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高中学校报到的前一个晚上，燥热的夏夜，星光点点。跑去隔壁伯伯家看完《篮球部落》最后一集，那是一台黑白电视，结局皆大欢喜。在自家的水池里冲了个凉，整理初中毕业之后残留下的回忆，些许伤感，些许怀念，些许憧憬。

   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质朴，勤快，老实。父亲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市区，那都是很多年前和妈妈做生意的事了。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多多少少已经失去与外界的沟通能力。我能考上县里最好的高中，让乡村里的人竖起大拇指，经常看到父母脸上露出笑容。

   第二天，父亲陪着我去报到，也穿上了新衣服，其实也不是什么新衣服，只能说算比较干净。一路上，走在乡间的道路，乡村邻里都夸父亲生了个有用的孩子。父亲总是会说：就让他读书，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的......然而，今天看来，父亲这句话似乎就在六年前定格了我这些年一路走来的所有轨迹，似乎定格了的轨道，无法越过。

来到学校，真可谓热闹。在人群中，我是胆怯的，一个从未见过世面的自己，在陌生的环境里，都希望自己能隐藏。

   大部分的学生，都是家长开着小车送到学校，在雪亮的皮鞋与破旧的解放鞋，在精致的西装与补丁满满的外套，在一双从容运筹帷幄的眼眸与一副简单有点焦虑的表情之间，我看到了城市与农村之间隔着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我看到了乡下人与城里人碰撞闪现出的不可交融的集合。而我在年少自尊心的驱使下，发现父亲是那么的渺小，发现父亲早已被这个繁华的世界抛弃，我就站在一旁，无动于衷，甚至懊恼父亲为什么不是一个有钱人。如果父亲是一个有钱人，那么我就会像巨人一样站在人群里，昂首挺胸.......

   如今看来，当初自己是多么的幼稚与无知，想起这么多年父亲为自己所付出的一切，自惭形秽。我想当时父亲肯定也很难受，想到自己的孩子在以后的学习里会有内心的自卑，在生活里无法与别的孩子攀比，那种感觉，是作为每一个父亲都难以承受的。因为，父亲宁愿自己没有面子，却不能让自己孩子脸上无光。

   父亲给我铺好床，嘱咐之后就走了。我想父亲是想陪我的，可活路还很多，也就消失在学校大门的拐角处。

   三年后，我高中毕业，拿着各种毕业照给父母看。母亲看着我与一个个女生合照，就笑着对我说，孩子，肯定没有女孩子看得起你吧，以后要打光棍一辈子了。从她的笑里，我看到更多的是无奈与叹息。

   三年前，我考起了南方一所普通的本科。父亲陪伴我又踏上新的征程，贵阳里湘西不算远，但是坐火车也要十几个小时。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也是父亲为数不多中的一次。我和父亲都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生活在青山绿水间，体会不到高楼大厦里的生活，看多了风吹云动，夕阳西下，车来车往人流如潮的都市难免有一份胆怯与警惕之心。

   我和父亲没有买任何的食物，甚至连水也没买，就上了火车。与其说是节约钱，还不是说是不知道坐火车之前要准备点零食。一路上，我在兴奋与愉悦中度过，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田野风光，大和高山尽收眼底。到正午的时候，父亲问我渴了没，我说没有，当时只是觉得能忍就忍，反正又不会怎么样。父亲也就没有在火车上买水，不过快临近晚上的时候，还是花了十块钱买了两瓶可乐。我看着父亲几口就喝完了，我知道他已经渴一天了。

   到了贵阳，已经是晚上十点。大城市的夜景呈现在眼前，灯火辉煌，一眼望不到头。父亲和我都有点担心，后面看到有人高举着学校的牌子，就跟着那人去找地方休息了。谁知，还是被骗了，住在一个潮湿阴暗的房子里，一百多就这样付之东流。

   第二天报到后，就在校园里逛了一圈。没有去贵阳市，也没有去附近的花溪。父亲和我在寝室里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下午就走了。

   那个画面还是那么的清晰，下午阳光温柔，火车站前的广场上，行人络绎不绝。父亲没给我说太多的话，就转身消失在人群里。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夕阳打在他的背上，矮小的身躯，缓缓移动，消失不见。当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眼睛已经模糊。

   第一次，孤身一人的城市，而我却不孤单。

   六年过去了，大学里碌碌无为的我，去过了很多城市，北京、武汉、长沙、重庆.....可能在以后的日子里还要去更多的地方。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从当初那个乡下人，变成了城市人。不仅没有一丝胆怯，反而游刃有余地生活着，飘荡着。突然想到，当初的那一幕幕，如果当初的我，具有现在生活在城市里能力，就可以不受骗，就会在坐火车前买很多好吃的食物，就可以带父亲去很多的地方游玩休闲，就可以像当初他保护我一样保护着他。

   于是，陪伴着我成长的还有一个关于父亲的梦想，在日后的日子里，带着他去祖国的各地，做一个导游，讲解着关于历史关于地理关于生活各方各面的知识，做他的司机，做他的服务员，做他的......

   父亲已经老了，只是这样的我却还没有能践行这样自己与自己的约定。就像他经常说的那句话一样，读书就读吧，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而我呢？是不是真正的成为了一个城市人呢？我想不是，因为在内心还是会产生一种无源的反抗，我知道这是从小生活的地方与如今的生活方式碰撞的结果，所以，我在城市实现梦想之后，就回到出生的那个地方，做一个像父亲一样的父亲。

   小时候，每次看到炊烟，就会听到你的呼唤

   在我孤单无助的时候，都有你的陪伴

   如今，我还有一个关于你的梦

   不知道实现的那天会不会太晚

                                  说不出口的爱，害怕忘记关于过去有你的陪伴，而写！

                                  2012年6月14日13点，于寝室

赞(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