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在七月的雨

 

        经不住似水流年，

        逃不过此间少年。

          

               2011年9月17日

叶子常常说：小安，你知道么，我是最幸福的人。

每次听到这句话，我心里面就很悲伤，想哭却不能表现出来。

夜晚再一次降临，黑暗很快包围了整个宿舍。我逃了晚自习，偷偷待在宿舍里。黑暗中我睁大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默默享受着黑暗带给我的快慰。我不喜欢开灯。在黑暗的世界里没有人能看穿我的心思，也不会揭开藏到心里的小秘密。我可以肆无忌惮的想着心事，做着相应的表情，包括哭泣。

枕下的手机震动起来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刺眼的光，醒目的字：小安，你又逃自习了。又是新城，总像个老管家似的唠叨个没完。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自卑、胆小。认识我的人都这样认为，直到……

2010年的时候，我走进了这里，一间我不乐意进的大学。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被套在了无尽的彷徨和迷茫里，满怀的热情在无聊的校园里消磨殆尽。

第一次遇见维尚的时候，我正在去教室的路上。因为前天晚上熬夜导致早上起床很迟，没时间吃早餐的我左手拿着豆浆，右手往嘴里塞着青椒饼，肩上的包也不听话的往下掉。

“早上好。”一回头，看到了维尚，一个笑起来很好看的男孩子。我赶忙吞咽了嘴里的东西。

“你好。”我生硬的回答。脸上一阵阵的烫，不敢再抬起头去看他。我不知所措的呆呆地站在那里。这是我第一次和他讲话，虽然我们同专业。可我向来比较内向，班上好多同学都没认全呢，别说跟男生讲话。

“发什么愣？要上课了。”叶子拉过我向教室跑去。这才发现，人家早就走了，只不过是礼貌性大声招呼而已。跑进教室的时候，维尚已经在温习了，和一边的新城在绘声绘色的讨论。原来是自己想太多，我自嘲的摇摇头，灰姑娘永远是灰姑娘。

一阵嘈杂声，原来下晚自习了。我得重新戴好面具，来面对所有人，包括叶子，我的好朋友。我所有的伤痛都需要伪装。

“小安，要睡了么？不如出去吃点宵夜。”叶子一边收拾一边叫着。一直以来晚上出去吃宵夜都是我们的习惯。

从第一次看到维尚，我就一直在注意他，收集关于他的点点滴滴。这个时候不知道自己会认识新城。

“同学，我想和你做朋友。我叫新城。”在去图书馆的路上被一个男生挡住，很直白的话吓住了我。潜意识里给我的感觉是：他不是一个好人。一头彩色的头发，纯黄的衬衣，灰白的裤子，外加一双乔丹的运动鞋，不搭调的装扮让我心里发毛。我紧了紧手里的书，快步向阅览室门口走去。

不是不改变，只是没有遇到让自己改变的人而已。这话一点不假。自从知道维尚经常在阅览室自习的习惯后，我改掉了懒惰的坏毛病，开始强迫自己学习。每次我都会选择坐在距维尚城不远的角落里，这样既可以远远的望着他，又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有时竟会盯着他入了神，感觉时间过得飞快。

“小安，最近怎么了？总是闷闷不乐。”新城总是能洞察我的心事，在他面前我无所遁形。叶子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和我在一起时间那么久都不会察觉。她的眼里有吃的就好，凡是无所谓。我常常在想，为什么自己不能向她一样活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当我沉浸在小小幸福里的时候，完全忘了那个叫新城的人。他手里抱着球，招呼着维尚打球，嘴角微微上扬，眼里都是笑意，似乎看穿了我藏在内心的秘密。他拉着维尚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的神经高度紧张，害怕、担心一起向我涌来，让我害怕去与他对视。我惊慌失措的跑出了教室，逃离了尴尬的地方，匆忙间落下了那个我视若珍宝的笔记本。

新城拿着笔记本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恨极了这个多管闲事的男生。“给你，以后不要再弄丢了，不然我可不会去见第二次。”他略有高傲的语气让我更加反感。不过，虽然外面下着雨，笔记本却安然无恙，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流下来，一点一点的滴在了我的包包上。

我怀着不安的情绪看着他。

“那什么表情？我才没有闲情逸致看你的隐私。”新城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转身出了教室。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他应该不知道里面的内容。谢天谢地。

失眠，又是失眠。夜里常常失眠的我习惯站在窗前发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抚慰自己久久无法复合的伤口。听着叶子熟睡的声音，我不禁感叹：能吃、能睡、能玩真好。不被任何感情所牵绊，永远活的洒脱。这是叶子所标榜的幸福，也是我羡慕的地方。窗外的月亮披上了一缕轻纱，朦朦胧胧，让人看不出是喜是悲。寂静的夜晚，冷清、空洞，让人倍感孤独。

自从认识维尚，我开始每天记录他的点点滴滴。他的微笑、动作、神态以及每一个表情。不知不觉，笔记本里已经全是维尚了。这是我的宝贝，我的秘密。此时的我心里倒是感激新城的，幸亏他不知道，不然作为好兄弟的新城肯定会告诉维尚。这样看起来，他至少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糟。

因为叶子，我与新城的关系在很短的时间里改善了很多。知道真相的我恨不得伸手掐死叶子。死丫头，竟敢在几个汉堡的诱惑下出卖我。叶子不屑的摇摇头：小安，不能总一个人呆着，交个朋友嘛。于是，铁杆二人组变成了死党三人组。新城总是能逗我和叶子开心，弄很多好玩的东西给我们。每一次叶子都欢天喜地的手舞足蹈，我不得不鄙视那个喜形于色、容易满足的女人。

我一直不明白，新城、维尚性格完全不相同的两个人会是好兄弟。维尚总是一个人去教室，一个人回家，偶尔去和新城打打球，不然就在图书馆里坐一天。我旁敲侧击的问过新城，新城无所谓的耸耸肩：他一直是那个样子。原来是性格孤僻，我想，他大概就新城一个朋友吧。新城这种放荡不羁的性格能和他称兄道弟，也不是一件易事。我和他一样的孤单，一样的孤僻，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种莫名的心疼。

“叶子，早餐来了。”新城每天都会来送早餐，这已经成了他每日必备的功课。起初，他在楼下大喊的声音总是招来好多女生的围观，当然也有许多白眼。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小安，你的早餐每次都比我的丰富呢！”叶子撇撇嘴。显然她不满新城不公平的对待。“那吃我的吧。”我无可奈何的看着她，拿着她的那份出了宿舍。事实上，我总有种感觉，新城有什么事瞒着我，他似乎在很多方面都格外的照顾我，只是自己没注意。

在我默默跟踪了几十次维尚之后，他终于发现了我的存在。当然，这其中有新城的帮忙。他总是向我报告维尚的动向，让我做好偶遇的准备。对于我的感谢，新城总是不在乎。我心里暗自高兴，有这个朋友真好。

我以为，我和维尚有一个美好的开始。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时候，我整个晚上没睡，早上没等叶子起床就迫不及待的出发了。看到我急急忙忙的冲出宿舍公寓，新城着早餐的手悬在半空中，眼神极其复杂的看着我。

“都给叶子吧。”我回头给了新城一个灿烂的微笑，心情好的不得了。

大概是我太紧张，虽然早到了半个小时，心里还是激动，一遍一遍练习者该如何开口。

“小安，我要走了。今天来向你告别。”维尚说的很平静，完全看不出脸上有任何表情。他知道的名字，我疑惑地看着他。他自顾自继续说着：“其实，我一直知道你喜欢我，你总坐在不远处看着我发呆。刚开始，我不太确定，直到新城拿了一本笔记本给我。他说，别辜负了，那个傻女孩叫小安。池小安，很好听的名字。看完里面的内容之后，真的很感动，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一样关心我、喜欢我。第一次有种感觉：人生很美好。谢谢你，小安。”

我脑子一片空白，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我不知所措，那个我宝贝了很久的笔记本还是被人知道了。“要去哪？”他要走了，为什么，我一头雾水。

“去B城，我妈妈工作调动，学校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就走。”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新城是个好人。”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只有我还在愣在原地。

维尚走的那天，外面下了很大的雨。我一直待在宿舍里。我没有勇气送走还没来得及开始的初恋，害怕维尚看到那个软弱的我，我希望他走的彻底。那天过后，维尚在我的生活里消失匿迹，新城也不知他的下落。直到那封信的到来。

池小安，签收邮件。邮递员一声高喊将我拉回了现实。看着手里的邮件，我不禁纳闷会是什么？叶子总是很好奇，抢先一步拆开了封条，一大堆照片瞬间倒了出来，照片上的人很熟悉。“小安，你的照片啊，什么时候拍的？”叶子一边叫着，一边称赞：“拍的真好。”

是我的照片，笑的，哭的，忧郁的，开心的各种表情应有尽有，甚至有些我自己也不记得。照片的最底层，静静地躺着一个信封，白色的封皮一尘不染。我打开引入眼帘的是维尚的字迹。

小安：

     能以这样的方式交谈，或许心里能好受些吧。最初，新城跑来告诉我，他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人，拍了好多她的照片。我才知道了你，照片上的你悲伤的表情让我心疼，微笑的神态让我心动。你大概也知道，我很内向，第一次见面时我只说了一句话。以后每次遇到你都不知怎样做，只好视而不见。

新城总是在我面前提起你，说到你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的害怕以及后来的点点滴滴。每一次他在描述你的时候，眼睛里透着无限的温柔。我知道，他是喜欢你的，他的喜欢要远远大于我。他用自己的生活费来收买叶子，让叶子帮他留意你的一举一动，每天帮你买早餐，事事关心你，照顾你。我从来没看到过他对任何一个女孩如此体贴、细心。当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我时，他伤心了好久。后来他将你所有的照片都给了我，并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他甘愿做你知心的朋友，只要能在你身边就好。

你知道，我没有什么朋友，只有新城，他一直很照顾我，是我的好兄弟，我非常重视这一段友情。我一直在要不要和你交往的矛盾中挣扎，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看到他深夜站在宿舍公寓楼下，望着你宿舍窗口发呆时，心里一下有了答案。

或许，你会鄙视我不够勇敢，但我要告诉你，我不想伤害新城，更不想伤害你，最为重要的是他比我更喜欢你。试着去感受吧，或许你会发现，他比我更适合你。希望我的离开是一个悲伤的结束换来一个美好的开始。

                                                    维尚

看完整封信，我已泪流满面。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原因使维尚离开，更不知新城如此的喜欢着我。心里乱如麻，不知所措。整个世界让我晕眩。

叶子第一次看到我这样伤心的样子，一下慌了手脚，跑去找新城。

“对不起，不要哭了。我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新城一边自责，一边安慰我。

我趴在新城怀里哭了，第一次毫不掩饰的放声大哭。为我的初恋，为新城的无声付出，为那些逝去的青春和那些拥有的曾今。新城，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看着我喜欢维尚，一步步帮助我接近维尚的。如何在我面前掩饰伤痛还装作若无其事的默默关心我，如此高傲的男孩却为了我无言付出一切，而我却没心没肺的喜欢着另外一个人。

“为什么要这样？”我不禁想问新城这个问题。

“因为喜欢你”新城不假思索的说出了那句埋藏在心底好久的话。看着他如释重负的表情，突然觉得很对不起眼前的这个男孩。虽然已知道答案，但听他说出来，心里还是止不住悲伤。

我无法平复自己乱糟糟的心情，打发走了新城，我躲在被窝里发呆。或许，我本就是一个孤单的孩子，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安安稳稳，不受尘世所烦扰，也不会对别人造成伤害。因为我，同时伤害了亲如兄弟的两个人。维尚走了，为了那份最珍贵的友谊。新城默默守着我，为了保护我那可恶的初恋。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无法释怀。我封闭了自己，不再去上晚自习，晚上也很少和新城出去。叶子为了照顾我的情绪，安静了好多。新城一如既往的关心我，不时发短信。

“小安，出去走走吧。”叶子催了我好几天。她看着我略有苍白的脸，担心的不得了。我抬头看了看窗外，阳光灿烂。已经半个月没出宿舍了，估计自己都快发霉了。我随着叶子在步行街漫无目的的走着，看着原来熟悉的一切变得好陌生。自己像是被世界遗失了好久的小孩。

“你现在越发的安静了，真让人有点担心。”叶子不安的抱怨。我朝着叶子笑笑：“我没事。”

七月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不一会儿，晴朗的天气变得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乌云占据了整个天空，让人觉得窒息，觉得压抑。雨开始下起来了，街道上到处充斥着雨水。街上的行人急匆匆地跑着想逃开这场无预兆的雨。我和叶子只好躲在商店的门口，期盼着雨能早点停。

远处一个男孩拿着伞向我们跑来，离我们越来越近。

“你怎么才来啊，我们都被淋湿了。”叶子大声地朝着男孩喊。

“对、对不起。我来晚了。”男孩显然被叶子吓到了，说话结结巴巴。

叶子泼妇似的发着牢骚，男孩默不作声的低着头。看着那被雨淋湿的一大片衣服还在滴着水，我笑了，又一个痴情的人。

恍惚间，那个早晨：早上好。维尚笑起来很好看。那个下午：同学，我想和你做朋友，我叫新城。怪异的打扮吓坏了我。

如果当初没有和维尚相遇，没有认识新城，那我们三个人会不会过得很好？有不同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