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以来第一次理发的情景我是不可能再记得一清二楚的了,可是她给我的第一次剪发却记忆犹新。
一天,她见我头发太长,说,你的头发以后我给你剪算了。我不置可否,说,你要在我的头上做实验是可行的,但是,如果太对不起观众,那你可别怪我恼羞成怒。她自信满满的说,到时候你就看你老婆是怎么无师自通的了。
她这个人确实是有些小聪明的。我母亲会做的一些活,她基本上都会做。比如做麻叶果,比如腌菜,比如做霉豆腐。也许是她很小就在她母亲身边混着,耳濡目染,看也能够看会的,所以每每她在我面前显摆,希望得到的美言几句,我因为不觉得稀奇而表现得相当吝啬,以至于她老是拿我不懂这些来开刷。但是她能够剪发,则让我惊疑。虽然这也许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但是能够剪好也不是举手之劳就可以拿下来的。
她见我没有反对,便陆续到街上买来了剪刀,披衣,发刷,煞有介事的。我说,你还动真格的呀,还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的呢。她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你过来,看看我的手段。说完,一把把我拉过去,说干就干。她给我剪发的地点不是什么好地方,是卫生间里。我家的卫生间比较狭小,我说,这里剪发太憋屈了吧。她说,在厕所剪发是必须的,到时候打扫起来容易,用水一冲,就很快将剃下来的碎发处理得一干二净。我一听言之有理,便听凭她的摆布。
她给我披了一席青色的发袍,裹得紧紧的,尤其是颈项部位勒得紧紧的,仿佛这样就不会有一根头发掉进我的颈窝里似的。小时候冬天理发,我最怕的就是头发掉到颈窝里,非常的扎人,因为细小而又众多,往往弄得全身都很不舒服。夏天可以洗澡冲洗干净,而冬天天冷,轻易不怎么洗澡,所以头发屑痒痒个不停。我一看她这样把我裹得严实,就觉得她很懂得我的感觉,这第一步就很对我的心思,认为她很靠谱。
她平时大大咧咧的,可是剪起发来,还是很认真仔细的,我扭来扭去的时候,她就提醒,你这样很容易剪岔了的,而且万一我一不小心,你可别怪我剪到你的肉。她的剪发技艺当然是不成熟的,很多时候都会将我的某根头发牵动了,会弄痛我,我就大叫,说,你能不能剪得不这样牵牵连连吗?你下手要斩钉切铁,不能犹豫。她说,还用你说,你得让我有个适应过程,你是我第一个剪发对象,我不找你练手还能找谁?所以你要允许我犯错误,更应允许我改正错误。你干什么事都不是就一下子一帆顺风的对吗?所以这么小的痛苦你要学会忍受,稍稍有些痛就如此叫唤,可见你距离一个坚定的共产党员的标准还相差很远,也不知道党组织是怎么考验你的,要是我是组织部的人,一准就将你淘汰掉了。我说,好在你不是,你就是,也好在不会落到你手里。
好不容易剪好了,她端详着我,说,不行,这边剪深了点。说完,又把我浅一点的那边再剪了些。再端详,说,还是不行,这边又浅了点,我说,基本上可以就可以了,我又不去出席什么会议,更不会去见什么情人,你不用如此将我精心打造。她说,你想得美,我是为我的手艺精益求精而考虑,你出去,外人一见,肯定会问你,你这个人狗X上藏不住跳蚤,一准会将我供了出去。我鼓励她说,不管是怎么样的,你初次剪发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很阿弥陀佛了。我的长发剪短了就好,千万别对自己的技术苛刻了,差不多就行了。她说,那怎么行,你走出去面对的是广大的观众朋友们,陌生的人不知道谁也就罢了,熟悉的人一看你不成样子,那你的形象受到影响是小,我的手艺受到重大质疑就影响大了。
再经过她一番鼓捣,好不容易尘埃落定,她把我拉到镜子前,说,是不是挺精神?镜子里是一个年轻的容颜。虽然比剃头师傅要差一些,可是我想我将来的头发估计就差不多交给她处理了,便决定还是要继续鼓励她,说,第一次能剪得这么好已经很不错了,你真是果然冰雪聪明。她问我的时候底气是不足的,因为本身是初试剪刀,即使做得好的时候都总是被我打击,所以猛听到我表扬她,一下子不适应,有些不好意思说,我知道你这是想赚我以后给你剪发,能够省下几个银子,否则,你才不会这么甜言蜜语呢。我说,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这次我是真心的。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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