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接触老人是去年秋天的一个下午,当时我提着两双旧皮鞋到街上找人修理,可连续找好几家修理点都说鞋后跟坏了没法修,有一位师傅说最好办法是换鞋底,但那样价钱太贵,不值得,况且换了鞋底也没有原来的好。无奈之下,我决定放弃,先将就穿吧,穿差不多就扔掉算了。反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正准备回家时候,遇上一个熟人,她问我干什么,我跟她说了修鞋的事。谁知她马上跟我说城西郊有位老鞋匠如何如何会修鞋,为何不去试试呢,况且你这鞋子几乎是新的,只是坏了后跟,扔了多可惜呀,于是我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去找老鞋匠。
老鞋匠真不愧是老鞋匠,花白的胡子花白的头发,又瘦又小的身躯,穿着很旧很整洁,面前围着旧的白围裙,正坐在那儿给人修鞋,旁边还有两个年轻人坐在那儿听他讲什么。我把鞋子给他看,问能不能修,他说能修,哪有不能修的鞋。他收下了,叫我第二天再来取,因为天晚了,他要回家了,我说行,反正也不急着穿。
第二天下午,我去取鞋子,鞋子早已修好了,两双鞋放在那儿,擦得很亮,就跟新的似的,鞋底使用的是旧自行车轮外胎皮,胶得很结实很服帖很耐看,又钉了几根小钉子,我拿着鞋子反复的摩挲,感到十二分满意,言不由衷的说:真是好手艺!谁知老鞋匠说:这还叫好手艺,都修了六十年鞋了,什么样鞋子没修过?六十年?我很纳闷,忙问:老人家,你有多大年纪了,竟然修了那么多年鞋?老人说:我已经八十一岁了,1931年生的,1951年开始给人修鞋,你说不是六十年是多少?他看我满脸狐疑,给我找钱时又从小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给我看,并且说:你看,这是当时政府给我们个体手工业者颁发的经营证。不过,这是复制本,真正的我放在家里呢。我看那本子上果然写着老人家的名字,以及出生年月和发证时间。我说:老人家,照你这样的身体,活一百岁准没问题。谁知他说:一百岁,现在不是时新活到一百二十岁吗?我忙说:能,你老人家一定能活到一百二十岁!谁知老人家却笑了,他说,哪能呢?那我不成了老妖怪了。只是这样的好日子谁想死呢?接着,他又给我讲了很多他小时候的故事,从他的话中,出现最多的词语就是毛主席,他一说起毛主席,那就浑身激动,他说现在年轻人动不动就不把老革命家当回事,没有毛主席,没有老革命家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吗?别看我年纪大,新闻我天天看,天天听,一点也不糊涂。这时我才注意到老人面前放着一个很旧的收音机。我不说话,只是认真地听,不住的点头。直到天快黑了,我才帮老人家收拾东西,默送他骑着三轮车回家。
晚上,我把白天遇到老鞋匠的事情讲给妻听,她说她认识那个老鞋匠,而且老鞋匠最崇拜的人就是毛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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