。王安说:“妈:别哭了,去大队给公社卫生院打电话要他们先做好准备!”
拖拉机拼命地在小敏的哭喊声中向公社奔去。
来到公社卫生院已经听不到小敏的哭声,只有王安的哭声了。
接到电话后,医生们准备好了一切,正在等待。
大家把昏迷的小敏抬进屋里,助产士晃着头:“孕妇昏迷不能配合,危险!危险!”她对身边的男医生说:“赵大夫剖腹还有一线希望,你看怎么办?否则大人孩子都危险。”
赵大夫喊:“是谁是家属?”
王安满脸是泪地说:“我是。”
“现在只有手术,但是也是很危险,你同意不?同意快签字!”
王安急忙签了字,小敏被推进手术室。
这时候,外面一阵哭号声由远及近。人们模糊地看得出来是孙彪。王安哭着把他拉进卫生院走廊,桔红色的灯光下看见他摔得满身是土,胳膊肘摔得出了血……孙彪喊:“小敏—小敏,没事吧?”
王安哭出声来说:“没事,没事!医生正在手术。”
孙彪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叩着响头,喊着:
“医生啊,你们一定要救小敏呀,她是我最好的妹妹!”
大家扶起了孙彪,劝着他:“小敏是好人,好人都会平平安安。”
这时候手术室的门开了,医护人员个个沉着脸,赵医生说: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没有能够挽救他们母子的生命。”
走廊里立刻充满了号啕大哭,宋大娘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河北的大山下,一座新坟前,摆着供品。
王安和孙彪坐在坟前沉默不语,王安只是吧哒吧哒地抽烟,眼泪不住的流淌。孙彪看着王安,抹一把眼泪说:
“队长咱们回去吧,这儿坐了大半天了,你也想开点,这让小敏看了也放心。你总是这样怎么行啊?”
王安掐灭了烟,看着孙彪说:“以后你别队长队长地叫我,既然你把小敏当妹妹,我就是你的妹夫。叫我的名字吧,小敏也爱听……”
孙彪一下子扑到王安的怀里,哭着喊:“王安,王安我的好妹夫!我以为小敏走了没人再理我了。我知道小敏是最重情谊的人,她同情我!可怜我!这些,我心里都明白,在孤岭五队就剩下我们两个65年下乡青年,她与你结婚后对我不少帮助,让你给我送米、送油;我病了的时候,她行动不便,也跑去看我,和你家大婶给我熬姜汤,这些都是眼前的事。你说怎么说走就走了呀……”孙彪本来是劝王安,可是也止不住痛哭起来。
王安抬起身,站在坟前泣不成声地说:
“小敏呀,都怨我,都怨我!你说我为什么偏要个孩子,早知道这样,我一辈子不要孩子也甘心,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我就满足了。”
说着王安搧起自己的嘴巴,叭叭作响。孙彪急忙上前拽住了王安的手:“不要这样啊,不要!小敏看见要伤心的呀……”
英子妈陪英子抱着一个大胖小子回来了。
张玉森乐得合不拢嘴,抱着孩子“儿子!儿子!”的喊着。
英子说:“那是我儿子!不是你儿子!”
英子妈拽一把英子说:“这是你们俩的儿子,他是爸爸;你是妈妈。”
英子说:“不是,那是我肚里出来的,不是他肚里出来的,他不能叫儿子!”
英子妈笑了,把英子拽到一边说:
“老张不是和你睡觉了吗,和你睡觉儿子就是你俩的。”
英子象是明白了似的说:
“那先是我的,后是他的。儿子还得吃我奶呢,他也没有奶”
英子妈还是耐心地说:
“记住,儿子是你们俩的。妈妈的话你还不听呀?记住!”
英子这才点点头。
张玉森抱着孩子依然“儿子,儿子”地叫着。
张玉森他爹跟在张玉森后面走来走去,说着:
“这孩子象英子,鸭蛋脸,红扑扑的,好看。不象你酱块子脑袋……”
张玉森一听就不耐烦起来:“总跟在后面干什么,有你什么事?”
张玉森他爹一听急了:“我跟后面怎么的,有我什么事,这是我孙子!”
英子妈笑着说:“谁见了不高兴啊,别说当爷爷的!”
张玉森跟英子妈说:“妈,你看这孩子起个什么名?”
英子妈说:“那是你们老张家的事了,你看着起吧,起个好听点的。”
张玉森满口答应着:“好,等明个我找个有文化的人给起个好听的。”
这时候英子过来,要抱孩子,张玉森说:“好,慢着、慢着。”
英子妈说:“以后这孩子,你们可要好好看着。英子没准,千万别把孩子摔了。再有,天热孩子的尿布要常洗常换,买点腓子粉,千万别把孩子屁股淹了。”
张玉森认真听着,口口声声答应着。
英子抱过孩子,打开衣襟,喂着孩子。张玉森看着他爹发直的眼神,走到英子跟前把英子衣襟合了合。
拂晓。
在模模糊糊的晨雾中,一个人影在校园里挥着扫把在清扫院庭。扫完后扛着扫帚默默地向西街走去。此时孤岭道路两旁的住户的屋顶才冒出袅袅的炊烟。
东面的山岗才刚刚泛红。王文才从魏乐家出来和李玫约好一起向河北山岗下走去。李玫拿着两朵大大的白花,他们来到姜小敏的坟前。姜小敏坟上盖满了白色的纸花,坟前还有很大一个花圈。花圈的条幅上写着:“沉痛怀念大姐姐姜小敏,落款是孤岭创业队。”王文才看着,悲痛地说:
“大肚沟的青年们来过了,他们把姜小敏叫大姐姐。姜小敏人好,心地善良,常给青年们缝缝补补。来,把花放在小敏的坟上吧,寄托我们的哀思。”
王文才从李玫手里接过那两朵大花恭恭敬敬地放在坟上,两人在坟前三鞠躬。王文才说:
“小敏同学:你六五年来到这里,许多同学都回城了,只因为你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失去了许多离开这里的机会。听说你的父母都过早地离开了人世,你孤苦伶仃的一人,刚刚跨入新生活的大门,你就告别了这个世界……”说着王文才已经泪流满面,李玫也抹着悲伤的泪水。王文才抽泣着说:
“小敏同学你一路走好,我们知识青年永远怀念你!请你原谅,我们白天上课,没时间来看望你,今天我们早晨来到这儿,来迟了。我们与你一样的身份,做事总是心有余悸,请你原谅。我们走了,快上课了,以后还会来看你。”
在大肚沟创业队,赵主任大发雷霆:
“一点阶级斗争观念也没有!什么英雄模范值得你们兴师动众的去悼念吗?只不过是个没有彻底改造好的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李春,你是指导员,是做政治思想工作的,你的思想工作做哪儿去了?”
李春急忙解释:
“这可不是队里组织的,是青年们利用早晚时间自己去的。人家有那个心意我们不好阻止。”
赵一听更火气大了起来:
“什么?不好阻止?你讲究点政治好不!要你在这儿是白吃干饭的?”
一直沉默的郭大海终于开口了:
“赵主任,你得理解,姜小敏和我们我们都是知识青年,她去世了,我们表示一下心情没什么大了不起的?毛主席说以后死了人都要开个追悼会寄托我们的哀思,我们只不过送去个花圈,不值得您生气。”
赵主任想不到郭大海给自己上起了政治课立刻火冒三丈,大声喊着:
“是我生气吗?这是无产阶级,贫下中农生气!你们不是王文才,王文才去那是狐死兔悲,他们是一丘之貉!你们,你们和他们一样吗?我看孤岭还政治建队呢,这,这是要资本主义复辟!”
李春看着赵主任那过火的神态,心里实在不舒服,但又不敢杵逆他,只是劝他:“赵主任不值得你生这么大气,你说这多大点事呀?不看和尚面,不还得看佛面吗?大家过去不也是给王队长个脸,好看点吗!”
赵主任第一次遇到敢与自己顶撞的人,气得满脸通红,转身就走.边走边喊:“我不知道什么僧啊佛啊,我看的是无产阶级,贫下中农的面!”
李春看赵主任发完火要走,就说:
“赵主任吃了午饭再走。”
赵主任根本没有理睬,走远了。
难怪赵主任发这么大火,当初王安要娶姜小敏的时候,赵主任就在大队闹了一通。他跟王书记说:
“王安是纯粹的贫下中农,不能娶姜小敏这样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你想想姜小敏他爸专政的时候畏罪自杀,她妈一股火也命归西天,这样的后代对我们无产阶级专政不恨之入骨吗?怎么能和这样的结婚?”
王书记说:
“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是可以教育好的,这名字就是提醒我们教育他们!我说过几次了,对他们是推还是拉的问题,我们重要的是拉他们,不是推他们。她和咱贫下中农结合正是给我们一个拉她的机会。再说现在是婚姻自由,人家两人自由选择,我们为什么干扰呢?”
赵主任急躁地说:“王书记啊,这是阶级斗争,阶级斗争啊!”
王书记说:“赵主任,没有那么严重。我们千万不能克服了右的来左的呀,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啊!”
赵主任最后还是说:“我保留意见!”
王书记说:“不要什么都程序化,这也不是组织会议,有什么保留不保留的?”
赵主任走在岗上想到这些,满心郁闷令其大声喊着:“完了,完了,复辟了!!”
牛辉媳妇门洁生了鸳鸯胎。取名很讲究,男孩叫山巍;女孩叫水秀。两个孩子又白又胖,两口之家一下子变成了四口的大家庭。
星期天王文才和李玫起大早去榆树沟表示祝贺。两人从大边沟往南走,要有二十几里的旱路,上岭下坡的山路在绿树的掩映下,在绿水的陪伴中曲曲弯弯伸向大山深处。山回路转,柳暗花明,疑无路时又见路,给两个在大城市生活惯了的年轻人不尽的乐趣。也许是景色怡人,也许爱情相助,两个人似乎没有丝毫的疲劳感。他们时而牵手同行,时而你追我逐,在笑声不绝中来到了榆树沟这居山四望阻的小山村。一眼可以看出,刚进村村东头那两趟泥墙黑瓦的房舍就是学校。按照牛辉过去的描述.学校西边不足一百米就是他的家。走到一栋房子前,李玫说:
“到了,就是这个院!”
王文才愣了:“你怎么知道?”
“我能掐会算,你就跟我来吧。”
王文才跟在李玫的后面进了院子,就扯着嗓门儿喊:
“牛辉,我们来了!”
李玫回过头用手指顺在嘴上“嘘”了一声,小声说:
“别大声喊叫:人家是做月子。”
王文采恍然大悟,点着头。果然,听到喊声牛辉从屋里迎出来:
“我核计这两天你们得来吗!”
说着拉着王文才的手把他们俩让进屋。牛辉媳妇门洁躺在炕上,一边一个孩子。她笑着和王文才,李玫挥手。李玫俯下身子看完这个看那个,嘖嘖赞叹:
“真好看,象妈妈!”
牛辉乐得裂着嘴笑着说:
“你只能说象她,要说象我,大哥听了就生气了!”
李玫不懂他这玩笑内涵,就问:“为什么?”
牛辉说:“你前面有一句‘真好看’呀,再说象我,不就是赞美我好看吗?说我好看,大哥要吃醋呀!”
大家听了都哈哈笑起来。牛辉媳妇门老师忙说一句:
“去你的,和嫂子乱说什么?没正型!”
李玫问:“谁照顾他们娘仨呀?”
牛辉说:“一半天我妈就过来,现在就是我。”
说着唱起了样板戏:“‘里里外外一把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现在是公私兼顾啊,老师们都理解。”
王文才看着,听着,说:
“看把你高兴的!”
牛辉说:“不光我高兴,她也高兴啊。一次生俩,不用二次革命,省多少事呀?”大家又哈哈笑了起来。躺在炕上的门老师说:
“他呀.就是没正型!当爸爸了,孩子马上懂事了,什么影响?”
牛辉说:“你什么都快,生孩子快一对一对的,孩子长的也快,还马上懂事了!”门老师说:“再频嘴,我可要打你了!”说着挥起了手。
“好,我服了,不是怕你打,怕气着你!”牛辉笑着说。
李玫说:“这是真话。坐月子:一不能累;二不能凉;三不能气。牛辉你可记住啊!”
牛辉说:“是!嫂子。大哥:嫂子这话说给我,也是给你听的!”
李玫红了脸:
“看今天你高兴的,什么胡话都来!我和才子这么远也不能提着鸡蛋过来,这二十元钱就求牛辉在这儿买点给门老师补身子吧;还有我们给孩子一人买件小衣服,还是求人从县里带来的。”说着把钱和衣服递塞到门老师手里。门老师说:“我们也不推让了,收下!”
接着门洁对牛辉说:
“你也表演差不多了,别陪我们唠了,快做饭去!”
牛辉说:
“对,对!你看高兴得我,把大事忘了。”
王文才说:
“什么大事,吃点现成的就得。我们俩还得赶快往回赶,别天黑了。”
牛辉说:“怕什么,黑不了!”
王安病了;孙彪也病了。
姜小敏突然去世,两个人无论是丈夫,还是朋友都承受不起这个沉痛的打击。王安妈硬挺着来看孙彪,端着做的疙瘩汤。孙彪一看老人进来,就止不住泪如雨下。他想起了一次次小敏到这儿来看他,送吃的;想起三个人住在这儿的日子,怎么也受不了。他知道自己的痛哭会引起老人心伤,可是这时候眼泪却不听他的,不住的流。王安妈说:
“孩子,吃点吧!人走了回不来了,哭也没用。”说着用衣袖也揩起了眼泪:“孩子吃吧,盆放在这儿了,我回去。”
“婶,你千万可别来了,我就好了,明天就上班。你来我看见你就想起往事,我受不了!我好了,已经好了,明天就上班!”
老人点着头,擦着泪走出门去。
牛辉炒了好几个菜,在另一间房里与王文才李玫共进午餐。李玫:“说差不多了,才子咱们也得回去了。”
“忙什么,天还早呢!”牛辉说。
“不行.不能听你的,她是我的首长。来,杯下酒!”王文才说。
牛辉不端杯:“还没结婚呢,就怕了,什么时候是头?”
王文才说“举杯,干!‘怕’是好事!”
几个人结束了杯下酒,王文才与李玫向门洁道了别,走出了牛辉家的院落,上路了。
出了榆树沟,两人不约而同的拉起手,心里都甜滋的。彼此没有言语,只是嘴角都挂着微笑,不时眼神碰到一起,心中泛起爱恋的波涛。此时,他们都感到是最幸福,最快乐的人。王文才突然想起李玫说的‘能掐会算’,就问:
你怎么就知道那个院落就是牛辉家,怎么算的?”
“易经算的!”
“哈,还易经,我看是月经吧!”
“什么话.真粗俗!”李玫瞪着王文才。
王文才知道自己说走嘴了,脸红红的,无地自容。
“看你,还真不好意思了!”李玫给他一个台阶下。
王文才依然脸上的红晕不退。
“我对你早就什么秘密也没有了,我随便说了句,看你——”李玫解释着。
王文才还是笑着没话。
李玫说:“我告诉你呀,你本来十分聪明,可是当时就糊涂了。这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我是看见门口他家杖子上晒了几块尿布!”
王文才明白了:“啊,我也看到了,就是没深想,还是你聪明!”
窘境打破了,两人说笑着继续赶路。火辣辣的太阳照在山路上,树荫遮不到的土路,象山里摊煎饼的鏊子,给人一种脚底发烫的感觉。李玫说:“走不动了!”这句话对王文才来说很敏感,记得那次去看望马红回孤岭的晚上,就是这句话演绎了爱的高潮。王文才笑着说:
“走不动也得走,要不就我背你!这儿也没有歇气儿的茅草棚……”
李玫根本就没想到那儿,脸红红的说:“你坏,你坏!”说着就用双手去捶王文才的后背。王文才一把拉住她的手说:
“你看前面有条小河沟,从那大石板上流过,到那儿洗洗手脚就不热了,也不累了。”
两个人拉着手来到小溪边,坐在水边的石头上。王文才主动去给李玫脱鞋,李玫不好意思地把脚抽回来:“不,不,我自己脱!”
王文才说:“看你,还不好意思了!”说着把脚拽过来,脱了鞋又脱袜子。李玫往回抽着脚,不禁哈哈笑了起来:“不,不!痒,痒……”
王文才笑着松了手:“你呀,这也受不了。”
李玫说:“不是我,谁都一样!”
他们把脚泡在奔流的泛起白色小浪花的水里,感觉到是那样舒爽、那样惬意。泡了一会儿王文才说:“咱们得赶路了,要不太晚,在大山里走黑道害怕。”
“不,再洗一会儿!怕什么?忘了征兵那时候你和朱凤那么晚,那么黑,你怎么没说害怕呢?”李玫调皮地说。
“那不是没办法吗?大冬天路不好走,她脚还崴了,害怕也得挺着。”
李玫看王文才认真的样子感到好笑,就又火上浇油的说了句:
“是不当时你们俩拉着手就有胆了?呵。”
“再这么说我生气了呀,她不脚崴了不能走吗,就得扶着走啊!”
“哈,别生气,我是和你逗着玩呢,你还当真呀?”
“不当真也要说清楚啊,不然你会误会一辈子!”
“我可不是那么小心眼。”
“起来,走吧!”王文才说着去拽李玫。
“鞋,鞋,等穿上鞋呀!”李玫喊着。
王文才急忙蹲下帮助李玫穿好鞋,李玫依然坐着不起来。
“快呀。”王文才催促道。
“不,你亲我一口就起!”王文才哈下腰亲了李玫一口,两个人才又拉着手上路了。两个人走着,李玫说:“这小河沟真好,洗洗走路就好象有劲儿了。”
“是啊,凉快了,当然就有劲走路了。”王文才说。
李玫说:
“你说那门老师怎么那么有能耐,一下子生了两个,人家平平安安,什么事也没有,那姜小敏怎么那么命苦呀?就怀一个孩子,两个人还都送了命!”
王文才说:
“别提这事,一提起来我心里就难受。姜小敏下来的时候,身上什么污点也没有,文大的时候她父亲被专政后来自杀了,就给她扣上了可以教育好子女这顶帽子。和她一起来的青年都回城了,就留下了她和孙彪两人。城里也没有什么亲人了,既然回不去就结婚了,想不到死在这山沟里了。想到他们,我就想到自己,也许我的未来和他们一样,所以我总想可别把你也挂上跟我受苦呀!要真那样,你就别管我,你能走就走!”
李玫瞪了王文才一眼:“你说什么呢,我既然跟着你,就跟到底!就是下地狱我也陪着你,我决不能扔下你不管!活,活一起!死,死一起!”王文才听着李玫的话激动得一把把她搂在怀里……
李玫伏在王文才的怀里激动地说:
“才子,我爱你。真的好爱!好爱!一刻都不想离开你!我最讨厌的是夜里,我孤独一人,躺在那间大空屋子里,里屋外屋的门连个插销也没有,风声象狼嚎一样愼人,窗户纸吹得呼哒呼哒直响,时刻都象有坏人要闯进来,好怕呀,才子,我求你我们结婚吧?”
王文才听着李玫的话心抽畜着,此时他比李玫的心里还难受。这可能是爱让他们心相通,心相印,他拍着李玫的肩膀,默默不语。其实王文才又奈何不想早点结婚呢?可是,他不敢往下想,一是父亲现在还被专政,家里的老母亲和兄弟姊妹的生活都靠哥哥和自己补贴,;二是,自己心有余悸,真的结婚,以后自己身上的沉重包袱也要压在李玫身上,尤其是有了孩子,不是累及后代吗?他想着这一切感觉进退维谷,流泪了。眼泪滴在了李玫的脸上,李玫抬头一看,心里一怔,急忙说:“才子,别怪我,我说错了!”说着她用手去擦王文才的泪眼。
“不,你没有错,一点没有错!我们其实都属于大龄青年了,该结婚了,可是,可是……”王文才吞吞吐吐。
李玫了解王文才的难处:“咱先不说这些了,好吗?”
王文才看着李玫说:“其实这是我们永远也回避不了的问题。说还得说,我想的是结婚后我还要负担家里的经济;再有一旦结婚我们就连在了一起怕给你带来政治上的负担;还有我们的孩子也要背上这沉重的的包袱,他们何罪之有?”
李玫拉着王文才的手:“这些我都不怕,我们结婚了是两个四十三元五那是八十七元,对你们家的经济扶持更有利;二对于你老父亲的问题你与你哥通信不总是说‘我们应该相信群众我们应该相信党’吗?相信一切都会弄清楚的!”
王文才听了点着头:“可是我不能靠你来接济我们家呀!“
李玫说:“我家的生活还可以,暂时用不到我帮助,你家靠我又怎么样,我人都是你的了,还在意钱吗?”
王文才听了李玫的话,从政治上、经济上都是一次负担的解脱,他心里亮堂多了。他又一次紧紧搂住李玫激动的说:“亲爱的,你真好!”
李玫抬头看着王文才舒展开的眉宇,微笑着说:“你也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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