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一声比一声高吭,一声比一声有力,时不时还发出磨牙、咳嗽声。此时,夜正沉,我的手却在键盘上欢快地跳跃,在这样的环境里写作,我已适应五六年了。家里的电脑就摆在客厅,老公总加班,回家很晚,吃罢饭便会躺到沙发上“陪”我写作,我对着电脑码字,他对着我的后背看书,对着、对着,老公便进入梦乡,只留他酣醇的呼噜缠绕着我的情思,也怪了,一篇篇掺了呼噜的文字从我们的小家飞向大家时,许多人嗅出了阳光的味道。
说实话,男人呼噜起来,能受得了的不多,尤其夜深人静时那节奏忽而交响铿锵,忽而婉转低鸣,会让你静静写作的心抓狂发疯。初时,根本无法忍受,烦躁得从卧室到客厅来回游荡,好让自己静下来,可是越想静,呼噜声就越刺耳,有几次,忍不住愤怒挠他的脚心、揪他的耳朵,捏他的鼻子,可一切都无济于世。人家在地销煤现场跑了一天,只要躺下天王老子也甭想叫得醒。于是,我的好多次灵感在他的呼噜声中被扼杀。那一段,文思始终难产,一晚上憋不出几行字,干脆不写了,可气又可笑的是你不写人家也不在客厅睡了,床的平阔舒展了他的呼噜,有时甚至销声匿迹。为了赶写稿子,我只好跟他和他的呼噜打游击,要么订好闹钟凌晨爬起来写,要么赶在他下班前抢时间搞定。
有一次,老公夜里11点多才下班,连澡都没顾上洗,匆匆扒了两口饭就要去睡觉,可是看到电脑开着,猜我在写稿子,他顺势倒在沙发上“陪”我开写了。那天,我赶写一份总结,文稿已基本成形正在精雕细琢,第二天一早就要交稿,他的呼噜搅得怎么也进行不下去,我抱来被子蒙住他的头锤了好几拳:“呼!叫你呼!”呼噜声戛然而止,一分钟、二分钟,三分钟,忽然一点动静也没了,我吓坏了,扯开被子拍他黑红的脸,人家一声长嘘:“哎哟!憋死我了。”我又急又气,扯开嗓子要干架,人家眯糊着俩眼特真诚地说:“老婆,别生气了,我都这样了,还不就想陪你嘛。”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过份,从来没想过他的想,从来没问过他的心,成天弄文述情,可为他又做了多少。他成天跑现场要走多少公里路,一年要走多少万里路,为了维持地销煤煤现场安全和秩序,他和拉煤司机要说掉成车的话,而跟家人说得最多的只有一个字“困”;有人说他在现场健步如飞,可家里人更多看到他双腿灌铅的样子;有人说他跟客户笑语相迎,可他跟我们说话两句不对就呛呛……我怎么忘了,他的脸春天皴干,秋天脱皮,夏天晒得紫黑,冬天冻得黑青、脸颊上因为成天戴安全帽,愣是留下了一条帽带印,有人笑他生生被毁了容。我呀,真是粗心,怎么再有权利剥夺他的呼噜和他呼噜背后的情意。
那天,他的脚后跟还残留着没洗净的煤灰,可我再没怨他;那天,说完话,他又倒头呼噜上了,可我没烦。心里静静地流淌出成串的文字,一行,两行,一页,两页,思绪再也刹不住闸,总结完稿后,我回望呼声正酣的他,指尖又轻轻飞扬。
从此,身后的呼噜成了我夜半弄文的作料,情多处酣畅淋漓,随呼噜的跌宕起伏喷涌宣泄,有时一晚上能出二三个长篇通讯。
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几年了,呼噜的频率并未锐减,可我对呼噜的解码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虽说我们早已到了不谈爱情的年龄;虽说,这个年龄段的人最易走进婚姻误区,但我深信,只要心相敬,情相牵,真诚与共,就会始终如一携手前行。所以当呼噜响起时,我能心定气神地写我想写的,做我想做的,这便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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