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是一条河,顺着泪水能一直流到心底。思念会拂去尘埃,让人随着时光的回驶忆起得十分清晰。
“叶如祥云,朵如玉贝”白老师有感情地一遍又一遍地读着课本上的这句话。她面前的学生们学着她的停顿一遍遍地念了起来。傍晚到了, 下课了,同学们起立道:“白老师再见。”。我想当面问她是不是我要找的人,可转念一想,她读那句话的时候,我在窗外分明看到了她的眼里泛着泪光,心里就有了几分矛盾,所以我只对她讲到道:“白老师,我把孩子接走了。”,白菊笑着应了一声:“好,慢走啊。”,她脸上的皱纹好像是秋季里盛开的菊花。在放学的路上,思来想去,我就越发觉得白老师就是我丈夫想要找的人。
回到家,我吃过饭,坐在床上,拿出丈夫生前的照片。 “苦苦思念,不断情”,这是我丈夫别离我时留下的他生前唯一一张童年时拍的全家福背面写的七个字。我回想到了与丈夫最后的相处。丈夫离去已十年,我到现在还没有完成他临走前的嘱托。他要我找他幼年时失散的姐姐。 我们等了几十年,找了几十年,不知有多少思念存在心底。你在醒时找,在梦里找,生时找,别也找。不管你听没听到,我都要告诉你,我也会用尽今生去找,用尽梦想也找,她是你的姐姐,就是我的姐姐。
想到这里,我又联想到了白天在学校遇见的白老师,我觉得自己心里想的事似有眉目了。我激动地提醒着自己:为什么她也姓白,为什么她读到形容白牡丹的诗句时眼里泛着泪,为什么她到退休也不肯离开她的工作岗位,为什么她这几年独自一人来到我们农村;丈夫的名字是白丹,小时候的绰号就是白牡丹。难道这,这?
就这样思来想去,想去思来,为了不出差错,我就想到派我的孙女去给我引线。我把孙女叫到跟前,问:“忆菊,今天下午你们上语文课,学的哪一课呀?谁教的?”。忆菊高兴地说:“白老师的课,白老师对我很好,她又给我们讲了《白牡丹》那个课文。她还说每天早上她还教我们再学一遍。”。这不是巧合,这是跨越甲子年的亲情最美的流露。我赶忙抬起头,怕眼泪不经意间就划出来。我拿出那张老照片交给孙女说:“我老了看不清了,你帮我看看这张照片,上面的女孩像谁?”。忆菊看看,摇摇头,小声地说道:“有点像白老师,不过比白老师好看。”。一听这话,我心里更是有底了。夜里,我搂着孙女,但没有丝毫的睡意。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不顾儿子的反对,亲自又步行五里路,带孙女去上学。我把照片交给孙女,说把这个给老师送去,我在外面等她,看老师认识不认识这张照片。我站在窗外,透着玻璃,见孙女听话地把那张照片交到了老师的手里。没想到,但也想到了,白菊拿着照片一下子就哭出声来,勉勉强强地对学生说了一句:“先自习。”。白菊抓着忆菊的手就出了教室找我来了。刚到我面前,她就急切地问:“白丹在,你是他?”。“老伴。”我差点哭出声来。“他人呢?”白菊瞅着四下没有男人,从怀里取出另一张一模一样的老照片,对我说:“你不信,你看。你带我去见他,我是白菊呀,我是他亲姐姐呀。你还不信吗?我这么大了,还撒这谎吗?”。为免她伤心,我赶紧说:“我相信,我相信。”。“我爷爷,他。”忆菊刚要说下去,我打断了她的话,让她去班里了。我只说,到家去再说吧。一路上,也不知清早雾气大,还是年老体弱,我们两个人走得一摇一晃,像是喝醉了一样。
一路上,我在想:一晃几十年,村子变了大样,村口树上的喜鹊天天都在讲述着“村子有穷到福”的喜悦。但是,想着想着,我又不禁感慨人生的沧桑。我不禁感叹道:思念别人的人在思念,被思念的人也在思念。哎!而白菊似乎沉浸在马上就可以见到亲人的喜悦之中,她脸上的菊纹开得十分婀娜。我们走得非常慢,我觉得这条熟路现在走来都变得陌生了。帮丈夫找到了姐姐,刚划上分号,我认了姐姐时又想起丈夫,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划上句号了。
终于到家了,我请她坐在沙发上,让儿媳妇给她倒一杯茶。我说道:“孩子倒的茶,尝尝”。白菊没有喝茶,没有见到白丹,白菊定是知道了一切,说道:“物是人非了,哎!”。只见她双手不停地捋着那两张相同的旧照片,嘴不停地抽动着,泪水都要粘住了两张照片,他们两姐弟的心也要粘到一起了。忽然,她紧咬着双腮,指着那黑白照片认真地说:“妹子,照片上的红牡丹花是我从城里移植过来的。你知道我这几十年也在想念你们。为了智障的爹和年幼的兄弟,我一直在外省干活。”。“我知道,我知道,丹给我说了。”我忙安慰她说。但出乎我的意料,也合乎她的情理,她接着大声说:“为了爹和兄弟,这点苦吃得值!”。而后,白菊给我讲述着她和我丈夫的相处的时光,以及她的近年境况。我们断断续续地吐诉了上千句的话也不觉得累,我都惊叹比我大八岁的年近古稀的老人哪里来的这么好的记忆和气力,我在感叹千句话也难以表述完我们心中的思念。
一眨眼,中午到了,忆菊蹦蹦跳跳地自己回来了,随手折了院子里的几朵盛开的黄菊花来到屋里,高兴地分给我和白菊一人一朵,她拿的那支搓在双手中,在我们面前转了个圈,然后伸出两只手臂,对我说:“奶奶,你猜在那只手里。”。白菊想都没想就答道:“哪个都没有。”。忆菊就生气地说:“让你答对了。”。我对孩子说道:“,忆菊,快叫姑奶奶。”。孩子笑着说:“她是老师。”白菊看着她面前的忆菊,对我说:“她是咱孙女。”。我点了点头。她摸着忆菊的小手,激动地掬掬菊黄的脸,又侧着身子看了看屋外。在她的泪眼里,我分明看到她又在忆起白丹了。其实我又何尝不和她一样,在心底盼望着丈夫的归来。
作于2012年4月15日(叙事情节有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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