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江河畔，流风浪潮涧，夕霞江头浮云日，寥寥转逝散两岸。
南门有孤舟，碧波斜影乱，年年持渡流年暮，西去江流终不见。
突风转影悲心事，谁怜！乘风已逝江流水，绘幻琼颜霞云间。
青青地江水柔柔的流淌着，乘势着一幕流风涌汇着浪潮轻轻的漫延，江头的西口边有一片云霞燃烧着浮光若隐若现，渐渐地远远地洒落在江河的两岸。就在江河的南门渡口边上有一艘渡游人过江的小船，游人都纷纷坐在了小船上，摇晃的小船将碧水的粼波搅扰得更加凌乱，朝朝暮暮流年如水，那艘小船徘徊在碧波的江面上渡持着游人，直至有一天漫长的夜谢幕得太快，撑船的人家在那片不离的江岸边上我在也没有看见……
阿霞是这艘小船的小主人，初中毕业后他的家人便来到了城里靠撑船渡人卖鱼为生。自小家境贫寒由于成绩优异所以她给保送到了我们学校，她坐在我的前排，如那一叶孤舟她总是一个人静静地沉默着。然而就是这样一位莫不着言的柔弱女子却有着悯悯不幸的宿命。
在学校里她没有朋友，独来独往孤寂沉默是她独特的性格。她总是穿着学校发放的4套校服像是在没有更多的外套。一只垂帘脑后的马尾辫在绚丽夺目的柔光中显得有点泛黄。忧郁的眼神是她不变的目光，自古多愁的女子必定善感，一双玲灵的褐瞳里像是掺杂着某种期盼与不安，湿润的眼眶边上像是风干不了的泉眼，总是挂着一层丝丝的水痕一副即将落泪的样子。但很少有人知道她也是会笑的而且笑得是那样的娇柔靓丽楚楚动人。
在老师的眼里她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女子，唯一对她所担忧的就是她那弱不禁风的身体和难以扭转的孤僻性格。忧郁的她散发着古典才女的美，文雅的气质柔艳的容颜这无疑让她成了全校的另类校花。所以大家都给她取了一个有名的绰号——“丁香含羞草”
在学校她很是遭男孩子们喜欢和追捧，其实大家都想让她放开心中的苦闷愉悦地和大家打成一片。她常常遭受一些调皮男孩子的挑逗，可她并不在意这些骚扰与蛊惑，她总是礼貌的莞尔一笑然后又回归于平静。这像是一种暗示，一种友好拒绝的方式。许多男孩子都一一败下阵来，带着遗憾与惭愧默然离去。他们都很羡慕我，都说我坐在她的身后是前世修来的福，今世相遇便是一种缘，应当珍惜莫要丧失良机。许多败阵的同学都在恶作的吹捧着我们，当然也少不了我跟她的流言蜚语。
我和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束缚在他人取笑的八卦中。每当她侧过身来，看着她那尴尬无奈的神色更显得异常揪心，我红着脸不敢看她，纠结的心顿时紧张起来。此时的我像是无意间给一层朦朦的罪恶感掠持着。
由于她成了众多男孩子关注的对象，所以她也不免背上了令人嫉妒、厌烦、歧视的重负。许多女孩子总在课余时间对她的话题唠叨个不停。
“又穷又不要脸，故意摆着个可怜样儿，装着给谁看嘛！一个字贱。”
“像这样的人迟早变成尤物，看那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就是一副骚样。”
“说什么哟，别人有人追，学习又好，翘得高得很咯！”
“学习好又怎么样，像这种人就不应该送到这里来污浊清新空气。”
“呵呵，应该送进尼姑庵好好念她的经，一张愁眉苦脸对着壁面思过。”
这样鄙视的言语成了课余的一道污浊的风景，从某个角落的深处渐渐漫延开来，弥漫在教学楼的长廊间、教室里，更像是一场延绵无绝的瘟疫纵横在这所重点的国中里。随着风声的流动阵阵刺痛着一颗洁白无瑕的心，然后痛得麻木，适应着给囚禁的病原区。
渐渐地很多男孩子都一一远离了她，怕与她牵扯在一起污秽了自傲的名节声誉。她在一张张虚伪的面容下依旧保持着厌世的沉默，而且更加坚固执着。
几震雷鸣划破了天际裂肺的哭喊着，狂风在哀嚎的宣诉，黄昏谢幕的暴风雨吞没了整座城。焦急的家长们在拥挤的校门外贴得死死的，一双双期盼的眼神紧紧地缠绕着教学楼下那扇紧扣的门。
放学的钟声在阵雨中隐隐地敲响了，学生们开始纷纷涌出校门。我收好了课本，拿着雨伞准备回家。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抓住了我的衣袖。我侧过脸……
“你可以送我回家吗？”阿霞腼腆的请求着。
一双无助的忧郁眼神颤颤地泄露出一丝难言的悲伤，在晃晃的白炽灯下显得更加的憔悴与凄凉。
“嗯。”我带着突入的激动，本能的答应了她的请求。我们相互对视着，忘记了雷鸣，忘记了身边纷纷离去的学友们。在那突入的一幕我们相互凝视的眼神不知停留了多久，回过神来教室里一片狼藉。我锁上了门和阿霞漫步游走在回家的路上。
天渐渐阴暗了下去，一道浅灰色的天光吃力的挣扎在琼空边上。风携带着一席阴冷透过外套丝丝地侵蚀着我们微热的肌肤，慢慢透进我们瘦弱的筋骨微微的颤抖着。
雨越下越大零乱的滴嗒声和街上的汽笛声混成一片异常的烦杂。风越吹越紧垂帘的雨无序的飘纷着，无阻的湿润着我们单薄的身躯。
她像是很冷的样子紧缩着身子，紧紧地捂着双肩。我将雨伞向她那边擞擞地移了过去，我的左肩在瞬间给阴冷的雨水润湿了。
“啊，别碰我。”我一不小心碰在了她的左臂上，她惊诧的喊了起来。
我在那声惊诧的喊叫中顿时愣住了。她微微埋着头隐隐能够看见她很是难受的样子。
“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请你不要贴得那么近。”
“哦，不好意思。”尴尬的我显得很木讷。
暴风雨下得很大，在回家的路上却显得很快，天色已经完全暗弱无光给一片黑暗压抑的笼罩着。我们来到了南门渡口，那艘渡人的小船旁边有一艘稍大一点的钢板船，一盏微薄的灯光袅袅地在船舱里挣扎着。两艘船摇晃在岸边给两条钢筋铁链紧紧地栓在石柱上吱吱作响。
“我到家了，谢谢你。”
话刚一落她便匆匆向那艘船奔去，隐隐地消失在夜幕里。我独自一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默默的在南门边发着呆。
或许就在这迷乱的尘世间，心坎里徒留着一份莫名的情感。她在黯淡的心底深深的隐藏着，却看不见她遗留的光彩。仰望着默默离去的背影久久的沉落在缠绵的不舍中。
银白色的天光淡淡的零落在窗台，一条深灰色的轮廓描绘着满城静谧的街巷慢慢的散开，阴森森的一片只有料峭的晨风在无阻的穿梭着。空荡荡的街面远远传来几处清脆的扫地声弥漫在寒澈的空气中。
刚换上的白布鞋给街面的淤泥渲染着，一副原创的泼墨山水在挟带着睡意的脚步中临摹开来。一处十字街头警示着红岭灯拦住了我的去路，我停了下来打着呵欠懒绵绵的等待着通行的指令。一个低着头的马尾女子停在我身边朝我懒淅淅的脸望了望。我侧眼望去阿霞腼腆的笑了笑，然后又埋着头紧缩着身。我摘下眼镜揉了揉未醒的双目，一滴眼屎顿时泻落在风尘中。
绿灯亮了，她快步向前走去丝毫没有等我的意思。我紧跟在后贴向她身边，一块臃肿的淤青死死地烙在她的右额上。
“你的额头怎么了，你还好吧！”
“没……没什么，昨晚风很大……船摇晃的厉害不小心撞到的。”她很是拘谨深怕说错一个字语，又像是在故意掩饰着幕后所发生的不幸。
“你……住在船上的吗？”我很是尴尬不知该不该问这追查户口的话。
“嗯。”她无奈的应了一声，在没有开口。
“看吧！我说呢，人家小两口儿幸福得很呢！”
“是啊！学习又好，长得又漂亮哪那么容易就给甩啦！”
“说不定是死打烂缠，剥夺别人的同情可是她一成不变的风格。”
“什么‘丁香含羞草’我看就是一串不害臊的爬山虎……”
几声入骨的嘲讽拌合着风声从不远处蔓延开来久久回荡在耳边，这像是一个深深的耳光狠狠地抽搐着我面部最敏锐的神经。一把锋刃的匕首在瞬间捅进了我的心窝不停地搅合着。
双眸里折射的目光略带着杀意向旁边那一群女生横扫了过去。她们在没有作声，惊悚地走开了，只有微微的风声沉蜜在空气里。一切又回到了平静，似乎这身边的一切都给我仇视的眼神秒杀殆尽。
阿霞放快了脚步，像是要远离我。或许是出于本能，一股从心间涌出的意识促使着我追了上去。我抓住了她的手……
“啊！”一声震耳悚心的惊叫声吓得我僵持的矗立着。（呆滞、麻木……）
她立马摆开我炙热的手，收了回去捂在另一只手掌里，像是捂着一个难言的秘密生怕让人看见。
她惊慌的朝我看了看，那忧郁的眼神里掺杂着无助的忧伤，颤颤蠕动的泪像是要沁漫而出，她不停地眨合着眼无谓的阻滞着寒清的泪。最终几道泪痕湿润着她焦瘦的脸。
“请你不要跟着我。”她将所有的悲伤深深咽在心底，又像是将所有的悲伤深深的融入在话语中。一副坚定的躯体里掩饰着一道痛彻的伤，跟着她惶恐的心跳隐隐作痛。一步一步向校园迈去。坚定，执着的背影渐渐拉开了我们的距离。
晨鸣的钟声拉开了一天沉长的序幕，流言蜚语依旧在教学楼里行云流水般的流串着。
“你看见没有，她额头上像是给什么东西打的！”
“活该，那种人早该挨揍。”
“我听说昨晚她家……”
“哎！上梁不正下梁歪，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无休止的嘲讽像是一支麻痹神经的麻醉剂，深深灌入心底又漫延全身，流进每一根动脉。随着血液的流动麻痹着每一个活跃的细胞，直到每一根神经都丧失了敏感，感觉不到一丝隐痛无动于衷。
粉笔沙沙地在黑板上来回的临摹着如狂草般的正楷。班主任嘴里不停地唠叨着翻译不太顺畅的文言文。台下呵欠接连不断像是给一支销魂的安眠曲牵引着悠然的漫步神秘园。
“王雪霞……王雪霞……”班主任带着一幕失望的神色走下台阶。
她像是没有听见老师的呼唤，死气沉沉的趴在课桌上。手背上两条裸露的血痕深深地扎进了班主任的褐瞳里。
“哎哟，这么烫啊！真是作孽哟……”她走向跟前亲切地摸了摸那滚烫的额头。一块臃肿的淤青灼烧着她那纤柔的手指。接着掏出手机拨打了电话向医院求救。整个教室里在瞬间变得平静如水像是要停留一个多世纪。只剩这诧异的目光都投向了这颗枯竭的‘丁香含羞草’。
茫然、惊异、怜悯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她如同一个沉睡的蛹给目光编织的蚕丝密密地缠绕着束缚着。
或许在这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叫做无助的心痛，不是为自己而痛，而是一种渲染触及到身心的痛，跟着呼吸，跟着心律隐隐地没有止境的痛。
没过多久2位护士实习生将她带走了，我和2个学友在班主任的点兵选将决策中做了她的陪同侍卫。我们一起将她抬上救护车，一阵急救警报刺耳的宣述着它的威严，然后渐渐地远去随风消散。
没过多久车停了，一股浓烈的药腥味涌进车里。后车门打开了，一辆床车匆忙的推到了门口。
“快，病人晕过去了，快拿‘肾上腺素’……”一位护士实习生惊慌的叫嚷着。车门外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医生憋了她一眼。
“把她送到5号病房，你们3个跟我过来。”中年医生凶巴巴的指了指我们，转身走进了门诊部。
我们跟在他身后走进了一间“内科（主任）办公室”，他坐在一张办公桌前拿出一张病历单。
“她叫什名字，今年多大……”他很不耐烦的询问着。
“王雪霞，今年17岁……是刚刚在车上晕过去的……”我着急的回应着。
“去，对面大厅挂号‘成人内科’刘主任。”
“挂号！”当时他给我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要花钱，我们3个默然无语。由于走得太过匆忙钱包都放在学校锁书包的柜子里，我伸进口袋向里深深的戳了戳，两块硬币紧紧地给捏在手里。
“嘿！你们还愣在这里干嘛，去交钱挂号噻！”他严肃的目光像是有一股杀气，我们萎缩的愣在他跟前。也就在这一刻我们似乎忘记了对阿霞的担忧，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这个傲怒的中年医生上。
“挂号要多少钱啦？……我们……能不能先看病在挂号。”我无奈的询问着，心里很是纠结。2元硬币耀眼的在我手心里反着光折射在他那凶巴巴的眼眸里。
“啥子……没钱啦！没钱你们来这里做啥子，当这里慈善协会呀！你们……”他像是吃了黑火药，几点飞溅的唾液不幸的零落在我们俊俏的脸颊上。本是3个帅气的有为青年，结果在他的火药脾气下给揉捻得狼狈与不堪。
“刘主任，那个女学生体温、血压、脉搏一切正常，没有什么大碍……”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站在门口打断了他的话。
“你过来先把病历给她写了。”他很是不爽的样子挎着脸看了看手腕上那块精致的瑞士手表，接着将办公桌上的病历单递给了那位年轻人。
“她的监护人呢！去把她家长叫过来。”他沉默片刻亲和了许多。
“噹……噹……噹”一位靓丽的女护士手里捧着几本文件夹站在门口，嘴角上微微地敏笑着很甜的样子。
“刘哥……5号病房那边有位姓张的女士有事找你。”
她的声音很柔丽略带着磁性像是一位吟诵诗歌的播音主持人。
“OK。”一句带着四川方言的英语（哦咳）脱口而出，并且还望着那位女护士抛了一个媚眼不雅的笑着。
“小杰，病历写好了给她做个电解检测……有什么事立马通知我。”他站起身像是遇到了艳遇一般兴奋得不得了，嘴里嚷着一支听不懂的英文歌朝门外的走廊走去。
他出门时像是当我们几个不存在似的没有理睬，一阵踉跄的脚步声在走廊里久久的回荡着回音，然后渐渐隐去。
“请问刚才那位女学生现在怎么样了？”我回过神来焦急的询问着这位年轻人。
“哦，没什么……就是发高烧……但是她的身体很虚弱，应该是很严重的贫血。对了……她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手背上的两处伤很严重，如果在拖下去可能会感染。”他认真的写着病历亲和的回应着。
“伤？”我们3个惊傻了，像是无意间给一股高压电流击中全身不停地发麻。
“嗯！从伤口上看应该不像是意外，像是给人故意用利器划的。当时应该流了很多血，额头上的伤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他写好了病历单从容的看了看我们。
“我们可以去看一下她吗？”
“嗯，走吧。去5号病房。”
他领着我们跃过一条阴暗潮湿的走廊，一缕光从拐角处折射出来。一扇门半开着像是刚刚有人进去过，门上面的标识牌清晰地写着5号病房。我们刚刚走到门边，突然里面相继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你们医院就是黑，就知道欺诈我们穷人。”
一位恼怒的妇女指着刚才那位中年医生泼口大骂。那位中年医生也不甘示弱，刚才对着我们的火爆脾气又在展音姿。
“黑……我身上穿的衣服没你的黑，不想给钱就马上带你的女儿走……”
“看你那副熊样也配穿这身衣服，一点医德都没有……你们院长呢？把你们院长叫过来。”
“你凶什么凶……我告诉你看在我老同学的份上已经对你很客气了，还嫌费用高，你女儿的命重要还是你的钱重要……不想在这里看病就马上走，没有人会拦着你。”
“哎哟……这是怎么啦……老远都听见你们在吵什么哟！”
班主任慢步跑了过来，手里拿着挂号单和几张医药发票。
“张老师你看嘛！就一个发烧的感冒他就要收我三百多块，这不是欺负人吗！”这位妇女指了指中年医生，很是委屈的样子对着班主任。
“老同学马上让她转院，这个病人我不能接。我刚进来就问我医疗费要多少，我说最少也得要三百多……结果呢！你看这人就像是吃了苯丙胺。”
“哎哟！刘主任……你看这都是小事嘛！这为人父母的哪个不着急哟，这孩子情况怎么样……诶，你看孩子醒了……”班主任劝慰地说。
阿霞像是给这阵争吵声惊醒了，沉睡的双眼慢慢睁开了。
“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身子虚得很，还有手背上的伤……看样子得住院。”刘主任情绪缓和了许多默默地注视着醒来的阿霞。
“住院啦！不行……不能住院。住院多贵呀！不就是身子虚嘛，熬点鱼汤不就补上去啦！我女儿的身体我了解得很。”她的这一席话着实把我们惊呆了，我们的目光像冰一样聚集在这位母亲的身上。
“不住院……那至少得打一针破伤风……”刘主任很无奈地对应着。
“什么破伤风……哪有那么严重，开点感冒退烧的药就行了。其他的不用你们管。”
“哎哟！李大姐还是听听医生的诊断吧！”张老师恳求似的语气很是担心阿霞的样子。
“医生……这的医生就会敲诈人，开点感冒药就可以了……我们要马上回家。”
“罢了……罢了，小杰给她开点药，打发她走。”刘医生看了看张老师很无奈的走出了房间。张老师望了望醒过来的阿霞心里像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带着一脸的无奈与失落也跟着出了门。
那位年轻人很是纠结的样子像是要说些什么，他正准备开口
……
“年轻人你开点药，我们马上要走的。”阿霞的母亲坐在床边摸着女儿额头上的淤青，很不耐烦地说。
一片阴冷弥漫笼罩在5号病房里像是要冻结房里的一切。血液里流动的像是快要凝固的浮冰，连心率都冷得降低了频率。我们3个呆傻地站在一边默默无语，只是静静地望着醒来的阿霞。
没过多久这对母女相依的走出了医院，最终以三百八十元的医药费而告终。望着她们渐行渐离的背影，阿霞馋着母亲的手臂吃力地衍行着。临走时阿霞回过脸，忧伤的神色里掺杂着一种感激，但更挟持着一种难言的痛。
第二天阿霞没有来上课，教室里依旧流言着离不开她的蜚语。
“你听说了吗！阿霞的妈昨天在医院……”
“她妈凶得不得了，我妈在市场上经常听见她妈的吵架声，有一次还跟人打起来了呢！”
“听说昨天在医院她妈好像一点都不关心她的样子……”
“是不是亲生的哟！”
“难说……你看她那个愁眉苦脸的样儿……”
对阿霞的闲聊是每天课余不可缺少的话题，这更像是一部没有完结篇的电视剧，在每一天编剧的剧情里都将她刻画得卑微与低贱。也就是这样一部高人气的电视剧里却看不见一丝善良与良知。
接连一两天都没有阿霞的消息，直到那一天清晨……
班主任拿着餐巾纸擦拭着湿润的眼睛，她走上讲台只微微说了一句。
“王雪霞不会来上课了……也请同学们以后不要在去议论她的事……”
“她去哪儿了，是转校了吗？”一位男同学惊异的问道。
“她……她已经……已经……已经去逝了……”班主任很悲痛，不停地擦拭着双眼，在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整个教室惊呆了，像是冻结成了一团，更像是一个寂静的灵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人说话，直到一缕阳光照进教室的黑板上。
“今天我们写一篇作文吧！来祭奠我们这位英年早逝的同学……”班主任坐在讲台上不停的在笔记本上沙沙的写着。
她悲痛的宣泄着，每一个词组，每一个断句都像是牵扯着她那颗绝望茫然的心。一个正值花样年华的芊芊学子，一个给忧伤束绕的悲情女子。在这漫长的人生岁月长河中，在这本应最为甜蜜风华的花季里她却莫然无闻黯然长逝了。
我静坐在课桌前发呆的望着课本提不起笔来，沉沁在一片虚空的湖底，像是冰封在最深黯的低谷要停留几千年。沙沙声凝成一片，像是一曲逝别安魂的颂歌，沙沙地涌入窗外，涌向那片蔚蓝的天空。
放学后我支身一人来到了南门渡口，两艘船晃晃的摇在岸边显得格外宁静。几个老年人围在岸边伤怀悲怜的呢喃着。
“哎哟，真是作孽哟！多好的一位小姑娘呀……就这么不幸的死啦！”
“好像是去年才搬到城里来的，今年才17岁哟！这姑娘呀，中午回来要洗衣服，晚上回来要做饭，就连放假还要去市场上去卖鱼。这娃娃真是苦命喔！”
“是啊！成绩又好是从乡下给保送过来的，人又能干，长得又漂亮……这姑娘上哪儿去找哟！”
“这小姑娘是怎么死的呀！前些天我在市场上还看见她的嘛！这才几天咯！”
“是掉进河里呀……晚上的时候掉进河里给淹死的……”
“哪里是呀……这说出来是作孽呀！不是掉进河里淹死的……”
“那是怎么的呢？”
“哎……其他的人是不晓得哟……就是前些天晚上，那船上啊又吵架啦，又是扔东西骂人的……吵得好凶得，在后来就听见撑船的那两口子在船头上哭哎！”
“你说清楚一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哟！”
一位焦心的老婆婆望了望那艘钢板船哀声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怎个过程的来龙去脉描述了出来……
这大概呀就两三天前发生的事儿。李秀珍一清早就到市场去卖鱼，一上午就把鱼给买完了，随后河边茶摊的老板叫她打麻将。也就这一下午卖鱼的钱全部输光了，还倒欠了十几块钱。但是她男人撑船的王海波却一点都不知道。也就在那天夜里……
“妈，今晚没有面了得去买面。”
“没面了吗？昨天我看着还有的嘛。”
“真没啦妈，在不去买小摊就得关门啦。”
“那你去找你爸要钱去。”
“嘿，我哪里有钱啦！生活费不都交给你的嘛，今天的鱼卖得怎么样！”
“什么鱼呀……今天市场人多，挤不进去……所以……挑到街上去卖……结果……结果遇到城管，说不让卖把鱼给收走了……”
“市场挤不进去……鱼给收走了！”王海波大惊失色顿时充满了疑惑。
“可不是嘛，全给收走了。”
“不可能啊！你每天都那么早出去……市场在挤也不可能找不到摊位的嘛。”
“嘿……你还不信咯，你今天撑船的钱呢？”
“我这一天也就30多块，明天还得去打柴油哪有什么钱哪！”
“我说你四十多岁的人了就那么点出息，买面的钱都拿不出来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啦你……反正今晚的面你去买，钱我是没有的”
“这生活可是你管的，我撑船的钱是要拿去交税的……这家里的杂物，修船的费用都是我撑船的钱。我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钱。”
“生活我管……你一个大男人还要一个女人养啊你……在乡里住着个破房子不能遮风不能避雨的，说什么为了女儿读书卖了房子搬到城里，结果呢在城里只能住在船上，现在倒好啦啊……你一个男人连面都买不起还来管我要钱，你怎么不去死啊你……”
“我买不起……我撑船的钱除去税收和修船的杂物，一个月下来也就那么三四百块钱哪一次没有给你……你……”
“三四百块钱你现在拿出来呀……啊……你给我拿出来呀……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跟你穷了一辈子……我……”
李秀珍越说越急，说着说着开始动手动脚的。她不停的揪着王海波，而且出手越来越重。最后王海波终于无法忍受，双手用力一推将李秀珍推到在地，顿时船在瞬间摇晃个不停。
“你给我滚……”
“哎哟……你还敢推我，你还叫我滚……你在给我凶啊……我今天跟你拼了我……”
李秀珍拿起旁边的小板凳使劲地向王海波砸过去。只听见“啪”的一声，船窗的玻璃散落了一地。船猛然摇晃了起来，王雪霞没有站稳摔倒在地，一头撞在了桌子上。
李秀珍爬起来就冲上去揪住王海波的衣襟死死地不放，并不停的撕扯着。王海波看见女儿摔倒在地顿时勃然大怒狠狠地给了李秀珍一个耳光，李秀珍在次跌倒。
王海波扶起了女儿，看见女儿晶莹的泪在船里不停地闪放着，那一脸的悲伤，无疑都滴滴刺痛着他那颗无奈的心。也就在那一刻他镇定了下来，一颗悲愤的心给女儿的泪在瞬间融化了。
李秀珍这次摔得很痛，她心中的愤怒燃烧着，一把无情的烈火像是要烧毁这眼前的一切。她拿起了几块玻璃碎片……或许这世上没有人能阻止一个丧心病狂的人，即使是面对自己至亲的丈夫和女儿。
“爸……”王雪霞推开了她那受尽屈辱的父亲。可也就在这时，两块玻璃碎片深深地划破了女儿的手背，血如瀑布般的流涧了出来，流在衣服上，流在船舱的甲板上……几声破碎的声音迎来了这最后的闭幕。
桌子上、甲板上、王雪霞的衣服上全是零碎的玻璃碎片。这些碎片融合着她的眼泪在夜色的船舱里散着光。
泪在不停地流着，血在不停地流着，如同一个不会干涩的泉眼，流无止境。还有多少泪可以流，还有多少血可以流，流不尽的悲伤谁能解答它要流到什么时候。
泪是父亲的镇定剂，流进了他无能的心中，洗净了他心中的屈辱。血是母亲的降压剂，降下了心中的怒火，在瞬间给灼热的鲜血熄灭。可谁又是她的金疮药，她的悲伤为谁而流，谁又来治愈她心中的痛。
父亲拿出手帕按在那两条伤口上，手帕给渲染了，伤口上的痛也给渲染进了父亲的手中。她的手痛得微微地颤抖着，他的手给渲染着痛微微地颤抖着，两双手都在彼此的心伤中微微地颤抖着。
母亲趴在甲板上沉默着，陪同着女儿的悲伤，陪同着丈夫的屈辱一起沉默着，让沉默麻痹这道伤，让沉默缓解着痛。在这惆怅的夜色里，摇晃的水面上，一个受伤的女子在爱与痛的罅隙里苦苦地挣扎着。
随后第二天母女俩从医院回来，李秀珍又为钱的事儿愁闷着在船里不停地来回跺着脚。当天夜里风很大，王雪霞又发起了高烧病兮兮的躺在床上。没过多久王海波提着一桶柴油气喘吁吁的回来了。柴油的恶臭味儿布满了整个船舱，熏得让人很是难受。
“你前天卖鱼的钱呢？”王海波放下油，一涧恼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李秀珍。
“哪有什么钱啦……今天雪霞看病都用了三百多，你以为这个家好当啊！”李秀珍像是要故意避开话题，不料王海波更加愤怒了。
“我是问你前天卖鱼的钱……那钱到底去哪里啦！”
“你凶什么凶……跟了你穷了一辈子，现在在我面前你发什么疯啊你……”
“你到底说不说，那钱究竟到哪儿去了……”
“你今天扬气啦……你今天到像个男人了嘛你……今天女儿病了你怎么不去管啦……”
“你个贱货……你是不是又去打麻将了你……”王海波冲上前去一马抓住李秀珍的衣襟。恼怒的他完全忽略了那躺在床上身心力瘁的女儿。
“打麻将……我就去打啦怎么啦……”李秀珍急了很不耐烦的揪着王海波。
“你个败家的贱货。”一个耳光突如其来，红灿灿的手掌印印刻在李秀珍的脸庞上，嘴角边一丝血痕流涧了出来。
“哎哟……你还敢打我……我跟你穷了一辈子你现在还敢打我……”
李秀珍鬼哭狼嚎的宣泄着悲痛，接着死死地咬住了王海波的手，口中的鲜血染绘了白净的牙齿滴滴地洒落在甲板上。王海波紧紧地撕扯着她的头发，随后一推将李秀珍狠狠地推向一边。船晃动了起来一时间掀起了几朵浪花溅进了船舱里。阿霞也在这阵晃动中给摇下了床重重的摔倒在甲板上。桌上的碗给摔得粉碎，碗里的药洒满了一地，一片零乱的破碎声都深深刺痛着阿霞的心。
“爸……妈……”嘶哑的哀嚎声没能刺透这愤怒交织的墙。阿霞吃力的扶着床站了起来摇晃在船的波动中。
李秀珍拿起身边的闹钟向王海波砸去，重重的砸在他的额头上，流逝的血顺着眉骨流进了他的一只眼里，他紧闭着眼用手痛苦的蒙着，像是有什么东西扎进了眼中。然后猛然一脚将李秀珍踢倒了，船摇晃个不停他紧紧地靠着身后的衣柜。
“哎哟！我不活啦……杀人啦……救命哟……”李秀珍给踢得站不起来拼命地向船尾爬去，她爬出了船舱双手紧紧地抱着撑船的撑杆。
阿霞在晃动中也跟着晃出了船舱，她弯下腰伸出手想去搀扶她那悲痛欲绝的母亲。她抓住了母亲的肩，泪在月光下辉放着悲伤的光斑，然而这触目的泪光却平息不了父母心中的怒火。
王海波晃晃的走出了船舱，李秀珍猛地将阿霞向他推去。出于本能的他横着手遮挡着眼前黒黯黯的一切。也就在这时，也就短短的几秒钟。一阵落水声彻底击碎了他们的心。
“爸……”
扑通的落水声掺合着一声这世上最为亲切的呼唤一同沉淀在了河底。
李秀珍麻木的瞪着眼张着血淋淋的嘴扶着撑杆发着呆。王海波也摔在甲板上蒙着那只睁不开的眼茫然一片。
“霞……霞……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哟……我的霞哟！救命啦……救命啦……”
李秀珍恍然回过神来撕心裂肺的呼唤着，她跪在甲板上探出头望着黑压压的流水不停地呼唤着。
王海波依旧趴在甲板上麻木地像一副雕像，死了神情、死了呼吸，只有似条非跳的心率在不停地牵扯着他不停地抽搐着……
那位老婆婆擦了擦眼眶里悬吊的泪。周围的人都静谧的望着她。只有呼呼的风声在渡口边彷徨的流窜着。带着江边的悲伤穿梭在滚滚西流的江面上。柔光洒落在江面，两艘船晃晃的停泊着。
流年易逝，而今的南门渡口已经架起了人行天桥没有了渡船。而那位不幸早逝的惆怅女子也已成为了那座桥下流传的一段悲剧。每当黄昏谢幕的时候，总会有一片霞云遥遥的挂在西天边上。那是一位多愁女子的背影，她依旧留着一支马尾辫。她侧着脸俯视着南门渡口的江岸，还有她那一成不变的莞尔一笑，刻画在云霞中依旧的坚定，依旧的执着……
黄昏逝去，云霞给黑夜吞噬了，就像那一幕浅淡的忆念深深地埋没在心底。两艘船，一个受伤的女子，还有那多愁的悲伤都融进在这无穷的夜色里，或许在这茫然的夜色之中只有她那痛侧心扉的泪才是唯一炫亮的光明……
南门有孤舟，碧波斜影乱，年年持渡流年暮，西去江流终不见。
突风转影悲心事，谁怜！乘风已逝江流水，绘幻琼颜霞云间。
青青地江水柔柔的流淌着，乘势着一幕流风涌汇着浪潮轻轻的漫延，江头的西口边有一片云霞燃烧着浮光若隐若现，渐渐地远远地洒落在江河的两岸。就在江河的南门渡口边上有一艘渡游人过江的小船，游人都纷纷坐在了小船上，摇晃的小船将碧水的粼波搅扰得更加凌乱，朝朝暮暮流年如水，那艘小船徘徊在碧波的江面上渡持着游人，直至有一天漫长的夜谢幕得太快，撑船的人家在那片不离的江岸边上我在也没有看见……
阿霞是这艘小船的小主人，初中毕业后他的家人便来到了城里靠撑船渡人卖鱼为生。自小家境贫寒由于成绩优异所以她给保送到了我们学校，她坐在我的前排，如那一叶孤舟她总是一个人静静地沉默着。然而就是这样一位莫不着言的柔弱女子却有着悯悯不幸的宿命。
在学校里她没有朋友，独来独往孤寂沉默是她独特的性格。她总是穿着学校发放的4套校服像是在没有更多的外套。一只垂帘脑后的马尾辫在绚丽夺目的柔光中显得有点泛黄。忧郁的眼神是她不变的目光，自古多愁的女子必定善感，一双玲灵的褐瞳里像是掺杂着某种期盼与不安，湿润的眼眶边上像是风干不了的泉眼，总是挂着一层丝丝的水痕一副即将落泪的样子。但很少有人知道她也是会笑的而且笑得是那样的娇柔靓丽楚楚动人。
在老师的眼里她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女子，唯一对她所担忧的就是她那弱不禁风的身体和难以扭转的孤僻性格。忧郁的她散发着古典才女的美，文雅的气质柔艳的容颜这无疑让她成了全校的另类校花。所以大家都给她取了一个有名的绰号——“丁香含羞草”
在学校她很是遭男孩子们喜欢和追捧，其实大家都想让她放开心中的苦闷愉悦地和大家打成一片。她常常遭受一些调皮男孩子的挑逗，可她并不在意这些骚扰与蛊惑，她总是礼貌的莞尔一笑然后又回归于平静。这像是一种暗示，一种友好拒绝的方式。许多男孩子都一一败下阵来，带着遗憾与惭愧默然离去。他们都很羡慕我，都说我坐在她的身后是前世修来的福，今世相遇便是一种缘，应当珍惜莫要丧失良机。许多败阵的同学都在恶作的吹捧着我们，当然也少不了我跟她的流言蜚语。
我和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束缚在他人取笑的八卦中。每当她侧过身来，看着她那尴尬无奈的神色更显得异常揪心，我红着脸不敢看她，纠结的心顿时紧张起来。此时的我像是无意间给一层朦朦的罪恶感掠持着。
由于她成了众多男孩子关注的对象，所以她也不免背上了令人嫉妒、厌烦、歧视的重负。许多女孩子总在课余时间对她的话题唠叨个不停。
“又穷又不要脸，故意摆着个可怜样儿，装着给谁看嘛！一个字贱。”
“像这样的人迟早变成尤物，看那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就是一副骚样。”
“说什么哟，别人有人追，学习又好，翘得高得很咯！”
“学习好又怎么样，像这种人就不应该送到这里来污浊清新空气。”
“呵呵，应该送进尼姑庵好好念她的经，一张愁眉苦脸对着壁面思过。”
这样鄙视的言语成了课余的一道污浊的风景，从某个角落的深处渐渐漫延开来，弥漫在教学楼的长廊间、教室里，更像是一场延绵无绝的瘟疫纵横在这所重点的国中里。随着风声的流动阵阵刺痛着一颗洁白无瑕的心，然后痛得麻木，适应着给囚禁的病原区。
渐渐地很多男孩子都一一远离了她，怕与她牵扯在一起污秽了自傲的名节声誉。她在一张张虚伪的面容下依旧保持着厌世的沉默，而且更加坚固执着。
几震雷鸣划破了天际裂肺的哭喊着，狂风在哀嚎的宣诉，黄昏谢幕的暴风雨吞没了整座城。焦急的家长们在拥挤的校门外贴得死死的，一双双期盼的眼神紧紧地缠绕着教学楼下那扇紧扣的门。
放学的钟声在阵雨中隐隐地敲响了，学生们开始纷纷涌出校门。我收好了课本，拿着雨伞准备回家。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抓住了我的衣袖。我侧过脸……
“你可以送我回家吗？”阿霞腼腆的请求着。
一双无助的忧郁眼神颤颤地泄露出一丝难言的悲伤，在晃晃的白炽灯下显得更加的憔悴与凄凉。
“嗯。”我带着突入的激动，本能的答应了她的请求。我们相互对视着，忘记了雷鸣，忘记了身边纷纷离去的学友们。在那突入的一幕我们相互凝视的眼神不知停留了多久，回过神来教室里一片狼藉。我锁上了门和阿霞漫步游走在回家的路上。
天渐渐阴暗了下去，一道浅灰色的天光吃力的挣扎在琼空边上。风携带着一席阴冷透过外套丝丝地侵蚀着我们微热的肌肤，慢慢透进我们瘦弱的筋骨微微的颤抖着。
雨越下越大零乱的滴嗒声和街上的汽笛声混成一片异常的烦杂。风越吹越紧垂帘的雨无序的飘纷着，无阻的湿润着我们单薄的身躯。
她像是很冷的样子紧缩着身子，紧紧地捂着双肩。我将雨伞向她那边擞擞地移了过去，我的左肩在瞬间给阴冷的雨水润湿了。
“啊，别碰我。”我一不小心碰在了她的左臂上，她惊诧的喊了起来。
我在那声惊诧的喊叫中顿时愣住了。她微微埋着头隐隐能够看见她很是难受的样子。
“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请你不要贴得那么近。”
“哦，不好意思。”尴尬的我显得很木讷。
暴风雨下得很大，在回家的路上却显得很快，天色已经完全暗弱无光给一片黑暗压抑的笼罩着。我们来到了南门渡口，那艘渡人的小船旁边有一艘稍大一点的钢板船，一盏微薄的灯光袅袅地在船舱里挣扎着。两艘船摇晃在岸边给两条钢筋铁链紧紧地栓在石柱上吱吱作响。
“我到家了，谢谢你。”
话刚一落她便匆匆向那艘船奔去，隐隐地消失在夜幕里。我独自一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默默的在南门边发着呆。
或许就在这迷乱的尘世间，心坎里徒留着一份莫名的情感。她在黯淡的心底深深的隐藏着，却看不见她遗留的光彩。仰望着默默离去的背影久久的沉落在缠绵的不舍中。
银白色的天光淡淡的零落在窗台，一条深灰色的轮廓描绘着满城静谧的街巷慢慢的散开，阴森森的一片只有料峭的晨风在无阻的穿梭着。空荡荡的街面远远传来几处清脆的扫地声弥漫在寒澈的空气中。
刚换上的白布鞋给街面的淤泥渲染着，一副原创的泼墨山水在挟带着睡意的脚步中临摹开来。一处十字街头警示着红岭灯拦住了我的去路，我停了下来打着呵欠懒绵绵的等待着通行的指令。一个低着头的马尾女子停在我身边朝我懒淅淅的脸望了望。我侧眼望去阿霞腼腆的笑了笑，然后又埋着头紧缩着身。我摘下眼镜揉了揉未醒的双目，一滴眼屎顿时泻落在风尘中。
绿灯亮了，她快步向前走去丝毫没有等我的意思。我紧跟在后贴向她身边，一块臃肿的淤青死死地烙在她的右额上。
“你的额头怎么了，你还好吧！”
“没……没什么，昨晚风很大……船摇晃的厉害不小心撞到的。”她很是拘谨深怕说错一个字语，又像是在故意掩饰着幕后所发生的不幸。
“你……住在船上的吗？”我很是尴尬不知该不该问这追查户口的话。
“嗯。”她无奈的应了一声，在没有开口。
“看吧！我说呢，人家小两口儿幸福得很呢！”
“是啊！学习又好，长得又漂亮哪那么容易就给甩啦！”
“说不定是死打烂缠，剥夺别人的同情可是她一成不变的风格。”
“什么‘丁香含羞草’我看就是一串不害臊的爬山虎……”
几声入骨的嘲讽拌合着风声从不远处蔓延开来久久回荡在耳边，这像是一个深深的耳光狠狠地抽搐着我面部最敏锐的神经。一把锋刃的匕首在瞬间捅进了我的心窝不停地搅合着。
双眸里折射的目光略带着杀意向旁边那一群女生横扫了过去。她们在没有作声，惊悚地走开了，只有微微的风声沉蜜在空气里。一切又回到了平静，似乎这身边的一切都给我仇视的眼神秒杀殆尽。
阿霞放快了脚步，像是要远离我。或许是出于本能，一股从心间涌出的意识促使着我追了上去。我抓住了她的手……
“啊！”一声震耳悚心的惊叫声吓得我僵持的矗立着。（呆滞、麻木……）
她立马摆开我炙热的手，收了回去捂在另一只手掌里，像是捂着一个难言的秘密生怕让人看见。
她惊慌的朝我看了看，那忧郁的眼神里掺杂着无助的忧伤，颤颤蠕动的泪像是要沁漫而出，她不停地眨合着眼无谓的阻滞着寒清的泪。最终几道泪痕湿润着她焦瘦的脸。
“请你不要跟着我。”她将所有的悲伤深深咽在心底，又像是将所有的悲伤深深的融入在话语中。一副坚定的躯体里掩饰着一道痛彻的伤，跟着她惶恐的心跳隐隐作痛。一步一步向校园迈去。坚定，执着的背影渐渐拉开了我们的距离。
晨鸣的钟声拉开了一天沉长的序幕，流言蜚语依旧在教学楼里行云流水般的流串着。
“你看见没有，她额头上像是给什么东西打的！”
“活该，那种人早该挨揍。”
“我听说昨晚她家……”
“哎！上梁不正下梁歪，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无休止的嘲讽像是一支麻痹神经的麻醉剂，深深灌入心底又漫延全身，流进每一根动脉。随着血液的流动麻痹着每一个活跃的细胞，直到每一根神经都丧失了敏感，感觉不到一丝隐痛无动于衷。
粉笔沙沙地在黑板上来回的临摹着如狂草般的正楷。班主任嘴里不停地唠叨着翻译不太顺畅的文言文。台下呵欠接连不断像是给一支销魂的安眠曲牵引着悠然的漫步神秘园。
“王雪霞……王雪霞……”班主任带着一幕失望的神色走下台阶。
她像是没有听见老师的呼唤，死气沉沉的趴在课桌上。手背上两条裸露的血痕深深地扎进了班主任的褐瞳里。
“哎哟，这么烫啊！真是作孽哟……”她走向跟前亲切地摸了摸那滚烫的额头。一块臃肿的淤青灼烧着她那纤柔的手指。接着掏出手机拨打了电话向医院求救。整个教室里在瞬间变得平静如水像是要停留一个多世纪。只剩这诧异的目光都投向了这颗枯竭的‘丁香含羞草’。
茫然、惊异、怜悯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她如同一个沉睡的蛹给目光编织的蚕丝密密地缠绕着束缚着。
或许在这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叫做无助的心痛，不是为自己而痛，而是一种渲染触及到身心的痛，跟着呼吸，跟着心律隐隐地没有止境的痛。
没过多久2位护士实习生将她带走了，我和2个学友在班主任的点兵选将决策中做了她的陪同侍卫。我们一起将她抬上救护车，一阵急救警报刺耳的宣述着它的威严，然后渐渐地远去随风消散。
没过多久车停了，一股浓烈的药腥味涌进车里。后车门打开了，一辆床车匆忙的推到了门口。
“快，病人晕过去了，快拿‘肾上腺素’……”一位护士实习生惊慌的叫嚷着。车门外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医生憋了她一眼。
“把她送到5号病房，你们3个跟我过来。”中年医生凶巴巴的指了指我们，转身走进了门诊部。
我们跟在他身后走进了一间“内科（主任）办公室”，他坐在一张办公桌前拿出一张病历单。
“她叫什名字，今年多大……”他很不耐烦的询问着。
“王雪霞，今年17岁……是刚刚在车上晕过去的……”我着急的回应着。
“去，对面大厅挂号‘成人内科’刘主任。”
“挂号！”当时他给我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要花钱，我们3个默然无语。由于走得太过匆忙钱包都放在学校锁书包的柜子里，我伸进口袋向里深深的戳了戳，两块硬币紧紧地给捏在手里。
“嘿！你们还愣在这里干嘛，去交钱挂号噻！”他严肃的目光像是有一股杀气，我们萎缩的愣在他跟前。也就在这一刻我们似乎忘记了对阿霞的担忧，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这个傲怒的中年医生上。
“挂号要多少钱啦？……我们……能不能先看病在挂号。”我无奈的询问着，心里很是纠结。2元硬币耀眼的在我手心里反着光折射在他那凶巴巴的眼眸里。
“啥子……没钱啦！没钱你们来这里做啥子，当这里慈善协会呀！你们……”他像是吃了黑火药，几点飞溅的唾液不幸的零落在我们俊俏的脸颊上。本是3个帅气的有为青年，结果在他的火药脾气下给揉捻得狼狈与不堪。
“刘主任，那个女学生体温、血压、脉搏一切正常，没有什么大碍……”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站在门口打断了他的话。
“你过来先把病历给她写了。”他很是不爽的样子挎着脸看了看手腕上那块精致的瑞士手表，接着将办公桌上的病历单递给了那位年轻人。
“她的监护人呢！去把她家长叫过来。”他沉默片刻亲和了许多。
“噹……噹……噹”一位靓丽的女护士手里捧着几本文件夹站在门口，嘴角上微微地敏笑着很甜的样子。
“刘哥……5号病房那边有位姓张的女士有事找你。”
她的声音很柔丽略带着磁性像是一位吟诵诗歌的播音主持人。
“OK。”一句带着四川方言的英语（哦咳）脱口而出，并且还望着那位女护士抛了一个媚眼不雅的笑着。
“小杰，病历写好了给她做个电解检测……有什么事立马通知我。”他站起身像是遇到了艳遇一般兴奋得不得了，嘴里嚷着一支听不懂的英文歌朝门外的走廊走去。
他出门时像是当我们几个不存在似的没有理睬，一阵踉跄的脚步声在走廊里久久的回荡着回音，然后渐渐隐去。
“请问刚才那位女学生现在怎么样了？”我回过神来焦急的询问着这位年轻人。
“哦，没什么……就是发高烧……但是她的身体很虚弱，应该是很严重的贫血。对了……她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手背上的两处伤很严重，如果在拖下去可能会感染。”他认真的写着病历亲和的回应着。
“伤？”我们3个惊傻了，像是无意间给一股高压电流击中全身不停地发麻。
“嗯！从伤口上看应该不像是意外，像是给人故意用利器划的。当时应该流了很多血，额头上的伤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他写好了病历单从容的看了看我们。
“我们可以去看一下她吗？”
“嗯，走吧。去5号病房。”
他领着我们跃过一条阴暗潮湿的走廊，一缕光从拐角处折射出来。一扇门半开着像是刚刚有人进去过，门上面的标识牌清晰地写着5号病房。我们刚刚走到门边，突然里面相继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你们医院就是黑，就知道欺诈我们穷人。”
一位恼怒的妇女指着刚才那位中年医生泼口大骂。那位中年医生也不甘示弱，刚才对着我们的火爆脾气又在展音姿。
“黑……我身上穿的衣服没你的黑，不想给钱就马上带你的女儿走……”
“看你那副熊样也配穿这身衣服，一点医德都没有……你们院长呢？把你们院长叫过来。”
“你凶什么凶……我告诉你看在我老同学的份上已经对你很客气了，还嫌费用高，你女儿的命重要还是你的钱重要……不想在这里看病就马上走，没有人会拦着你。”
“哎哟……这是怎么啦……老远都听见你们在吵什么哟！”
班主任慢步跑了过来，手里拿着挂号单和几张医药发票。
“张老师你看嘛！就一个发烧的感冒他就要收我三百多块，这不是欺负人吗！”这位妇女指了指中年医生，很是委屈的样子对着班主任。
“老同学马上让她转院，这个病人我不能接。我刚进来就问我医疗费要多少，我说最少也得要三百多……结果呢！你看这人就像是吃了苯丙胺。”
“哎哟！刘主任……你看这都是小事嘛！这为人父母的哪个不着急哟，这孩子情况怎么样……诶，你看孩子醒了……”班主任劝慰地说。
阿霞像是给这阵争吵声惊醒了，沉睡的双眼慢慢睁开了。
“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身子虚得很，还有手背上的伤……看样子得住院。”刘主任情绪缓和了许多默默地注视着醒来的阿霞。
“住院啦！不行……不能住院。住院多贵呀！不就是身子虚嘛，熬点鱼汤不就补上去啦！我女儿的身体我了解得很。”她的这一席话着实把我们惊呆了，我们的目光像冰一样聚集在这位母亲的身上。
“不住院……那至少得打一针破伤风……”刘主任很无奈地对应着。
“什么破伤风……哪有那么严重，开点感冒退烧的药就行了。其他的不用你们管。”
“哎哟！李大姐还是听听医生的诊断吧！”张老师恳求似的语气很是担心阿霞的样子。
“医生……这的医生就会敲诈人，开点感冒药就可以了……我们要马上回家。”
“罢了……罢了，小杰给她开点药，打发她走。”刘医生看了看张老师很无奈的走出了房间。张老师望了望醒过来的阿霞心里像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带着一脸的无奈与失落也跟着出了门。
那位年轻人很是纠结的样子像是要说些什么，他正准备开口
……
“年轻人你开点药，我们马上要走的。”阿霞的母亲坐在床边摸着女儿额头上的淤青，很不耐烦地说。
一片阴冷弥漫笼罩在5号病房里像是要冻结房里的一切。血液里流动的像是快要凝固的浮冰，连心率都冷得降低了频率。我们3个呆傻地站在一边默默无语，只是静静地望着醒来的阿霞。
没过多久这对母女相依的走出了医院，最终以三百八十元的医药费而告终。望着她们渐行渐离的背影，阿霞馋着母亲的手臂吃力地衍行着。临走时阿霞回过脸，忧伤的神色里掺杂着一种感激，但更挟持着一种难言的痛。
第二天阿霞没有来上课，教室里依旧流言着离不开她的蜚语。
“你听说了吗！阿霞的妈昨天在医院……”
“她妈凶得不得了，我妈在市场上经常听见她妈的吵架声，有一次还跟人打起来了呢！”
“听说昨天在医院她妈好像一点都不关心她的样子……”
“是不是亲生的哟！”
“难说……你看她那个愁眉苦脸的样儿……”
对阿霞的闲聊是每天课余不可缺少的话题，这更像是一部没有完结篇的电视剧，在每一天编剧的剧情里都将她刻画得卑微与低贱。也就是这样一部高人气的电视剧里却看不见一丝善良与良知。
接连一两天都没有阿霞的消息，直到那一天清晨……
班主任拿着餐巾纸擦拭着湿润的眼睛，她走上讲台只微微说了一句。
“王雪霞不会来上课了……也请同学们以后不要在去议论她的事……”
“她去哪儿了，是转校了吗？”一位男同学惊异的问道。
“她……她已经……已经……已经去逝了……”班主任很悲痛，不停地擦拭着双眼，在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整个教室惊呆了，像是冻结成了一团，更像是一个寂静的灵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人说话，直到一缕阳光照进教室的黑板上。
“今天我们写一篇作文吧！来祭奠我们这位英年早逝的同学……”班主任坐在讲台上不停的在笔记本上沙沙的写着。
她悲痛的宣泄着，每一个词组，每一个断句都像是牵扯着她那颗绝望茫然的心。一个正值花样年华的芊芊学子，一个给忧伤束绕的悲情女子。在这漫长的人生岁月长河中，在这本应最为甜蜜风华的花季里她却莫然无闻黯然长逝了。
我静坐在课桌前发呆的望着课本提不起笔来，沉沁在一片虚空的湖底，像是冰封在最深黯的低谷要停留几千年。沙沙声凝成一片，像是一曲逝别安魂的颂歌，沙沙地涌入窗外，涌向那片蔚蓝的天空。
放学后我支身一人来到了南门渡口，两艘船晃晃的摇在岸边显得格外宁静。几个老年人围在岸边伤怀悲怜的呢喃着。
“哎哟，真是作孽哟！多好的一位小姑娘呀……就这么不幸的死啦！”
“好像是去年才搬到城里来的，今年才17岁哟！这姑娘呀，中午回来要洗衣服，晚上回来要做饭，就连放假还要去市场上去卖鱼。这娃娃真是苦命喔！”
“是啊！成绩又好是从乡下给保送过来的，人又能干，长得又漂亮……这姑娘上哪儿去找哟！”
“这小姑娘是怎么死的呀！前些天我在市场上还看见她的嘛！这才几天咯！”
“是掉进河里呀……晚上的时候掉进河里给淹死的……”
“哪里是呀……这说出来是作孽呀！不是掉进河里淹死的……”
“那是怎么的呢？”
“哎……其他的人是不晓得哟……就是前些天晚上，那船上啊又吵架啦，又是扔东西骂人的……吵得好凶得，在后来就听见撑船的那两口子在船头上哭哎！”
“你说清楚一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哟！”
一位焦心的老婆婆望了望那艘钢板船哀声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怎个过程的来龙去脉描述了出来……
这大概呀就两三天前发生的事儿。李秀珍一清早就到市场去卖鱼，一上午就把鱼给买完了，随后河边茶摊的老板叫她打麻将。也就这一下午卖鱼的钱全部输光了，还倒欠了十几块钱。但是她男人撑船的王海波却一点都不知道。也就在那天夜里……
“妈，今晚没有面了得去买面。”
“没面了吗？昨天我看着还有的嘛。”
“真没啦妈，在不去买小摊就得关门啦。”
“那你去找你爸要钱去。”
“嘿，我哪里有钱啦！生活费不都交给你的嘛，今天的鱼卖得怎么样！”
“什么鱼呀……今天市场人多，挤不进去……所以……挑到街上去卖……结果……结果遇到城管，说不让卖把鱼给收走了……”
“市场挤不进去……鱼给收走了！”王海波大惊失色顿时充满了疑惑。
“可不是嘛，全给收走了。”
“不可能啊！你每天都那么早出去……市场在挤也不可能找不到摊位的嘛。”
“嘿……你还不信咯，你今天撑船的钱呢？”
“我这一天也就30多块，明天还得去打柴油哪有什么钱哪！”
“我说你四十多岁的人了就那么点出息，买面的钱都拿不出来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啦你……反正今晚的面你去买，钱我是没有的”
“这生活可是你管的，我撑船的钱是要拿去交税的……这家里的杂物，修船的费用都是我撑船的钱。我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钱。”
“生活我管……你一个大男人还要一个女人养啊你……在乡里住着个破房子不能遮风不能避雨的，说什么为了女儿读书卖了房子搬到城里，结果呢在城里只能住在船上，现在倒好啦啊……你一个男人连面都买不起还来管我要钱，你怎么不去死啊你……”
“我买不起……我撑船的钱除去税收和修船的杂物，一个月下来也就那么三四百块钱哪一次没有给你……你……”
“三四百块钱你现在拿出来呀……啊……你给我拿出来呀……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跟你穷了一辈子……我……”
李秀珍越说越急，说着说着开始动手动脚的。她不停的揪着王海波，而且出手越来越重。最后王海波终于无法忍受，双手用力一推将李秀珍推到在地，顿时船在瞬间摇晃个不停。
“你给我滚……”
“哎哟……你还敢推我，你还叫我滚……你在给我凶啊……我今天跟你拼了我……”
李秀珍拿起旁边的小板凳使劲地向王海波砸过去。只听见“啪”的一声，船窗的玻璃散落了一地。船猛然摇晃了起来，王雪霞没有站稳摔倒在地，一头撞在了桌子上。
李秀珍爬起来就冲上去揪住王海波的衣襟死死地不放，并不停的撕扯着。王海波看见女儿摔倒在地顿时勃然大怒狠狠地给了李秀珍一个耳光，李秀珍在次跌倒。
王海波扶起了女儿，看见女儿晶莹的泪在船里不停地闪放着，那一脸的悲伤，无疑都滴滴刺痛着他那颗无奈的心。也就在那一刻他镇定了下来，一颗悲愤的心给女儿的泪在瞬间融化了。
李秀珍这次摔得很痛，她心中的愤怒燃烧着，一把无情的烈火像是要烧毁这眼前的一切。她拿起了几块玻璃碎片……或许这世上没有人能阻止一个丧心病狂的人，即使是面对自己至亲的丈夫和女儿。
“爸……”王雪霞推开了她那受尽屈辱的父亲。可也就在这时，两块玻璃碎片深深地划破了女儿的手背，血如瀑布般的流涧了出来，流在衣服上，流在船舱的甲板上……几声破碎的声音迎来了这最后的闭幕。
桌子上、甲板上、王雪霞的衣服上全是零碎的玻璃碎片。这些碎片融合着她的眼泪在夜色的船舱里散着光。
泪在不停地流着，血在不停地流着，如同一个不会干涩的泉眼，流无止境。还有多少泪可以流，还有多少血可以流，流不尽的悲伤谁能解答它要流到什么时候。
泪是父亲的镇定剂，流进了他无能的心中，洗净了他心中的屈辱。血是母亲的降压剂，降下了心中的怒火，在瞬间给灼热的鲜血熄灭。可谁又是她的金疮药，她的悲伤为谁而流，谁又来治愈她心中的痛。
父亲拿出手帕按在那两条伤口上，手帕给渲染了，伤口上的痛也给渲染进了父亲的手中。她的手痛得微微地颤抖着，他的手给渲染着痛微微地颤抖着，两双手都在彼此的心伤中微微地颤抖着。
母亲趴在甲板上沉默着，陪同着女儿的悲伤，陪同着丈夫的屈辱一起沉默着，让沉默麻痹这道伤，让沉默缓解着痛。在这惆怅的夜色里，摇晃的水面上，一个受伤的女子在爱与痛的罅隙里苦苦地挣扎着。
随后第二天母女俩从医院回来，李秀珍又为钱的事儿愁闷着在船里不停地来回跺着脚。当天夜里风很大，王雪霞又发起了高烧病兮兮的躺在床上。没过多久王海波提着一桶柴油气喘吁吁的回来了。柴油的恶臭味儿布满了整个船舱，熏得让人很是难受。
“你前天卖鱼的钱呢？”王海波放下油，一涧恼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李秀珍。
“哪有什么钱啦……今天雪霞看病都用了三百多，你以为这个家好当啊！”李秀珍像是要故意避开话题，不料王海波更加愤怒了。
“我是问你前天卖鱼的钱……那钱到底去哪里啦！”
“你凶什么凶……跟了你穷了一辈子，现在在我面前你发什么疯啊你……”
“你到底说不说，那钱究竟到哪儿去了……”
“你今天扬气啦……你今天到像个男人了嘛你……今天女儿病了你怎么不去管啦……”
“你个贱货……你是不是又去打麻将了你……”王海波冲上前去一马抓住李秀珍的衣襟。恼怒的他完全忽略了那躺在床上身心力瘁的女儿。
“打麻将……我就去打啦怎么啦……”李秀珍急了很不耐烦的揪着王海波。
“你个败家的贱货。”一个耳光突如其来，红灿灿的手掌印印刻在李秀珍的脸庞上，嘴角边一丝血痕流涧了出来。
“哎哟……你还敢打我……我跟你穷了一辈子你现在还敢打我……”
李秀珍鬼哭狼嚎的宣泄着悲痛，接着死死地咬住了王海波的手，口中的鲜血染绘了白净的牙齿滴滴地洒落在甲板上。王海波紧紧地撕扯着她的头发，随后一推将李秀珍狠狠地推向一边。船晃动了起来一时间掀起了几朵浪花溅进了船舱里。阿霞也在这阵晃动中给摇下了床重重的摔倒在甲板上。桌上的碗给摔得粉碎，碗里的药洒满了一地，一片零乱的破碎声都深深刺痛着阿霞的心。
“爸……妈……”嘶哑的哀嚎声没能刺透这愤怒交织的墙。阿霞吃力的扶着床站了起来摇晃在船的波动中。
李秀珍拿起身边的闹钟向王海波砸去，重重的砸在他的额头上，流逝的血顺着眉骨流进了他的一只眼里，他紧闭着眼用手痛苦的蒙着，像是有什么东西扎进了眼中。然后猛然一脚将李秀珍踢倒了，船摇晃个不停他紧紧地靠着身后的衣柜。
“哎哟！我不活啦……杀人啦……救命哟……”李秀珍给踢得站不起来拼命地向船尾爬去，她爬出了船舱双手紧紧地抱着撑船的撑杆。
阿霞在晃动中也跟着晃出了船舱，她弯下腰伸出手想去搀扶她那悲痛欲绝的母亲。她抓住了母亲的肩，泪在月光下辉放着悲伤的光斑，然而这触目的泪光却平息不了父母心中的怒火。
王海波晃晃的走出了船舱，李秀珍猛地将阿霞向他推去。出于本能的他横着手遮挡着眼前黒黯黯的一切。也就在这时，也就短短的几秒钟。一阵落水声彻底击碎了他们的心。
“爸……”
扑通的落水声掺合着一声这世上最为亲切的呼唤一同沉淀在了河底。
李秀珍麻木的瞪着眼张着血淋淋的嘴扶着撑杆发着呆。王海波也摔在甲板上蒙着那只睁不开的眼茫然一片。
“霞……霞……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哟……我的霞哟！救命啦……救命啦……”
李秀珍恍然回过神来撕心裂肺的呼唤着，她跪在甲板上探出头望着黑压压的流水不停地呼唤着。
王海波依旧趴在甲板上麻木地像一副雕像，死了神情、死了呼吸，只有似条非跳的心率在不停地牵扯着他不停地抽搐着……
那位老婆婆擦了擦眼眶里悬吊的泪。周围的人都静谧的望着她。只有呼呼的风声在渡口边彷徨的流窜着。带着江边的悲伤穿梭在滚滚西流的江面上。柔光洒落在江面，两艘船晃晃的停泊着。
流年易逝，而今的南门渡口已经架起了人行天桥没有了渡船。而那位不幸早逝的惆怅女子也已成为了那座桥下流传的一段悲剧。每当黄昏谢幕的时候，总会有一片霞云遥遥的挂在西天边上。那是一位多愁女子的背影，她依旧留着一支马尾辫。她侧着脸俯视着南门渡口的江岸，还有她那一成不变的莞尔一笑，刻画在云霞中依旧的坚定，依旧的执着……
黄昏逝去，云霞给黑夜吞噬了，就像那一幕浅淡的忆念深深地埋没在心底。两艘船，一个受伤的女子，还有那多愁的悲伤都融进在这无穷的夜色里，或许在这茫然的夜色之中只有她那痛侧心扉的泪才是唯一炫亮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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