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闲十年,鸿志难图,至情忧忧。乃游乎山水,仗酒祓愁。
走千里山川,高仞青藏,皆于衽席之下;行万重江流,蜿蜒漓水,飘然竹筏之中。心凝神气,形释飘逸,自适其乐。然,华容桃花山,久闻其名,笑谈甚盛。咫尺之远,寻桃问李,何以难乎!
呼朋旧约,唤友偕走,几经呼号,四处联络,终妥。冬日清阳高悬之际,年未温风轻拂之时,乃驱车前往。
一路布衣,嘻戏不失清雅。满座儒士,玉麈谈玄论禅,好不洒脱。区区百里,弹指即抵。现代车马之力,天地之遥皆近乎。
入山,乡路羊肠,坎坷粗砺,车如箥箕。颠晃摇荡酷似舟行沧浪,迂回曲折宛如鸟飞密林。一径引幽,愈行愈暗。窗外越衰草,过淡烟泛紫;帘眼见枯枝,指残叶溅红。光雾朦胧,枝影扶疏。忽一鸟迹,划空而过,丢呜声于后,隐入林丛,追音而至,恍如入梦,幽幽然行桃源世外,施施然渐离浮市。
再行,过桥,闻溪,遂见幽篁青苍,一线岚烟。蓦然,喏声呼呼,窜自红瓦白墙,再探,汉子赤其膊,女子捲其袖,槌打棒击石巢。答曰:将冬至,捣糯米糍巴是也。山民淳厚,执意请尝。吾学其赤手入底,丝丝入口,嫩香生津,即粘,即滑,即韧。快哉!乐哉!
辞别农舍,告谢乡民,径直向上,奔桃花山顶峰,名曰雷打岩。
仰而望空,日如盘恒耀耀中天,浮云姿态各妍。蓝兮,婉妙海水之平镜;洁兮,艳绝玉石之堆垒。平而听风,潺潺如呢喃之语,顿生耳鬓婆娑之痒,冷冷幽艳拂过,如雨泫然,销魂林风中。俯而察溪,时断时续,蛇行容与,轻音丽声,响铃舞风情。
登临雷打岩,一览众山小。自巴陵蜿延东山,路若白绸丝巾,飘扬而来,洞庭平畴,苍黄宏阔,洋洋洒洒,一路接天连山。丘峡平湖,波光鳞鳞,有小舟出没其中,状如星月;渔网倦收,有归禽点水掠过,影若泼墨。
浩然之气于心胸,呑吐万象于天地。小者登高而高,渺者,观远而远。我之天地小兮,天地之我大兮!纳雷哮,揽风打,我岩巍然,任雨飞,凭雪舞,我山依然。
盘旋而下,至一银杏,龙虬苍苍,黄袍坠地。高十余丈,抱围五人合成,枝曲弯转,漫伸天际。传魏晋所植,风雨千年之久远,盖四野山乡之奇闻。莫不怀敬畏之心,跪而叩拜。俄倾,余捧白果于头,拾黄叶于胸。承天露地气共一身,得千年之精魂,奈何我体小身弱,缘此三世有幸!
呜呼!游桃花山,山无半根桃木,冬无半片桃花。
然,景色四象,幽其深径,高其雷岩,远其平畴,明其溪瀑。纵高而旷空怀远,入幽而思古香情,借风而野趣横生,凭水而轻鸟无痕。
归途,见岁晚夕照,佛寺暗枫。罗汉五百,尽禅山崖流瀑;吾心六欲,尽脱桃艳绯红!
草创于二零一一年十二月十五日下午二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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