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金婚夫妻》之第三章
第三章
一九六二年的九月初,大概离中秋节还有七八天的时候,冯玉洁踏上了去西北的列车。她非常佩服父亲的高明,让她从大队、公社开了一纸去西北探夫的证明信。那时候去西北、东北的“盲流”太多,收容和遣返“盲流”是政府的一项重要工作,于是,增加了一项“把住源头”的措施,各车站、码头凡对买长途票的旅客,一律要查看外出证明。所以冯玉洁一路上不断往怀里摸一下又摸一下,生怕把证明信和那二十多块钱还有十斤全国粮票弄丢了。她对包袱里的一套棉衣、几件单衣倒不太在乎,觉得这些东西还不如那用针线缝在一起的几十页信纸重要呢,那是郭仁五年来写的长短不一的报平安和表达思念之情的信。结婚六年来,如果把他们夫妻俩的口头交流的语言一字不落地全都记录下来,也写不满三页信纸,而这几十页郭仁的信,是多么宝贵的夫妻对话呀。在家里时,父亲提醒她把郭仁最后写来的两封信的信封带上,便于下车后问路,口头问路怕人家外地人听不懂咱这儿的话。她说,带了也没有用,那两个信封上只有怪怪的地名,没有写具体单位。前几年郭仁来信还在信封下面写上什么什么“劳改农场”,现在“摘帽”了,成正式职工了,就讨厌这几个字了,所以在信封上只写地址,不写单位名称。冯玉洁没有告诉父亲她把郭仁的来信装订在一起全都带上了。这些信的最上面两页是关于她何处上车,在什么车站倒车,慢车和直快车各有什么车次可供选择,千万别在什么地方下错车,下错了就会走到什么什么地方去;到了有个什么特别标志的车站下了车后有好几条路,向左是去哪儿,向右是去哪儿,只有一直顺着一片钻天杨中间的有汽车印儿的路向北去,才能打听到他所在的农场,先得找到场部,然后顺着向西北的小路,才能找到他的连(队)部。…… 这么两大页啰哩啰索的介绍简直把冯玉洁弄蒙了,什么“勒”呀,“苏”呀,“台”呀,“铺”呀的,谁能记得住?冯玉洁重点记住两条,一是在什么车站下车,二是一直向北走三个来小时或搭一辆去农场的顺路车就可以找到郭仁所在的农场了。
在出发后的第四天中午,冯玉洁终于走下了先是新鲜后是讨厌的污秽的火车。出了车站后,她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因为那天是个多云天气,无法凭太阳辨别方向,只好向人打听哪面是北,然后,从一个在车站外提着篮子来回转游的用黑布包着头的中年妇女那里,买了一块儿切成三角形的又厚又硬的“烧饼”,一路上第一次用去了半斤粮票,边啃着“烧饼”边顺着一片杨树林里的汽车印儿向北去。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没有碰见一个人,没有遇上一辆去农场的汽车,更没有见到一户人家,冯玉洁心里有点儿发毛,不知道是怕遇上人,还是怕从旁边跑出什么野兽来,于是步子加快了,身上出了些汗。不一会儿,起风了,一阵儿一阵儿的,还挺凉,有了想小便的感觉。高高的钻天杨是一行一行的,处处都很敞亮,虽然没有人,也很想找个隐蔽的地方小便。林子的西边是一丛又一丛的或一墩又一墩的时有时无的红杆儿的叫作“红柳”或“荆条”的植物,便斜向走过去,在一个“红柳”环绕处蹲下小便。这时候听到背后远远地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她有点儿紧张,也有点儿高兴,认为离农场也许不远了,便提起裤子,挽上包袱,寻声走过去,打算问问路。忽又停下,怕遇上坏人。又一想,坏人多半单个行动,几个人在一起的一般不会联合起来做坏事,就又往前走。忽然远远看见人了,是四个人,各拿着一把铁锹在干活儿,不知道是挖沟渠还是在挖树坑,从着装看,不像农民,也不像工厂里的人,也不是少数民族,肯定还不是一个家庭里的人,十有八九是个什么“单位”里的人,便继续往前走,在距离他们一百多米处停了下来,便高声喊:“同志——,你们是农场里的人吗?”其实,那几个人是林场里的人,由于距离远,又有风,他们没有听清问的是“林场”还是“农场”,便按自己的实际身份答:“是——啊!”冯玉洁喊:“请问——,到你们场部怎么走哇?”对方反问:“你找谁呀?”冯答:“啊——郭仁!”对方听成了“哪国人”,其中两个人笑了,一人喊:“你是不是想投靠苏修哇?”冯玉洁也笑了,只好走到他们跟前去:“请问同志,到你们农场怎么走哇?还有多远?”其中一个五十来岁的人反问:“你去哪个农场?”
冯问:“你们这儿有几个农场?”
对方答:“有好几个农场呢。”
冯问:“你们是哪个农场的?”
对方答:“我们是林场的。”
冯玉洁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候他发现那三个四十来岁的人一直在嘀咕什么,眼睛还不时地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地。冯玉洁当即立断:“我要去最近的农场。”
那个五十来岁的人友好地说:“你还是回到林子里去吧,顺着林子里的路往北去,再走一个多小时后就到一个农场的场部了。”
冯玉洁说了句“麻烦您了”便转过身往回走,忽听后面有一个人提醒她:“大妹子,前面有一户人家养着两条大狼狗呢,你最好从西面小路上绕过去,只不过多走半个小时的路罢了。”
冯玉洁停下来犹豫着,回头用询问的眼光盯着那个五十来岁的人看。
那个五十来岁的人笑了:“你从西面小路上绕过去也行。”
冯问:“那小路有多远?”
另外三个人几乎一齐答:“我们也该收工回队里了,顺路送你几步,到时候给你指一下路,你就可以自己去农场了。”
冯玉洁只好点头同意:“那就麻烦你们了。”
那三个人扛起铁锹往西去,冯玉洁随后跟着,那个五十来岁的人微笑着在后面磨蹭着。走了不到十分钟,前面有个人吹了一声口哨,只见三个人一起转过身来,扔掉铁锹,一起动手把冯玉洁摁倒在地,还没等冯玉洁挣扎几下,便脱光了她的衣服,左边一个人扯拉住她的手和脚,右边那个人也如法炮制,致使冯玉洁的四肢被扯向了四个方向,半点儿动不得,只听摁她的一个人喊:“二孬,快干!”二孬就赶快脱裤子。这时,冯玉洁才想起喊叫:“后面那个大叔,快来救命呵,抓流氓呵!”
摁她的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冒着贪婪兴奋的光茫,咬着牙发笑,哼唧着淫荡的声音:“多嫩的娘们儿声音呵,喊吧,再大声点儿,我们好几年没有听到娘们儿的声音、尝到女人的味儿了。哼哼哼,真好听,让人听得心里痒酥酥的。……”
脱下裤子的二孬走过来,在冯玉洁的两腿之间跪下,大干了起来。
后面跟上来的“大叔”拣起冯玉洁四散的衣服抱在怀里,微笑着站在一旁看热闹。
轮到第二个人干的时候,冯玉洁已经没有力气喊叫了,也知道喊叫是没有用的了,只是闭着嘴,咬着牙,痛苦得流眼泪。
第三个人干完后,边起身边喊:“张哥,快脱裤子,该你干了!”
“张哥”把冯玉洁的衣服扔了过来后说:“我不干了,看着你们干我也过瘾了。”
四个人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坦坦然然地西去了。
冯玉洁半天没有起来。不是不能起来,而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今后该怎么办。流氓们走了,浑身流汗的冯玉洁被冷风一吹,冷得发抖起来,只好起来穿衣服,挽上包袱,回到树林里,继续顺着有汽车印儿的路向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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