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 家童鼻息已雷鸣。 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夜阑风静彀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夜阑风静彀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这里,不见了平日里的那个乐观旷达的苏子了,不见了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潇洒和淡定。为什么?因为这是深夜,醉复醒后的三更,已经从雪堂踱步归来的他却因家童酣睡而无法入门。其实,进去又如何?这样的夜晚注定难眠,也许,“倚杖听江声”是最好的选择。夜色遮掩去了白昼,也可以遮掩诗人的愁容;江声依旧喧嚣,也用喧嚣遮掩了诗人的叹息。
深夜独立,无需掩饰。
也许正是因为不需要掩饰,不需要自我排遣与安慰,所以诗人吐出内心“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心灵被身体奴役,这是痛苦的处境!所幸的是很多人于其中不觉得苦,反觉得乐 ;不幸的是总有一些人会倍觉其苦,于是用心灵去挣扎着。“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可是,江海亦有江海之风险啊!
我是在同情苏子,还是在同情谁?
很多个清晨,很多个人忙碌地卷起一天的旋风时,也许会在心中想起卡夫卡的《变形记》,很多个人没有变成一只甲虫,而是异化成了一只只蚂蚁。像一只只蚂蚁一样去做好自己的事情,去扮演一个个集体中自己的角色。可是,却失去了自己心灵的安静和平和。
人在江湖,确实身不由己;这些人在心里一直尊重着他们所在的江湖,可惜江湖视他们太渺渺!为了江湖中的一席之地,他们异化自己,将自己作为一个大的机器中的一个螺钉,有的甚至将自己作为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并乐此不疲。他们扭曲着自己,感受不到尊重感,他们就自我麻醉;感受不到快乐感,他们就自我安慰。谨小慎微地呵护着内心里存留的志向,不敢懈怠心头那个叫做梦想的东西。他们常常“被潜”,社会的各种潜规则在发挥作用,就像恶搞的短片里声称“不高考,怎么拼过富二代”,就像大学校园里直接挂出“要嫁就嫁高富帅”的横幅。可是,贫二代怎么办,得不到合理公正的待遇,得不到应该得到的承认;“矮贫衰”们怎么办?难道只能梦想着幸福的模样并一天天看着梦想变为空想?
我是他们中的一个,但又比苏子幸运,也比他们幸运。
我没有才华,自然没有怀才不遇的苦恼,偶尔有一人欣赏我,我会真诚感谢并珍惜。我没有壮志,所以自然没有报国无门的悲愤,偶尔有点小成绩就有了“天上掉馅饼”的惊喜。常常是无人欣赏亦无任何建树,但本是意料之中,所以也不觉得失望。不过是整理点小心情,收集点小幸福,津津有味地过好自己的小生活,“更待菊黄家酿熟,与君一醉一陶然”。
冷不丁头脑里冒出“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惊吓了自己一身冷汗!
转而一想,苏子所求“何时忘却营营”,可不就是在追求这种境界?倘若将“营营”二字忘却,此身便是我身,那时,何须“小舟从此逝,沧海寄予生”!
同情苏东坡,喜欢苏东坡,不是想做那个添香夜读书的红袖,而只是想这样子站在时间之江的对岸,陪伴他听一听这千年不息的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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