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说不在意那是为了掩饰在意,掩饰在意就是为了诠释不在意。冷凝这个慌撒的够级别但不明智。鼟隆一中的骄子,老师们的掌上明珠,鼟隆一中文科班一千一百多名学生中的前十名,从来都没有落出过这个数字。突然一落千丈心里会好受吗?能不在意吗?
考试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了。这个结束是告别高二进入高三开始,一次结束是为了下一次的开始。试卷讲评完了,接下了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补课了。高二的总结工作没进行,高三的课补的让人提心吊胆,现在可以安然了,可以一心一意的补课了。期末考试后冷凝彻底变了一个人,整天耳朵里塞着耳机对周围一切不闻不问。
这次考试妈没有发火,这种平静的反应已经出现过两次了,但这次和前两次不一样。局势发生了新的变化,这次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冷战。从那天晚上之后到现在她跟我一句话也没说,看见我就像看见陌生人似的。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忽然搞出这一套让人有些不知所措。殊不知冷战的严重性,看看当年美国和前苏联的冷战局面,最终苏联以解体而告终。她将这种政治方式应用到我身上了,不由得让人胆战心惊,结局会不会两败俱伤呢?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我倒希望让她再次哭天抹泪地骂上一顿,大不了我发热一周还会有收益的。而这次她保持着沉默。沉默是无奈的借口,不说话并不是无奈,而是在酝酿一鸣惊人的语录。不知道妈能不能酝酿出一鸣惊人的语录来。
学校一年举行两次家长会,两学期都是其中考试后举行。不知什么缘故今年的其中考试完没举办家长会,所以我们高二这一年学校里只召开了一次家长会。将期中考试后未召开的家长会也推到了这次,但是由于时间急迫又将家长会浓缩成‘个别座谈会’。就是校方和个别学生父母坐下来以面对面的方式进行交流,互相了解学生当下学习情况。这种浓缩后的‘座谈会’一般身份卑微的学生是无权参加。因此我这种学生想参加也没权利参加,还好我也没参加的意念。家长会好学生的荣耀,差生的耻辱。学校想通过家长会刺激弱生的神经,鼓励好学生能再接再厉。这次我的神经不用受损了。
中午熊佩琪突然说不舒服,于是冷富国将生意交给几个店员陪着老婆回家了。知道老婆来月经了,回到家又是拖地又是洗衣。熊佩琪坐在沙发上抱着一桶纸看韩剧《人鱼小姐》,哭的稀里哗啦的,电话响了都没听见。
冷富国忙从洗手间里出来接起,半分钟后冷富国面色难堪地放下电话看着老婆说:“学校来电话了。”
熊佩琪第一个不良反应是女儿在学校出了什么事,猝然地看着丈夫“是雨珊吗?”
“是凝凝他班主任打来的,让我们去一下学校开什么家长会。”
熊佩琪绷紧的神经松开了“是凝凝啊,怎么没听她说呢?”
冷富国挺着滚圆的肚子靠着沙发坐下,眉头皱的弯弯曲曲的。“这孩子尽让人操心,你在家待着,我去一趟学校。”
“还是我去吧”熊佩琪关掉电视机撩开遥控器,从沙发上站起来,趿拉着拖鞋进了卧房。从来没开过家长会。学校突然打来电话通知开家长会,心中强烈的预感是冷凝在学校肯定犯了什么错,否则她怎么回来没说要开家长会,学校也不会打电话到家里来。其实学校通知冷凝了,只是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开家长会。从上了初中冷凝的家长会都是没有家长的家长会,那时即便是冷凝回家告诉了父亲,冷富国也不会去,他忙着赚钱根本没工夫顾及女儿的家长会。与其每次空等,倒不如不告诉他了。免得的失望,不告诉他没希望也就不会是失望了,长期以往,冷凝的家长会学校也习惯了,没有父母的家长会开不开都无所谓。而这次因为冷凝的考试成绩脱轨了,所以学校不得不通知家长来学校。其他人脱不脱轨问题不大,但是学校里的重点培养对象一旦脱了轨那可就是大问题了。冷凝显然成了大问题。
熊佩琪换好衣服出了卧房,冷富国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能行吗?不行的话我去。”
熊佩琪笑着说:“你老婆这一点路还是能走的,想想抗战时期战地女人身上来了怎么办?不还照样得上战场吗。”
“呵呵”冷富国笑道:“当时不是条件不允许吗?”
这一对男女都老夫老妻了,还搞得像一对青年夫妇一样。
熊佩琪收了脸上的笑一副心情沉重的样子“唉,也不知道凝凝犯什么事了?学校这么急的叫我们去。”
冷富国接道:“是啊!这孩子老是给人添乱。这几天怪怪的,考完试这么长时间了都没见成绩报告册。”其实这个成绩报告单,冷富国从来都没认真地看过,女儿每次拿回来,他只签个名,就算是看了。
“那我去了。”熊佩琪提着包包出了门。
邵甜甜给邓琪讲这几天学的概率,但凡能以数字或符号列举的物体,邵同学都应用广博的知识层面掘地三尺,向邓同学列举了例子。什么鸡蛋啊,足球啊,骰子啊……列举的大都是一些球体。不知是邓琪悟性太差了还是压根就没注意听讲,总之一道题邵甜甜不厌其烦的要向她讲几遍,她仍旧一副茫然的表情,而且还有薄薄的一层委屈停留在脸上。我抱着借来的英语书在记单词。高三新书开学时才能发下来,现在学生们用的大都是借来的书,补课就是这种情况。要么由学校编辑一本浓缩版本的小册子,要么就借毕业生的。为了给学校节省资源也为了节约自己钱财,每个学生动用一切可以活动的人际关系,一致用借来的课本,妈早在一年前就为我借好了各科的课本,而且借的还是曾经鼟隆一中文科班的重点学生的,该生以五百八十多考上了省内师大。英语课本是全年的厚的很骇人,不过有一半是选修的。冷凝正在整理地理笔记。仇一山在抄冷凝的数学练习册,本来是要抄韩霜的,结果没赶上,韩霜被班主任喊去了,只好勉强着抄冷凝的了。两节课前律彦林,韩霜,晏立,原宥琏四人被老班叫去了。刚结束考试大家都没力气去吵,所以教室里格外的静。就在大家都沉浸在疲惫的的沉默中时,律彦林,韩霜,晏立,原宥琏进了教室。韩霜怀里抱着一箱纯牛奶,手里拿着一盘光碟。同学们陆陆续续地抬头看着走进来的四个人,并且以肃然起敬的目光将四人看到了座位上。律彦林和原宥琏将手里的碟片给了旁边的同学去看,晏立两手空空。教室里的歆慕的目光切换成了窃窃私语,语音慢慢地增加着分贝,越来越高,最后直接放声议论。
仇一山转过来问:“怎么回事啊?”
韩霜脸上绽放出迷人的妖娆的笑站在她的桌子前,向周围困惑的学生说着桌上牛奶和光碟的来由。我望着赤道茫然地摇了摇头,旁边的冷凝没有抬头,似乎没听见议论声也没听见仇一山问什么。
邵甜甜一手托着下巴看着赤道,嘴角露出一丝细致入微的笑,因为太细微所以看不透是什么意思。
邓琪放下手中正在计算的概率题,抬起头向赤道投去了颙仰的目光,惊叹道:“不会是老班给他们的奖励吧。”’
邵甜甜侧脸看了一眼邓琪提醒道:“别看了,看题。”
赤道上谈笑声高涨。原宥琏正在兴头上因此没有发威,和周围同乐,也融入到了这种谈笑中。“韩老大,能扛得动么?要不要帮忙?”
韩霜扬着眉说道:“小CASE。”
“这什么呀?”几个女生围着韩霜问道:“好像是碟片,老班给的?”
“不是,学校发的,让我们学习累了调节心情,缓解疲劳呢。”
“学校奖励你们的吗?”韩霜周围的学生问道。
“嗯,也不是什么奖励,只是鼓励鼓励。”
“每人一箱牛奶,一盘光碟?”
“不是啊!”韩霜用手在耳边轻轻扇着“律彦林和晏立一人一箱牛奶,一盒咖啡,一盘光碟。”说着摊开双手扁了扁嘴说道:“我和班长没咖啡。”
几个女生对韩霜的光盘比较感兴趣前后打量着。除了光盘封面上演员名字的英文下面的汉语注释外,其他什么也看不懂。
“学校真奇怪给学生奖励碟片,明摆着教学生在百忙之中不要忘记看电影吗。”
“哪里哦,学校是让我们在枯燥时缓解疲劳呢,不是电影是喜剧短片。”
“什么喜剧片?”
“外国演员演的。”
“噢!罗文。艾金森谁啊?怎么没听说过,我只知道外国喜剧演员卓别林。”
“罗文。艾金森是英国当代喜剧演员,他和卓别林伯仲之间,只是一个生在现代一个活在当代。律彦林和原宥琏拿的是卓别林的,我和晏立拿的是罗文。艾金森的。”
听到韩霜的解说,周围的人一下子都来了兴趣,对几个得奖的歆慕不已。一忽儿一些人围起了几块阵地抢着看碟片,晏立的奖品没带进教室也就免掉了周围的危笃。
韩霜周围的人指着碟片封面上一串英语念道:“FourWeddingsandaFoFo……”念不下去了有人困惑地看着韩霜问:“那这个什么RowenAtkinson又是谁啊?”
韩霜的同桌忙接道:“是man[mæn]不是men[men]一个是强调æ一个不强调e,是这个罗文。艾金森的英文名字。这个FourWeddingsandaFoneral是《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Foneral是葬礼的意思。”
韩霜嘴角搁置着丰富的笑,让人看着难受。“错了,不是Foneral是Funeral葬礼的意思。O发o,un发ən。Funeral美式读['fjunərəl]英式读['fju:nərəl],这是艾金森一部喜剧片,名字叫《四个葬礼和一个婚礼》。Foneral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好像没有这么个单词。看你们这么困惑我给你们说吧。RowanAtkinson是罗文。艾金森的英文名字。他是英国继CharlesChaplin之后的又一个喜剧大师。”
旁边的人再次困惑地问道:“CharlesChaplin又是谁啊?”
“卓别林啊”韩霜瞪着眼睛说:“你们不会没听说过卓别林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地看着韩霜“知道卓别林但是不知道他的英文名字。”
“CharlesChaplin就是他的英文名字”
兰成龙趴在两个男生肩上,一手捏着胡茬稀薄的下巴翘着嘴说道:“什么金丝银丝还不如看周星驰的喜剧片。”
韩霜漫不经心地抛出两个字“庸俗。”
教室里三组中最数冷清的就是我们南极了,赤道和北极可谓花团锦绣。谈笑声深深地吸引着邓琪仇一山当然还有我,三个呆若木鸡地望着赤道。
邓琪喃喃的说:“RowanAtkinson是谁啊?”
“你没听见韩霜说嘛?RowanAtkinson就是罗文。艾金森的英文名字,是英国当代著名的喜剧演员。”|仇一山嘴里叼着钢笔转过来看着邵甜甜明晓的点着头。邵同学看着注视赤道的邓琪说:“好了,你自己看吧。”
冷凝在昼夜交替这一节已经停留了一节课了,绕在南北极圈66度34分,黄赤交角23度26分以及晨昏线和经线纬线的关系中,一忽儿又绕进了南极(S)北极(N)东经(E)西经(W)中出不来了。文综三科冷凝坏就坏在了地理上面了,说实话高一的地理我什么都不知道,高一一年地理算是白学了,当时只顾会考就没想到日后的高考。
门卫将熊母领到致远楼上的多媒体教室里,里面已经坐了好些人了,自己是来的最迟的一个。熊佩琪露出华丽的笑,向主席台上点了点头,捡了一个位子坐下。后面走上一个短小精悍的中年男子。
“您好!您是冷凝的家长吧。”
熊佩琪看着到中年男子,脸上华丽的笑变得有些萧条忙站起来“是,我是冷凝的母亲,她怎么了?”
“您别急,她没事。今天找您来主要是开个家长会,冷凝没告诉您吗?”
“没有。我还以为她在学校里犯了什么事了,没事就好。”熊佩琪脸上不安的笑平静了,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原来是家长会。”
“您先坐下休息一会吧。”
熊佩琪坐下后在心中想‘幸亏没什么,我以为这丫头在学校里犯了什么事了’。眉头一皱‘冷凝这丫头还是欠管教’。
主席台上坐着鼟隆一中副校长和高三年级主任,下面坐着全是鼟隆一中盛名远播的学生的家长,各班班主任坐在教室的最后面。熊佩琪前面坐着一个四十多岁身材高挑的女人,嘴角露出别致的笑看着主席台,旁边放着一箱纯牛奶和一盒速溶咖啡。
教室里其他地带很安静,四个领奖的有三处就处于高峰状态,除晏立之外。韩霜座位上依旧很喧豗,韩同学将牛奶箱放在桌子上,同桌曹婷婷对此羡慕不已,一忽儿摸摸牛奶,一忽儿看看碟片。
韩霜喜不自胜地告诉周围的人,那些人得奖了,“咱班四个得奖的,我和原宥琏的奖品一样,律彦林和晏立一样,一人一箱纯牛奶一盒咖啡一盘光碟,我们没有咖啡。”
“噢”曹婷婷困惑地问“那怎么不见他们的牛奶啊?”
“他们的家长带回去了。”
“家长,他们还叫家长来扛牛奶啊?”
“哪里呀,他们是来开家长会的,我爸妈都不在所以就没人来开家长会,东西也就没人帮我扛了。”
“啊……”几个围观的人讶然失色“家长会,在开家长会。”曹婷婷的声音最有震撼力,吸引了教室一大片目光。
韩霜推了一把曹同学轻声问:“怎么了?”韩霜知道这次开家长会的具体情况。
曹婷婷慌忙捂住嘴收缩着脖子。
我抬头向赤道投去疑惑的眼神,仇一山转过来不安的问:“曹婷婷刚才说什么你听见了么?”
我默然地摇着头。
“在开家长会”邵甜甜从小说里面抽出脑袋说:“别一惊一乍的,听风就是雨。”
“什么?开家长会!完了!完了!”仇一山一副惨烈状“怎么没听老班说啊?”
“你急个屁啊,老班没说当然就没事了。”
冷凝停下笔抬起头看着我“怎么了?”
我语气崩溃地说:“听说在开家长会。”
“呃”冷凝若有所思地说:“是学校临时组织的,只请了个别学生的家长。没通知到的就不用开。”
虽然我知道这种家长会对我来说只能是个向往,现实中妈是没有参加家长会的权利的,但是我心中还是习惯性地跟着别人一起神经质。高中两年每学期都有家长会,妈只参加了一次,那还是高一刚进学校那会儿。
熊佩琪开完家长会,被老班单独请到办公室里谈了一个多小时的话。出了老班办公室,熊佩琪又去了高一(5)班班主任办公室,为了熊雨珊的学习他之前拜访过一五班班主任,所以不需要人领路。
“您是说雨珊报了文科。”
“是的,她现在在二班。”
熊母脸色煞白不可置信地看着高一(5)班班主任,她没想到女儿会违拗她的意愿,这么多年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又什么时候违拗过她,这次这么大的事她竟然违拗了她。
五班班主任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科报表接到熊佩琪手里“这是分科单您看一下吧。”
熊佩琪接过报表草草的翻看了一遍放在了桌子上“史老师打扰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冷富国坐在沙发前看中央四套播放的《百家讲坛》,现在正在播放的是厦门大学教授易中天的〈《品三国》之胜败有凭〉。‘上一集我们讲了官渡之战,官渡之战的结局大家现在也都知道了,就是曹操以弱胜强,以寡敌众,大获全胜。这个结局其实早在袁绍的两个谋士沮授和田丰的预料之中,因此沮授和田丰当时坚决反对袁绍发动这样一场战争,其结果是沮授被曹操俘虏,田丰被袁绍关进了大狱。而且我们上一集讲到,当袁绍集团战败的消息传到邺城的时候,朋友们去看望……’,电视里正讲的起劲时熊佩琪耷拉着一张灰色的脸推开了门。看她的脸色,学校里肯定没什么好文章,冷富国第一感觉是女儿定然在学校里犯错了。
冷富国从沙发上站起来忙走上前:“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
熊佩琪愤懑之下顺手将包包摔得老远,朝沙发走去“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冷富国捡起包包回到沙发前深深地叹着气,脸色暴戾。“都怪我没管好凝凝,看我今天回来怎么收拾她。”
熊佩琪抱着双臂胸口起伏不定“你还知道没管好啊!你宝贝女儿这次以567分的成绩居全级第二十九名。”
“全级二十九名”冷富国重复道。五百六十七分居全级第二十九名对于一个从来都没关心过女儿学业的父亲来说,这样的分数决然是个优异的成绩。冷富国心中微微窃喜但又很困惑这样的成绩老婆怎么会生气呢。
熊佩琪接着说:“老师说了凝凝从高一到现在还没考过这么差的成绩呢,而且老师还说她有可能在早恋。”
冷富国瞪大眼睛“什么?早恋!”
“你以为呢?你女儿在学校里认真地学习文化知识呢?他们班主任说她跟毕业班的一个男同学在一起。”
冷富国愤怒地咆哮道:“死丫头,看我今天回来怎么收拾她,尽给我干些丢人的事。早恋。”
熊佩琪声音嘶哑地说道:“你知道老师怎么说的吗?说我们做父母的别只顾着做生意要多关心关心孩子。你说我哪里没关心了,可是她听我的话么?”听到老婆的话冷富国心中怒气波涛汹涌,脸色变化莫测。熊佩琪紧接着说:“我就不明白了她一天到晚摆着一张半阴不晴的臭脸给谁看呢?我们又没欠她的。老师还怪起我们来了,说我们钻进钱眼里了,不关心孩子的学业,你说我们还要怎么关心她,把心掏出来给她也不讨好啊。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她那里拿我当妈看了,我还不如个保姆。”熊佩琪说着哽咽起了。
冷富国心疼老婆忙坐下,揽着老婆的肩,柔和地劝说道:“好了,好了,这几年委屈你了,我以后会好好管教她的。”熊佩琪一想到老师的话和冷凝平时的表情就气得天旋地转,哭的稀里哗啦。冷富国拍着老婆的肩“好了,别哭了,在哭就要月经失调了。”哄了半天老婆才破涕而笑。为了给老婆赔不是冷富国让老婆去休息,自己挽起袖子挺着滚圆的肚皮进了厨房。
熊佩琪盘着腿坐在沙发上越想越气,起身进了冷凝和女儿的房间,翻箱倒柜地查看冷凝的东西,完全忘记了女儿分科的事。冷凝的抽屉最近一段时间没上锁,里面有冷凝的日记本,还有从小学到高中的相册同学录,一本半旧不新的《牛津字典》,几盘磁带,初中时听过的英语磁带。熊佩琪将冷凝的抽屉翻了个底朝天。
“我当这里面装了一些什么宝贝还整天挂个锁,原来都是这些破玩意。”熊佩琪拿起字典,随手一翻,翻到了夹东西的那一叶。里面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男生。熊佩琪嘴角露出一丝密不透风的笑自语道:“怪不得老师说这丫头早恋,我还不信,想她不会那么不自重,现在看来我不得不信了。哼,这死丫头不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天突然下起了雨,下午放学后大多数学生没回家。我和冷凝当然也没回去,其实没必要回去的,淋着雨回去吃一顿饭然后又匆匆往来干,进到进教室的时候里面都已经坐满了人。想想这样一来一回要花去多少时间,至于晚上回去的时候淋雨到时候再说,上次有王言塍,这次只有淋雨了,学生就这样,哪有不淋雨的。我们都是普通学生没有律彦林那么金贵,脑袋不怕淋雨。没回家吃饭只有去食堂了,食堂里吃饭大都是三五一簇边说话边吃饭。打好饭遇到了熊雨珊,于是大家坐在了一起,她说她吃过饭还要去同学寝室,所以吃完就匆匆的离开了。
“雨珊报的什么科。”
冷凝耳朵里塞着耳机慢悠悠的喝着汤没有说话,大概是没听见吧。
“嗨,冷凝也没回去啊?”。
我抬头看去,韩霜端着盘子朝我们走来。说实话一年了我还没跟这个光彩夺目的女生单独说过话呢,而且她也不会和我们这些差生单独说话的。我和她唯一说话的一次,是在她和冷凝说话时我插了两句,她的声音很好听。冷凝没抬头还在喝汤,看样子又没听见。
“这儿有人么?”韩霜指着冷凝旁边的位子问。
“没人。”我看着韩霜激动地说,难得她主动问我。
韩霜别致地笑了笑“那我坐了。”
我语塞地点着头。
冷凝抬起头看了一眼韩霜露出恬静的笑“你也没回去啊。”
“嗯,雨太大了。回去一会儿又要往来走,还不如在食堂里吃呢。在听什么呢听得这么认真。”说完从冷凝耳朵上拉下一只耳机塞到她耳朵上,耳机里传出一串英语Betweensaltwaterandthesea……“噢,这首歌我听过,是很经典的英文歌曲,我家里有盘磁带。”
“还可以吧”冷凝随声附和道摘下另一只耳机,“拿,你听吧。”
“呵呵”韩霜笑着接过耳机塞进另一只耳朵,接着头轻轻地晃起了。“听说第一批录取通知书有的已经来了,你们知道么?”
我茫然地看着看着韩霜。冷凝一无所知地摇着头,听到韩霜的话她心中开始不安了,今天已经7月13日了,最近忙的竟然忘记时间了。第一批录取通知书已经来了,那么王言塍的通知也该来了。他会被武理工录取么?不会被刷下来吧?
“我也是刚听几个老师说的,两个报人大的只录了一个,好像是张芸被录了。”韩霜叹了一声“唉,文科状元陆彧好像又落榜了。”
“什么?”我张大眼睛错愕地问道,心中翻江倒海,陆彧我崇拜的偶像,怎么又落榜了。
冷凝默然地看着韩霜,在心中为陆彧惋惜。
韩同学一脸难耐,“也是,高中读了五年可结果还是落榜了。”
冷凝语气平坦的说:“怎么又没被录取?657的成绩难道北大还不要吗?”
韩霜嘴里咬着筷子补充道:“是啊,657分呢,怎么没被录呢?听说陆彧没有填平行志愿,他可是铁了心要进北大的。”
我疑虑重重的看着冷凝和韩霜小心翼翼地说:“没录上,只好等下一批了。”
“下一批”冷凝瞟了我一眼说:“这批志愿是一本志愿,陆彧根本就没填平行志愿,二本根本就没报,那么这个下一批就是三本独立院校和高职院学了。”
“可以补报,重新投档啊”我不安地说道
韩霜紧接道:“可能么?补报招办工作人员会给你重新投档吗?这种情况只有对方看重你的成绩后申明要你,才有可能重新投档,现在这样茫然的投档是徒劳的。更何况办这种事还必须要有强有力的关系才有可能重新投档,你以为就我们县招办那几个工作人员会有这么负责吗?提档时间过了都要收费的人你说会负责么?对于一个复读了两年誓死要进北大的学生来说你觉得还有心情报其它院校吗?”
我突然被韩霜一大片问题给截住了,理穷词尽地看着她恍然的点着头。
晚自习时教室里静嚣两难全,赤道上前三排静的匪夷所思,后五排吵声成患,中间窃窃细语。韩霜和周围几个学生在讨论北京高校在外省录取的情况。
“我国的第一学府,什么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为什么每年录取的人数北京最多?而外省录取名额只有那么十几个,其实说穿了我国第一学府就是为我国第一市的人民办的,更确切的说是为北京学生办的。”
“这是必然的,北大录取人数肯定要先考虑到北京的学子啊,每个省的国立大学规定录取人数和分数线时都是优先考虑到本省的,以便为本省学子提供方便。”
“但是北大清华这样的学府不可以这样,因为它是中国的第一学府,是所有中国人民的,不是北京人一家的。按这样说的话,那国家主席住在哪里,就爱哪里的人民了,那岂不要乱套了。”
韩霜趴在桌子上附和道:“是啊,但是又能怎样?北京在外省录取名额就那么十几个,这是事实,尤其是在我们北方几个省的录取人数。分数线忒高,人数忒少。就因为我们考卷是全国卷。”
“哼,全国卷又怎么了。有些考生还以为我们占便宜了,以为北京考生考的是北京卷就会难一些,其实不然,他们考个140,我们的学生少不了138,能难到那里去。他们有集合,我们也少不了并集啊。不是说简单吗?让他们做一下全国卷试试。他们考个六百三四北大清华就能取,我们考个六百七八北大清华也未必录取。理由还很强硬,本市的优先。我就不明白了中国的第一学府难道就是只为北京学生办的吗?”韩霜的前桌抑制不了内心得激动,一口气说完,涨得满脸通红。
曹婷婷见状忙打断他的话“别发泄了,这话,北京人不爱听。”
几个人看着该男生笑了,韩霜点着头。
“北京人不爱听我还是要说。还是野猪说的有道理,这次文科状元陆彧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韩霜的话说完几个人发出一阵无奈的叹息后,各自陷入了沉思中。
仇一山像霜打了茄子似得,有气无力地翻着历史书,书页艰难地从一边倒向了另一边。没想到人没力时连翻书都是件困难的事。同桌王聶从来都是气出鼻孔人不动,我后面的邓琪抱着本子在记单词,邵甜甜心身与小说已经合二为一,她最近在看卡夫卡的《变形记》。我在做数学作业,对概率二项式排列组合这一章我是独立的完成了作业,没拿着别人的本子去抄。同桌冷凝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这样已经望了一节课了。粗劣的雨滴落在了玻璃上,发出厚重的声音,蔚蓝的盛夏给人一种破落的潮湿感,就像细雨洒在了照片上的感觉,没有痛的水珠。
晚自习下后,我和冷凝出了教室,雨水依然滴落的不停,但是没有下午开始的时候那么猛烈了,我们今晚只有淋着雨回家了。走廊上站满了送伞的家长,我抬起头茫然地望着阴暗的天。
冷凝微微地说道:“看来我们要淋着雨回去了。”
我向冷凝扁着嘴,一副只有如此了的样子。转脸向远处望去似乎看到了熊雨珊,她好像跟我们班的律同学在说话,律同学旁边站着跟我曾经对视过的女人,律彦林的妈。
我疑惑地推了一下冷凝努着嘴说:“你看那是雨珊吗?”
冷凝转脸看去“不知道。你等我一下,我去女生寝室借把伞来。”
“姐”冷凝的话还未说完,像熊雨珊的女生向我们这边叫道。
我忙抓住冷凝的手臂“是雨珊。”
熊雨珊向我们招着手,律彦林和他妈回过头朝我们看来。
我困惑地看着和律彦林说话的熊雨珊问冷凝:“他们怎么认识的?”
冷凝没出声,我完全忘记了6月8日晚上,她和律彦林坐在一张桌子上,两个人说了一桌子话,最后还各自留了电话号码。
半分钟后熊雨珊向我们跑过来,冷凝看着熊雨珊问道:“你还没回去?”
“嗯,我在我们班女生寝室借了两把伞等你们一起回去。”我向熊雨珊投去感激的眼神,雨珊将伞接到冷凝手里说:“姐,我们俩打一把吧,晓莹一个打一把吧。这样半路上不用下车子。”
“好吧”冷凝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感动的心潮澎湃,忙向雨姗送去感谢“谢谢你了!雨珊。”
“没事,谢什么。”
冷凝撑开伞“那我们走吧,乘现在雨小了。”
熊雨珊将她的车子寄放在了高一车棚里,和冷凝骑一辆。我载了一肚子感激语,结果一句也没说,似乎担心一开口雨水会淹没了嘴巴。我突然发现熊雨珊并非我想象的那样。她虽然在父母面前很娇气,但是对于冷凝并没有敌意。可是我不知道冷凝为什么老是排斥她呢?对她总是一副冷淡的表情。现在看来我也很势力,熊雨姗如果不给我借伞的话,想必我也不会认为她好。
骑自行车打伞本来就是一件无利可图的事。所以我本人除了一颗脑袋没被雨淋外,其余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没被雨水侵犯,特别是两只鞋子仿若水桶。
冷凝和熊雨珊一前一后地上了楼,熊雨珊摸着冷凝的背和肩膀,“都湿透了了。”
冷凝没应声掏出钥匙推开门,进了客厅。冷富国铁青着脸两只手插在腰间站在门口,熊佩琪抱着双臂坐在沙发上面容失色。看这种架势今晚一定有事要发生。冷凝轻轻的吁了一口气,熊雨姗目光小心翼翼地游走在父母之间。
冷凝看着父亲语气清淡地说:“爸,你们什么时候回……”
还没等冷凝的话说完,一记亮丽的耳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爸”熊雨珊惊叫道。
熊佩琪看了一眼冷凝,厌恶的撇开脸。冷凝一手捂着脸慢慢的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父亲。
冷富国难抑愤怒地指着冷凝,上下艰难地喘着粗壮的气,“你,你一天到晚在学校里都给我干了些什么?”
冷凝看着冷富国瞳仁里盘旋着浓密的液体,“我又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还要动辄您的手?”
冷富国颤抖着手“你干什么了你不知道,你跟你妈一个样。爹管不了,娘收不住。”地板上印着冷凝和雨珊的水桶似的脚印。
熊雨珊拽住冷富国一只手臂“爸,怎么了?”
“这没你的事,换衣服去。”冷富国推开熊雨珊。
“还要打吗?不打的话那我也要去换衣服了。”冷凝说道。
冷富国大声喝道:“你在给谁说话呢?”
冷凝睥睨着父亲,熊雨珊见势又拽住冷富国的手臂。“爸,算了。”拉着冷凝从父亲眼前走开。
熊佩琪厉声叫道:“雨珊你过来。”熊雨珊停下脚步,不安的转身向母亲走过去。“你报的是什么科?”熊母现在又记起女儿的事了,中午刚回到家时只顾着冷凝的事,以为她会彻底地忘记女儿分科的事,看来不会。
熊雨珊身体微微地发抖“我,我报的是文,文科。”
熊佩琪从沙发上猛然站起来“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私自报文科,谁同意你报文科了。”说着揪住女儿的耳朵,在女儿的头上来回地扇起。“还由了你了,谁让你报的文科,学好学不到学坏一学准成。”
冷富国忙过去拉住老婆的手“松手,别动不动就揪孩子的耳朵打孩子的头。”
熊佩琪咬牙切齿的说:“不揪耳朵行吗?”
“行了,放手。”冷富国呵斥道,拉开老婆的手。
“谁干的”冷凝手里提着被撕的命运惨烈的日记本站在门口,目光犀利地看着父母,熊佩琪和冷富国停住了撕扯,回头怔怔的看着冷凝。三人无言地对视着。
熊佩琪松开手大气磅礴地说:“我看了。”
冷凝皱着眉愤慨地吼道:“谁允许你看的。”
冷富国走到女儿跟前呵斥道:“吼什么呢?反了你了,父母看子女的东西还要经过允许吗?”
眼泪沿着睫毛从眼皮下溢出来漫过脸颊,冷凝看着父亲语气平静的说:“您说呢?”冷凝的话音未落又一记耳光落在了脸上。
“你还有脸在这里吼,看看你干的好事。”冷富国将冷凝揪到茶几前,指着桌上几张照片和和一封没有中心的信。“看看这都是你干的好事,看看,你还有脸问。”
冷凝惊愕地抬起头苦笑着,液体浸泡了整张脸。“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呢?
冷富国指着照片上的男生吼道:“他是谁?”
“你们不是已经看过了么?干嘛还问我呀。他就陪我干好事的人。”
“你给我说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们都干了什么?”冷富国暴跳如雷捏着女儿的手臂,天灵盖似乎都要爆裂了。
熊佩琪和熊雨珊骇然地看着冷富国,她们从来没见过冷富国发这么大的火。
“他是我朋友”冷凝决然地说。
“朋友,我我让你给交朋友,你不好好读书,竟然给我搞早恋。”冷富国怒不可遏地拿起照片撕得粉碎。“跟你妈一样,年纪轻轻就乱搞关系。”
“您说什么?”冷凝冷然的看着父亲吼道:“你是想说我很贱是吧?我和我妈一样不要脸是吧?在学校不念书就会勾引男人是吧?你既然知道她很贱你当时为什还要娶她,她不要脸是为了谁?”冷富国手停在空中,照片碎片从手里散落下来。“你不是和妈一吵架就这样骂她吗?倘若你对她好,她会跟别的男人跑吗?如果你觉得我干了见不得人的事,给你丢脸了,是个贱货,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女儿。”
冷富国望着女儿脸色煞白,眼圈微微的泛红默然地垂下头。颤抖着说:“凝凝,对不起!”
冷凝苦笑道:“是我不好,不好好读书,还早恋给你丢脸了。”
冷富国垂着头跌坐在沙发上,女儿的话让他臊红了脸。
熊佩琪见状忙走过去揽着冷凝的肩“好了,别哭了,是妈不好,不该看你的日记。快点换衣服去吧,别感冒了。”转脸对着女儿说:“和凝凝去换衣服去吧。”说完看着丈夫责备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女儿呢?”
冷富国抬头看着女儿离开的阴湿的背,心中愧疚泛滥。女儿说的对,他要是对李敏稍微好一点,她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跟人跑了,他恨她才骂女儿贱,他不能把对她的怨气都散在女儿身上。
内外夹击,一场雷雨转变成小雨,就如同女孩一夜之间变成女人一样,过程难免会有些痛。冷凝耳朵里塞着耳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眼角的液体渗在了书上。人只有在音乐编织的的世界里才会感到清平,安适,不用掩饰什么,歌词就是人生的独白。梦里失去的我们不用难过,因为那个东西我们从来就没得到过;生活中得到东西我们也不要大喜过望,因为那本来就是我们应得的。
孔夫子在创立儒家学说时就已经想好子孙们的命运了,这个人我始终不喜欢。他很自私为了让后辈永远的记住他,于是便创立了儒学,这下好了从刘汉氏到现在只要能跟书本扯上关系的,没人会忘记这个人。就像仇一山说的孔夫子其实没有什么超长的能耐,唯一不同于别人的就是这个人咬文嚼字的功底比较厚实。靠着持之以恒周游列国的勇气,在各国之间便有了名气,然后又靠着一张锋利的嘴指责出了一个儒学思想。我记得当代台湾就有这么一个人靠骂统治者得了个作家名号,明知骂不出个新政局还不如针砭时弊,这样还有为民请命的功效。可这个人偏不,非要发扬孔老夫子的优良传统,连死人都要骂,可人家孔老夫子没骂过死人。中国人就是有这个赍恨的毛病,喜欢欺负死人,古代便有掘人家祖坟鞭尸的人。而现在,这个人以为在发扬孔夫子精神呢,其实这个人很有掘祖坟鞭尸者的遗风,回到古代做一个小人得志的酷吏是最合适不过了,这个人我很不喜欢,前不久又听见他儿子大言不惭的指责一个当代现实主义年青作家,看来是继承了父亲的阴凉基因,缺乏文化人的内涵。这个人在台湾那边名气很大,但是他的文字我到现在都没看过,至于他的作家名号,我想是骂死人骂出来的。因为他在文学上没什么伟大的贡献,不像刘墉还教人们如何处世,也不像王小波用江洋恣肆的笔触给中国文学留下了一笔前所未有的‘时代财富’。而这个人彻底的没有什么造诣。怎可和孔夫子比呢,孔老人家可厉害了,咬文嚼字嚼出了个《论语》造诣可见一斑。
冷富国坐在沙发上抽了一夜的烟,黎明时分才刚回到房间。熊雨珊就措慌地来敲门,“爸,妈快开门啊。”
“干什么?有事去学校的时时候再说。”熊佩琪睡意朦胧地应道。
“妈,快开门啊,凝凝发烧了。”
冷富国听到女儿发烧了立马出了房间,熊佩琪也跟着出了房间。
冷凝躺在床上额头上渗满了汗,刘海被渗出的液体浸湿了,床上沁着潮湿,全身滚烫。熊佩琪伸手摸着冷凝的额头,张大眼睛叫道:“这么烫。”转身责难地看着丈夫“都怨你,凝凝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鼻孔不进烟,气大。肯定是昨天晚上气到了再加上感冒,就发烧了。”
冷富国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儿说:“去医院吧。”
“现在才四点多雨又这么大,怎么去医院吗?再说这个时候医院也没开门啊。”
“那怎么办?”
熊佩琪看着女儿问道:“还有感冒药吗?”
“有,昨晚睡的时候凝凝就吃过了,半夜里还起来吃了,没管用。”
“去医院吧。”冷富国抱起女儿出了房间,熊佩琪回到房间去换衣服了。
早自习我旁边空空如也,给人一种不良的危险感。自习课上班主任已经问了两次了,下课后我正在想冷凝为什么没来学校时,邵甜甜在门口叫道:“边晓莹有人找你。”
我困惑地向门口望去,邵甜甜叫的太过张扬了。一个差学生在班上最好的生存方式就是循规蹈矩,服从班里一切管理,班上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无论是不是你干的你都要大义凛然地揽下来,好事即使是你干的你也要让给别人。这就是差学生在班里的生存法则。我的名字被邵甜甜这么一叫,便有异样的目光向我投来。北极圈上的几个女生和赤道上韩霜的左邻右舍第一时间投来了高度重视的眼神,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教室。熊雨珊站在隔壁班的后门口。
“雨珊”我惊讶地看着熊雨珊“你是来取伞的吧?我准备让凝凝带给你的,她怎么了?怎么没来学校啊?”
“我就是来找你帮她请假的,她发烧住院了。”
“住院了”我诧异地问:“严重么?”
“现在没事了,昨晚淋了雨就着凉了。”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熊雨珊看着我后面露出绚烂的笑容,招手示意,“嗨”。
我转过身看去是律彦林走过来了,笑的皮开肉绽,面红耳赤。他应该是在向熊雨珊笑呢,因为律彦林的笑从来都是有针对性的。
“找人啊”律彦林走上前问道。
“嗯,我是来找晓莹的。”
律彦林别过脸看了我一眼说:“你们说吧,我还有事先走了。”熊雨珊看着律彦林的背影绚烂的笑变得安适而惬意。
我不禁放眼看了一眼走的规矩的律彦林。这个男生的一字步走的委婉极了,难怪雨珊会露出惬意的笑。我回过头看着熊雨珊说:“你等一下,我给你拿伞去。”说完我转身进了教室,依旧是刚才我出来时的那几个关注我的同学,提着脖子把我从讲台上注视到座位上,紧接着不眨眼地又将我从座位上注视到门口,视线受到了障碍而终止了。
我把伞接到熊雨珊手里“谢谢你了,雨珊。”
“不用这么客气”熊雨珊笑着说:“这是凝凝的假条,你帮我把它交个你们班主任吧。”
“没问题”我从熊雨珊手里接过假条。进到了教室,高度注视我的目光举目可数。我回到座位上,律彦林从赤道上投来不明所以的眼神。
邵甜甜拍着我的肩膀问道:“找你的那个女生是不是冷凝的妹妹?冷凝她怎么了?”
“冷凝发高烧住院了,她妹让我帮她请个假呢。”
“请假”仇一山转过身怪异地瞪着眼睛。“老班不是说了吗,请假必须是本人来请,不许代请。”
邓琪白了一眼仇一山不屑地说:“那是针对我们的,代请假对冷凝甜甜他们来说是开放的。”
仇一山竖了竖肩无趣的转过去了。邵甜甜笑着说:“什么你们我们的,还不都一样。”
我心情突然很沉重,没理会邵甜甜和邓琪。邓琪说得对,代请假对于冷凝和邵甜甜之类的学生来说确实是开放的,对于我们这种低等学生来说是绝不允许的。我心情繁重地如何将冷凝的假条交给班主任。差生最恐惧的就是和老师面对面说话,一说话还会旁征引博来一些高度关注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和自己有着同样差生命运的学生,目光中是难以启齿的鄙夷加鄙视。在班上常能听到一句很有杀伤力的方言‘骡驹跟着马驹跑呢’,我就是被好多同命运的学生这样形容的。我正在为冷凝的假条犯难时。
“边晓莹,你旁边有人么?”韩霜好听的声音在偌大的教室里扩散开了。韩同学的声音再次提高了我被关注的指数。
我摇着头,气力不足地说:“没有。”
“好,那我过来了。”一分钟后韩霜抱着两本书飞奔到了南极,脸上绽放着夺目的笑“冷凝怎么了?”
“住院了。”
“住院了”韩霜重复道:“昨天下午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住院了?”
“可能是晚上淋了雨感冒了。”
“那请假了么?”
“还没呢。她妹才刚把假条给我。”
“拿出来我向老班交吧。”
我把冷凝的假条接到韩霜的手里。心中窃喜的不得了,韩同学太理解我们差生的心理了。知道我现在正在为冷凝的假条犯难。我看着韩霜感动地真想扑到她身上抱着她,表示我的感激之情。
冷富国夫妇没去公司,刚从医院回来。冷凝还在医院里输液,人已经醒过来了,可是鼻炎又犯了。
王言塍和他爷爷坐在餐桌前下象棋,他今天老是走神,已经输了好几盘了。老人家无法忍受孙子的臭棋艺,放弃了继续和他对弈。抱着棋盒,拿了把伞出去找同行去了。王言塍无精打采地回到了房间,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陷入了巨大的沉思中。这样无所事事地在家里等通知是一件不省心的事。昨天晚上易建晟打电话来说第一批重点录取通知已经来了,想必也就最近这一两天他的通知也该到了。陆彧又落榜了,复读了两年又落榜了,这可是体积庞大的打击。自己会不会也落榜了呢?王言塍一怔眼角划过一丝惊惧不安。出到客厅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又挂掉了,靠着沙发长长地叹着气。
从早上到现在冷凝一句话也没说,深邃的目光看不到文章。放学后我和熊雨珊去了一趟医院,转达了各科老师对她病情的关注,以及带去了韩霜和邵甜甜诚挚的祝福。
第七章
重点院校和一本院校的志愿已经络绎地来了,正如韩霜所说张芸重点通知书捷足先登,张芸张彤两人同时报了人大,并且报的是同一个专业人大医药部,就因为0。5分张彤落榜了。也正如韩霜所说陆彧以657的成绩填报了北大,再次落榜。
大考到现在不知不觉已经一个多月了。随着高考录取通知书的到来,高一的学生又盼到了可以用漫长形容的暑假生活了,这是我们这个年代应有的权利,谁也不可以剥夺。这样的权利我们现在还可以微微的享有。过了这个暑假,这样的权利就被无条件的剥夺了。只要迈上了高考的战船,一切有关自由的权利一律失效。这就是高三和高一高二的本质的区别。明天星期一,从明天开始学校就只有博学楼开放了,既然我们一只脚已经迈上了大考的战船,那么我们一切就要按高三的规矩行事,这个假期我们要补半个月的课,这是迈进高三必然的一步。外面的雨迅猛的不得了。
陆彧从昨天早上去了学校,到现在一天多了还没回家。陆母焦灼不安地坐在桌子前,两眼睖睁着墙上的钟表,傍晚的雨撒泼似的颟顸猛烈,凛冽的雨声让人恐惧。陆彧再次落榜对父母也不是一个小小的惊颤,儿子十年寒窗不就为了这一时刻吗?可是这一时刻迟迟的不来,不,应该是十五年寒窗生活。为了高考这一大作,少年变青年,看不出年少的痕迹,唇髭包围了整张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而今又落榜对他本人来说是什么概念,不言而喻。
陆彧出去一天多没回家,陆父情急之下打电话动员了所有亲戚找儿子,想必儿子在哪个角落发泄呢,只要没出鼟隆县就一定能找到。在学校里跑了几趟,校长,主任均说昨天早上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医生说冷凝的身体很虚,需要休息,加上营养不良学习压力太大建议她在医院输两瓶葡萄糖液体,所以冷凝现在还在医院的病床上。前天到今天一忽儿这个老师一个电话一忽儿那个老师一个电话,冷富国的手机都快爆破了。父亲在医院时冷凝可以跟打电话的老师寒暄几句,没在时就由冷父自己和老师寒暄了。
“听说他今年都二十二岁了,高中读了五年,就高三读了三年呢。”
“唉,高考真害人。好端端的一个人就没了。”
“不是季主任去了吗?”
“人早就死了,季主任去能干吗?”
冷凝微闭着眼睛脑袋里过着英语单词,两个护士在门口的说话不由自主地进了冷凝的耳朵,扰乱她记单词的思维。
“你说会不会是人推下去的。”
“且,电视剧看多了吧,别把人都想的那么坏。咱们这种小县城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每年高考都有死的,难道都是别人杀的。”
冷凝惊愕地坐起来,转过脸看着门口的两个护士。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中莫名其妙的惋惜,外面的雨突兀地猛烈起了。
沓熙桥上站满了行人,警察维持着现场的秩序,后面还跟着几个医生。占据了半边马路,往来的车辆只好绕道而行。滚滚洪水从桥下流过,几个人抬着一具尸体艰难地在河中央挪动着。雨水充足河水猛涨淹到抬得人的腰部了。一个中年妇女披头散发地坐在马路中央,整个一个泥人,血迹斑斑的双手挖着瓷实的路面,嘶哑地嚎啕声充斥着粗劣的雨声。一群人在旁边拉着她,叫喊声,说话声,嚎啕声夹杂着给人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小彧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你怎么可以丢下我和你爸不管呢,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啊……”
“姐起来吧,别再作践自己了。”
“陆彧他妈起来吧,雨这么大小心淋坏了身子。”
“阿姨,您别这样了,快起来吧。”
“让一下,让一下”几个人将尸体抬上了马路,女人登时发狂地扑上去抱着尸体悲恸大哭,旁边的人拉不开。
“嫂子,别这样。让孩子安心的走吧。”
“啊,放开我……我的儿啊。”
“陆彧”人群中一个声音平静的令人不安。
陆彧的父亲靠着路边的电杆蹲在地上抱着头呻吟。抬上来的尸体浮肿的难辨真伪,脸色嫩白皮似乎要脱落了,脚上留一只鞋子了。
周围的人拉开陆彧的母亲,几个人将陆彧抬上了车,围观的人随着开走的车慢慢的散开了。留下陆彧父母和一些亲戚朋友了。女人还在恸哭。
刚才那个令人不安声音接着说道:“这下解脱了。”
你他妈说什么呢,旁边一个男生愤慨地揪住说话的人的肩。被揪得人废弛地转过来。
“啊!冷凝”王言塍吃惊地瞪着眼睛“你怎么不打伞啊?”
冷凝微微地闭上眼睛“这下解脱了。”
王言塍撑开伞,抹着冷凝脸上的水珠,“走,我送你回家。”冷凝转身看着坐在水里的陆母。王言塍揽住冷凝的肩“走了。”
雨水助长了王言塍的胆气,无所顾忌地揽着冷凝的肩。王同学将冷凝送到了楼下,他不知道冷凝在住院。冷凝抬起头望着四楼,似乎想起了自己还在住院。
“上去吧。”王言塍也望着四楼。
冷凝向王言塍点了点头,转身从王言塍面前走开了。
“冷凝,等一下。”王言塍叫道
冷凝停住脚回过头,王言塍上前来在冷凝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露出甜蜜的笑“上去吧。”
冷凝如同木偶一样转身向进了楼梯。王言塍以为冷凝是从家里出来的,出来的匆忙没打伞。
冷父焦急地在客厅里来回踱着脚,听到学生自杀他心中不安极了。熊母抱着双臂靠在卧房门边。冷凝轻轻地推开门,水淋淋地站在门口,冷富国和熊佩琪愕然地看着进来的人。
“你到哪儿去了?”冷富国走到门口张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女儿“你离开医院怎么不说一声啊?雨这么大你到处乱跑什么啊?”冷富国抑制着心中的怒火,本来是要大吼的。但是一想学生自杀,再看看女儿的狼狈样儿,忍住了大吼。熊佩琪愤懑地瞪着冷凝,深深地吁了一口气进了卧房。
雨珊上前小心的问:“凝凝你到哪儿去?医院打电话来说你脱下衣服不见了,爸妈他们都着急坏了。”
冷凝没做声。冷富国瞪着女儿:“还不快进去换衣服站着干嘛?不知道感冒了还往外面跑。”
我坐在桌子前背文言文,明天早上老班要抽查《齐桓晋文之事》的背诵情况。妈突然从外面撑着伞进来了,把伞靠在一边,扯过毛巾擦着脸上的水。我抬头看着全身都湿透的她,不知道雨这么大她干嘛去了。
妈捏着毛巾上的水叹息道:“唉,现在的孩子经不起一点打击,动不动就走极端拿生命开刀。前不久有人跳楼自杀,现在又有人跳水自杀。真搞不懂这些孩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自杀”我好奇地问妈:“谁跳水自杀了?”
妈随口说道:“你可别给我自杀。”
我语塞地垂下了头。自杀的都是‘富人’干的事,像我这种穷的叮当响的人连自杀都不够格。‘富人’自杀会盛名远播,‘穷人’自杀就是臭名昭著。
妈接着说道:“你也不可能自杀,人家自杀的都是人才。就你这榆木脑袋还想自杀呢,”妈边脱外套边说:“你们学校的状元叫鲈鱼吗什么的自杀了。”
“啊”我失惊的看着妈“陆彧自杀了。”
妈疑惑地问“怎么?你认识?”
我微微地点着头,眼前一片迷离。这几天学校里纠结成一团的就是陆彧跳水自溺的事。听说陆彧他妈因儿子的死,伤心过度神经错乱出现了故障,还跑到学校里大闹了几场。陆彧他爸高血压复发住进了医院。
冷凝在医院里待了一周。回到学校整个人似乎都变了,脸上总有一种难以捉摸的表情,话少得可怜,除了上课时间之外,其余时间都在睡觉,看来邵甜甜的睡佛称号是保不住了。看着冷凝麻木不仁的脸色我都在怀疑她是不是高烧烧坏了大脑中的零部件。其实我的脑子也坏了,一天到晚都处在精神恍惚的状态中。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6月8日晚的那个聚会,目光总是情不自禁地往律彦林身上落。
自陆彧出事后律彦林神态看上去总是很废弛。韩霜在背地里说‘这是鬼附身了’。陆彧溺水让鼟隆一中也披上了一股诡异。每天晚上学生走在沓熙桥上时,头发总是和天灵盖处于垂直状。补课就在这种诡异中一晃而过了。盛夏似乎在陆彧溺水的雨夜离去了,‘高考’这一附有金属性的‘工程’也在那个雨夜失去了熠熠的光泽。657的成绩定格在了没落的死亡线上。
王言塍如愿地被武汉理工大学录取了,易建晟被本省的理工大录取了,我认识的寥寥无几的毕业生都走了,从一本到高职院校,从最高的王言塍五百八十几到最低的三百五十几的能走的都走了。没能走的只有选择复读了,这是最后一条可以走进大学校门的道路。
毕业生的退场就是我们的出场时间,我们从博学楼搬到了勤学楼。结束就是这样,我们重复着每一届学生走过的模式,从一栋楼上搬到了另一栋楼上。这就预示着我们即将开始另一个环节。人生如同一场游戏,是由若干个定项的不同环节组合起来的,所以我一直管人生叫‘定项生活’。每个人的人生不是不一样,而是生活的方式不同。高三和高二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只是观念上发生了些许的变化,于是乎高三和高二完全的不同了。搬进勤学楼的第一环节就是六科资料排山倒海,各科试卷铺天盖地,一忽儿北大附中的检测卷,一忽儿黄冈模拟卷,最为可贵的是鼟隆一中每年都要订阅‘伯乐马试题’,这是鼟隆一中最为豪迈的壮举,伯乐马试卷已经用了好几年了,听老师们说伯乐马很有权威性,命准率很高,可没见得有谁在高考试卷中遇到相似的题亦或原题,但是鼟隆一中始终没有放弃对伯乐马的信任。就因为它是北京教育研究中心命的题,鼟隆一中都成了伯乐马的托了。我的同桌冷凝从上学期的高烧之后精神还没复原,睡觉成了她每天在学校必须上的一门功课了,老师在教室她依旧睡得无法无天。
晚自习从九点半延长了一个小时,高三学生十点半下自习,住家的每天晚上回到宿舍大都十一点多了。晚自习下后我和冷凝还在教室待了十多分钟,初秋的夜晚,北方已经有丝丝凉意了,我和冷凝出了教室望着黑做一团的天,幽幽的凉风的肆意的穿进了人的身体。推着车子出了校门。自行车与地面磕碰声夹杂着紊乱的说话声,杂乱无章。冷凝被旁边的一只手拽住了,我们被唬了一大跳。
回过头是王言塍,冷凝惊讶地叫道:“王言塍,是你。”
“嗯,还能是谁。”
我和冷凝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
“等你们大半天了,放学了怎么不回家啊?”
“作业没做完。”
“高三的作业什么时候能做完?”
我看着冷凝和王言塍转身又看了一眼身后,路上的行人很稀少。这条是通向鼟隆一中的路,平时除了少许的路人其余的都是一中的学生。陆彧溺水后被学生传的魑魅魍魉,想到和他两次见面的情景就毛骨悚然。
“凝凝,我先走了。”我向冷凝和王言塍笑了笑。
“那你先走吧,路上小心。”冷凝叮咛道,王言塍向我露出一张坦率的笑脸。
我先走是为了和其他的人走在一起,不然一会儿到了回家的路上就没人了,本来到家的那条路就很偏僻,人烟稀少。还有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不能当电灯泡。大学马上要开学了,王言塍来接冷凝肯定有话要说,所以我还是先走为妙。
王言塍从冷凝手里推过车子,两人默然地向前走去。路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偶尔有一两个学生蹬着车子飞也似的从他们旁边经过,橘黄的路灯看上去很微弱。车子声和脚步声显得孤单而寂静。人一生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路就是在一条通条达旦的马路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有自己时,这条路才属于自己。路上人多了总是感觉不到自己对地球的压力,当一条马路上只有一个人时才能感觉到自己对地球所造成的压力。
不觉然中两人走到了陆彧溺水的地方了,冷凝突然站住了脚,望着滚滚而下的河水。“这条河一个多月前淹死了一个状元。”
王言塍看着冷凝,想起了一个多月前的陆彧。河水汩汩地从脚下流过,桥上的风很冷,充斥着一股冰冷味。
冷凝表情复杂地说:“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很快的。”王言塍看着冷凝说:“走吧,我们回去了。”
整条马路只有冷凝和王言塍,寂静的诡异。远处街道上传出孤单的歌声,回声寂寞的荡漾在鼟隆县上空。坐在后座上的冷凝,眼神飘渺地看着后面,似乎看到了那个面色苍老,嘴边布满胡茬的年青人喝的烂醉如泥地倒在桥上的栅栏边。他目光凄迷的望着她,车子已经出了桥头可是那个人还在眼前。冷凝从口袋里拿出耳机塞在耳朵里,缩紧身体,闭上眼睛,一串英语排山倒海地穿进了耳膜。
“谢谢你了!”冷凝从耳朵上扯下耳机。
王言塍看着冷凝说:“我后天要走了。”
冷凝微微地垂下了头,片刻后说:“火车上注意安全。”
王言塍拉起冷凝的手臂坚定地说:“坚持一年,明年这个时候我在武汉接你。”
填报志愿时劝他,是担心他不被录取。劝也没劝住,通知来了,只有支持他。现在留下的就是自己的事了。
冷凝抬起头神伤地看着王言塍。他凑近脸,鼻息灼热。冷凝眼前又一次地出现了熊佩琪蔑视的眼神。‘有本事你将来考北大清华’。
冷凝突兀地说:“在武汉等我。”
王言塍脸触及冷凝鼻尖时嘎然而止,看着冷凝脸上昏拓出了硕大的微笑,“一定的。”
“回去吧,到了武汉别忘了报个平安。”
“嗯”王言塍点了点了头,“上去吧。”
冷凝决然地转身上楼去了,王言塍还默然地站在楼梯口。男人的欲望比女人的欲望要强烈,但是男人比女人容易满足。有时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句话也能了却一段纵欲。因此男人的欲望来得快,去得也快。
冷凝开夜车的时间又扩展了,睡觉时间就被扼杀了。她的计划很有层次感,桌子上六门功课的资料,每天晚上看三科,综合和语数外交叉进行。
王言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有种莫名的满足感,终于和冷凝的关系有内容了。
冷凝耳朵里塞着耳机已经睡了两节课了,现在醒来又无所事事的看着窗外思想神游。下节课是地理,地理老师这几天不知是家庭出现故障了还是更年期故障,火气大得不得了。上课第一件事是逐个检查前一天布置的试卷或作业。谁没完成那就惨了,就等着她幅员辽阔的漫批吧,会把你从太平洋骂到北冰洋,然后从海域骂到陆上,一节课能骂出一个世界。昨天仇一山就被这样按地域气候有条理地骂了一通。课间教室里聒耳紊乱,大都拿着试卷到处乱抄,这里抄一句,那里拉一句,所谓东拉西扯可见一斑。冷凝的试卷被邓琪拿去抄了,仇一山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看着邓琪吹胡子瞪眼。上学期期末时仇一山用韩霜的试卷时就是这样的,当时仇一山看了冷凝的试卷还是不屑一顾,之后没多久还是以抄冷凝的答案为准。可见这人变脸之快,所谓随波逐流大致若此。其实我的试卷也没做完,如果说我试卷没有一个空白处,那么只能这么解释,这一切都是为了应付老师的检查而做出的假象。选择题凭感觉,看图填空靠视觉,读图分析靠靠猜想,只要有知觉的人,做一份试卷只需一节课就搞定。因为我没参照物。冷凝的试卷是绝不会给我抄的,如果要抄还需要一定的条件,这是必然的,所以我就用这种古老的原始的科学乱撞法完成了选择题。为了假象更逼真一些,我只好做出我正在看着某一道题沉思状。试卷的最后面的一道题是:‘读等高线示意图求两岥之间的坡度,’这种题我一般是看不懂得,确切的说高一地理我几乎就没几个会做的,倒是把高二的选修课本看的玲珑透彻。每个学生是怎样的,代课老师一目了然,因此遇到这样的题我不能冒然的下笔,否则假象会被识破。我瞻前顾后周围的人试卷都很忙,不是在抄别人的就是别人在抄自己的。我做出一幅认真的不得了的样子,可是还是很扫兴地被冷凝识破了。
“看懂了么?”冷凝突然问道。
我抬起头看着冷凝茫然的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表示我浪费了很多脑细胞还是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冷凝从我手里拿过笔指着图说道:“条件是图上比例尺为1:50000,求bc之间的坡度。图上已经给出了bc之间的等高距离为300米。”冷凝在图旁边画了一个直角三角形,标出高(h)300米,长(L)750米,看着我问:“图上距离这么多,那么实际距离应该是多少呢?”
我看着图不明所以地挠了挠额头,假象这个问题很恼火,我正在为此伤脑筋呢。冷凝知道我不知道。于是又指着等高线说ab之间的图上距离说:“它们之间是300米。”
我还是一脸茫然,又开始挠后脑勺了。
冷凝眼神冷漠,微微皱着眉头,“图上距离/实际距离=长度,坡度怎么算呢?”
我犹豫不觉地说:“应该是tana(坡度)=高/长。”
“那就代进去计算啊。”
冷凝放下笔,重新将耳机塞进耳朵里,重新看着刚才未看完的窗外。我臊的脸炽热,全身似乎在燃烧。头伏在书本上计算坡度。上课了冷凝依旧看着窗外,地理老师检查了学生们东拉西扯的试卷,回到讲台上注视着下面在座的七十多个学生,看看干了坏事后教室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学生们拼凑的答案老师很不满意。
“律彦林”老师遽然叫道。唬倒了一大片,一瞬间我精神高度集中。神经错乱地开始隐藏自己了,心理素质单薄的学生表情已经开始瓦解了。老师说道:“律彦林问你一个地理常识。太阳系中密度最大的是哪个星球?”
律彦林精神疲惫地站起来声音沙哑的说:“应该是地球吧。”
地理老师背着手下了讲台转至班长桌前看着垂头闷站着的律彦林说:“那么什么是日心说?”
“日心说”律彦林转脸无辜地看着地理老师,“应该是地球绕太阳旋转说吧。”
“什么?地球绕太阳旋转说,这是什么说啊?”老师脸色速变走上讲台声色俱厉的说:“回去拿镜子照照你最近的样子,自负盛名,自负过高了会摔得很惨的。”
律彦林在老师的批斥下瞬间面红耳赤油光可见。教室里静的足以感觉到地理老师对地球所施的压力。
我轻轻地推了一下望着窗外心不在焉的冷凝,她转脸看着我问道:“还有那道题?”眼神空灵的看不到一点内容。
教室里突兀地传出了冷凝清冷的声音,可惜不是时候。所有人将目光投注到我这边,唬的仇一山后背大幅度的痉挛。我一副红烧猪肉样,深深的垂下头,全身仿佛都在抽搐。冷凝摘下耳机疑惑地回过头扫视了一圈教室,所有人目光都注视着她。
地理老师目光凛冽地向南极走来。“很自在是吗?那你说一下律彦林刚才回答的问题。”
冷凝镇定自如地站起来说:“我没听清题?“
周围的目光中拓展出了不屑和得意。
地理老师重复着题:“什么是日心说?”
“日心说是哥白尼在《天体运行论》中提出的,也称地动说是关于天体运动和地心说相对立的学说。日心说认为太阳是行星系统的中心,一切行星都围绕太阳旋转。”
老师紧接着说:“那地心说呢?”
“地心说是世界上第一个行星体系模型。是太阳绕地球旋转,也就是各大行星在各自的轨道上绕地球运转,它的观点是地球是不动的。因此这种说法是错误的。”
地理老师看着冷凝又问道:“太阳系中密度最大的行星是那个?”
“地球。”冷凝冷然地说道。
“地球是几核行星?”
“内核和外核。”
周围的目光随了冷凝嘴里的内核和外核而收缩了莫名地不屑和得意。冷凝的回答让班上一些做好接受老师痛批的人乐不思蜀,更让我这个同桌始料未及。仇一山的后背在冷凝的答案中也平静了。
地理老师白了冷凝一眼上了讲台:“律彦林冷凝一个年级一名一个年级二名,一个趴在桌子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一个上课睡觉思想走神,。在这样下去我的课你们两个以后不要上了。就你律彦林这个样子还想考北大,本省的重点都困难。你的亲戚朋友还大言不惭地说将来还要送你去普林斯顿大学留学深造呢。不是老师小看你,就你这个样子LZ大学都考不要。”
律彦林脸色红中透彻出一股黑褐色,像中毒了似的热泪盈眶。一个从来都不曾受过批评的人,最大的恐惧是被别人在众目睽睽下批评。
陆彧溺水在律彦林脆生生的心理上烙下了深深地伤痛。他一直崇拜的非北大不考的表哥,六百五十七分的成绩竟然没被北大录取,溺水而死。对于这样一个在课堂上打个盹都觉得罪恶滔天的学生,何曾经历过这这种打击。众多老师中地理老师比数学老师还直率,不分等级好坏,管你什么学校重点年级一名,只要你在这个教室里逮着谁骂谁。我悬在喉咙的心落回在了肚中,忽然想起了老师刚才说的话‘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二’。不论那个老师提起冷凝和律彦林,总是这样称呼,也不知道是学校规定的还是老师习惯了这么叫。总之冷凝一直是二名,就因为律彦林得第一的次数比冷凝多,于是乎律彦林成了第一名的的代言人了。说律彦林是第二似乎有侵犯他名誉的意思。
整节课律彦林都是以泪洗面,多数女生投去了心疼的光泽,在心中千咒万骂地理老师。
律彦林被地理老师痛批之后,规矩地连打哈欠都要向老师申报。
今天早上听韩霜说班上要插进来一个复读生。鼟隆一中每年都要收很多复读生,因此也就设立了复读班。复读生要进应届班,看来今年复习班人已经爆满了,不然的话不可能连一个学生都装不下非要插在应届班。而且开学都一个月了才报到,必然是高考成绩太低了学校不给报名,最后私下里动了一点人脉,向学校最高领导使了些铜才报上的,这是鼟隆一中每年极富盛名的一大笔收入,但是在学校建设上鼟隆一中始是终资金匮乏,经常能听见校长在学校大型活动上哭穷,也不知道收取的那些复读费到哪里去了。晚自习时不苟言笑的班主任老师领着一个体态圆滑,脸型立体感很强的女生进了教室。果然有复读生要插进来。女生搬着桌子,桌子上放着凳子,一巅一巅地从讲台上走下。登时全班七十多人目视前方定睛地看着女生,女生被看的脸红得无药可救。
林老师站在讲台上巡视着教室的每一块地皮,然后指着南极的最后面说:“你坐在那里吧。”
女生红着脸吃力地搬着桌子从过道里巅下。
“旁边的男生是石头啊”老班看着靠过道的男生喝道。律彦林的同桌王聶将头深深地伏在书里,身体似乎都在萎缩。要不是王聶是班上的中流砥柱的话,老班早就走下来踢桌子了,碍于好学生的身份,林老师只站在讲台上骂了几句。靠着过道的全都一副视死如归的凛然样子,不管老班怎么说怎么骂,石头也好,死人也罢,我心依旧绝不屈服。女生狼狈的往前挪动着。
“来,给我吧。”趴在桌子上发了一节课呆,才刚起来翻开政治资料的冷凝突然站起来摘掉耳机,从女生手里搬过桌子,女生搬着凳子走在后面。
老班瞪着眼睛厉声喝道:“一班石头。”我们集体在班主任的喝斥下垂下了高昂的头颅。
“谢谢你了!”女生感激涕零地向冷凝点着头。
“没事”冷凝露出温婉的笑。在别人面前冷凝从不吝啬笑,总是这样大方,而在家里又总一副水泥砌的冷漠。
回到座位上继续又将耳机插进了耳朵里,开始还未开始的政治资料旅程。老班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多,脸色黯然地出去了。我转身看了一眼坐在最后面的刚进来的新同学,看不清整体表色,女生将自己埋在书本里,孤单的坐在第三组的最后边。
曾今听人说复读生插在应届班里是一件很痛苦的事,特别是没有上复读线的学生。比及我们这些学习差的,考试六门红灯高高挂的学生更受歧视。看来该女生的痛苦生活将要从高三(7)翻开了。鼟隆一中明文规定高四学生复读分数线必须在450分以上,没上复读线,差一分一百个铜,而且还要推迟一个月报名。比及而言上了复读线的学生报名只收取资料费,住校生除了资料费外就是寄宿费。上了540分复读基本是什么也不收,并且学校还不时的发放抚恤金。陆彧曾经就享有过此等待遇。我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陆彧!
晚上回到家放下书包无力地倒在了床上。妈从里间出来问道:“第一次月考马上要到,复习的怎么样了?”
我疲惫的心情刹那沉重起来。第一瞬间反应是‘也要自杀’,紧接着想到了我连自杀的权利都没。妈得知有人溺水后对我的管束松弛了些许。我也因此以为她会改善对我的管教,或者直接放弃不管,没想到盼来的自由只是昙花一现。我恍惚中从床上坐起来,妈抱着大捆芹菜从里间进去了。我跳下床走到桌前,桌子上放着一摞半旧不新的资料,顿时大脑里混沌一片。
妈在里间说道:“我托人给你借了一套二轮资料,打听了一个多月今天才借到的。”
我错愕地站在桌子前看着桌子上的资料这就是妈所谓的‘笨鸟先飞’,我倒是想先飞,可是飞不起啊。在我的学习每次进入到一个新环节时,妈都会给我预先准备下一个环节的书本。
一轮资料和二轮资料的不同处:是一轮资料是以基础知识的识记及知识结构的掌握为主,多是识记点,而二轮资料主要是浓缩重点,熟练知识网。我翻开最上面的历史看了看。突然在心中对妈敬畏不已,难得她想的如此周到,周到到令人畏惧。妈的复习方案应该应用到鼟隆一中的高三复习计划中。如此有先见之明的复习模式也只有家中有像我这样的高考生的家长才想得出来。把这种复习方案应用到我身上简直是浪费。坐在桌子前我精神废弛地开始了妈的安排。复习一字排开,先英语后数学。
在她高明的高压政策下,高三的第一模我以475分的成绩一路狂杀冲进了班级第四十一名,这是我高中两年当中最为生辉的成绩。冷凝以641。5的成绩名冠文科第一,这个第一还包括文科复习班在内。力挽狂澜高二期末考试时糗气。641。5的成绩考得小心翼翼却罪恶累累,得罪了文科班向来推崇律彦林的学生,班上律彦林的粉丝建立起一致对冷凝的同仇敌忾的组织。律彦林年级第三居探花,韩霜班内第八,年级排名一路跌居七十多名,因为复习班的成绩也排在内,所以班级第八在全年级里飙到七十多名了。班上进来不久的那个复读生赵亹考了431,听说她高考成绩367,比及而言上升了66分,这个成绩还是很客观的。她坐最后面几乎没有人和她交往,整天埋头于书本中,一脸的腼腆让人觉得她是个色厉内荏的女生,原来她人并不圆滑。我的同桌冷凝经常风骨凛然地冒着仇视的目光和她说话,我也因此翼翼小心地和她熟络起了。其实我心中没有那么多其他同学的繁杂的歧视,我自己还是别人的歧视对象,所以我不可能用别人歧视我的目光在去歧视他人。我只是担心我和她一说话班上其他人会把我和她冠名为一类人。现在有了冷凝这个第一名做头,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冷凝似乎有扭转乾坤之力。
年少时学生都有一个共同的心理,总是担心会被集体抛弃。然而预防被抛弃的最好方式就是极力严抑自己的主见,跟着别人指鹿为马,随波逐流,保留自己所有的意见,将自己应该享有的主权交给别人掌管。如果有一天有个在集体中很有威严的人突然站起来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堆废话,表决响应的定然不决然。
这些天我沉湎在这次考试当中。冷凝继续发扬她地老天荒的睡觉工程,如此矢志不愈地睡觉第一名却照拿不误,得罪人是必然的趋势,这种不虞之事引人赍恨情之可理,必然是晚上夜车开过时了。
我卧在桌上走火入魔地考虑起了我明年要考的大学,无边无际的想到了北大,清华亦或复旦,南大,浙大,武大……总之中国前瞻大学都进了我的魔圈。冷凝头枕着英语笔记睡着了,这本笔记还是王言塍的。这一个多月王言塍没来信也没打电话,有没有打电话冷凝也说不准,一旦电话被冷富国或熊佩琪接了那跟没打一样。一个月多冷凝连睡觉都影影绰绰。
忽然一份信落在冷凝的桌子上,我筋脉自断地从魔境中爬出,拿起信件跳将起来。似乎这份信是我的。
冷凝被一份突兀的信扰乱了黄粱美梦,蹙着眉问道:“什么啊?”
仇一山好奇地转过来问:“谁的信啊?”
我转脸看着冷凝“好像是你的。”
“什么叫好像,本来就是她的。”
冷凝气血开始膨胀,疑惑地从我手中接过信件。
仇一山插道:“看字体应该是男生写的吧。”仇一山看到没人说话没趣的转过去了。
冷凝看着信封露出一见倾心的笑,喃喃地说道:“烂人,我以为你被拐卖了。
“是他的么?”我莫名地问。
冷凝点了点头。
王言塍开学到现在已经向冷凝家打了N次电话了,可惜每次打过来的都不是时候,不是被冷富国接了就是被熊佩琪接了。所以最后才使出了这种无奈之举,最古老的方式。写信安全系数要高很多,只要写对地址贴好邮戳一般而言不会落入别人手中的。事实证明中国邮政还是值得托付的,就是时间慢了点。
第八章
王言塍的大学生活过的很无聊,跟高中生活不同的是高中的自由掌握在老师和家长手里,而大学的自由任何人都无权干涉,高中时刻要想着考试,大学什么都不用想,高中要时刻准备着,大学没有什么可准备的。王言塍和所有大学生的生活轨迹一样,他没走出属于自己的生活路线。耳朵里塞个烂耳机,口袋里装个烂手机,孤单的走在没落的烂路上。高中是篮球,大学是足球,没有本质的区别,都是球体。校园里每个角落每个时间段都上演着各式各样的爱情小剧,激情的不修边幅。寝室里四个人就他孤家寡人,其他三位都是有家室的人,整天打得火热。大一空堂课时间宽宥的令人发慌。为了打发时间,只好将自己投到学校各类社团活动里,除此之外就是图书馆了。
冷凝看完王言塍的信整个人显得很突兀,陷入了无声地沉闷中。一闷就是两节晚自习,最后一节自习课上,冷凝从沉闷中爬出来,从桌子下拿出英语笔记本,里面掉出一张叠的深情款款的纸,不,应该是信。这种叠的感情突兀的信件一般是我们这个年纪里情侣之间的交流专用纸,这个年代流行无声胜有声的交流。用一张香软的材质优良的信纸写上几句由激素和荷尔蒙促使而成的煽情的话,而后以感性形式叠的情深意切,最后再由可敬的邮递员叔叔送到对方手里,明明在一个学校,甚至在往出寄信时还告诉了对方,可是还是要绕这么一个来回。为了写信经常拿着一天的生活费去超市买上一沓只有十来页的信纸,不是明星就是风景,永远都是那几句俗烂的话,也永远都是那几片叶子。上高中后很少见到这种情景俗烂的信纸了,没想到突然从冷凝的笔记本里掉出这种纸真让人耳目一新,不禁想起了初中那段单调陈旧的时光。冷凝从地上捡起信件,疑惑的打开,里面是字体秀丽的中性笔字。冷凝看着信嘴角露出一丝匪夷所思的笑,顺手将信扔到我书上,我茫然地看着冷凝。
“没事看吧。”得到冷凝允诺后,我方才拿起信件。
片刻我张大眼睛转脸审慎地看着冷凝,“不会是”我向赤道看了一眼。
冷凝面不改色地点着头。
我大惊道:“真的是律彦林。”教室里四面八方投来了严惩不贷的眼神,因为教室里是弥足的安静,而我这一声发出的很不是时候,影响到了别人安静的思维。
仇一山忙转过来瞪着我“干嘛?”
我一手捂着嘴,摇了摇头一副甘愿受罚的表情。白面秀才竟然给冷凝‘写信’,他可是纯品四大皆空的人,竟然写信给冷凝,还用这种敏感的促进血液循环的方式向冷凝表白。信中完全将第一模没考好归于对冷凝的暗恋,将自己说的凤毛麟角。还鼓励冷凝一定要坚持住,好好努力,将来一起考北大,然后一起留学普林斯顿大学,要跟王言塍公平竞争。我瞠目结舌地向赤道看过去,律彦林趴在桌子上后背痉挛,脖子到耳朵一发红的不得了。大至是我刚才的失声叫他的名字被他听到了。冷凝露出深不可测的笑看着笔记本。放学后律彦林仓惶地收拾了桌子,将桌子上的试卷乱七八糟的塞进了抽屉里,畏畏缩缩地出了教室。看他诚惶诚恐的样子,不容置喙是臊的。我胡乱将桌子上的几份试卷扔进抽屉里。高三才知道抽屉的作用,就像人穿在脚上的袜子,穿不穿都不妨碍生活,小时候总是为了和同学抢有抽屉的桌子吵架,就是为了给书本找个归宿,如果桌子没有抽屉似乎自己就无法学习了,其实有没有抽屉都一样要考试,不影响学业。高三的书本不是一个抽屉就能容纳的了得,抽屉现在的作用就是回收所有过期的书本资料,以备再利用,等到饱和大至也就是高三结束时,而真正有技术含量的书本资料一般是不进抽屉的,因为这些资料每时每刻都要用,放进抽屉里不方便,还有就是这些资料的体积都不太道德,六科资料根本放不下,如果放,那么基本后来的资料就没有生存的空间了。所以高三学生在主观意识上,不同于高一高二学生的就是每个人桌子的左上角亦或右上角竖着大考学生必备的堡垒,这已经成了规则了。这个堡垒有时还可以铤而走险地掩护我们做一场短暂的春秋小梦,这个我有经验。冷凝姗姗地整理着桌子上的书本,我回过头环视着教室,剩二十来个寄宿生还在埋头苦读。
“冷凝我想麻烦你一下给我讲道题。”我和冷凝转过头是赵亹,她手里捧着英语资料站在邵甜甜桌前。
冷凝露出和善的笑“那道题?”
赵亹将资料放在桌子上,指着上面的题说道。冷凝沉下思维投入了给赵亹讲题的工作中。我不悦地上下打量了一遍赵亹,虽然她没看到,但是我还是很用力的打量着她。这个人真是神了,什么时候上来的,我们竟全然不知。我不耐烦地看着黑板上政治课上残留下的痕迹,下课快半小时了,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冷凝慢条斯理地说道:“comeabout属于中性词,可以用于表达正面的事物,也可以用于表达反面的事物,而breakout多用于突然发生的灾难,战争之类的事物。”
赵亹含糊其辞地点着头“那takeplace应该也是一个中性词了?”
“嗯,takeplace多用于某人有意识地促成某事,有时也可以用于偶然事件。”
“噢”赵亹发出大彻大悟感叹,露出循规蹈矩的笑,腼腆的不留余地。“我一直分不清它们三个的词性。”
“其实都一样,我之前也分不清这类词性一样的词,对于这些派生词我现在还都很模糊,关键是要多做题。”
赵亹明晓地点着头“谢谢你了,耽误你们了。”
冷凝笑的干净利落地说道:“没事,像这种题就要多做题。”
“嗯,一路顺风。”
“谢谢!”
我看着冷凝,嘴角的不悦赤裸裸地暴漏在外面。暗自骂起了赵亹,这不是叫我们失踪吗,没走过夜路,不知道行路难的滋味。我不耐烦地扯着冷凝的衣襟“走吧,人都走完了。”
冷凝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捋起袖子看了一下时间“走了。”
校园里基本已经回归平静了,学生确实已经走完了,零星的几个狂超市的从外面进来。宿舍楼上传出喧嚣的声音。我和冷凝推着车子出了校门,路上又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车子和马路摩擦的破碎声撩人耳膜,我心中叫嚣如何走完这一段路程,特别是和冷凝分开后的那一段路,又开始忧心重重地思考一个人一段路的光景了。
对于律彦林的信冷凝像什么事没发生似得。
冷凝突然问:“赵亹问的知识点你懂么?”
我遽然地看了冷凝一眼底气不足的说:“基本上会。”
“基本上会,那就是不会了。”冷凝断然的说。我垂下沉重的头,冷凝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脸上干净的表情土崩瓦解了,嘴角露出一抹委婉的神伤说:“高四的学生都是那么的坦诚,平实,没有一点锋芒,生活已经把他们磨平了。希望我们都一次性跨过这座栅栏,不要复读,重来,我们陪不起。”
我的心情被冷凝的话说的溃不成军,一个人走一段路已经无所谓了。我在心中微微地想到自己如果复读会不会比赵亹还悲呢?不,我不会复读,我要一次过关。我默默的告诉自一定要一次性过关。
冷凝的话让我沉重了好一段时间,但是日子还得过。我守贞操似得守着我在班上光芒四射的倒数十几名的名次,茫然若失地坐在文科年级第一名的旁边,并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将我和冷凝串联起来。自律彦林的感情从冷凝的笔记里泄出后,律同学一见到冷凝脸色总是红的得触目惊心,始终看不出冷凝有什么异常的反应。
教室前后都挂上了人工制作的倒计时表,随着倒计时贴出后,早自习时间也提前了。寄宿生早上五点钟点名,住家生五点半点名。半学期时间过去了高三的课程也结束了。学生老师全副武装进入了高三复习阶段。学生每天除了对付大量的资料外就是试卷,学校的职责便是炮制供应学生要做的试题。老祖宗的先见之明我现在终于感悟到了,所谓造纸术,就是用所造之纸应对当今的教育事业,可见老祖宗几千年前就已经预料到子孙们会有这么一天的,于是‘发乎情,止乎礼’,发明了造纸术,不然的话当今社会面临的困难可就大了,简牍和缣帛就是社会一大难题,既要解决人民衣食住行还要解决教育问题;既要植树造林保护环境又要发展教育,可想而知中国人面临的困难,还是老祖宗见识远大。就鼟隆一中的印刷工程,不由得让人叹为观止。鼟隆一中有一个庞大的印刷机构,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印刷工作,学生除了课本和几本练习册外其余试卷资料基本都是由鼟隆一中印刷的,为了显示学校的权威,进入高三后基本就是以学校印刷的试卷过日子了。所以鼟隆一中成立了一大批教研组。
冷凝不知用什么方法剜除了上课睡觉的后遗症,开始了一本正经地全面复习生活。半学期王言塍勤劳地来了三份信,每次收到从武汉飞来的信,冷凝的表情总是显得总弥足的温和。
律彦林的一份信有来无回,杳无音讯,律同学怯弱的爱便不了了之了,冷凝只是个传说。也走出了他妈接送的模式,来回改坐公交车了。
今年冬天来势很凶猛,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冷得不得了了。放学后我和冷凝出了教室,径直朝车棚走去,旁边闪将过律彦林和一个背影似熊雨珊的女生,这一幕曾几何时在我们眼前出现过。我停下脚步遁形望去,灯光太暗,距离拉大了视线。
冷凝转身看着我困惑地望着前方问道:“怎么了?”
“你看前面那个是雨珊么?”
冷凝抬头望去若有所思地说:“今晚这么冷,明天会不会下雪?”说完往上拉了一下衣领,将围巾放进衣领里面,烈风撩起她额前的刘海,使她整个人显得尤为冰冷。
后面传来了邵甜甜的声音“二位,在想什么呢?”
我和冷凝回过头看去。邵甜甜和三个似曾相识的面孔从后面走来,两男一女。男生长得高大健硕,女生长得凤毛麟角,我惊讶地张大着眼睛,想不到鼟隆一中还有这样的珍品。
冷凝嘴角扯出一抹浅淡的笑“想明天是否要下雪。”
邵甜甜抬起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天“应该不会吧,这么冷,明天可能会起风吧。”
三个陌生的面孔,大眼瞪小眼地注视着我和冷凝,可能是被我的体型骇住了吧。
“你们先走吧,我们还要去车棚推车子。”冷凝拉着茫然不知所措的我向车棚走去。
我一走三回头的看着邵甜甜他们,随口问道:“他们都是谁啊?”
“张彤,边晖,卓文航。”
“啊!”我惊叹道:“他们就是‘理科三剑客’啊!原来她就是王彤。”
一路上我神思不定地想着刚才那三个鼟隆一中寥若星辰的人物。张彤,卓文航两个是复读生,两人高考成绩皆上了六百分了,但都没被录取。人大没录张彤,听说今年她的目标是北大。理科老师众口一心地以培养他们几个为目标。原来她就是张彤,原来她也可以不是传说。回到家妈坐在桌子前织毛衣,终于不再是洗菜摘菜了。
我放下书包,扯下脖子上颜色脱落的围巾,手放在暖气管上暖着,随口说道:“今晚好冷啊。”
妈接道:“我今天给你在城东一家英语急救室里报了名。以后每周日下午补四个小时的课,听说那家英语急救室是你们一中的一个老师办的。”她也终于没有在我进门后在说‘休息一下看书’,可是最后又回到了书本上。妈说话真是越来越有内力了。我痉挛似得端着杯子进了里间,可怜的周末就这样化为乌有了。
冷凝回到家熊雨珊还没回来,高二比高三早一个小时下课,按时间她应该回来了。可事实是熊雨珊还没回来。冷凝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一摞资料,是冷富国中午扛回来的。冷凝定睛的看着桌子上的资料。
熊雨珊意兴阑珊地推开门进来了。“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冷凝抬头看着熊雨珊沉思了三秒钟“才刚回来。”
“我在你们班门口等你没等到。”
“哦”冷凝漫不经心地翻着桌子上的资料。
熊雨珊放下书包,摘下围巾。从冰箱里拿出一桶奶和一块面包问道:“你要么?”
冷凝摇着头从沙发上站起来拖着疲惫的身体进了房间。凌晨四点半的闹铃响了,冷凝挣脱着困倦的眼皮从椅子上站起来。对于高三学生说睡觉休息是一件很奢侈的活,高三学生似乎除了书本没有什么可接触的了,语言,行动,表情,一切都汇合成书本中的文字了,生活出现了立体感。同班同学见了面彼此心照不宣地点个头,露出两只丰满的黑眼圈,嘴角扯出一清二白的浅显的笑,相安无事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抽屉里回收的试卷现在都开始利用了,随手翻到什么就什么,回收站里现在没有什么是多余的,都是纳入大纲的考题。睡觉还要用感性思维想着三角函数,到现在我都不能应用理性思维完整的理解这些公式,什么两角公式,倍角公式,半角公式,整个人就绕在这些sin,cos,tan里面出不来了。
每周六下午我都要按时去城东英语急救班补课。鼟隆县英语急救室很多,但值得信赖的还是城东的英语补习班。这里的英语补习班是鼟隆一中权威老师办的,这位左老师已经从高一到高三代了整整一届的高中生,去年的理科状元张芸就是他代的,现在又从高一开始往上代,此人还很年轻,大学刚毕业。兴趣所好,于是乎业余办了英语补习班,补救英语的人很多,大都是一中的。可见中国人学习英语之辛苦,学习母语都没这么刻苦。英语能这么快国际化全仰仗中国人的力推。
补习班的条件还算严实,不至于坐在冰天雪地里。教室若同一座正常的教室一般,人数比及学校里的教室显得很宽松,不用担心走路时还要蹀躞着走。补课的人数中女生较多,看来当今社会女生比男生思想要开放通脱。补了几节课始终没有跳出主谓宾,要么就是在主谓宾中在冒出个第三人称,以此搞出一点推敲分析的痕迹来显现老师的水准,含糊其辞地补课补出的科技含量便是人称。英语就是英语不用引经据典,只有在人称和词性里面绕。补了几节课我基本上都是坐在同一个位置上的,我后面坐着三个在数九寒天里装饰得花枝招展的女生,从进教室到下课结束总能喋喋不休地说下去,其话题总是不离讲台上的年轻老师。从她们的语言和说话的层次感中可以感知出此三人写作能力定然很好,而且白描手法运用自如,人物的外貌描写语言华美。当今还有人能引用这种手法的真是少见。补了几节课,我什么也没补到,就记得times作‘次数’时是可数名词,这是在左老师猝然提问时记到的。
周一早上仇一山兴致勃勃的转过来问道:“城东的那个英语补习班怎么样?”
我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好奇的问道:“怎么?你也想补啊?”
“有此想法,如果情况好的话我也想加入你们的队伍。”
“情况当然好喽,你也不想想是谁办的,鼟隆一中英语权威,情况会不好吗?”
“那也不一定”仇一山不屑地说:“别以为是左旌旗就了不起了。”
“冷凝你的信”地处北极第一排的的冯睿在门口叫道。
我兀自地抬起头向门口望去,冷凝才刚出去了没在教室。
几个女生争着看信封,“武汉理工大的信封哎。”
“武汉飞来的,这么远。”
我放下笔走到北极“她不在我帮她拿回去吧”。我从冯睿手里接过信,“谢谢了!”
“不用谢,也不是我拿来的,是信息部刚才送来的。”
看信的几个女生横眉竖眼地将我送回到座位上。
仇一山好奇的问:“谁写的”从我手里拿过信“看字体又是那个叫王言塍的写的。”
我从仇一山手里扯过信,塞进冷凝的抽屉里继续我的事。冷凝两手拘谨地插在口袋里姗姗地从门里进来,坐在第一排的冯睿说:“冷凝有你的信,边晓莹给你拿回去了。”
“哦,谢谢了。”
“没事。”
冷凝回到桌子前拉了拉衣服拉链“外面好冷啊。”
仇一山定睛地看着冷凝,眼睛里布了满浓烈的颙仰。
我抬头看了一眼冷凝说:“有你的信,我给你放进抽屉里了。”
“嗯”冷凝淡然地坐下,翻开桌子上的政治资料,看不出什么意思,似乎王言塍来信已经在她的意料之中,似乎信中的内容她已经知道了。赤道上的律彦林转过头向我们边投来了默然的眼神。这是王言塍来的第七封信,他坚持每个月来两封信。他的生活依然很冷寂,坚持参加学校里组织的每一项活动,坚持打球,坚持泡图书馆,只要能抵制寂寞的他都坚持。大学提供给学生的是一场自由恋爱的场所,抵制不寂寞就只能缴械投降然后投入狂热的爱恋中。寂寞才希望被人爱,于是便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谎言,等到两个人在一起腻了,也就是彼此的谎言都被拆穿了,然后找个清冷的地方回味一下那些被骗的死去活来的日子,最后拖着一式一样的皮箱在第一次吃饭的地方饱餐一顿,就算是告慰两个人一起欺骗的日子,两个相同的箱子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驶去。走上社会的人的爱情都很自然平淡,因为这个里面没有谎言,大家要的是港湾。。
高三第一学期已经接近尾声了。马上要第四次模拟考试了,这也是期末考试。前三次我游离在班内四十一名到五十二名之间。每次考试我都很注重在班内的名次,我的成绩也注定了我只能看班内名次,学校的名次是用来衡量好学生的。年级一二名也一直徘徊在冷凝律彦林和四班的夏丹阳三人之间,第一二次的一名是冷凝第三次律彦林以高出冷凝1。5分岌岌可危的成绩拿到了年级第一的荣耀,第二名的夏丹阳从来都没有动摇过。天底下没有天才只有人才,天才是人们对人才的敬称,所以天才和人才的最大的不同就是一个是理想的一个是现实的。律彦林我们可以直接敬服地称他为天才。
周末王言塍早早的来到武昌新华书店,审慎地选了几套高三冲刺题,都是一些权威命的题,这个年代教育机构中最流行的术语就是‘权威’,只要是权威命的题,再烂也是好的。权威就是绝对的。王言塍是高中过来的,什么样的题科技含量高,什么样的题有科学技术,对他来说比较了解。但是还是走不出权威的圈子。
期末考试结束了,我从一模的第四十一名跌落到了惨不忍睹的五十三名,摔得满目疮痍。全班倒数第七名。恨得妈跟我再次出现了冷战状态。我的同桌和夏丹阳并列年级第二,和夏丹阳同班的姚锦翔年级第一,律彦林年级第三,班上也只有他是冷凝的对手。
高一高二已经放学了。勤学楼上往来人群络绎不绝,高三的生活是一个循环模式,一切都是定项的,现在又进入到了补课模式中了,如同倒带一样倒回了高二结束时。同样的模型不同的步伐。高二放学了但是我和冷凝再次以偶然的形式看到了熊雨姗和律彦林出入在学校。如此看来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个形似熊雨珊的女生和之前那个曾几何时见到的背影,其实就是熊雨珊,律彦林在冷凝这里碰壁之后竟然搭上了冷凝的妹妹熊雨姗。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走在一起的,不过律彦林可一直是雨珊的仰慕对象,少女火热的心已经暗恋此人已久了,现在走在一也正合她的意了。律彦林向来是高调胆小,高傲怕臊,因此他们的隐秘工作做得很到位。在大白天没有人看到过他们在一起,我和冷凝只是晚上无意中看到的。
今年的冬天异常的冷,雪花肆无忌惮地飘。南方还出现了雪灾,最近报纸电视都在播放关于南方雪灾的新闻。马路被雪覆盖了,骑自行车是没戏了,只好步行了。这是相对家庭贫寒吃苦耐劳精神比较好的学生而言的,比如律彦林就不可能步行,步行来回会冻坏他的脑袋的。步行的我和冷凝便是此类代表,每天早上五点迎着风雪出门,晚上十一点踏着积雪进门。和冷凝步行是件很受用的事,可以结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之前见过的那三个深不可测的学生。那次见面没说话我以为他们跟冷凝不认识,原来他们是认识的,也是,都是学校里的重点栽培对象,经常出入各大办公室之间,认识是必然的。
“喂,中午和你们一起上楼的女生是谁啊?”
“那个女生?”我正在地图册上勾勒亚马逊平原的水纹和气候条件,仇一山转过来嬉皮笑脸地问。
“就那个和你同桌一样披着头发的女生。”
我停下手里的笔,抬起头看着仇一山,他一副蠢蠢欲动的表情,瞳仁里盛载着青涩的爱意。仇一山说的那个披着头发的女生就是高四复读生张彤,现在可以理解仇一山为什么眼睛里会荡漾着爱意,是男生见到那样的女生都会蠢蠢欲动的。
“她就是张彤啊。”
“啊!她就是张彤”仇一山张大眼睛,表情比我看到王彤还要张扬。“原来她就是张彤啊!”仇同学恍惚地点着头转过去了。
旁边的冷凝和邵甜甜在讨论数学题,邓琪拿着本子在记单词。教室里漂流着一股干燥的气流,暖气温度高不可攀。为了防御感冒同学们进教室的第一件事便是脱外套。
仇一山为了一个张彤沉闷了一个下午,放学后他表情凛冽地注视了片刻冷凝,然后顺手从桌子上拿过英语资料嘴里念念有词地从我们面前走过,“妈的,学习差了连讨老婆的权利都没了。”
晚上我是第一个到补习班的。因为我和妈还处于冷战状态,所以要好好表现,来溶解母女关系。寒假补课的人比较多,虽没出现摩肩接踵的局面,但教室里六十多张桌凳已经饱和了。
上课大约半小时后紧闭的门里探进一颗方形大脑,仇一山点头哈腰的从门里进来,补课老师看着进来的人停住了讲课,“找个位子坐下吧。”
“是。”
教室后面堆积着几张被灰尘掩埋了的凳子,仇一山在后面搬了一张凳子巡视着教室,最后目光径直投向了我“呵呵,我来陪你了。”
我诧异地看着仇一山小声问道:“你真报名了。”
“呵呵”仇同学扬着眉“其实我比你报的早,只是我一直没来而异。”
“哦。”我理解地点着头,心底突然想到下午放学时他念念有词的出了教室,还以为他为了美女想不开自寻短见了。我想入菲菲时,门里又探进一颗小心翼翼的脑袋,众人将目光再一次地聚焦在门口,补课老师骤然眉头紧缩,目光犀利地看着进来的学生。
“左老师”进来的是个女生忙向补课老师点着头“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老师不耐烦的说:“找个位置坐下吧。”
我和仇一山面面相觑状“赵亹”。
赵亹脸红的不堪入目,不知是冷的还是被众人的目光炖的,总之红得一丝不苟。在后面搬了张凳子靠墙坐下。老师高昂的讲课气势被两次进来的人扰乱了,气氛显得极不平整。前几节课坐在我身后的那几个女生这节课依旧坐在我后面,又开始喋喋不休了。但是左老师还是保持着他那曲高和寡的独立的不损威严的声音。
“不定代词each,much,either,neither,(a)little做单数用,但是要注意的是:ench作同位语时,不影响谓语动词的数。例:Eachofthemhastherighttodoit。再比如:Thegirlseachhaveanewhat……”
好容易下课,我第一时间冲到赵亹跟前“赵亹。”
赵亹脸依旧很红并且红得鲜艳,看着我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边晓莹,你也在补英语啊?”
“嗯,我已经补了六个周末了。”
赵亹坦率地说:“我今晚是第一次,还迟到了。”
“没事”我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却乐得四仰八叉,赵亹来了,我以后不用担心孤单了。而且还来了一个见人三分熟的仇一山,此人唯一的特长就是和谁都能说到一起。虽然重色轻友,有时让人咬牙切齿,只要不出卖我就行了。我拍着赵亹的肩“走,坐前面去。”
赵亹没有拒绝我搬着凳子跟我上到前面。才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仇一山就和我后面的三个女生说的火热了,并且以他那张锋利的嘴,波澜壮阔的口才引来了周围好些人。
“其实,我们就是犯贱。你就说咱们补课这事,学校补也就算了,课外还要补,寒冬腊月的咱们坐在床上看电视打游戏是什么感觉,坐在这里是什么感觉。表现不好还要受老师的鸟气,你说这不是自讨苦吃吗?”仇一山说的吐沫星子横飞“这就是拿钱卖罪受,犯贱。”
我踢了一下仇一山占着宽大地面的脚“别吹了,收一下脚。”
仇一山抬头呲裂着嘴瞪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咱们中国人骨子里就是个贱命,公主的身子丫鬟的命,不会享受。你们知道生活中有几种人吗?”
旁边围观的人个个无知地摇着头,茫然地看着仇一山。
仇一山手指在眼前晃着,语气铿锵地说:“三种人,这三种人不是男人。女人。小孩。也不是农民。工人。学者。更不是王允闾所说的君王。政要。文士。”
一女生迫切地问道:“那是什么?”
仇一山看着女生审慎的说:“生活中有三种人。一种是陶靖节式的高风亮节之流,另一种是《红楼梦》中的王熙凤式的半雅大俗之流,还有一种便是当今左手政治右手女人的政治要客。此三种人第一种是饿死的,第二种是忙死的,第三种是髀肉横生睡死的。”
“那我们属于那种?”一男生忙问。
“我们当然是第二种了。”
上课时间到了,左老师走上讲台上目光阴冷地注视着下面,周围的人陆续地回到座位上,只有几个座位距离我们近的还在兴致勃勃地听着仇一山乱侃。我和赵亹将就着挤在半张桌子上。左老师背着手脸色彤云密布,我小心地推了一下前面的男生,那人没理我。
仇一山继续说道:“就像我们现在把演员称明星,你说那些演员何德何能承受得起这个称呼,把演员叫明星,其实也就是在贬低自己,你们想吗这明星两个字对应的是什么?”
前面有人大声吼道:“上课了。”
一声吼的仇一山瞠目结舌,他的听众纷纷回过头看着讲台。左老师脸色风云变幻,骇的几个仇一山的听众一溜烟地回到了座位上。
“继续”老师在讲台上沉稳地说道:“继续,那个新来的同学这节课就由你来讲吧。”
仇一山畏缩着脑袋,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左旌旗用精湛的眼神看着仇一山,片刻后上了讲台继续讲课。幸亏这是课外补课,要在学校的话,仇一山会死的很惨的。必然是老师扔下书离开教室不上课了,仇一山定然要到老班办公室里走一遭,情况再遭一点的话还要去一下金主任办公室。不修边幅的厉斥,劈头盖脸的思想教育是少不了的。
下课后仇一山为左旌旗没有批他,为此眉目传情地送去了感激,左旌旗表情无色无状毫不领情的白了一眼仇一山离开了。回家的路上仇一山跟我和赵亹走了很可怜的一段路程就分开了,剩下就是我和赵亹要走的路了。路面上结了厚厚的冰,凛冽的寒气从鞋底沁进鞋里。赵亹穿的是制服,黑色的制服下是颜色破旧的毛衣,寒风肆虐着她的脸,脸色呈出日出江花红胜火状。
我看了一眼赵亹莫名其妙的问:“寝室里冷么?”
“宿舍里有暖气,不冷。”
我明知寝室有暖气可我还是忍不住问了,我又接着问道:“住校感觉怎么样?”
赵亹瞥了我一眼“你没住过校吧。”
我点着头。
“住校肯定没住家好了。”
我确实没住过校,读了这么多年书,学校都在家门口,何曾有机会住校呢。我紧接着又问道:“你一个月能花多少钱?”
“吃饭能花二百多块钱,零花一百多。”
我张大眼睛望着赵亹,张得太剧烈风刺痛了眼膜,有种尖痛的感觉。学校食堂和外面的饭菜天差地别,鼟隆一中让人最放心的就是食堂里的饭菜质量和价格都很实惠,这是鼟隆一中最值得信赖的。二百块钱平均七块多钱,相比我一个住家生而言真的是太少了。我住在家里,除了早餐和下午偶尔在学校食堂吃饭外,其余时间都在家里吃,一个月都需要三百块钱塞牙缝。虽然家里的日子艰苦的厨房和卧房不分,住的房子面临马上拆迁,家里的盆盆罐罐都成古董了,妈节约的连买瓶抹脸油的钱都要算计一下,也经常使用高压政策来要求我,但是在零花钱上从来没有高压过我,我以为我是最糟的,没想到赵亹比我还糟。
我沉默了片刻后又问道:“二百块钱够吃饭么?”
“当然够了。”赵亹胸无城府地看着我露出率真的笑,“就这个我算了一下,一年下来就生活费都要花去三千多块钱,加上复读费一万多,高三复读一年要花掉家里两万多块钱。”
我在心底无言地感叹道,她竟然算的这么清,同时也计算了一下自己的花销,可是我始终算不出每天七块钱怎么分配。我家和学校一个方向的不够彻底,走了一半路我们俩面临着分开。
我别过脸看了一眼赵亹,摘下我颜色失效围巾:“我马上就要到家了,你围上这个吧。”
“不用了。”
“围上吧,太冷了。”
“没事,已经习惯了。”
尖锐的寒风大肆地从她衣领处灌进,我默然地拿着沁满冰冷的围巾看着赵亹,她露出坚硬的笑。这是一种失败者的气度,一切艰难险阻在这种气度面前都会变得弱小。在赵亹身上我看到了不屈的气质,在张彤身上我看到的是一种旷达坦然的气质,这大至就是两个端点在高考面前的心态吧。
中午教室里出现了几张陌生稳重的面孔,这几张面孔一到上课时就不见了,一下课就出现了。听仇一山说是毕业了的大学生放假了来学校探望同学和恩师来了。想象这些面孔在大学里浸泡了半年后的变化,一种稳重的锐气中夹杂着灼热的气度,曾几何时这些面孔和我们现在一样,疲惫的笑容,困顿的表情,沧桑的色彩,这是高中生的特征。只用了一学期的时间这一切陈旧的容颜已经失却了,让我们这些奋斗在一线的学弟学妹产生了强烈的期盼感。班里出现的面孔稳重的大学生都是现在学校里的高层阶级的学生的同学,似乎只有这些人才能拥有大学同学,也似乎只有这些人才适合拥有大学同学。
上完厕所我猫着腰往教室里跑。天气冷了连上厕所都成了一场滑稽的灾难了。后面传来我的名字,我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去,楼梯了口站着几个模糊的面容。有和我说了半句话的卓文航,这也是因为冷凝的力促才使我有机会和卓文航说半句话,还有因为冷凝给过我许多微笑的张彤及两个脸上挂着沧桑尚且不够丰满的男生,一个是边晖,一个很面熟但不知道名字。最主要地是他们中间有一个轮廓清晰,神态不可撼动的男生,很熟悉但突然又想不到专属他的名字。我诧异的看了几秒钟终于想到了‘王言塍’。
王言塍露出简略的微笑:“怎么?不认识了?
“没有啊”我机械的摇着头。看到王言塍棱角分明的轮廓,生动的喉结,我瞬间有种迷乱的错觉。
“帮我叫一下冷凝。”
“嗯”瞬间我浑身发出一股炽热,不由分说与炽热同行的是一股强大的红。
这是我一贯的邪僻,一见到稍微熟稔的男生就会呈现出一副脸红。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扭转头颅,转身形迹可疑地进了教室,也没问王言塍何时回来的。
冷凝伏在桌子上做数学试卷,我站在桌前缓冲了几秒钟,情绪波动逐渐消停下来才说:“王言塍在外面叫你呢。”
冷凝微微地抬起头看着我反应缓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脸上没有丝毫惊喜的痕迹,似乎她已经知道了王言塍在外面。
“你跟张芸有联系么?”
“没有,不过她可能不回来了,北京的路被雪封了。”
王言塍嘴角扯出一撮微笑“好多同学都没联系上。”
冷凝出了教室看到楼梯口站着鼟隆一中的几个风云变幻的人物,中间站着笑的含蓄的王言塍。张彤向冷凝招了招手,冷凝缓缓地走上前。王言塍欣然地转过头。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王同学目光炯然的看着冷凝,她脸上昏拓开了久违的柔和的笑,被王言塍看的不知所措,将目光移到旁边其他几个人身上。
“武汉……那边冷么?”
“差点就回不来了。”
“呵呵,是吗?”
旁边几个人看着冷凝露出捉摸不透的笑。
冷凝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马上要上课了,我先进去了,你们聊吧。”冷凝机械地转过身被王言塍一把拽住了手臂。
“还没说话就走啊?”
冷凝转身看了一眼王言塍拉开他的手“等下课再说吧,现在我要去上课去了。”
“好吗,我等你。”
冷凝转身匆匆地向教室走去。卓文航拍着王言塍的肩“走吧,去班上吧,这节课是班主任的课。”
冷凝在一片犀利的目光下回到了座位上。中午放学后我识相地向冷凝说了一声先走了。这次先走并不是我怕当电灯泡,我是担心看到王言塍后炽热迷乱重演,如若不能自控会说亦或会做出什么越轨的事来,断送了我和冷凝本不协调的关系。
王言塍的变化使人始料未及,原来大学是用来改变一个人的。
冷凝和王言塍踏着积雪向操场后边的致远路走去,后面留了两行长长的笨重的脚印。冷凝很想知道她的脚有多大,于是回过头看雪中的脚印时,却先注意到的是自己的走过的路。不回头我们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脚有多大,可当我们回过头时最先注意到的却是自己走过的路。
“我回来的时候去了一趟武大,未名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尚未谢的梅花被雪覆盖了。”
冷凝双手放在口袋里,看着雪中的脚印想象着含苞待放的梅花和静谧的湖面。
王言塍凝视着幽静的致远路,突然伸手牵住冷凝的手,她微微的别过脸看着他“珞珈山下东湖边,梅桂樱枫未名畔。”
王言塍收回视线“这一年我过的好累,大学里没有爱情很寂寞,高中生活经营的是成绩,而大学中爱情都成了一门选修课了,不能经营这门选修课就不能健康的生活。”
爱情是磁石,只要有磁性都会被吸进去。王言塍一只脚已经被吸进去了,他之所以两只没被吸进去是因为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他的条件还不够。
冷凝注视着王言塍,“但是对于高中生来说谈情说爱是一件天理难容的本末倒置的事,高中生是一项定项职业,思维也是定项思维。除了发奋图强地学习,义无反顾的考大学,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是啊,为了一张能否解决温饱还是个问题的纸死去活来的往前争,即使像陆彧一样为了那张纸自杀似乎也理所当然。”
“当然理所当然,难道你不知道连高中这份正命题的证书都领不到,还有何资格谈及下一个命题,有何本事经营爱情。”冷凝看着王言塍继续说道:“我常在梦中看到那片绚烂的樱园,我向往有一天我能站在珞珈山上鸟瞰武大,但是我更恐惧那雄阔宏伟的校门,它就像一座阴鸷的坟墓等着别人走进它。”
“可是,我们都是甘心情愿的走进这座坟墓的。”
“武大,是不是我走进了你,才能解脱现在的这一切。”
王言塍手放在冷凝肩上“解不解脱我不知道,但是一定会自由的,不用受约束了。”
冷凝用坚定的目光看着王言塍,他的鼻息落在冷凝的脸上,一股凛冽的温柔。之前他脸凑近她时,总是紧张的连呼吸都很粗壮,现在俨然一个老手。所谓成熟原来是在面对爱情时的沉着。没有经历大学的教化,每一根神经还被高中教育束缚着,十七岁的情窦在高考的高压统治下扼死在摇篮里,总是理智大过欲望。但是这次似乎没有挣扎的迹象。王言塍的脸凑近冷凝,她眼前是一片绚烂的樱花。王言塍一只手揽着了她的背,唇落在她还残留着学生痕迹的额头上。冷凝微微地闭上眼睛,一股冷冷的激情从心底泛出,眼前盛大的樱花灼人眼球。王言塍唇顺着她的脸触到她的鼻梁时,冷凝的耳畔又一次地响起那赍恨的声音,遽然推开王言塍。
“不要。”
王言塍猝不及防地跌了一个趔趄,怃然地看着冷凝,雷同的情景在不同的季节里重新上演了一遍。
冷凝涨红了脸上前拉起王言塍的手“我们现在不能这样,我还没完成这道正命题呢。再等半年,在武汉让我来喜欢你。”
“半年,好远。”
“对我来说半年很快的,只是一瞬间。”
王言塍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大学中一个人的时间犹如瀑布。”
冷凝默默地垂下头心中微微的歉意,每次都是这么生硬的拒绝他,假使考不上武汉大学她对他的承诺就会负债累累了。
“对不起,可是,如果我考不上武汉大学那么。”
“不会的。”王言塍打断冷凝的话
“别把我想的那么好。”
“这不像你说的话,你不是说过了,不打没把握的仗吗,难道你忘了。”
“这次的这场仗我真不敢妄下定论。”
“不会的,相信自己。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买了几套试卷和几本资料,是武大附中和黄冈一中的题。”
冷凝似笑非笑地说:“真的,别对我这么好,我怕我会失言。”
“鼟隆一中文科全级第一怎么可能会失言呢。”
冷凝定睛地看着王言塍“累了,文科第一也会失言”,说着踮起脚在王言塍脸颊上轻轻地放下一个洁净的吻,“好吧,这是我给你的承诺,在武汉等我。”说完转身离开了
王言塍看着离去的冷凝,嘴里吐出瀑布式的气,瞬间凝固在空气中。
晚自习来学校时,我从家里带了四个妈做的糖酥饼。妈除了在管束我时很暴政外,在其他方面妈还是很仁政。特别是妈的厨艺是相当地有技术含量,我有时候在想我这么圆滑的体型是不是因为妈的手艺太好了,吃成这样的。四个唐酥饼我是给赵亹拿的,知道她为了复读心狠手辣的对待自己后,我竟然喜欢上了和她交往,也不顾忌别人的目光了。班上除了年级一名冷凝和她走的最近外,余下的哪一个就是我了。虽然如此,但是她从来没因为别人藐视和抛弃而自卑。对于赵亹我能做的只有这个。
“这什么?”
“没什么?”我头嚲在桌上,往进抽屉放包包时被冷凝发现了。
冷凝看着我滑稽的表情疑惑地问:“怎么了?有什么还怕我看到吗?”
“几个酥饼。”
“打算今晚借宿宿舍不回去了?”
“不是,是给别人拿的。”我羞臊的颜面炽热,我怕我说出来冷凝会嘲谑我。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我跟赵亹才是真正的一类人。
“我当是什么呢?拿了就拿了没必要躲着我,其实我也想过给她拿点什么,毕竟我们是走读生,住在家里。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住家生跟寄宿生没什么两样,回到家大部分时间都是冷面包加冰牛奶,唯一不同的就是不睡凉床。”
我木然地挠着头“家里也没什么可拿的,这是妈今天刚烙的酥饼。”
“拿了就拿了,在我面前没有什么不意思的,难道你害怕我笑话你不成。”冷凝窥透了我的心思,一针见血地说中了我的要害。
“嗯。”
“她就是太腼腆了。”
“那,我给她她会要么?”
“她的脾气那么倔,我也说不准。”
“啊……,那,那我怎么给她啊?”
“下课了人走完了,再给她吧。”
晚自习下后我和冷凝在教室里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才将四个酥饼死缠烂打地送到赵亹的手里,她脸上现出了生硬的红光。
出了教室无意中撞到了熊雨珊和律彦林密不透风的背影,冷凝怔怔的看着,高二早已放假了,可是她还经常出现在学校,很明显是专门在等律彦林的。回到家雨珊已经在家了。
“回来了。”
“嗯。”冷凝随手将书包丢在沙发上。
倒了杯水坐到沙发前,熊雨珊坐在沙发前抱着英语书记单词,冷凝别过脸看了一眼。难怪她最近这么认真,连电视都不看,搞得她好像也在补课。
冷凝突然问:“你晚上来学校了?”
熊雨珊抬起头狐疑的看着冷凝,“……没有啊。”
“你跟律彦林在一起?”
熊雨珊惊愕地看着冷凝,两腮不由自主的抽搐,语气吞吐的说:“我,我跟他只是朋友。”
“尽量离他远一些。”
“知道了”熊雨珊不安地垂下头,冷凝朝房间走去。
“凝凝,你不要告诉妈。”
冷凝没有说话,进了房间。翻开王言塍从武汉带回来地卷子,《黄冈高考模拟试题》不愧为全国重点高中,试卷全然不同于其他试卷。冷凝做了几套试卷,牵强地做了两个五百七十分。熊雨珊拿着英语书坐到冷凝旁边,一丝不苟地盯着书。她已经好久没有晚上讲电话了,之前这个时候如果父母不在家的话,她应该在讲电话。她现在乖觉绝不是偶然,这倒让冷凝有了一种危机感,熊雨珊这是要证明给她母亲看的,她要让她的女儿比她强。
第九章
20天的补课在肆意的寒冬里告一段落。已经是年关了,农历十二月二十七日,阳历2月3日,就像仇一山说的回家刚好赶上上桌子。鉴于上一届高考的教训,学校进行了半年的探索研究决定,我们这一届高三学生只放十天的寒假。正月初七回校。年一过春天便来了,距离高考也就越来越近了。明年我们全体要义无反顾地向那盛大的盛夏迈进了。
在家的时间总比在学校的时间要快,十天稍纵即逝。每个人神经绷得紧的呈出一副自杀状,黑眼圈变得硕大了好些,语言平淡的可怜。生活转角进入到神经质的边缘。
晚自习下后,教室里仍然座无虚席,大家似乎没有走的意愿,我和冷凝也一样,趴在桌子上做着高考前的每一项作业。王言塍进到冷凝桌前,竟没有人注意到,终于没有人对高考以外的事在意了。
王同学敲着冷凝的桌子“还不走吗?”
我和冷凝骇然地抬起头,四只眼毫无准备的看着桌子前面的人,几秒钟后冷凝轻描淡写地问:“什么时候来的?”
“早了,五点多吧,”
“再等一会儿,我做完这道题就走。”
王言塍俯下头看着冷凝桌子上的试卷“数学啊,有什么不懂得需要我帮忙的吗?”
“行啊,那你就用你们高数中的微积分给我讲一下这道题。”冷凝抬起头看着王言微微地笑着说。
王言塍竖了竖肩,“没问题,不过这道题微积分解不出来。”
我两眼看着桌子,心如跳骚。王言塍身上散出一股浓烈的男生的味道,这种味道似乎刺激到了我的雄性激素,迷乱再次不由自主的在心口膨胀。因为冷凝,高中三年王言塍算是跟我接触的比较优秀的男生中最为频繁的一个,因此也就出现了这种迷乱的症状。半年没见他,当再次见到他时,一股成熟的味道散布在他身上,心中也就泛出了难以抑制的迷乱。我一直觉得我应该是灭绝师太一类人。因为除了小时候不知害臊地跟邻家一个小男孩玩过家家外,进入青春期之后从来没有对谁心潮迷乱过,再者就是对陆彧额外的崇拜。因为自身条件不够缱绻,身材圆润,面色日出江花红胜火,学业上又是六门红灯高高挂,所以也就没有奢望谁会喜欢我。如此看来我的生理发育和心理发育二者不合,现在的我心理上应该已经颓萎了,但是生理上却是激情似火之际。就像仇一山说的,‘学习不好的人没有权利谈爱情’。我用力地压制着内心骚动的欲火将自己密封起来,都快密封成古董了。然而这次看到王言塍生动的喉结,心口烫的难受。
冷凝开始收拾桌面了,我抬起头看了一眼王言塍露出蠢蠢欲动的笑“你们先走吧,我做完这道题再走。”
“可是,留你一个了。”
“没事,路上人还多着呢。”
冷凝蹙着眉犹豫不决地看着我。
“走吧,没事。”
“走吧,兴许我们还就走在人家后面了。”王言塍在旁边补充道。
“那我们先走了。”
看着他们出了教室,我有种虚脱的感觉,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仇一山转过来看着我问:“他就是王言塍啊?”
后面的邓琪拽着我的肩好奇的说:“他不是去年高三(16)班的吗?”
我不耐烦的点着头肯定仇吴二人的问题。赤道上的律彦林投来寂寞的眼神,看着人去空落的座位,目光怅然若失。终于没有人在注意这种与高考无关紧要的事了,来人是否好看,是找谁的已经没几个人去注意了。
王言塍推着车子冷凝走在旁边,凛冽的寒风扑面刮来。
“已经三月份了,还这么冷。”
王言塍别过脸看了一眼冷凝“走吧。”
王言塍骑着车子冷凝坐在后面,这样寒冷变成了一道线,冷凝的冷也就减弱了。安然地藏在王言塍身后。车子星驰至冷凝家楼下,冷凝放了车子,跺了跺脚。
“武汉现在应该不冷了吧,已经三月份了。”
“嗯。”
冷凝搓着手“大气污染严重,臭氧层破坏,南极冰川融化,全球变暖,气候越来越顽固了。”
“好一套地理思维。”
冷凝微微地笑着“什么时候走?”
“明天下午3:01的火车票。”
冷凝凝视着王言塍冻结的脸“路上小心。”
“一定要坚持住。记住,再累也要照顾好自己。”
冷凝定然的点着头。悠悠地叹着气“再有99天高中生活就结束了。高考就像一场洗礼,在上帝的监督下,我们要义无反顾的扑向那盛大的浴池。”
“可是,这场洗礼不是谁都可以参加的,能受洗是上帝对我们地恩赐。”王言塍补充道。
冷凝抬头向四楼望去,阳台上落着破旧的光芒,“我先上去了。”
“上去吧。”
冷凝转身进了楼梯,王言塍站在冷风中默默地看着冷凝离去的背影。冷凝推开门,客厅里灯光缭绕,电视声音扩散到客厅每个罅隙里。冷父坐在沙发前关注着海峡两岸时局,回头看了一眼进来的女儿。
“怎么才回来?”
“放学在教室里做了一会儿卷子。”冷凝温存的心情在进门一刹那被电视的声音击的粉碎,语气跟室温大相径庭。
“你妈煲了鸡汤在微波炉里,还有牛奶。”
“嗯。”冷凝径直朝房间走去,房间门关着想必熊雨珊在里面,看来她今晚没有等律彦林。
熊母穿着肥大的睡袍甩着湿淋淋的头发从浴室出来,一股尖锐的洗发膏味伴随着扩散开了。“凝凝回来了?”
“进房间了。”
王言塍在楼下站了许久,才离开。
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了,熊佩琪端着两碗鸡汤和两杯牛奶进到房间。冷凝整理桌上的资料,熊雨珊坐在桌前做生物试卷,关于细胞壁和细胞核的性质。再有两个多月要会考理化生和数学了,虽然理化生不关乎高考,但是会考过不了,就是高中没毕业。所以当今教育是全面发展,不像古代作文的只修文章,作赋的作赋,不讲究精通理化生,政史地,不过古代唯一不同的是,一般文士都讲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是我们今人所不能及的。
“都停一下,别忙了,先喝点热汤,暖暖胃吧。”
熊雨珊抬头露出煽情的笑看着母亲“什么汤,我刚才回来怎么没看见?”
“我想等凝凝, , 回来你们一起喝呢。”
冷富国挺着丰厚的大肚皮进到房间。发现他的肚皮越来越大了,男人一过四十发福会如此的快。
“凝凝离高考剩多少天了?”
“九十九天了”
“听说你们下周开始体检”熊雨珊接道。
“还不太清楚。”
熊佩琪站在桌前端着盘子瞪着冷凝,冷富国看到老婆变换的表情,皱着眉头说道:“凝凝你干什么呢,没看见你妈手里端着汤吗?”
冷凝停下手里的活,下意识的从熊佩琪手里端过汤,嘴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
“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冷凝不知那里来的勇气学着熊雨珊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让父亲感到欣慰的话。
“好吧,喝了汤,把这杯牛奶再喝了。我们去休息了。”
“我们今晚要变成水牛了”雨珊调皮的说道。
熊佩琪看着女儿脸上的颜色委婉可亲“尽说瞎话。”
冷富国揽着妻子的肩出了房间“走了,别打扰孩子了。”
冷凝别开脸看着离去的男女,脸色看上去很突兀。熊雨珊与水共进,口里进水,眼里进知识。冷凝继续整资料。
雨珊眼睛一亮放下碗“《黄冈兵法》,这是王言塍从武汉带回来的?”
“唔。”
“全国重点中学‘黄冈中学’,的资料和试卷都很有权威性。”
“还行吧。”
“你和他”熊雨珊试探性的问“你打算考武汉的学校吗?”
“不知道,考到哪里是哪里。”
“凝凝”熊雨珊遽然抓住冷凝的手臂“我想告诉你件事。”
“什么事?”冷凝疑惑地看着雨珊,猜想她可能要说她和律彦林的事。
“我,你觉得你们班律彦林怎么样?”
“你们在一起?”
熊雨珊坦然地点着头。果不其然,多次看见他们双双出入,总希望自己看花眼了亦或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异,现在听她的语气,应该不是简单的朋友关系,看来已经出了朋友的极限了。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走在一起的,两个年级,只见过一面,就走在一起了,看来律彦林还真是有心啊,泡美眉都泡到的高二去了,难得他有这胆识。
冷凝本不想在往下问了,但是忍不住还是问了“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上学期期末。”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他性格太内向了,什么都不敢做。”
学校定项的北大生,重点培养对象。除了搞学习他应该什么都不会做了。
冷凝再次停下手里的活,一副若有所思状。
熊雨珊定睛地看着冷凝“他和你在一个班,你应该了解他。”
“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可是,你不觉得他很帅么?”
“帅”冷凝注视着熊雨珊“你认为他帅吗?”
熊雨珊脸色绯红,默然地垂下头。
“我希望你还是离他远一点。”
“可是……”
“看书吧。”
熊雨珊还有话要说被冷凝生硬地打断了。见于旁边的女生曾今喊过她姐,所以她劝她和律彦林走远一点。但是现在看来,让她和他走远一点已经是徒劳的了,旁边这个女生已经彻底陷入了律彦林华丽的外表下了。这个女生现在这么卖力的看书,都是为了向他看齐,律彦林非北大清华不读,熊雨珊也应该向北京靠拢了。冷凝突然想起了胡适之先生说的一句话‘社会所需要的是做事的人才,学堂造成的是不会做事而又不肯做事的人。’隔壁的汹涌的喘气声扰乱了冷凝的思维,她起身抱着书本去了书房,熊雨珊屏住呼吸静听着隔壁传过的充斥着贪婪的情欲声。冷凝回到房间时已经凌晨五点过七分了,洗漱后一杯牛奶,一个块面包便辞别了昨晚的疲惫,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高三体检用了一周多时间,在县第一人民医院进行的。为了不影响课程的正常运行,剥夺了学生的两饭时间,我们也无怨言地将午休二百五十分钟奉献给了自身健康。体检是高考前的一项必须的程序,所以健康率一般都是100%,出意外的话也就是个99%。
随之而来的是第五次模拟考试。试卷是北京伯乐马研究所调研试题,之前说过鼟隆一中是伯乐马试题的忠实粉丝。前四次的考试都是按六科题制卷,即政史地各考各的,这次考试按正规高考制卷,3+1制卷,时间也是按高考时间规定的,而且这次考试是八校联考,鼟隆一中和周边的八个邻县联合考试。气温逐渐回收,整个勤学楼空气骤变,猛然嗅去一股刺鼻的滚烫味。复习正式跨入了第二轮全面复习状态,将妈从去年对我实施的‘笨鸟先飞’的教育模式,现在被学校提上日程了。不同的模式实施当然不同,第二轮复习主要:‘回归课本,把握基础,关注热点,以强补弱,归纳要点’。就像数学老师说的要‘狠,勤,准’,就是将所有难重点复制在脑袋里。
班上有人已经在窃窃私语高考目标了,老师天天找学生家长谈话,我也有幸被叫到了。妈为这次荣登学校差点对我的教育政策革故鼎新。鼟隆一中近一两年对学生的心理很关心,这可是有血的教训的,去年高三女生跳楼和文科状元陆彧溺水给鼟隆一中谱写了一曲血史,家长一致认为是学校的心理工作没做好。因此每到空堂时间就会有心理老师来班上,学生在下面做作业,心理老师在讲台上讲解一些缓解疲劳的方法。学校心理铺导站一下子火爆了,心理咨询成了学生的家常便饭了,几个心理老师因为职业需要升迁成学校里的新宠了。
妈在学校里出入了一次,信心倍增,坚信只要尽心尽力地让我做题就能考上大学。晚上也不洗菜了,直接坐在我旁边督战我看书。用苦咖啡接济时间,用茉莉花驱赶疲劳,睡觉便成了一项道德问题了,即便是上下眼皮缠绵悱恻,你也不能浑浑噩噩的睡过去,允许打盹,但不允许睡觉。
刚刚结束了五模,晚上不上自习,每次都希望考试,但是每次都担心成绩。学校里开放了思学楼,高三考试不用占用一二年级的教室了,考试是在星期五和星期六进行的,脱离了周日,一般安排在周末是因为一二年级的学生不在学校,可以利用他们的教室。冷凝站在车棚旁等我。她今天要去我家,而且在一周前还约好了赵亹,这是她强烈要求的,冷凝给我一种反客为主的感觉。赵亹找了一大堆理由,一忽儿要看书,一忽儿又约了外班的同学给她讲数学题。为了叫上赵亹一同去我家,冷凝便义高奋勇地承担下了给赵亹讲题的工作,并且承诺在学习上是有求必应。有冷凝我也不用担心妈会盘诘赵亹。
我的自行车今年彻底的呈老态龙钟状,承担我一个人的重量都有些牵强,所以带人的任务就交由冷凝来完成了。我们出了校门,冷凝被正在挤公交的雨珊一把拽住了。
“凝凝考的怎么样?”
冷凝转过脸看着熊雨珊,“不知道。”又看了一眼公交车“赶紧上去吧,不然没座位了。”
熊雨珊抿着嘴,露出这个年代少女必备的羞涩的笑,笑的有些心旷神怡“已经占好了。”
我和赵亹看着挤公交车的雨姗,明知道有人帮熊雨珊占的座位,可是还是忍不住要看。冷凝默然地看了一眼公交车。她的劝告熊雨珊全然没放在心上,有些事自己也不好管,只好顺其自然了,希望不要因此而影响学业。这件事不能让母亲知道,否则雨珊就惨了,可能也会殃及到自己。
“快点上去吧。”
“嗯。”
我们三个回到家,门口缚着一只老母鸡。自几年前家里养了几只鸡邻居嫌臭,最后形迹可疑的死掉之后,家里已经好几年没养鸡了。这只鸡显然是妈从集市上买回来的,集市上的母鸡便宜,公鸡贵,这是妈捡的便宜。
妈看到冷凝来了,笑的落花流水。忙拉着冷凝和赵亹的手进屋,吩咐我倒水沏茶。赵亹借着冷凝的光芒得到了妈的热情款待。冷凝挽起袖子要帮妈打下手,被妈拦住了,让我坐在外间陪着冷凝和赵亹。半小时后,妈端出了几道她最拿手的家常菜:番茄炒蛋,青椒土豆丝,香菇粉丝,凉拌菠菜,当然还有她的本行烤鸡翅,辣烤土豆。其实妈做的回锅肉和砂锅炖牛肉,清蒸鱼是最好吃的,只是现在没有大肉和牛肉,我们平时也很少吃肉,外面这只马上要扑向干柴烈火的老母鸡,也是几个月难得一次。吃过饭后我负责洗碗,妈一边准备热水杀鸡一边和冷凝赵亹说话,句句不离考试,字字不离成绩,问的赵亹惶恐不安,躲闪不及,形迹变的可疑。
“我现在很担心,晓莹今年考不上怎么办?”
“您不要着急,慢慢来,还个两个月。晓莹今年的成绩很有起色。”
“唉,凝凝啊,你想阿姨能不急吗。你说她不比别人下的功夫少,可怎么就考不出成绩呢?”
“晓莹的学习方法有点问题,。”其实冷凝还要说我课落的太深了,但是终究没有说。冷凝聚焦在妈身上的目光瞥开了,瞥的悠远而迷茫让人有种追溯过去,质问现在的感觉。
赵亹的目光游离在柔和的空气中,没有语言填补妈说的话。
“晓莹在橱柜下角拿一包刀片来。”
我拿了刀片出到外面。门口的杀鸡工作已经准备就需了。妈从纸包里拿出一只光泽锋利的发亮的刀片,喊我上前按着鸡。我颤栗地上前按住鸡,妈揪着鸡纤细柔韧的脖子,老练的将刀片刺向鸡脖子。刹那我感到妈好毒辣,有点像撺掇潘金莲和西门庆残害武大郎的王婆。赵亹表情疼痛地瞥开脸。老母鸡随着一声短小聒耳的惨烈声生命终止了。冷凝若无其事的站在旁边,看着鸡挣扎的声嘶力竭,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用刀片刮胡子的一幕,这两年日子过好了,他不在用刀片了。冷凝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歇斯底里的颜色,绝然惬意。暗红色的血落在盆里,泛出淡红色的光芒。
血流干净了,妈提着鸡进屋去了,让我收拾血雨腥风后的残局。妈将王婆的毒辣发挥的淋漓尽致,拔鸡毛就像拔草,一忽儿工夫一只鸡赤条条的躺在水盆里。
吃过妈做的土豆焖鸡丁后,冷凝和赵亹要离开了。赵亹要回学校,所以要提前动身。看冷凝的面色似乎不想回去,但是看到我家悭吝的床,最后还是决定回去。赵亹平日在教室里不言不语,没想到她玩起来无法无天。我要送冷凝和赵亹妈没有让我立即看书,等她们一走妈瞬息万变,我也以最快的速度投入了看书的状态。
冷凝放了车子,抬头看了一眼四楼,阳台上没有灯光,看样子他们今晚没回来,熊雨珊应该也没在房间亦或还没回来。迈着沉重的步子向楼上走去,感应灯在冷凝的脚步声中一节一节的亮了,就像走近一场华丽的舞会,所有灯光都聚焦在她身上。走了好一段时间才上到四楼。钥匙进孔就像男人和女人的结合,自然酣畅。门轻轻的开了,一股浓烈的HARVEST红酒味,这是熊佩琪平日里最爱喝的。冷凝不喜欢这种象征奢侈的品牌,一个普通家庭天天喝红酒是一件很不道德事,不过熊母没有这么想,之前喝的是DYNASTY,最后又恋上了丰收,大至是更年期的缘故吧,品味也降低了,由先前的王朝变成现在的丰收了。看惯了别人喝酒,连味道都记住了。客厅里影影绰绰,想必熊雨珊回来过。这个女生越来越疯,竟然一个人肆意的喝红酒,也不怕熊佩琪回来。冷凝捏着鼻子轻轻地吁了口气,喜欢这种静的一丝不挂的夜晚,虽然充斥了刺鼻的酒精味但却很安静,不用承受现实的风险。不想破坏这种静谧,没有开灯。茶几前的酒味烈的醉生梦死,屏住呼吸摸索着向房间走去。一种灼热的喘气声从房间传出。冷凝突然想起了冷富国和熊佩琪在房间做爱的声音,只是此刻的声音微微地颤抖,有种生僻怯弱的感觉,仅仅是呼吸不均匀。这种声音绝非熟睡时的声音,它里面夹杂着一种欲望。房间里有人,而且不止一个人。冷凝走至门口,手在墙壁上轻轻地按下去,白炽灯骤然而亮。床上的人惊惧地扭过头看着门口,冷凝张大眼睛惊愕地神经微微一怔,目光落在床上四肢交缠的身体,地上静止着一对男女混杂的衣服。眼前的情景像极了电影里演的那种偷情男女被捉奸在床的画面,冷凝丢下一道凛冽惊诧的目光回到了客厅。这就是当今的家庭教育,一对光着身体交缠在一起的发育系统还不够齐全的男女,在床上进行着夫妻生活。她极力排斥看到的,用力的希望是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但是床上的是两个真真切切的人,这是事实。
冷凝面无色泽的坐在沙发上,她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一个人生活,所以遇事比较敏感。她很了解熊雨珊,所以之前她告诉她,让她离律彦林远一点,就是担心她会把持不住,果不其然她想到的发生了。熊雨珊穿戴整齐后战栗着出了客厅,脸上还残留着情欲后的气色,几分钟前意乱神迷被一记白炽光击的粉碎,怯生生地站在冷凝面前。
“天,你们在干什么?”冷凝睥睨着熊雨珊问道。
“凝凝,我,”熊雨珊声音战栗的厉害,面如紫若兰。
“叫他出来。”冷凝生硬地吼道。
律彦林靠着墙壁站在门口,身体觳觫的抽搐。年少气盛的激情已经死在了炽热的灯光下。熊雨珊站在茶几前,深深的垂下头,似乎在忏悔自己不该偷吃禁果。
“出来”冷凝语气恢复了平静,“出来解决你们两个的事,要不然我告诉双方家长。”
“啊,凝凝不要。”熊雨珊抬起头乞求地看着冷凝,液体从双颊上流下。
律彦林颤抖着出到桌子前,眼泪顺着脸汩汩的滚下。冷凝别过脸看着律彦林。
“怎么样?律同学,是不是要告诉双方家长?”
律彦林战栗地摇着头“不要,不管我的事,是,是雨珊要试的。”
“你说什么?是雨珊要做的,那你跑到我家干嘛来了?”
律彦林抬起头无辜的看着冷凝“真的不是我要做的,是,是雨珊要试的。”
冷凝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是吗?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
“好吧,这样吧,我告诉两家父母给你们把事办了吧。”
“我求你了,不要”律彦林双腿抖得站立不稳。“真的不是我要做的,是你妹雨珊要做的,不管我的事。”
“孬种”冷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起桌上半杯红酒向律彦林的脸泼去,“是雨珊按耐不住寂寞了,找你来睡她的,是她拉你上她身的。你觉得你配她吗。”
熊雨珊全身不听使唤地战栗,薄薄的液体顺着脸汹涌地滑下。
“不是,凝凝是我自愿的。”
“是吗。那我不该说他了。”
“既然这样我这就打电话告诉爸妈,让他们回来看如何处理。”
“不要,冷凝”律彦林和熊雨珊双双凄楚地跪倒在地“求你了,不要告诉他们。真的不是我要做的。”
“你还是个男生吗?敢做不敢当。”
熊雨珊看着律彦林哀求的眼神,抱着冷凝的腿“姐,我求你了,千万不要告诉妈,她会打死我的。”
“打死你,哼,可你还是做了。”
“姐,我求你了,不要告诉爸妈,是我要试的,不管他的事。”
“是,是你要做的。你愿意脱,他就愿意睡。既然如此,我累了。”冷凝无力的起身进了房间,灯光下,乳白色的床单上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顿时胃里翻江倒海,怒不可遏地顺手将床单连同被子从床上扯下来。
“把这条床单给我拿掉。”
熊雨珊觳觫着进到房间,被子连同床单躺在地上。冷凝抱上书面无表情的出了房间,律彦林已经不在了,冷凝在客厅里沉默了片刻进了书房。熊雨珊在房间里收拾激情之后的残局。
五模成绩出来了,听说八校最后的总评成绩和优秀率合格率要排名,而且八所学校的前十名也要排名。冷凝637鼟隆一中文科第二名,八校中排名11。夏丹阳659鼟隆一中文科第一名,八校中排名第3。律彦林退居鼟隆一中年级第九名,八校中排名46。而我依旧守贞操地守着我在班上要死不活的成绩和那力不从心的名次,恶补英语,大补文综还是没能扭转那颓萎的名次。至于八校中名次我没想过,更何况每个学校只排了前十名的名次,哪有时间管我们的名次。
倒计时已经倒在了72天上了,二轮复习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彻底的告别了突击战,也没人在硬扣一道题的出处和背景了,时局似乎已经定了,老师也不在刻意地因某某偏科,而加大力度定项的对其进行教育。
律彦林的成绩引起了学校的关注,不过冷凝觉得考出这样的成绩是情理之中的事。自那次离开冷凝家之后,律彦林再没和熊雨珊一起,两个人决然地走向了两个世界。律彦林胆小慎微,特别是见到冷凝,总是一股逃避的目光,似乎有什么把柄在冷凝手里。熊雨珊的表现也是骤变,沉默的让人觉得她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大至是在备战会开吧。
王言塍开学到现在来了一封信,因为忙冷凝没有回。晚上冷凝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冷富国没回来,熊佩琪已经休息了。熊雨珊乖觉地在房间里看书,这是她和律彦林的事在冷凝面前曝光后的表现。冷凝出到客厅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这几天学校里处于缺氧状态,讨论题超过一定时间,都成了可耻的事了。突然心血来潮,想补充一下在学校里少呼的氧气。于是起身进了书房,打开电脑,有王言塍发过来的电子邮件。武汉大学看樱花的盛景,妖娆的樱花温婉地呈现在眼前,悠长的樱花道在夕阳的余晖下给人一种生动的感觉。照片上有王言塍的足跫,这无疑是个无处可逃的诱惑。
熊佩琪睡眼惺忪地进了一趟洗手间,回到客厅看见书房里的亮光,一径进了书房。
冷凝的目光调皮地跳骚到了喧嚣的有王言塍存在的画面。
熊佩琪在后面站了良久,突然开口道:“画面上的男生是谁啊?”
身后的声音骇的冷凝措手不及,错愕地转过脸看着身后的身影“妈。”
“大半夜的你是在上网呢还是在查资料呢?”
“同学发来一个邮件。”
“同学”熊佩琪不以为然地睥睨着冷凝“是不是那个叫那个王言塍啊?”
冷凝微微的转过身,退出了邮件,开始点击百科网站。
“说话呀?”熊佩琪走上前语气粗劣的说:“你跟那个男的还混在一起啊?”
冷凝恝然的抬起头看着站在旁边的熊母“您说什么?什么叫还混在一起,我们只是朋友。”
“哼,朋友。”熊佩琪双臂抱在胸前“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您说什么呢?请您说话往尊重点,不要每次说我扯上我妈。”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爸把他宝贝女儿放在学校里,指望她考大学呢,没想到他女儿竟然在学校里搞对象。”
熊佩琪的一席话灼伤了冷凝坚忍不屈的瞳仁,微微地蒙上了朦胧的液体,定睛地看着熊母。
“看着我干嘛,我说错了么?累教不改。说了多少次了,还和这个王言塍勾搭在一起,听你爸说,你妈当年就这样。”
“够了”雨珊在门口喊道。熊佩琪被唬了一跳,转身向门口看去,女儿皱着眉头站在门口,愤懑地瞪着她。
“这有你什么事,回房间去。”熊佩琪看着女儿吼道。
“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凝凝呢?”
“大人教育孩子,你一个小孩子在这儿瞎掺合什么?回去。”
冷凝眼角的液体像苍凉的枫叶大片大片地滚落下来,身体僵持在桌子前。看着眼前的一对母女,心中一股巨大的酸楚汹涌澎湃地跟着眼泪泛上来。
不知熊雨珊从哪里找来的勇气瞪着母亲反问道:“你这是在教育孩子吗?有你这样教育的孩子的吗?”
熊佩琪被女儿问恼了,怒不可遏地走上前,揪住女儿的耳朵揪到桌子前,“反了你了,都敢质问大人了。”边揪耳朵,边用手在女儿背上抽,“好的学不到,坏的一看便会。这次期末考不进学校前十名,看我怎么收拾你。”
熊雨珊忍无可忍地推开母亲,愤怒地吼道:“妈,你到底要怎么样。”
熊母顺手在女儿脸上抽了一记耳光,咬牙切齿的说:“我让你记住,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插嘴。”
熊雨珊斜视着母亲,泪水决堤,液体义无反顾地滚下来。熊母转脸用力地白了一眼冷凝,没好气的说:“爱干什么就干什么,爱和谁混就和谁混,以后我都不管了。”说完裹着臃肿的睡袍绝然地出去了。
熊雨珊横竖抹掉脸上的泪水,上前握住冷凝的手臂“凝凝对不起。”
冷凝脸上挂着冰冷的液体,歇斯底里地看着熊雨珊苦笑道:“都已经习惯了。”
“对不起,我替她向你道歉了。请你不要赍恨她,我知道是她的不是,作为一个母亲,不应该这样说自己女儿的。”
“算了吧”冷凝生硬的打断雨珊的话。她说的母亲,她不敢当。她和她之间那里有母女之情啊,没有丝毫血缘关系如何维系母女之情,没有母女之情什么话还说不出来。她又何曾说过她女儿这样的话。
熊雨珊愧疚地垂下了头。冷凝脸上的液体已经冷凝了,看着书房四壁,收拢了疼痛的眼神。抱着书回到了房间。
桌子上的闹铃时针已经向三缴械了,冷凝坐在桌前,看着书本发起呆。疲惫的心情俘虏了同学少年的激情,大考如同洪水猛兽疯狂地扑向了年少的人群。灯光始终比月光残酷,因为灯光吸食人的激情,而月光仅仅是扑捉人的影子。教育变得有些画蛇添足,学生变成了感性的书奴,醉生梦死地以书为盖,纸为庐。整个教育系统围绕着考试运转。中国人的智慧是有极限的,大致是上帝看到中国几千年前雷厉风行的发展,导致了世界发展的失衡,于是便在千百年后抽掉了所有中国人大脑中的一根经,所以中国人一根经得厉害。为了一张文凭,头破血流,失臂少腿也愿意。没有学历,你是爱因斯坦在中国也不济事。在中国只有读大学才能改革自己的命运。我们现代人的聪明之处就是在前人智慧的基础上革故鼎新。如此看来我们想超越犹太人智慧是也许中的不可能。而少数的成功也是在一堆失败中挑出错误最少的结论,便将此尊为成功。
, , 回来你们一起喝呢。”
冷富国挺着丰厚的大肚皮进到房间。发现他的肚皮越来越大了,男人一过四十发福会如此的快。
“凝凝离高考剩多少天了?”
“九十九天了”
“听说你们下周开始体检”熊雨珊接道。
“还不太清楚。”
熊佩琪站在桌前端着盘子瞪着冷凝,冷富国看到老婆变换的表情,皱着眉头说道:“凝凝你干什么呢,没看见你妈手里端着汤吗?”
冷凝停下手里的活,下意识的从熊佩琪手里端过汤,嘴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
“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冷凝不知那里来的勇气学着熊雨珊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让父亲感到欣慰的话。
“好吧,喝了汤,把这杯牛奶再喝了。我们去休息了。”
“我们今晚要变成水牛了”雨珊调皮的说道。
熊佩琪看着女儿脸上的颜色委婉可亲“尽说瞎话。”
冷富国揽着妻子的肩出了房间“走了,别打扰孩子了。”
冷凝别开脸看着离去的男女,脸色看上去很突兀。熊雨珊与水共进,口里进水,眼里进知识。冷凝继续整资料。
雨珊眼睛一亮放下碗“《黄冈兵法》,这是王言塍从武汉带回来的?”
“唔。”
“全国重点中学‘黄冈中学’,的资料和试卷都很有权威性。”
“还行吧。”
“你和他”熊雨珊试探性的问“你打算考武汉的学校吗?”
“不知道,考到哪里是哪里。”
“凝凝”熊雨珊遽然抓住冷凝的手臂“我想告诉你件事。”
“什么事?”冷凝疑惑地看着雨珊,猜想她可能要说她和律彦林的事。
“我,你觉得你们班律彦林怎么样?”
“你们在一起?”
熊雨珊坦然地点着头。果不其然,多次看见他们双双出入,总希望自己看花眼了亦或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异,现在听她的语气,应该不是简单的朋友关系,看来已经出了朋友的极限了。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走在一起的,两个年级,只见过一面,就走在一起了,看来律彦林还真是有心啊,泡美眉都泡到的高二去了,难得他有这胆识。
冷凝本不想在往下问了,但是忍不住还是问了“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上学期期末。”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他性格太内向了,什么都不敢做。”
学校定项的北大生,重点培养对象。除了搞学习他应该什么都不会做了。
冷凝再次停下手里的活,一副若有所思状。
熊雨珊定睛地看着冷凝“他和你在一个班,你应该了解他。”
“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可是,你不觉得他很帅么?”
“帅”冷凝注视着熊雨珊“你认为他帅吗?”
熊雨珊脸色绯红,默然地垂下头。
“我希望你还是离他远一点。”
“可是……”
“看书吧。”
熊雨珊还有话要说被冷凝生硬地打断了。见于旁边的女生曾今喊过她姐,所以她劝她和律彦林走远一点。但是现在看来,让她和他走远一点已经是徒劳的了,旁边这个女生已经彻底陷入了律彦林华丽的外表下了。这个女生现在这么卖力的看书,都是为了向他看齐,律彦林非北大清华不读,熊雨珊也应该向北京靠拢了。冷凝突然想起了胡适之先生说的一句话‘社会所需要的是做事的人才,学堂造成的是不会做事而又不肯做事的人。’隔壁的汹涌的喘气声扰乱了冷凝的思维,她起身抱着书本去了书房,熊雨珊屏住呼吸静听着隔壁传过的充斥着贪婪的情欲声。冷凝回到房间时已经凌晨五点过七分了,洗漱后一杯牛奶,一个块面包便辞别了昨晚的疲惫,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高三体检用了一周多时间,在县第一人民医院进行的。为了不影响课程的正常运行,剥夺了学生的两饭时间,我们也无怨言地将午休二百五十分钟奉献给了自身健康。体检是高考前的一项必须的程序,所以健康率一般都是100%,出意外的话也就是个99%。
随之而来的是第五次模拟考试。试卷是北京伯乐马研究所调研试题,之前说过鼟隆一中是伯乐马试题的忠实粉丝。前四次的考试都是按六科题制卷,即政史地各考各的,这次考试按正规高考制卷,3+1制卷,时间也是按高考时间规定的,而且这次考试是八校联考,鼟隆一中和周边的八个邻县联合考试。气温逐渐回收,整个勤学楼空气骤变,猛然嗅去一股刺鼻的滚烫味。复习正式跨入了第二轮全面复习状态,将妈从去年对我实施的‘笨鸟先飞’的教育模式,现在被学校提上日程了。不同的模式实施当然不同,第二轮复习主要:‘回归课本,把握基础,关注热点,以强补弱,归纳要点’。就像数学老师说的要‘狠,勤,准’,就是将所有难重点复制在脑袋里。
班上有人已经在窃窃私语高考目标了,老师天天找学生家长谈话,我也有幸被叫到了。妈为这次荣登学校差点对我的教育政策革故鼎新。鼟隆一中近一两年对学生的心理很关心,这可是有血的教训的,去年高三女生跳楼和文科状元陆彧溺水给鼟隆一中谱写了一曲血史,家长一致认为是学校的心理工作没做好。因此每到空堂时间就会有心理老师来班上,学生在下面做作业,心理老师在讲台上讲解一些缓解疲劳的方法。学校心理铺导站一下子火爆了,心理咨询成了学生的家常便饭了,几个心理老师因为职业需要升迁成学校里的新宠了。
妈在学校里出入了一次,信心倍增,坚信只要尽心尽力地让我做题就能考上大学。晚上也不洗菜了,直接坐在我旁边督战我看书。用苦咖啡接济时间,用茉莉花驱赶疲劳,睡觉便成了一项道德问题了,即便是上下眼皮缠绵悱恻,你也不能浑浑噩噩的睡过去,允许打盹,但不允许睡觉。
刚刚结束了五模,晚上不上自习,每次都希望考试,但是每次都担心成绩。学校里开放了思学楼,高三考试不用占用一二年级的教室了,考试是在星期五和星期六进行的,脱离了周日,一般安排在周末是因为一二年级的学生不在学校,可以利用他们的教室。冷凝站在车棚旁等我。她今天要去我家,而且在一周前还约好了赵亹,这是她强烈要求的,冷凝给我一种反客为主的感觉。赵亹找了一大堆理由,一忽儿要看书,一忽儿又约了外班的同学给她讲数学题。为了叫上赵亹一同去我家,冷凝便义高奋勇地承担下了给赵亹讲题的工作,并且承诺在学习上是有求必应。有冷凝我也不用担心妈会盘诘赵亹。
我的自行车今年彻底的呈老态龙钟状,承担我一个人的重量都有些牵强,所以带人的任务就交由冷凝来完成了。我们出了校门,冷凝被正在挤公交的雨珊一把拽住了。
“凝凝考的怎么样?”
冷凝转过脸看着熊雨珊,“不知道。”又看了一眼公交车“赶紧上去吧,不然没座位了。”
熊雨珊抿着嘴,露出这个年代少女必备的羞涩的笑,笑的有些心旷神怡“已经占好了。”
我和赵亹看着挤公交车的雨姗,明知道有人帮熊雨珊占的座位,可是还是忍不住要看。冷凝默然地看了一眼公交车。她的劝告熊雨珊全然没放在心上,有些事自己也不好管,只好顺其自然了,希望不要因此而影响学业。这件事不能让母亲知道,否则雨珊就惨了,可能也会殃及到自己。
“快点上去吧。”
“嗯。”
我们三个回到家,门口缚着一只老母鸡。自几年前家里养了几只鸡邻居嫌臭,最后形迹可疑的死掉之后,家里已经好几年没养鸡了。这只鸡显然是妈从集市上买回来的,集市上的母鸡便宜,公鸡贵,这是妈捡的便宜。
妈看到冷凝来了,笑的落花流水。忙拉着冷凝和赵亹的手进屋,吩咐我倒水沏茶。赵亹借着冷凝的光芒得到了妈的热情款待。冷凝挽起袖子要帮妈打下手,被妈拦住了,让我坐在外间陪着冷凝和赵亹。半小时后,妈端出了几道她最拿手的家常菜:番茄炒蛋,青椒土豆丝,香菇粉丝,凉拌菠菜,当然还有她的本行烤鸡翅,辣烤土豆。其实妈做的回锅肉和砂锅炖牛肉,清蒸鱼是最好吃的,只是现在没有大肉和牛肉,我们平时也很少吃肉,外面这只马上要扑向干柴烈火的老母鸡,也是几个月难得一次。吃过饭后我负责洗碗,妈一边准备热水杀鸡一边和冷凝赵亹说话,句句不离考试,字字不离成绩,问的赵亹惶恐不安,躲闪不及,形迹变的可疑。
“我现在很担心,晓莹今年考不上怎么办?”
“您不要着急,慢慢来,还个两个月。晓莹今年的成绩很有起色。”
“唉,凝凝啊,你想阿姨能不急吗。你说她不比别人下的功夫少,可怎么就考不出成绩呢?”
“晓莹的学习方法有点问题,。”其实冷凝还要说我课落的太深了,但是终究没有说。冷凝聚焦在妈身上的目光瞥开了,瞥的悠远而迷茫让人有种追溯过去,质问现在的感觉。
赵亹的目光游离在柔和的空气中,没有语言填补妈说的话。
“晓莹在橱柜下角拿一包刀片来。”
我拿了刀片出到外面。门口的杀鸡工作已经准备就需了。妈从纸包里拿出一只光泽锋利的发亮的刀片,喊我上前按着鸡。我颤栗地上前按住鸡,妈揪着鸡纤细柔韧的脖子,老练的将刀片刺向鸡脖子。刹那我感到妈好毒辣,有点像撺掇潘金莲和西门庆残害武大郎的王婆。赵亹表情疼痛地瞥开脸。老母鸡随着一声短小聒耳的惨烈声生命终止了。冷凝若无其事的站在旁边,看着鸡挣扎的声嘶力竭,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用刀片刮胡子的一幕,这两年日子过好了,他不在用刀片了。冷凝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歇斯底里的颜色,绝然惬意。暗红色的血落在盆里,泛出淡红色的光芒。
血流干净了,妈提着鸡进屋去了,让我收拾血雨腥风后的残局。妈将王婆的毒辣发挥的淋漓尽致,拔鸡毛就像拔草,一忽儿工夫一只鸡赤条条的躺在水盆里。
吃过妈做的土豆焖鸡丁后,冷凝和赵亹要离开了。赵亹要回学校,所以要提前动身。看冷凝的面色似乎不想回去,但是看到我家悭吝的床,最后还是决定回去。赵亹平日在教室里不言不语,没想到她玩起来无法无天。我要送冷凝和赵亹妈没有让我立即看书,等她们一走妈瞬息万变,我也以最快的速度投入了看书的状态。
冷凝放了车子,抬头看了一眼四楼,阳台上没有灯光,看样子他们今晚没回来,熊雨珊应该也没在房间亦或还没回来。迈着沉重的步子向楼上走去,感应灯在冷凝的脚步声中一节一节的亮了,就像走近一场华丽的舞会,所有灯光都聚焦在她身上。走了好一段时间才上到四楼。钥匙进孔就像男人和女人的结合,自然酣畅。门轻轻的开了,一股浓烈的HARVEST红酒味,这是熊佩琪平日里最爱喝的。冷凝不喜欢这种象征奢侈的品牌,一个普通家庭天天喝红酒是一件很不道德事,不过熊母没有这么想,之前喝的是DYNASTY,最后又恋上了丰收,大至是更年期的缘故吧,品味也降低了,由先前的王朝变成现在的丰收了。看惯了别人喝酒,连味道都记住了。客厅里影影绰绰,想必熊雨珊回来过。这个女生越来越疯,竟然一个人肆意的喝红酒,也不怕熊佩琪回来。冷凝捏着鼻子轻轻地吁了口气,喜欢这种静的一丝不挂的夜晚,虽然充斥了刺鼻的酒精味但却很安静,不用承受现实的风险。不想破坏这种静谧,没有开灯。茶几前的酒味烈的醉生梦死,屏住呼吸摸索着向房间走去。一种灼热的喘气声从房间传出。冷凝突然想起了冷富国和熊佩琪在房间做爱的声音,只是此刻的声音微微地颤抖,有种生僻怯弱的感觉,仅仅是呼吸不均匀。这种声音绝非熟睡时的声音,它里面夹杂着一种欲望。房间里有人,而且不止一个人。冷凝走至门口,手在墙壁上轻轻地按下去,白炽灯骤然而亮。床上的人惊惧地扭过头看着门口,冷凝张大眼睛惊愕地神经微微一怔,目光落在床上四肢交缠的身体,地上静止着一对男女混杂的衣服。眼前的情景像极了电影里演的那种偷情男女被捉奸在床的画面,冷凝丢下一道凛冽惊诧的目光回到了客厅。这就是当今的家庭教育,一对光着身体交缠在一起的发育系统还不够齐全的男女,在床上进行着夫妻生活。她极力排斥看到的,用力的希望是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但是床上的是两个真真切切的人,这是事实。
冷凝面无色泽的坐在沙发上,她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一个人生活,所以遇事比较敏感。她很了解熊雨珊,所以之前她告诉她,让她离律彦林远一点,就是担心她会把持不住,果不其然她想到的发生了。熊雨珊穿戴整齐后战栗着出了客厅,脸上还残留着情欲后的气色,几分钟前意乱神迷被一记白炽光击的粉碎,怯生生地站在冷凝面前。
“天,你们在干什么?”冷凝睥睨着熊雨珊问道。
“凝凝,我,”熊雨珊声音战栗的厉害,面如紫若兰。
“叫他出来。”冷凝生硬地吼道。
律彦林靠着墙壁站在门口,身体觳觫的抽搐。年少气盛的激情已经死在了炽热的灯光下。熊雨珊站在茶几前,深深的垂下头,似乎在忏悔自己不该偷吃禁果。
“出来”冷凝语气恢复了平静,“出来解决你们两个的事,要不然我告诉双方家长。”
“啊,凝凝不要。”熊雨珊抬起头乞求地看着冷凝,液体从双颊上流下。
律彦林颤抖着出到桌子前,眼泪顺着脸汩汩的滚下。冷凝别过脸看着律彦林。
“怎么样?律同学,是不是要告诉双方家长?”
律彦林战栗地摇着头“不要,不管我的事,是,是雨珊要试的。”
“你说什么?是雨珊要做的,那你跑到我家干嘛来了?”
律彦林抬起头无辜的看着冷凝“真的不是我要做的,是,是雨珊要试的。”
冷凝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是吗?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
“好吧,这样吧,我告诉两家父母给你们把事办了吧。”
“我求你了,不要”律彦林双腿抖得站立不稳。“真的不是我要做的,是你妹雨珊要做的,不管我的事。”
“孬种”冷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起桌上半杯红酒向律彦林的脸泼去,“是雨珊按耐不住寂寞了,找你来睡她的,是她拉你上她身的。你觉得你配她吗。”
熊雨珊全身不听使唤地战栗,薄薄的液体顺着脸汹涌地滑下。
“不是,凝凝是我自愿的。”
“是吗。那我不该说他了。”
“既然这样我这就打电话告诉爸妈,让他们回来看如何处理。”
“不要,冷凝”律彦林和熊雨珊双双凄楚地跪倒在地“求你了,不要告诉他们。真的不是我要做的。”
“你还是个男生吗?敢做不敢当。”
熊雨珊看着律彦林哀求的眼神,抱着冷凝的腿“姐,我求你了,千万不要告诉妈,她会打死我的。”
“打死你,哼,可你还是做了。”
“姐,我求你了,不要告诉爸妈,是我要试的,不管他的事。”
“是,是你要做的。你愿意脱,他就愿意睡。既然如此,我累了。”冷凝无力的起身进了房间,灯光下,乳白色的床单上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顿时胃里翻江倒海,怒不可遏地顺手将床单连同被子从床上扯下来。
“把这条床单给我拿掉。”
熊雨珊觳觫着进到房间,被子连同床单躺在地上。冷凝抱上书面无表情的出了房间,律彦林已经不在了,冷凝在客厅里沉默了片刻进了书房。熊雨珊在房间里收拾激情之后的残局。
五模成绩出来了,听说八校最后的总评成绩和优秀率合格率要排名,而且八所学校的前十名也要排名。冷凝637鼟隆一中文科第二名,八校中排名11。夏丹阳659鼟隆一中文科第一名,八校中排名第3。律彦林退居鼟隆一中年级第九名,八校中排名46。而我依旧守贞操地守着我在班上要死不活的成绩和那力不从心的名次,恶补英语,大补文综还是没能扭转那颓萎的名次。至于八校中名次我没想过,更何况每个学校只排了前十名的名次,哪有时间管我们的名次。
倒计时已经倒在了72天上了,二轮复习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彻底的告别了突击战,也没人在硬扣一道题的出处和背景了,时局似乎已经定了,老师也不在刻意地因某某偏科,而加大力度定项的对其进行教育。
律彦林的成绩引起了学校的关注,不过冷凝觉得考出这样的成绩是情理之中的事。自那次离开冷凝家之后,律彦林再没和熊雨珊一起,两个人决然地走向了两个世界。律彦林胆小慎微,特别是见到冷凝,总是一股逃避的目光,似乎有什么把柄在冷凝手里。熊雨珊的表现也是骤变,沉默的让人觉得她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大至是在备战会开吧。
王言塍开学到现在来了一封信,因为忙冷凝没有回。晚上冷凝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冷富国没回来,熊佩琪已经休息了。熊雨珊乖觉地在房间里看书,这是她和律彦林的事在冷凝面前曝光后的表现。冷凝出到客厅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这几天学校里处于缺氧状态,讨论题超过一定时间,都成了可耻的事了。突然心血来潮,想补充一下在学校里少呼的氧气。于是起身进了书房,打开电脑,有王言塍发过来的电子邮件。武汉大学看樱花的盛景,妖娆的樱花温婉地呈现在眼前,悠长的樱花道在夕阳的余晖下给人一种生动的感觉。照片上有王言塍的足跫,这无疑是个无处可逃的诱惑。
熊佩琪睡眼惺忪地进了一趟洗手间,回到客厅看见书房里的亮光,一径进了书房。
冷凝的目光调皮地跳骚到了喧嚣的有王言塍存在的画面。
熊佩琪在后面站了良久,突然开口道:“画面上的男生是谁啊?”
身后的声音骇的冷凝措手不及,错愕地转过脸看着身后的身影“妈。”
“大半夜的你是在上网呢还是在查资料呢?”
“同学发来一个邮件。”
“同学”熊佩琪不以为然地睥睨着冷凝“是不是那个叫那个王言塍啊?”
冷凝微微的转过身,退出了邮件,开始点击百科网站。
“说话呀?”熊佩琪走上前语气粗劣的说:“你跟那个男的还混在一起啊?”
冷凝恝然的抬起头看着站在旁边的熊母“您说什么?什么叫还混在一起,我们只是朋友。”
“哼,朋友。”熊佩琪双臂抱在胸前“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您说什么呢?请您说话往尊重点,不要每次说我扯上我妈。”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爸把他宝贝女儿放在学校里,指望她考大学呢,没想到他女儿竟然在学校里搞对象。”
熊佩琪的一席话灼伤了冷凝坚忍不屈的瞳仁,微微地蒙上了朦胧的液体,定睛地看着熊母。
“看着我干嘛,我说错了么?累教不改。说了多少次了,还和这个王言塍勾搭在一起,听你爸说,你妈当年就这样。”
“够了”雨珊在门口喊道。熊佩琪被唬了一跳,转身向门口看去,女儿皱着眉头站在门口,愤懑地瞪着她。
“这有你什么事,回房间去。”熊佩琪看着女儿吼道。
“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凝凝呢?”
“大人教育孩子,你一个小孩子在这儿瞎掺合什么?回去。”
冷凝眼角的液体像苍凉的枫叶大片大片地滚落下来,身体僵持在桌子前。看着眼前的一对母女,心中一股巨大的酸楚汹涌澎湃地跟着眼泪泛上来。
不知熊雨珊从哪里找来的勇气瞪着母亲反问道:“你这是在教育孩子吗?有你这样教育的孩子的吗?”
熊佩琪被女儿问恼了,怒不可遏地走上前,揪住女儿的耳朵揪到桌子前,“反了你了,都敢质问大人了。”边揪耳朵,边用手在女儿背上抽,“好的学不到,坏的一看便会。这次期末考不进学校前十名,看我怎么收拾你。”
熊雨珊忍无可忍地推开母亲,愤怒地吼道:“妈,你到底要怎么样。”
熊母顺手在女儿脸上抽了一记耳光,咬牙切齿的说:“我让你记住,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插嘴。”
熊雨珊斜视着母亲,泪水决堤,液体义无反顾地滚下来。熊母转脸用力地白了一眼冷凝,没好气的说:“爱干什么就干什么,爱和谁混就和谁混,以后我都不管了。”说完裹着臃肿的睡袍绝然地出去了。
熊雨珊横竖抹掉脸上的泪水,上前握住冷凝的手臂“凝凝对不起。”
冷凝脸上挂着冰冷的液体,歇斯底里地看着熊雨珊苦笑道:“都已经习惯了。”
“对不起,我替她向你道歉了。请你不要赍恨她,我知道是她的不是,作为一个母亲,不应该这样说自己女儿的。”
“算了吧”冷凝生硬的打断雨珊的话。她说的母亲,她不敢当。她和她之间那里有母女之情啊,没有丝毫血缘关系如何维系母女之情,没有母女之情什么话还说不出来。她又何曾说过她女儿这样的话。
熊雨珊愧疚地垂下了头。冷凝脸上的液体已经冷凝了,看着书房四壁,收拢了疼痛的眼神。抱着书回到了房间。
桌子上的闹铃时针已经向三缴械了,冷凝坐在桌前,看着书本发起呆。疲惫的心情俘虏了同学少年的激情,大考如同洪水猛兽疯狂地扑向了年少的人群。灯光始终比月光残酷,因为灯光吸食人的激情,而月光仅仅是扑捉人的影子。教育变得有些画蛇添足,学生变成了感性的书奴,醉生梦死地以书为盖,纸为庐。整个教育系统围绕着考试运转。中国人的智慧是有极限的,大致是上帝看到中国几千年前雷厉风行的发展,导致了世界发展的失衡,于是便在千百年后抽掉了所有中国人大脑中的一根经,所以中国人一根经得厉害。为了一张文凭,头破血流,失臂少腿也愿意。没有学历,你是爱因斯坦在中国也不济事。在中国只有读大学才能改革自己的命运。我们现代人的聪明之处就是在前人智慧的基础上革故鼎新。如此看来我们想超越犹太人智慧是也许中的不可能。而少数的成功也是在一堆失败中挑出错误最少的结论,便将此尊为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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