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为奶奶祝寿
七月六日，是奶奶八十岁生日，为给奶奶祝寿，旋莺一家几天前就在做准备工作了。表现最积极的就数旋莺儿的哥哥赵明远了。他背着奶奶把十兄弟姊妹叫到一起，商量如何把奶奶八十岁生日办的红红火火。十兄弟姊妹听后一致响应，他要求每个人都要拿出一件能叫奶奶高兴的礼物。兄弟姊妹都一一答应了，并分头去操办。
奶奶生日这天，赵明远给学生上了两节课，然后到校长那请了假，就匆忙赶回家。他一进家门就见三婶和大妹旋莺儿在厨房内忙着。
“三婶辛苦了。”赵明远站在厨房门口瞧着她娘俩问：“奶奶他老人家呢？”
“奶奶在里屋歇着呢。”旋莺儿看着刚进来的赵明远笑着说；
“大先生回来了，奶奶过生日大操办，连我这个长辈都不告诉你不觉得过分吗？”三婶一边切弄着菜，一边开着玩笑问。
“不，不是，您误会了；我以为这些都是我们小孩子要办的事，您老人家难道会在乎我们做什么吗？”赵明远满脸通红显出一副尴尬的样子。
旋莺儿说：“就是，三婶就爱挑礼吗？”她伸着舌头拌着鬼脸笑着。
“死丫头你也白唬我；去看奶奶吧。”三婶转气为笑，赵明远这才像大赦一样，笑着去看奶奶了。
奶奶坐在里屋炕上用烟斗吸着烟叶。“奶奶。”赵明远亲切的喊着。奶奶拿开烟斗说：“回来了大孙子，你三婶又唠叨什么？”
“没说啥，只是打招呼问候而已。”他放下手里书包，对奶奶说：“奶奶您坐着，我到厨房帮帮三婶，说完向厨房走去。
厨房内三婶和旋莺儿一边做着菜一边谈论着家常。
“哥，你说你为奶奶做什么菜来？”旋莺儿见赵明远端着半盆泥鳅走进来问。
“我呀，两天前和老四在河湾抓了三十几条泥鳅，一直养在瓦盆里；今天把它捞出来放在瓷盆水里撒上盐，叫泥鳅吐出腹内泥污，捞出在太阳底下晾晒半个钟头，等一会儿把他放在沙锅里炖煮，在把我准备好的几样中草药放上，一个钟头后你们就看—尝好吧！”说完就去忙他的了。
“三婶你自己忙吧，我也去为奶奶做准备的菜了。”
“好吧，去吧。”三婶自言自语的说：“这些孩子真是孝顺的孩子呀！”
太阳马上就移至中天，家人陆续的从外面回来了，为给奶奶祝寿，似乎每个人都没有空手走进正房。
堂屋内早已摆好了桌凳，奶奶坐在炕上吸着三叔为她装好的旱烟袋，笑眯眯地瞧着儿孙们忙碌着，老人高兴着呢！
开席了，第一个端上来的就是赵明远亲手做的沙锅炖煮（酸、甜、苦、辣、咸）五味泥鳅汤；当他端上打开沙锅盖时，特殊的香味飘满屋内。他热情洋溢地向大家介绍说：“我做的五味泥鳅汤主料是泥鳅；次料是人参、枸杞、百合、甘草、姜片些许然后再加点食盐料酒。此汤延年益寿是极好的膳食补品，奶奶您要多吃点，祝您长命百岁，福如东海。”奶奶笑大家都笑。
第二个端上来的是大妹旋莺儿做的长寿菜：主料是步高山的马齿苋和三弟二弟打杀的山麻雀肉烹制而成。旋莺儿端上来时也说了一句吉利话：“我做的这道菜叫长寿菜，祝奶奶寿比南山，健康永乐。”
第三个端上来的是二妹三妹刚刚买回的生日蛋糕，上面绘制一个大寿桃。是她们自己挖药材卖钱买的，两姊妹端上来时，也说了一句吉利话：“祝奶奶长命百岁！”
第四个端上来的是二弟三弟在后山石洞旁用松树枝烧烤的两只爆花鹌鹑。当他们把泥巴磕开，一股鲜肉清香味漫布全屋。一看就叫人垂涎三尺，未经入口就觉鲜嫩，看来比丐帮烤的爆花鸡还要好。二弟把爆花鹌鹑放入磁盘中三弟把它摆到桌子上说：“祝奶奶生日快乐，大家同乐。”在屋的人都乐了；
第五个端上来的是三婶做的远近出了名的罈闷肉；
第六至第十个菜都是三婶做的家常菜。二叔从柜里取出带有寿字的两瓶酒放在桌上，三叔从厨房内取出酒杯，分别摆在桌上；
菜上完了，四妹拿着两个花瓶，五妹抱着两束鲜花从外面走进来，四妹分别把两个花瓶放到餐桌上和柜子上，五妹分别把两束鲜花插入餐桌和柜子上的花瓶里。这时屋内顿时生发出百花园里的芬芳来，这些鲜花是她们刚刚从大青山上采摘回来的野菊、鸽子花、百合花、马莲花、山茶花、野玫瑰组成的。这叫奶奶非常高兴。她们看奶奶高兴，又说了一句叫大伙大笑的话：“祝奶奶生日快乐，向花一样美丽动人。”
最后是四弟五弟专为奶奶买来的长寿烛，点亮后他们分别放在桌子、柜子上。然后说：“奶奶向蜡烛一样一生为我们操劳，又教会我们走好人生的路，谢谢奶奶。祝您生日快乐！”
这一切准备就绪，明远说话了：“今天是奶奶八十寿辰，作为儿孙们，我们向她老人家祝福，奶奶您坐好，请接受我们的礼拜。”十兄弟姊妹纷纷向奶奶磕头。
“四弟把手鼓拿来，我给奶奶唱一首祝酒歌。”很快堂屋里响起了明远的鼓乐声：“老太太威坐在蒲团上，红光满面把儿孙们瞧，儿孙们跪在尘埃上，口呼老人家名垂千古，万寿无疆；七仙女宴前把舞跳，老寿星来到面前献寿桃，众神仙捧出美酒佳肴，西天如来也来把您美德儿表；老人家祝您生活快乐身体健康，祝您生活快乐万寿无疆——。大家
唱祝酒歌。”堂屋里马上响起了：祝您生日快乐，祝您生日快乐……奶奶切蛋糕了——
全家人在一片欢乐中围坐在圆桌旁品尝着美酒佳肴。
“嗷，这么香的味道，来什么样高门贵客了？”
旋莺儿听的外面有人高声说话，就跑出去迎接，心说原是多少代的葭莩之亲：“是王家二姨，快堂屋坐吧。”
“稀客，二姐妹处；chuhundnamenan你好久没来了，快进屋吃点。”三婶也出来迎接她了。
“是从西边来的，才吃饭呀？我早就吃了，是来客人啦？”
“不是，是她奶奶八十岁生日，全家人为她祝寿呢。”
“啊，老太太真有福气。”
“您请…”旋莺儿看着这位二姨，她中等个头，圆脸杏核眼两道细眉，高鼻梁薄嘴唇，脸带微笑。
她上身穿一件白色衬衣，下身穿一件青色的确良便裤，脚穿一双家作青布白底鞋，看上去即朴素又大方。
“是她金蓝二姨来了，快坐下尝尝鲜。”奶奶让着这个不常来串门的客人。
“大娘今日是您八十岁生日，祝您老人家生日快乐，长命百岁。”
“谢谢，借你的吉言。其实人活在世上就是那么回事，喜怒哀乐都有，人要有一颗善良的心去爱护身边每一个人，不要为了自己有意无意去伤害难为自己身边的亲人和他人；上了年纪的人身体难免这里那里不舒服，不要无病呻吟要克制自己为他人着想，活一天就不要拖累儿孙们，死后要给亲人们一个好的印象。那欢乐就会伴随你，不快和尴尬就会随风而去。这是我一生做人的准绳，它有成效了，希望所有的人都应该有这样一份善良的理念。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奶奶难为你了，您说的话比金子还要珍贵。”众人齐声说。
王金蓝接过话茬说：“您真是一位明白事理善良难得的老人呀！百事孝为先，年轻人孝顺老人是应该的，大爱小，小敬老，互相友爱吗？”大伙听后无不拍手欢笑。
奶奶笑了，她高兴地拿起一双筷子递给刚刚坐好的客人。
王金蓝也不客气，拿过筷子夹起身前旋莺儿做的菜，送进口内品尝着说：“这是什么菜？酸、甜可口，肉质鲜嫩味美。”
“好吃吧？你再尝尝这个菜；这是二孙子三孙子烧烤的爆花鹌鹑，比丐帮的爆花鸡还要好吃；你再尝尝这个汤，是大孙子亲自炖煮的五味泥鳅汤，甜中有辣，辣中有酸，酸中有咸，咸中有那么一点点苦。是大补的，对身体有好处；这是你弟妹做的罈闷肉，香味极好，是远近出了名的。”老太太笑着让着。
“好，味道是好。”王金蓝一边品尝着一边称赞着。
“大妹子，喝口酒吧？”一直没有说话的二叔赵安平劝着。
“我不会喝酒，二哥三弟，我今天来是想给大侄子明远提一门亲，不知他有没有对象？”
赵安平说：“明远他原来好像有，不过还没有定下来，你说的姑娘是那的？谁家的？”
“就是上水老杨家的，根本人家，孩子长的俊俏，今年二十岁，属那种小家碧玉型的。你问问明远大侄子，如果同意我就给他说说。”
“明远呢？”二叔赵安平转过身问。
“大哥他出去了，两点多了，他八成上课去了。”旋莺儿听无人应声便搭话回答。
“他吃饭了吗？”
“在厨房吃的。”
“我说没见他踪影呢，妹子我回来问问他，尽快给你一个实信。夹菜吃。”
“好了，尝尝就可以了，你们吃吧，我在家吃了。”王金蓝放下筷子往后挪了挪。……
北方夏日的傍晚，当晚霞消退之后，天地间就变成了银灰色。乳白的炊烟和灰色的暮霭交融在一起，像是给街市、屋脊、墙头、树顶罩上一层暗灰色的轻纱。明远从李大伯家出来已是月上枝头、星斗满天了。白天那灼人的热被夜风一吹，到觉得凉爽很是舒心。小蠓虫开始活跃起来了，成团地嗡翁飞旋。蟋蟀从草棵底下钻出，吸着嫩草叶上的露珠，然后就跳起来鸣唱。一只蝙蝠从他头上掠过，吓得他低下头忙闪在一旁。他一边走一边琢磨，李大爷腰腿痛已经多年了是长年辛劳不管不顾风湿脾虚肾亏造成的。家里穷，儿女顾不过来，又如何能减轻他的痛苦为他治病呢？后天是星期天，我到大青山上挖几样药材，为他配点药吃。想到这他拿定了主意，高兴的向家里走去。堂屋内还亮着灯，从窗上看去，奶奶和二叔还没有睡觉，她们还不知谈论着什么。
“明远呀，过来，二叔问你几句话。”赵明远刚推开堂屋门就听里间屋传出二叔那铜钟般的声音。
“什么事呀？奶奶还没有睡呀？”明远走进奶奶卧室问。
“没呢，还没吃晚饭吧，去哪来才回来？”
“奶奶我已经吃过了，东头李大伯又病了，他家小柱子到学校找我，我就去那了。”
“给人家看病是好事，可你得万分小心，你没有行医证，出个差错就不好办了。”二叔手指一下凳子，示意他坐下。然后笑着问：“午间西头你二姨过来说要给你保个媒，我说得问问你，你从学校回来都已经快四年了，岁数也不小了。你那个同学什么贤来？还对你有意思没有？听说前几天她还给你来过信，如果她同意，等秋后收拾完庄稼，我就给你们办了。”
“二叔，上回来信她说她已经结婚了，男的也是我的同学，他叫张逸民。对了，就是几年前你上城里拿我行李的那家，现在他们都在乡下教书呢。今天王家二姨来给我提亲，是那家的？她叫什么？”明远低着头说完以上的话后，慢慢抬起头看着奶奶和二叔。
“我原来就说城里的姑娘不牢靠，果然不出我所料，没了工作人家就不来了吧？”奶奶埋怨着儿子和孙子。
“妈，人与人之间是否有缘分只能顺其自然，咱们明远于她无缘。您就不用埋怨他了。他二姨给他提的是上水杨老大的女儿，听说叫杨金珠，个子高长的秀气，明天就叫她捎信把那个姑娘叫来咱们看看。”
赵明远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左思右想就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刘继贤那窈窕淑女之身段，老是在他眼前晃动，即使他下定决心想，我快找一个女人结婚吧，让新的女人占据我的身心，就没有这违背伦理道德的犯罪感了。只要杨金珠比继贤妹个子高点俏丽些就行了……总之他一宿没睡好觉。
第二天他给孩子们上课时，还不时地打哈欠，一个调皮的孩子下课问他：“老师您一准一宿没睡觉，看《三国》吕布戏貂蝉那一章了吧？”
“这孩子，我没看<<三国>>，我看<<红楼梦>>来。”他和学生们都乐了。
（十三）大青山上采药遇险
启明星刚一露面，赵明远就背着竹楼拿着镐头离开了赵家湾向大青山主峰进发了。
这时上弦月仍掩在云隙中时隐实现，星空下和大地间仍被黑暗掩遮着。可没过多久，晨曦慢慢从大青山东麓喷吐而出，四周渐渐清晰起来。赵明远回头望了一下家乡，步高山顶上的青松翠柏间还浮绕着似腰带状的白纱般的烟雾，山下隐约可见的村舍上空飘散着缕缕炊烟。犬吠与毛驴的嘶叫声远远的传来，回荡在群山峡谷中。早晨的露水很大，就像刚刚淋过的雨水，赵明远穿的胶鞋早就打湿了，汗水和露水混在一起。可他并不理会这些，他心里只想着快些到达目的地多挖些草药。他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舒畅和甜美直通全身，他转身又向大山里走去。……
当艳阳高照在大青山脉的每个角落时，赵明远已经来到大青山主峰底下，这是大青山山脉最险峻壮观的峰峦，岩石苍黑，有些地方，非常突出，好像就要崩下一样；有些地方，又凹了进去，如同里面有很深的岩洞似的。岩石上下的缝隙间，到处长着枝桠弯曲的野生杂木，特别是那酷似棒槌的主峰中间处，长着一株极粗的岩松。在云雾的托衬下，很像是宋人赵千里的一幅山水大画，凌空飘挂在高高的阁楼上，叫人羡慕感叹。赵明远记得小时候来过这里，那时此处峰峦景观就在他幼小的心灵上印下很好的迹象，可今日此时的壮观景象更在他的印象上增添了很多微妙的感觉。他忘记自己长途跋涉的劳累，慢慢地向主峰上爬去，并很细心地瞧看着自己所走过的每一个地方。每当他发现一株草药，就高兴的不得了，他赶忙细心的把它挖出来放回到竹篓里。这次来大青山主峰，他主要是采挖千年人参，听奶奶说太爷曾在四十多岁时在主峰下采挖过。大青山上的中草药品种很多：当归、茯苓、远志、山茱萸、百合、麻黄、黄精、黄芩、知母、马齿苋等。
快到晌午了，赵明远才爬到棒槌峰下，他在山泉边架起一堆柴火，烤着婶婶为他特意做的小米面锅贴，一边歇着一边吃着；口渴了就在主峰底下的山泉边捧上几口水喝，他实在太累了，就依靠在一块大青石下歇会。
忽然，他发现他二十几步远的山坡处，有一条青蛇盘在几颗杂草旁。他吓了一跳，赶忙起来查看身前身后是否有蛇。没有。这时他脑海忽然想起奶奶讲太爷采挖千年人参时，也曾遇见过蛇，那蛇是守护人参草的。心里一喜，难道我真的遇到千年人参了，太好了。
这时他来了胆气，心说人参草是不是在蛇的身下，怎么办呢？好了，只有冒险把它赶走，然后再挖参。他捡起身边一块石头，向那蛇儿抛去，那蛇不但不跑反而向他窜来，明远心说这回完了，可求生的欲望督促着他快想办法。他灵机一动，心说猛兽虫蛇最怕焰火的。他一个高蹦起向刚才烧烤干粮的火堆儿跑去，真是天不灭曹，自己刚才熄灭的那堆柴火，竟被刚才一阵山风吹着，那烟火顺着风儿向着大青蛇吹去。大青蛇以为山火来了，就调头向山下逃去。赵明远站在柴火堆旁长长吸了一口气，那心儿像打鼓一样跳着，老半天才缓过劲来。他怕柴火引起火灾，就用镐刨挖了一个坑，把那堆柴火灰推到坑里埋上。然后向那堆杂草走去，他小心的拨开杂草果然发现两株人参草，他高兴的跳了起来。心说这会不会是在做梦呢？他抬起左手用嘴咬了一下，手在痛。他醒了，明白了，是真的，不是梦。他拿开杂草旁的几块石头，慢慢的细心地刨挖着，生怕弄坏这宝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弄出一身汗。第一棵人参被他挖出来了，他捧在手里仔细地看着，那人参有半尺高，黄中透着红润，活脱像个小人儿。此人参少说也有千八百年，他小心翼翼把它放在竹楼里，又继续刨挖另外一棵，时间不长那棵人参也起出来了，这人参比先前挖出的稍微小了一点点，样子和它大致一个样子。赵明远像孩子一样跳了起来，还高兴的唱起山歌来：
蓝天在白云下那个飘，哟---
大山在我那个脚下采，哟---
吾为他人生命那个来挖参，哟---
快乐要活过那个千八百年---哟---
近处的山鹰被吓飞了，可那山上的百灵鸟却又随着歌声唱了起来。
“回家了，亲爱的大山，我可爱的山泉，再见！”赵明远收好人参，背起竹篓向山下走去。……
太阳要不是被那高耸如云的西梁山托住，恐怕早就掉到山后面去了。晚霞的光辉把个好端端的天空墨染成红红的海，村庄上的炊烟变成了黄色的飘带，那恋家的牛羊群身上也披上了一层金光，从远山近沟旁陆续地回到村头。村里热闹起来，全村的犬像是在一齐起哄，不断地叫着；孩子们也跑出家门在大街上一边玩耍，一边等待自家的牲畜到来。羊唱、牛叫、驴鸣混在一起，奏响着山村夏日夜晚的前奏曲。赵明远高兴地走在大街上，孩子们向他招手问候：“老师好。”等他回到家门口时，正好赶上全家人在送客人。
奶奶拉住一位姑娘的手说：“孩子明天和你二姨来玩呀。”再看那姑娘最多不过二十岁，高高的个，苗条的身段，圆盘脸，浓浓的眉毛下有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的鼻梁下有一似樱桃般的小口，说起话来甜甜的。
“奶奶你们回去吧，别送了，明天我一定来。”
“明远回来了。”全家人几乎都在说。
“是二姨来了，再坐一会吧，忙什么？”赵明远看到这一切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就对王金蓝说。
“看大侄子说的，我们就是等你回来说话的，你怎么才回来呀？”王金蓝瞧了一眼他领来得姑娘。那姑娘羞答答地点点头。媒人王金蓝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说：“那好，我们回去再坐坐吧，等你吃完饭和杨金珠到外面谈一谈。”
于是大家又回转到赵家上房，明远把药篓放到自己房间，洗把脸，刚换好衣服。妹子旋莺儿就把饭菜端了上来，他三下五除二填饱了肚子，漱了口，来到堂屋说话。
媒人王金蓝笑着看了看杨金珠又看了看赵明远，心说还真是天生的一对。就说：“明远大侄子你和金珠姑娘出去遛遛弯，交换一下意见，回来给我一个实话。”
明远点点头先出去了，王金蓝笑着对杨金珠说：“快去吧。”杨金珠红着脸低着头尾随着赵明远来到院中。明远看金珠姑娘出来了，两人相视然后走上甬道，转过影壁墙，走出大门，两人向村后的步高山上走去。
这时夜幕已经降临，天上的星星在天宇间眨着眼睛，像是在偷瞧着这对陌生而很快又熟悉起来的恋人。在这两个年轻人来说，第一印象是重要的，彼此谁都不了解谁，自然外表是先决条件了。虽然自己的历史以前各自都有过耳闻，可毕竟没有亲身接触过。今天他们在一起了，互相谈起了自己的过去又憧憬着他们的未来，恋情于激情使两人不知不觉中牵起了手。很快在步高山山腰的一棵松树下并肩坐了下来，并决定秋后结婚，两人还规划起婚后的生活来，他们就像相恋了许久的一对情人，后来还拥抱在一起。对于他们两个真算是一见钟情，快得好似草原上奔驰的野马。
他们回到村里已经是半夜了，媒人王金蓝早就回家去了，明远家人想留宿杨金珠，可姑娘坚持去王金蓝家，赵明远只好又把她送到王家去。
……
（十四）外婆家认母
山前村坐落在大青山南麓的平川处，由于地理环境的约束，院落东一处西一处，没有像样的街道。给人看了像一盘散沙，使人心里生起一股乱七八糟的感觉。赵明远从家乡徒步来到这天道已经快晌午了，肚里又饥又渴，身上有些乏累，他恨不得一下就到老爷家，可他从来没来过这，不知道哪家是，心说还得找人问问。村口并没有人，正在他发愁之际。突然村口出来一个小男孩，大概八九岁的光景。他光着头发，脑后梳着一根细细的发辫儿，圆圆的脸，两只水汪汪的大眼忽闪着长长的睫毛，一笑俩酒窝。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短衬衫，下身穿着一件蓝裤头，光着脚丫穿着一双破布鞋。右手举着一杆小鞭子，驱赶着三只小山羊羔。
赵明远赶忙迎上去搭话：“小朋友，这是山前村吗？”
那小孩点点头说：“是。”
“你知道韩山在哪住吗？”
“知道，他是我爷爷。我家就住在那，第三家。”小孩子并不怕陌生人抬着小手指着村头说。
“小朋友，你能领我去你家吗？”赵明远很客气的对那个小孩子说。
“那好，你帮我把羊羔圈回来，我领你去。”小孩子像大人一样支配着眼前这位陌生的男人。
赵明远和那小孩费了好大劲才把三只小羊羔赶回到村头，韩家大门敞开着，小羊羔很不乐意回到院里。
赵明远站在大门口瞧看着：门楼是石块砌成的，上顶有几个地方瓦片已经脱落，板门是新制的，院墙是石块垒的，高低不平，看上去很不协调。估计院子有一亩半地。三间茅草房坐落在院的北面，大概已经多年没有翻新了，不过院内很洁净。
“妈妈，我爷爷在家吗？有人找他。”
“是谁呀？你爷爷在家。小牛你怎么把羊羔赶回来了。”说这话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中流个儿，稍胖的身躯，长方形脸膛，两只不太大的眼睛，说话的声音很高，不知道的以为她在和人家吵架。
“是舅妈吧？舅舅韩子昂在家吗？我是山后赵家湾的赵明远。”
“哇，是你呀？姐姐，外甥来了。对了，她不在家，在东院你大表弟家呢。你舅舅、外公都在家。”然后她又吩咐身边的那个小男孩说：“小牛把大门关上，快去东院叫你姑妈去，就说你大表哥来了。不是褐乳山庄的是山后的。”
“是。”小男孩答应一声跑了。中年妇女又热情地招呼着赵明远：“大外甥快进屋歇着，你是怎么来得累着了吧？”
“舅妈我不累，我是从小道走着来的。”赵明远一边回答舅妈的问话一边琢磨舅妈说的‘姐姐，外甥来了’。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母亲大人也在这。不会吧，有这么巧吗。四年前他去（褐乳山庄）大黑山后，由于情况特殊，他们母子并没有相认。当时他气恼怨恨母亲把他抛弃，悔恨她用无情的刀斩断他和刘继贤爱的情丝，因而一气之下一走了之。可母子之情是天经地义的，一旦知道对方是谁，就像影子一样是不会失去的。由于时间的流逝，他对母亲的怨恨和母与子子与母之间的罪恶感慢慢的化为乌有。他想清楚了，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母亲的错，而是那个时代的错。他不应该怨恨母亲，反而有些同情可怜自己的母亲了。
堂屋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头发已经全白了，他手里拿着一杆旱烟袋，跟着老人走出来得是一位中年人，个子很高，长方形脸膛，两只大眼睛闪着一股慈祥的光。不用介绍，赵明远就知道，这上年纪的就是外公韩山，中年人就是舅舅韩子昂了。他向他们鞠一躬说：“外公、舅舅您们好，我是后山赵家湾的明远呀。”
“快屋里坐，累了吧？”舅舅说着走过来接过赵明远提着的包裹让着。
“明远呀，个子高了，都长成大人了。”外公吸了一口烟笑着说。
大家说笑着来到堂屋中坐下，舅妈给赵明远砌一碗茶水端了上来。爷几个没说上几句话，就听外面小牛在喊：“妈妈、爸爸，我姑妈回来了。”
赵明远听后抬头向窗外瞧去，只见院内走来一位上年纪女人，她上身穿一件浅蓝色粗布衫，下身穿一件青色制服裤，脚穿一双青条绒鞋，走路轻快稳重。看上去鬓发有些苍白，脸上黄黄的，身子骨有些消瘦，眼窝稍微有些塌陷。她就是多年想要见的母亲，和几年前的她相比，真是苍老了许多。赵明远一阵心酸，马上站起迎了出去。
门前，母亲站住了。她瞧着眼前这位年轻人，眼泪一下掉了下来，许多往事似翻江倒海一般浮现在眼前，命苦呀！二十五年前是‘曼哥’从这儿把她背上轿车的；没过三年在这儿又被刘福把她二次背上轿车的。今天，又在这遇到自己多年想见的儿子。没见过天荒地老，只见过自己已逝的年华和自己坎坷的人生。她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谅解她，在她这将近风烛残年时刻相认她。
“妈--。”赵明远只犹豫了片刻，悲伤的跑上前向小孩子一样扑在母亲的怀抱里，他哭着慢慢地跪在母亲身前。
“孩子，妈对不起你，这些年你还生活的好吗？”母亲抚摸着儿子的头，语不成声地说。
“妈，我还好，您这些年…妈……”赵明远哭的泣不成声了。
“妈，……”
舅妈，舅舅走上前劝着：“姐，别哭了，明远，起来。大热的天，咱们回屋去说话，多年不见，应该高兴才对，不要哭了。”舅妈说着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姑妈，大表哥，别哭了，到屋里去吧。”站在一边的小牛见姑妈、大表哥相认的悲切情景实是感动，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竟哭出声来，他拉着大表哥的手说：“起来吧……”
“外孙，别哭了，使你们母子分离这些年，都是我老糊涂的错。闺女叫外孙回屋吧。”一直站在门旁没言语的外公韩山，右手拄着拐杖，左手抹着老泪，用颤抖的声音劝着。
韩紫云是个孝顺的女儿，他知道老爹爹的苦衷，事情过去这些年了，他也是没办法。他止住哭泣，慢慢拉起儿子说：“远儿咱们别哭，咱们回屋去。”赵明远得到母亲的赦免，就势起来，掺着母亲向堂屋走去。
“小牛他妈，你把那只芦花大公鸡杀了，我去小卖店买些酒肉，很快就回来，咱们给外甥接风洗尘。”
“是，你就放心吧。”
舅舅、舅妈各忙个的去了。
“远儿，你说说你这次来你外公家有什么事？”韩紫云用衣角擦着眼泪坐在炕沿上说。
“妈，我八月初六结婚了，我是来上坟的，顺便告诉舅舅、舅母、外公到时候去喝喜酒；妈，您有空一定去喝我的喜酒呀！”
“远儿，你二叔、三叔把你养大成人，如今又给你成了家，你可要孝敬他们呀。不要辜负他们对你的一片爱心，妈这一生对不起你，回去你要对他们说，妈在这谢谢他们了，今生不能报答他们，等来世一定要变牛变马去侍奉他们。”
“妈，您怎么能发这样誓呢，有孩儿好好侍奉他们也就行了。妈，大伯、弟妹们可好？”赵明远抬脸看着母亲那慈祥又憔悴的面容说。
“你大伯的腿已经好多了，现在能下地干一些轻活，大虎已经成了亲，丈人家是当村的，是倒插门的女婿；二虎也已经成家了，女方是黑山前村的，结婚后我叫他们单过去了；三虎还没成家，你继贤妹也结婚了，去年生了个男孩。她女婿在紫城城郊中学当校长，她在我们东山小学教书。听说明年春上她要调回到城里工作。你小妹还在读书。你大妹娇姐也有两个孩子了。我呀，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一定去看看。今天我看你一切都好，我比什么都高兴，都放心。你呀，有时间到我那玩几天。”韩紫云说到这眼泪又掉了下来。
吃完饭太阳已经落山了，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电灯。这儿山前村比褐乳山庄、大青山北麓的村庄都拉的电早，听说是沾英石矿的光。这儿的人自古都是点煤油灯、蜡烛过日子。今年春上，电拉来时，家家户户都像过年一样，包饺子放鞭炮热闹极了。夜已经深了，舅舅、舅妈都已打起鼾声。母子俩还在叙谈着，就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后来赵明远觉得眼睛实在睁不开了，打着哈气说：“妈，您累了吧。”
“不累，你走了一天路，一定是累了，睡吧，咱们明天再聊。”说完她把电灯拉灭，直到儿子睡着打起鼾声，她才闭上眼睛，含着泪儿睡去。
东方刚刚升起鱼肚白，韩子昂就起来了，他悄悄地把外甥赵明远推醒。
“外甥起来吧。”
赵明远坐起说：“舅您起来了？”
“是呀，昨晚睡的太晚，有些不舒服吧。洗把脸，你舅妈已经把饭给咱们做好了。”
“没什么，舅妈早就起来了，辛苦她了。”
“辛苦什么，快来吃面条吧。今天天气挺好，给你外婆上坟叫她把钱收拾干净了。”
韩家家族坟地就在大青山南麓的小山坡下，那十多个不太高的坟丘上长着些许杂草，看上去有好多年没有填土了。舅舅韩子昂领着赵明远绕过几条小沟，来到墓地前。按照古老的祭祀方式，先把红粉纸压在各个坟头上，用木棍把坟茔地划个大圈儿圈上（这个圈相当于孙悟空为唐僧划的圈），走时在正前方用脚打开一个门。在圈儿的外面先烧几张纸，听老人讲这叫打发‘外祟’，就是先给那些幽魂野鬼散点零钱，叫它们快些离开，免得到圈内来抢钱。然后回到圈内在各个坟头前划个十字，放上烧纸点燃祭祀。今儿来上坟的是外孙给外祖母上坟，自然是外祖母作为重点祭祀的了。韩子昂领着赵明远祭祀其他先人后，最后来到母亲坟前摆上供品，烧上香，然后把所有剩下的纸钱放在供品之前点燃。舅舅和赵明远跪在坟前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叨咕：“母亲你外孙来给你上坟送钱来了，外孙要结婚了，望母亲保佑你外孙一家平平安安，外孙夫妻俩新婚幸福、白头偕老、百年好合。”赵明远也想说几句，可他想起自己的身世，不觉泪流满面，即而嚎啕大哭起来，这样的哭__赵明远还是平生第一次，抑郁二十几年的积怨此时向山洪一样发泄出来了，这悲切的哭声响彻山谷，回荡在山涧小路间，迂回在禄水柳林傍。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没有伤及悲痛处吧！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赵明远由大哭变为小哭，逐渐变成抽泣，即而停止了呜咽。他舅舅韩子昂为啥不劝他呢？也许他知道男人的苦衷吧！也许他知道人心里如果存着过分悲伤，如果不及时释放出来会得病的。过了一会儿，舅舅韩子昂才把外甥赵明远拉起，离开了墓地。
赵明远和舅舅来到岔路口，这儿是赵明远回家必经之地。他停下来对舅舅说：“舅舅您回去吧，我就不上您那去了。请您告诉我母亲、舅妈、外公，我结婚那天一定去喝我的喜酒。舅舅您也要去呀！有时间头几天去最好。”
“舅舅如果没事一定去，明远我看回家去吃了饭再走吧。”
“不用了，来回一返我又多走不少路，反正早晨吃了现在还不饿，如果回去再走，妈妈肯定会伤心的。”
韩子昂一想也是，外甥要走就叫他走吧，免得母子俩还的痛哭一场。他向北去的赵明远挥挥手说：“明远你要常来呀！”
“是。”赵明远鼻子一酸举起右手向舅舅告别。
这时太阳已经老高了，牧人们在山坡上放着牛羊。突然一阵清脆的鞭儿声把悲伤的赵明远从迷茫的深处惊醒，他向鞭子响的地方望去见一个牧羊人正在挥着鞭儿。鞭子不响了可又传来清脆悦耳的歌声：“没见过地老天荒，却看见过人老竹黄，要珍惜人生，事业才能够辉煌。”这歌声是从一个牧童那传来得，这高雅的词句把赵明远从悲哀中惊醒。他驻足向那牧童望去，见那牧童戴着一顶草帽，一手拿着长鞭，一手还拿着一本书，他觉得好奇，又想歇歇，便向那牧童走去。
“老兄，你这歌声很美，这歌词是谁作的？”
“是我作的，不妥处请多多指教。”那牧童把草帽向脑后推了推说：“老哥，坐下来，咱们聊聊天好吗？”
赵明远这时才看清楚，原来这个牧童不是男的，而是一个女孩。他‘啊’了一声说：“你是一个女秀才，看得出你不是放牧的，替人家的？你是山前村的？”
“大哥，你怎么看出来的？”那牧童娇声骄气的说。
“我呀，是听你唱的歌词里知道的。”
“对了，我确实不是专业放牧的，我是来舅舅家度假的。今天舅舅有事不能上山，我就说服舅舅帮他放一天牧，好玩着呢！你是上哪去呀？”
“我呀，是山后赵家湾的，我也是来舅舅家办事的。我呢现在是回家的。”
“赵家湾的，您知道那有个名医叫赵明远的吗？听说他年轻貌美，我表妹的病就是他治好的。我表妹家境贫寒，三年前她得了吊线风，就是他给治好的，他不要诊费，表妹就认他干爸爸了。听说他还没娶媳妇呢，是这样子吗？”那牧童红着苹果脸儿向连珠炮似的问着这个陌生人。
“是有那么一个人，不过不像你说的那样神。”赵明远被他说的很高兴，他微笑着回答这个牧羊人的问话。
“你这个年轻人妒忌心真强呀，是不是看人家有了成绩，自己心里难受。你这坏心肠可不能要。古人说的好：‘好人护三村，好狗护三邻。’我要是女的，立马就嫁给他。”那牧羊人气愤的站起身来，在他们头顶甩了一声长鞭，吓得赵明远缩了下头。
“啊！你不是女的，是个男的，那你怎么穿…？”赵明远睁大眼睛瞧着他那因生气而多变的脸笑着说：“对不起，你说的这个年轻人他是我的堂弟。”
“堂弟也得赞扬一下吗？”那人又瞪了赵明远一眼。
“坐下吗老弟，歇歇，我们随道不同，但可以聊天解解闷吗？”那牧人只好坐下看着赵明远欲言又止。
“小兄弟，学校都上学了，你怎么没上学呀？”
那人看了赵明远一眼扭过头去看着远山，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赵明远说：“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可惜呀，老天不叫我读书？为啥要搞什么‘文化大革命’，真是邪了魔了。我真是搞不明白这斗天斗地斗人，有什么好处？是不是违背了自然规律，糟蹋老百姓啊！在学校还不如我在这放羊学的多呢。”
“你们那也发生这种事了，我说呢，电台和报纸在不断的说什么文化大革命，红卫兵什么的。学生不上学，这不是乱了套了吗。小伙子到什么时候学习也没有错，他们不学我们学，将来他们会后悔的。”明远拿过那牧羊人的书，翻了翻又语重心肠的说：“是一本好书，小伙子要多学知识。……”
“谢谢你大哥，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就一个人跑到乡下来了，真没想到我在这大青山脚下偏僻的山村遇见你这样的知音。对了，你是赵家湾的，是我表妹干爹的堂弟，将来我和表妹去赵家湾一定要拜访你的，你叫什么？”
“我叫堂弟，你到那一打听就知道了。小兄弟咱们后会有期。”赵明远学着戏文里的样子，抱一下拳，高兴的走了。
“堂弟，莫名其妙。”那个牧羊人呆站在那摇了摇头说：“堂弟。”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淹没在大青山脚下的白杨树林里，他才想起他那一群羊儿，他丢了几下鞭儿，慢慢地向羊群走去。
七月六日，是奶奶八十岁生日，为给奶奶祝寿，旋莺一家几天前就在做准备工作了。表现最积极的就数旋莺儿的哥哥赵明远了。他背着奶奶把十兄弟姊妹叫到一起，商量如何把奶奶八十岁生日办的红红火火。十兄弟姊妹听后一致响应，他要求每个人都要拿出一件能叫奶奶高兴的礼物。兄弟姊妹都一一答应了，并分头去操办。
奶奶生日这天，赵明远给学生上了两节课，然后到校长那请了假，就匆忙赶回家。他一进家门就见三婶和大妹旋莺儿在厨房内忙着。
“三婶辛苦了。”赵明远站在厨房门口瞧着她娘俩问：“奶奶他老人家呢？”
“奶奶在里屋歇着呢。”旋莺儿看着刚进来的赵明远笑着说；
“大先生回来了，奶奶过生日大操办，连我这个长辈都不告诉你不觉得过分吗？”三婶一边切弄着菜，一边开着玩笑问。
“不，不是，您误会了；我以为这些都是我们小孩子要办的事，您老人家难道会在乎我们做什么吗？”赵明远满脸通红显出一副尴尬的样子。
旋莺儿说：“就是，三婶就爱挑礼吗？”她伸着舌头拌着鬼脸笑着。
“死丫头你也白唬我；去看奶奶吧。”三婶转气为笑，赵明远这才像大赦一样，笑着去看奶奶了。
奶奶坐在里屋炕上用烟斗吸着烟叶。“奶奶。”赵明远亲切的喊着。奶奶拿开烟斗说：“回来了大孙子，你三婶又唠叨什么？”
“没说啥，只是打招呼问候而已。”他放下手里书包，对奶奶说：“奶奶您坐着，我到厨房帮帮三婶，说完向厨房走去。
厨房内三婶和旋莺儿一边做着菜一边谈论着家常。
“哥，你说你为奶奶做什么菜来？”旋莺儿见赵明远端着半盆泥鳅走进来问。
“我呀，两天前和老四在河湾抓了三十几条泥鳅，一直养在瓦盆里；今天把它捞出来放在瓷盆水里撒上盐，叫泥鳅吐出腹内泥污，捞出在太阳底下晾晒半个钟头，等一会儿把他放在沙锅里炖煮，在把我准备好的几样中草药放上，一个钟头后你们就看—尝好吧！”说完就去忙他的了。
“三婶你自己忙吧，我也去为奶奶做准备的菜了。”
“好吧，去吧。”三婶自言自语的说：“这些孩子真是孝顺的孩子呀！”
太阳马上就移至中天，家人陆续的从外面回来了，为给奶奶祝寿，似乎每个人都没有空手走进正房。
堂屋内早已摆好了桌凳，奶奶坐在炕上吸着三叔为她装好的旱烟袋，笑眯眯地瞧着儿孙们忙碌着，老人高兴着呢！
开席了，第一个端上来的就是赵明远亲手做的沙锅炖煮（酸、甜、苦、辣、咸）五味泥鳅汤；当他端上打开沙锅盖时，特殊的香味飘满屋内。他热情洋溢地向大家介绍说：“我做的五味泥鳅汤主料是泥鳅；次料是人参、枸杞、百合、甘草、姜片些许然后再加点食盐料酒。此汤延年益寿是极好的膳食补品，奶奶您要多吃点，祝您长命百岁，福如东海。”奶奶笑大家都笑。
第二个端上来的是大妹旋莺儿做的长寿菜：主料是步高山的马齿苋和三弟二弟打杀的山麻雀肉烹制而成。旋莺儿端上来时也说了一句吉利话：“我做的这道菜叫长寿菜，祝奶奶寿比南山，健康永乐。”
第三个端上来的是二妹三妹刚刚买回的生日蛋糕，上面绘制一个大寿桃。是她们自己挖药材卖钱买的，两姊妹端上来时，也说了一句吉利话：“祝奶奶长命百岁！”
第四个端上来的是二弟三弟在后山石洞旁用松树枝烧烤的两只爆花鹌鹑。当他们把泥巴磕开，一股鲜肉清香味漫布全屋。一看就叫人垂涎三尺，未经入口就觉鲜嫩，看来比丐帮烤的爆花鸡还要好。二弟把爆花鹌鹑放入磁盘中三弟把它摆到桌子上说：“祝奶奶生日快乐，大家同乐。”在屋的人都乐了；
第五个端上来的是三婶做的远近出了名的罈闷肉；
第六至第十个菜都是三婶做的家常菜。二叔从柜里取出带有寿字的两瓶酒放在桌上，三叔从厨房内取出酒杯，分别摆在桌上；
菜上完了，四妹拿着两个花瓶，五妹抱着两束鲜花从外面走进来，四妹分别把两个花瓶放到餐桌上和柜子上，五妹分别把两束鲜花插入餐桌和柜子上的花瓶里。这时屋内顿时生发出百花园里的芬芳来，这些鲜花是她们刚刚从大青山上采摘回来的野菊、鸽子花、百合花、马莲花、山茶花、野玫瑰组成的。这叫奶奶非常高兴。她们看奶奶高兴，又说了一句叫大伙大笑的话：“祝奶奶生日快乐，向花一样美丽动人。”
最后是四弟五弟专为奶奶买来的长寿烛，点亮后他们分别放在桌子、柜子上。然后说：“奶奶向蜡烛一样一生为我们操劳，又教会我们走好人生的路，谢谢奶奶。祝您生日快乐！”
这一切准备就绪，明远说话了：“今天是奶奶八十寿辰，作为儿孙们，我们向她老人家祝福，奶奶您坐好，请接受我们的礼拜。”十兄弟姊妹纷纷向奶奶磕头。
“四弟把手鼓拿来，我给奶奶唱一首祝酒歌。”很快堂屋里响起了明远的鼓乐声：“老太太威坐在蒲团上，红光满面把儿孙们瞧，儿孙们跪在尘埃上，口呼老人家名垂千古，万寿无疆；七仙女宴前把舞跳，老寿星来到面前献寿桃，众神仙捧出美酒佳肴，西天如来也来把您美德儿表；老人家祝您生活快乐身体健康，祝您生活快乐万寿无疆——。大家
唱祝酒歌。”堂屋里马上响起了：祝您生日快乐，祝您生日快乐……奶奶切蛋糕了——
全家人在一片欢乐中围坐在圆桌旁品尝着美酒佳肴。
“嗷，这么香的味道，来什么样高门贵客了？”
旋莺儿听的外面有人高声说话，就跑出去迎接，心说原是多少代的葭莩之亲：“是王家二姨，快堂屋坐吧。”
“稀客，二姐妹处；chuhundnamenan你好久没来了，快进屋吃点。”三婶也出来迎接她了。
“是从西边来的，才吃饭呀？我早就吃了，是来客人啦？”
“不是，是她奶奶八十岁生日，全家人为她祝寿呢。”
“啊，老太太真有福气。”
“您请…”旋莺儿看着这位二姨，她中等个头，圆脸杏核眼两道细眉，高鼻梁薄嘴唇，脸带微笑。
她上身穿一件白色衬衣，下身穿一件青色的确良便裤，脚穿一双家作青布白底鞋，看上去即朴素又大方。
“是她金蓝二姨来了，快坐下尝尝鲜。”奶奶让着这个不常来串门的客人。
“大娘今日是您八十岁生日，祝您老人家生日快乐，长命百岁。”
“谢谢，借你的吉言。其实人活在世上就是那么回事，喜怒哀乐都有，人要有一颗善良的心去爱护身边每一个人，不要为了自己有意无意去伤害难为自己身边的亲人和他人；上了年纪的人身体难免这里那里不舒服，不要无病呻吟要克制自己为他人着想，活一天就不要拖累儿孙们，死后要给亲人们一个好的印象。那欢乐就会伴随你，不快和尴尬就会随风而去。这是我一生做人的准绳，它有成效了，希望所有的人都应该有这样一份善良的理念。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奶奶难为你了，您说的话比金子还要珍贵。”众人齐声说。
王金蓝接过话茬说：“您真是一位明白事理善良难得的老人呀！百事孝为先，年轻人孝顺老人是应该的，大爱小，小敬老，互相友爱吗？”大伙听后无不拍手欢笑。
奶奶笑了，她高兴地拿起一双筷子递给刚刚坐好的客人。
王金蓝也不客气，拿过筷子夹起身前旋莺儿做的菜，送进口内品尝着说：“这是什么菜？酸、甜可口，肉质鲜嫩味美。”
“好吃吧？你再尝尝这个菜；这是二孙子三孙子烧烤的爆花鹌鹑，比丐帮的爆花鸡还要好吃；你再尝尝这个汤，是大孙子亲自炖煮的五味泥鳅汤，甜中有辣，辣中有酸，酸中有咸，咸中有那么一点点苦。是大补的，对身体有好处；这是你弟妹做的罈闷肉，香味极好，是远近出了名的。”老太太笑着让着。
“好，味道是好。”王金蓝一边品尝着一边称赞着。
“大妹子，喝口酒吧？”一直没有说话的二叔赵安平劝着。
“我不会喝酒，二哥三弟，我今天来是想给大侄子明远提一门亲，不知他有没有对象？”
赵安平说：“明远他原来好像有，不过还没有定下来，你说的姑娘是那的？谁家的？”
“就是上水老杨家的，根本人家，孩子长的俊俏，今年二十岁，属那种小家碧玉型的。你问问明远大侄子，如果同意我就给他说说。”
“明远呢？”二叔赵安平转过身问。
“大哥他出去了，两点多了，他八成上课去了。”旋莺儿听无人应声便搭话回答。
“他吃饭了吗？”
“在厨房吃的。”
“我说没见他踪影呢，妹子我回来问问他，尽快给你一个实信。夹菜吃。”
“好了，尝尝就可以了，你们吃吧，我在家吃了。”王金蓝放下筷子往后挪了挪。……
北方夏日的傍晚，当晚霞消退之后，天地间就变成了银灰色。乳白的炊烟和灰色的暮霭交融在一起，像是给街市、屋脊、墙头、树顶罩上一层暗灰色的轻纱。明远从李大伯家出来已是月上枝头、星斗满天了。白天那灼人的热被夜风一吹，到觉得凉爽很是舒心。小蠓虫开始活跃起来了，成团地嗡翁飞旋。蟋蟀从草棵底下钻出，吸着嫩草叶上的露珠，然后就跳起来鸣唱。一只蝙蝠从他头上掠过，吓得他低下头忙闪在一旁。他一边走一边琢磨，李大爷腰腿痛已经多年了是长年辛劳不管不顾风湿脾虚肾亏造成的。家里穷，儿女顾不过来，又如何能减轻他的痛苦为他治病呢？后天是星期天，我到大青山上挖几样药材，为他配点药吃。想到这他拿定了主意，高兴的向家里走去。堂屋内还亮着灯，从窗上看去，奶奶和二叔还没有睡觉，她们还不知谈论着什么。
“明远呀，过来，二叔问你几句话。”赵明远刚推开堂屋门就听里间屋传出二叔那铜钟般的声音。
“什么事呀？奶奶还没有睡呀？”明远走进奶奶卧室问。
“没呢，还没吃晚饭吧，去哪来才回来？”
“奶奶我已经吃过了，东头李大伯又病了，他家小柱子到学校找我，我就去那了。”
“给人家看病是好事，可你得万分小心，你没有行医证，出个差错就不好办了。”二叔手指一下凳子，示意他坐下。然后笑着问：“午间西头你二姨过来说要给你保个媒，我说得问问你，你从学校回来都已经快四年了，岁数也不小了。你那个同学什么贤来？还对你有意思没有？听说前几天她还给你来过信，如果她同意，等秋后收拾完庄稼，我就给你们办了。”
“二叔，上回来信她说她已经结婚了，男的也是我的同学，他叫张逸民。对了，就是几年前你上城里拿我行李的那家，现在他们都在乡下教书呢。今天王家二姨来给我提亲，是那家的？她叫什么？”明远低着头说完以上的话后，慢慢抬起头看着奶奶和二叔。
“我原来就说城里的姑娘不牢靠，果然不出我所料，没了工作人家就不来了吧？”奶奶埋怨着儿子和孙子。
“妈，人与人之间是否有缘分只能顺其自然，咱们明远于她无缘。您就不用埋怨他了。他二姨给他提的是上水杨老大的女儿，听说叫杨金珠，个子高长的秀气，明天就叫她捎信把那个姑娘叫来咱们看看。”
赵明远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左思右想就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刘继贤那窈窕淑女之身段，老是在他眼前晃动，即使他下定决心想，我快找一个女人结婚吧，让新的女人占据我的身心，就没有这违背伦理道德的犯罪感了。只要杨金珠比继贤妹个子高点俏丽些就行了……总之他一宿没睡好觉。
第二天他给孩子们上课时，还不时地打哈欠，一个调皮的孩子下课问他：“老师您一准一宿没睡觉，看《三国》吕布戏貂蝉那一章了吧？”
“这孩子，我没看<<三国>>，我看<<红楼梦>>来。”他和学生们都乐了。
（十三）大青山上采药遇险
启明星刚一露面，赵明远就背着竹楼拿着镐头离开了赵家湾向大青山主峰进发了。
这时上弦月仍掩在云隙中时隐实现，星空下和大地间仍被黑暗掩遮着。可没过多久，晨曦慢慢从大青山东麓喷吐而出，四周渐渐清晰起来。赵明远回头望了一下家乡，步高山顶上的青松翠柏间还浮绕着似腰带状的白纱般的烟雾，山下隐约可见的村舍上空飘散着缕缕炊烟。犬吠与毛驴的嘶叫声远远的传来，回荡在群山峡谷中。早晨的露水很大，就像刚刚淋过的雨水，赵明远穿的胶鞋早就打湿了，汗水和露水混在一起。可他并不理会这些，他心里只想着快些到达目的地多挖些草药。他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舒畅和甜美直通全身，他转身又向大山里走去。……
当艳阳高照在大青山脉的每个角落时，赵明远已经来到大青山主峰底下，这是大青山山脉最险峻壮观的峰峦，岩石苍黑，有些地方，非常突出，好像就要崩下一样；有些地方，又凹了进去，如同里面有很深的岩洞似的。岩石上下的缝隙间，到处长着枝桠弯曲的野生杂木，特别是那酷似棒槌的主峰中间处，长着一株极粗的岩松。在云雾的托衬下，很像是宋人赵千里的一幅山水大画，凌空飘挂在高高的阁楼上，叫人羡慕感叹。赵明远记得小时候来过这里，那时此处峰峦景观就在他幼小的心灵上印下很好的迹象，可今日此时的壮观景象更在他的印象上增添了很多微妙的感觉。他忘记自己长途跋涉的劳累，慢慢地向主峰上爬去，并很细心地瞧看着自己所走过的每一个地方。每当他发现一株草药，就高兴的不得了，他赶忙细心的把它挖出来放回到竹篓里。这次来大青山主峰，他主要是采挖千年人参，听奶奶说太爷曾在四十多岁时在主峰下采挖过。大青山上的中草药品种很多：当归、茯苓、远志、山茱萸、百合、麻黄、黄精、黄芩、知母、马齿苋等。
快到晌午了，赵明远才爬到棒槌峰下，他在山泉边架起一堆柴火，烤着婶婶为他特意做的小米面锅贴，一边歇着一边吃着；口渴了就在主峰底下的山泉边捧上几口水喝，他实在太累了，就依靠在一块大青石下歇会。
忽然，他发现他二十几步远的山坡处，有一条青蛇盘在几颗杂草旁。他吓了一跳，赶忙起来查看身前身后是否有蛇。没有。这时他脑海忽然想起奶奶讲太爷采挖千年人参时，也曾遇见过蛇，那蛇是守护人参草的。心里一喜，难道我真的遇到千年人参了，太好了。
这时他来了胆气，心说人参草是不是在蛇的身下，怎么办呢？好了，只有冒险把它赶走，然后再挖参。他捡起身边一块石头，向那蛇儿抛去，那蛇不但不跑反而向他窜来，明远心说这回完了，可求生的欲望督促着他快想办法。他灵机一动，心说猛兽虫蛇最怕焰火的。他一个高蹦起向刚才烧烤干粮的火堆儿跑去，真是天不灭曹，自己刚才熄灭的那堆柴火，竟被刚才一阵山风吹着，那烟火顺着风儿向着大青蛇吹去。大青蛇以为山火来了，就调头向山下逃去。赵明远站在柴火堆旁长长吸了一口气，那心儿像打鼓一样跳着，老半天才缓过劲来。他怕柴火引起火灾，就用镐刨挖了一个坑，把那堆柴火灰推到坑里埋上。然后向那堆杂草走去，他小心的拨开杂草果然发现两株人参草，他高兴的跳了起来。心说这会不会是在做梦呢？他抬起左手用嘴咬了一下，手在痛。他醒了，明白了，是真的，不是梦。他拿开杂草旁的几块石头，慢慢的细心地刨挖着，生怕弄坏这宝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弄出一身汗。第一棵人参被他挖出来了，他捧在手里仔细地看着，那人参有半尺高，黄中透着红润，活脱像个小人儿。此人参少说也有千八百年，他小心翼翼把它放在竹楼里，又继续刨挖另外一棵，时间不长那棵人参也起出来了，这人参比先前挖出的稍微小了一点点，样子和它大致一个样子。赵明远像孩子一样跳了起来，还高兴的唱起山歌来：
蓝天在白云下那个飘，哟---
大山在我那个脚下采，哟---
吾为他人生命那个来挖参，哟---
快乐要活过那个千八百年---哟---
近处的山鹰被吓飞了，可那山上的百灵鸟却又随着歌声唱了起来。
“回家了，亲爱的大山，我可爱的山泉，再见！”赵明远收好人参，背起竹篓向山下走去。……
太阳要不是被那高耸如云的西梁山托住，恐怕早就掉到山后面去了。晚霞的光辉把个好端端的天空墨染成红红的海，村庄上的炊烟变成了黄色的飘带，那恋家的牛羊群身上也披上了一层金光，从远山近沟旁陆续地回到村头。村里热闹起来，全村的犬像是在一齐起哄，不断地叫着；孩子们也跑出家门在大街上一边玩耍，一边等待自家的牲畜到来。羊唱、牛叫、驴鸣混在一起，奏响着山村夏日夜晚的前奏曲。赵明远高兴地走在大街上，孩子们向他招手问候：“老师好。”等他回到家门口时，正好赶上全家人在送客人。
奶奶拉住一位姑娘的手说：“孩子明天和你二姨来玩呀。”再看那姑娘最多不过二十岁，高高的个，苗条的身段，圆盘脸，浓浓的眉毛下有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的鼻梁下有一似樱桃般的小口，说起话来甜甜的。
“奶奶你们回去吧，别送了，明天我一定来。”
“明远回来了。”全家人几乎都在说。
“是二姨来了，再坐一会吧，忙什么？”赵明远看到这一切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就对王金蓝说。
“看大侄子说的，我们就是等你回来说话的，你怎么才回来呀？”王金蓝瞧了一眼他领来得姑娘。那姑娘羞答答地点点头。媒人王金蓝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说：“那好，我们回去再坐坐吧，等你吃完饭和杨金珠到外面谈一谈。”
于是大家又回转到赵家上房，明远把药篓放到自己房间，洗把脸，刚换好衣服。妹子旋莺儿就把饭菜端了上来，他三下五除二填饱了肚子，漱了口，来到堂屋说话。
媒人王金蓝笑着看了看杨金珠又看了看赵明远，心说还真是天生的一对。就说：“明远大侄子你和金珠姑娘出去遛遛弯，交换一下意见，回来给我一个实话。”
明远点点头先出去了，王金蓝笑着对杨金珠说：“快去吧。”杨金珠红着脸低着头尾随着赵明远来到院中。明远看金珠姑娘出来了，两人相视然后走上甬道，转过影壁墙，走出大门，两人向村后的步高山上走去。
这时夜幕已经降临，天上的星星在天宇间眨着眼睛，像是在偷瞧着这对陌生而很快又熟悉起来的恋人。在这两个年轻人来说，第一印象是重要的，彼此谁都不了解谁，自然外表是先决条件了。虽然自己的历史以前各自都有过耳闻，可毕竟没有亲身接触过。今天他们在一起了，互相谈起了自己的过去又憧憬着他们的未来，恋情于激情使两人不知不觉中牵起了手。很快在步高山山腰的一棵松树下并肩坐了下来，并决定秋后结婚，两人还规划起婚后的生活来，他们就像相恋了许久的一对情人，后来还拥抱在一起。对于他们两个真算是一见钟情，快得好似草原上奔驰的野马。
他们回到村里已经是半夜了，媒人王金蓝早就回家去了，明远家人想留宿杨金珠，可姑娘坚持去王金蓝家，赵明远只好又把她送到王家去。
……
（十四）外婆家认母
山前村坐落在大青山南麓的平川处，由于地理环境的约束，院落东一处西一处，没有像样的街道。给人看了像一盘散沙，使人心里生起一股乱七八糟的感觉。赵明远从家乡徒步来到这天道已经快晌午了，肚里又饥又渴，身上有些乏累，他恨不得一下就到老爷家，可他从来没来过这，不知道哪家是，心说还得找人问问。村口并没有人，正在他发愁之际。突然村口出来一个小男孩，大概八九岁的光景。他光着头发，脑后梳着一根细细的发辫儿，圆圆的脸，两只水汪汪的大眼忽闪着长长的睫毛，一笑俩酒窝。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短衬衫，下身穿着一件蓝裤头，光着脚丫穿着一双破布鞋。右手举着一杆小鞭子，驱赶着三只小山羊羔。
赵明远赶忙迎上去搭话：“小朋友，这是山前村吗？”
那小孩点点头说：“是。”
“你知道韩山在哪住吗？”
“知道，他是我爷爷。我家就住在那，第三家。”小孩子并不怕陌生人抬着小手指着村头说。
“小朋友，你能领我去你家吗？”赵明远很客气的对那个小孩子说。
“那好，你帮我把羊羔圈回来，我领你去。”小孩子像大人一样支配着眼前这位陌生的男人。
赵明远和那小孩费了好大劲才把三只小羊羔赶回到村头，韩家大门敞开着，小羊羔很不乐意回到院里。
赵明远站在大门口瞧看着：门楼是石块砌成的，上顶有几个地方瓦片已经脱落，板门是新制的，院墙是石块垒的，高低不平，看上去很不协调。估计院子有一亩半地。三间茅草房坐落在院的北面，大概已经多年没有翻新了，不过院内很洁净。
“妈妈，我爷爷在家吗？有人找他。”
“是谁呀？你爷爷在家。小牛你怎么把羊羔赶回来了。”说这话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中流个儿，稍胖的身躯，长方形脸膛，两只不太大的眼睛，说话的声音很高，不知道的以为她在和人家吵架。
“是舅妈吧？舅舅韩子昂在家吗？我是山后赵家湾的赵明远。”
“哇，是你呀？姐姐，外甥来了。对了，她不在家，在东院你大表弟家呢。你舅舅、外公都在家。”然后她又吩咐身边的那个小男孩说：“小牛把大门关上，快去东院叫你姑妈去，就说你大表哥来了。不是褐乳山庄的是山后的。”
“是。”小男孩答应一声跑了。中年妇女又热情地招呼着赵明远：“大外甥快进屋歇着，你是怎么来得累着了吧？”
“舅妈我不累，我是从小道走着来的。”赵明远一边回答舅妈的问话一边琢磨舅妈说的‘姐姐，外甥来了’。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母亲大人也在这。不会吧，有这么巧吗。四年前他去（褐乳山庄）大黑山后，由于情况特殊，他们母子并没有相认。当时他气恼怨恨母亲把他抛弃，悔恨她用无情的刀斩断他和刘继贤爱的情丝，因而一气之下一走了之。可母子之情是天经地义的，一旦知道对方是谁，就像影子一样是不会失去的。由于时间的流逝，他对母亲的怨恨和母与子子与母之间的罪恶感慢慢的化为乌有。他想清楚了，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母亲的错，而是那个时代的错。他不应该怨恨母亲，反而有些同情可怜自己的母亲了。
堂屋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头发已经全白了，他手里拿着一杆旱烟袋，跟着老人走出来得是一位中年人，个子很高，长方形脸膛，两只大眼睛闪着一股慈祥的光。不用介绍，赵明远就知道，这上年纪的就是外公韩山，中年人就是舅舅韩子昂了。他向他们鞠一躬说：“外公、舅舅您们好，我是后山赵家湾的明远呀。”
“快屋里坐，累了吧？”舅舅说着走过来接过赵明远提着的包裹让着。
“明远呀，个子高了，都长成大人了。”外公吸了一口烟笑着说。
大家说笑着来到堂屋中坐下，舅妈给赵明远砌一碗茶水端了上来。爷几个没说上几句话，就听外面小牛在喊：“妈妈、爸爸，我姑妈回来了。”
赵明远听后抬头向窗外瞧去，只见院内走来一位上年纪女人，她上身穿一件浅蓝色粗布衫，下身穿一件青色制服裤，脚穿一双青条绒鞋，走路轻快稳重。看上去鬓发有些苍白，脸上黄黄的，身子骨有些消瘦，眼窝稍微有些塌陷。她就是多年想要见的母亲，和几年前的她相比，真是苍老了许多。赵明远一阵心酸，马上站起迎了出去。
门前，母亲站住了。她瞧着眼前这位年轻人，眼泪一下掉了下来，许多往事似翻江倒海一般浮现在眼前，命苦呀！二十五年前是‘曼哥’从这儿把她背上轿车的；没过三年在这儿又被刘福把她二次背上轿车的。今天，又在这遇到自己多年想见的儿子。没见过天荒地老，只见过自己已逝的年华和自己坎坷的人生。她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谅解她，在她这将近风烛残年时刻相认她。
“妈--。”赵明远只犹豫了片刻，悲伤的跑上前向小孩子一样扑在母亲的怀抱里，他哭着慢慢地跪在母亲身前。
“孩子，妈对不起你，这些年你还生活的好吗？”母亲抚摸着儿子的头，语不成声地说。
“妈，我还好，您这些年…妈……”赵明远哭的泣不成声了。
“妈，……”
舅妈，舅舅走上前劝着：“姐，别哭了，明远，起来。大热的天，咱们回屋去说话，多年不见，应该高兴才对，不要哭了。”舅妈说着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姑妈，大表哥，别哭了，到屋里去吧。”站在一边的小牛见姑妈、大表哥相认的悲切情景实是感动，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竟哭出声来，他拉着大表哥的手说：“起来吧……”
“外孙，别哭了，使你们母子分离这些年，都是我老糊涂的错。闺女叫外孙回屋吧。”一直站在门旁没言语的外公韩山，右手拄着拐杖，左手抹着老泪，用颤抖的声音劝着。
韩紫云是个孝顺的女儿，他知道老爹爹的苦衷，事情过去这些年了，他也是没办法。他止住哭泣，慢慢拉起儿子说：“远儿咱们别哭，咱们回屋去。”赵明远得到母亲的赦免，就势起来，掺着母亲向堂屋走去。
“小牛他妈，你把那只芦花大公鸡杀了，我去小卖店买些酒肉，很快就回来，咱们给外甥接风洗尘。”
“是，你就放心吧。”
舅舅、舅妈各忙个的去了。
“远儿，你说说你这次来你外公家有什么事？”韩紫云用衣角擦着眼泪坐在炕沿上说。
“妈，我八月初六结婚了，我是来上坟的，顺便告诉舅舅、舅母、外公到时候去喝喜酒；妈，您有空一定去喝我的喜酒呀！”
“远儿，你二叔、三叔把你养大成人，如今又给你成了家，你可要孝敬他们呀。不要辜负他们对你的一片爱心，妈这一生对不起你，回去你要对他们说，妈在这谢谢他们了，今生不能报答他们，等来世一定要变牛变马去侍奉他们。”
“妈，您怎么能发这样誓呢，有孩儿好好侍奉他们也就行了。妈，大伯、弟妹们可好？”赵明远抬脸看着母亲那慈祥又憔悴的面容说。
“你大伯的腿已经好多了，现在能下地干一些轻活，大虎已经成了亲，丈人家是当村的，是倒插门的女婿；二虎也已经成家了，女方是黑山前村的，结婚后我叫他们单过去了；三虎还没成家，你继贤妹也结婚了，去年生了个男孩。她女婿在紫城城郊中学当校长，她在我们东山小学教书。听说明年春上她要调回到城里工作。你小妹还在读书。你大妹娇姐也有两个孩子了。我呀，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一定去看看。今天我看你一切都好，我比什么都高兴，都放心。你呀，有时间到我那玩几天。”韩紫云说到这眼泪又掉了下来。
吃完饭太阳已经落山了，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电灯。这儿山前村比褐乳山庄、大青山北麓的村庄都拉的电早，听说是沾英石矿的光。这儿的人自古都是点煤油灯、蜡烛过日子。今年春上，电拉来时，家家户户都像过年一样，包饺子放鞭炮热闹极了。夜已经深了，舅舅、舅妈都已打起鼾声。母子俩还在叙谈着，就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后来赵明远觉得眼睛实在睁不开了，打着哈气说：“妈，您累了吧。”
“不累，你走了一天路，一定是累了，睡吧，咱们明天再聊。”说完她把电灯拉灭，直到儿子睡着打起鼾声，她才闭上眼睛，含着泪儿睡去。
东方刚刚升起鱼肚白，韩子昂就起来了，他悄悄地把外甥赵明远推醒。
“外甥起来吧。”
赵明远坐起说：“舅您起来了？”
“是呀，昨晚睡的太晚，有些不舒服吧。洗把脸，你舅妈已经把饭给咱们做好了。”
“没什么，舅妈早就起来了，辛苦她了。”
“辛苦什么，快来吃面条吧。今天天气挺好，给你外婆上坟叫她把钱收拾干净了。”
韩家家族坟地就在大青山南麓的小山坡下，那十多个不太高的坟丘上长着些许杂草，看上去有好多年没有填土了。舅舅韩子昂领着赵明远绕过几条小沟，来到墓地前。按照古老的祭祀方式，先把红粉纸压在各个坟头上，用木棍把坟茔地划个大圈儿圈上（这个圈相当于孙悟空为唐僧划的圈），走时在正前方用脚打开一个门。在圈儿的外面先烧几张纸，听老人讲这叫打发‘外祟’，就是先给那些幽魂野鬼散点零钱，叫它们快些离开，免得到圈内来抢钱。然后回到圈内在各个坟头前划个十字，放上烧纸点燃祭祀。今儿来上坟的是外孙给外祖母上坟，自然是外祖母作为重点祭祀的了。韩子昂领着赵明远祭祀其他先人后，最后来到母亲坟前摆上供品，烧上香，然后把所有剩下的纸钱放在供品之前点燃。舅舅和赵明远跪在坟前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叨咕：“母亲你外孙来给你上坟送钱来了，外孙要结婚了，望母亲保佑你外孙一家平平安安，外孙夫妻俩新婚幸福、白头偕老、百年好合。”赵明远也想说几句，可他想起自己的身世，不觉泪流满面，即而嚎啕大哭起来，这样的哭__赵明远还是平生第一次，抑郁二十几年的积怨此时向山洪一样发泄出来了，这悲切的哭声响彻山谷，回荡在山涧小路间，迂回在禄水柳林傍。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没有伤及悲痛处吧！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赵明远由大哭变为小哭，逐渐变成抽泣，即而停止了呜咽。他舅舅韩子昂为啥不劝他呢？也许他知道男人的苦衷吧！也许他知道人心里如果存着过分悲伤，如果不及时释放出来会得病的。过了一会儿，舅舅韩子昂才把外甥赵明远拉起，离开了墓地。
赵明远和舅舅来到岔路口，这儿是赵明远回家必经之地。他停下来对舅舅说：“舅舅您回去吧，我就不上您那去了。请您告诉我母亲、舅妈、外公，我结婚那天一定去喝我的喜酒。舅舅您也要去呀！有时间头几天去最好。”
“舅舅如果没事一定去，明远我看回家去吃了饭再走吧。”
“不用了，来回一返我又多走不少路，反正早晨吃了现在还不饿，如果回去再走，妈妈肯定会伤心的。”
韩子昂一想也是，外甥要走就叫他走吧，免得母子俩还的痛哭一场。他向北去的赵明远挥挥手说：“明远你要常来呀！”
“是。”赵明远鼻子一酸举起右手向舅舅告别。
这时太阳已经老高了，牧人们在山坡上放着牛羊。突然一阵清脆的鞭儿声把悲伤的赵明远从迷茫的深处惊醒，他向鞭子响的地方望去见一个牧羊人正在挥着鞭儿。鞭子不响了可又传来清脆悦耳的歌声：“没见过地老天荒，却看见过人老竹黄，要珍惜人生，事业才能够辉煌。”这歌声是从一个牧童那传来得，这高雅的词句把赵明远从悲哀中惊醒。他驻足向那牧童望去，见那牧童戴着一顶草帽，一手拿着长鞭，一手还拿着一本书，他觉得好奇，又想歇歇，便向那牧童走去。
“老兄，你这歌声很美，这歌词是谁作的？”
“是我作的，不妥处请多多指教。”那牧童把草帽向脑后推了推说：“老哥，坐下来，咱们聊聊天好吗？”
赵明远这时才看清楚，原来这个牧童不是男的，而是一个女孩。他‘啊’了一声说：“你是一个女秀才，看得出你不是放牧的，替人家的？你是山前村的？”
“大哥，你怎么看出来的？”那牧童娇声骄气的说。
“我呀，是听你唱的歌词里知道的。”
“对了，我确实不是专业放牧的，我是来舅舅家度假的。今天舅舅有事不能上山，我就说服舅舅帮他放一天牧，好玩着呢！你是上哪去呀？”
“我呀，是山后赵家湾的，我也是来舅舅家办事的。我呢现在是回家的。”
“赵家湾的，您知道那有个名医叫赵明远的吗？听说他年轻貌美，我表妹的病就是他治好的。我表妹家境贫寒，三年前她得了吊线风，就是他给治好的，他不要诊费，表妹就认他干爸爸了。听说他还没娶媳妇呢，是这样子吗？”那牧童红着苹果脸儿向连珠炮似的问着这个陌生人。
“是有那么一个人，不过不像你说的那样神。”赵明远被他说的很高兴，他微笑着回答这个牧羊人的问话。
“你这个年轻人妒忌心真强呀，是不是看人家有了成绩，自己心里难受。你这坏心肠可不能要。古人说的好：‘好人护三村，好狗护三邻。’我要是女的，立马就嫁给他。”那牧羊人气愤的站起身来，在他们头顶甩了一声长鞭，吓得赵明远缩了下头。
“啊！你不是女的，是个男的，那你怎么穿…？”赵明远睁大眼睛瞧着他那因生气而多变的脸笑着说：“对不起，你说的这个年轻人他是我的堂弟。”
“堂弟也得赞扬一下吗？”那人又瞪了赵明远一眼。
“坐下吗老弟，歇歇，我们随道不同，但可以聊天解解闷吗？”那牧人只好坐下看着赵明远欲言又止。
“小兄弟，学校都上学了，你怎么没上学呀？”
那人看了赵明远一眼扭过头去看着远山，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赵明远说：“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可惜呀，老天不叫我读书？为啥要搞什么‘文化大革命’，真是邪了魔了。我真是搞不明白这斗天斗地斗人，有什么好处？是不是违背了自然规律，糟蹋老百姓啊！在学校还不如我在这放羊学的多呢。”
“你们那也发生这种事了，我说呢，电台和报纸在不断的说什么文化大革命，红卫兵什么的。学生不上学，这不是乱了套了吗。小伙子到什么时候学习也没有错，他们不学我们学，将来他们会后悔的。”明远拿过那牧羊人的书，翻了翻又语重心肠的说：“是一本好书，小伙子要多学知识。……”
“谢谢你大哥，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就一个人跑到乡下来了，真没想到我在这大青山脚下偏僻的山村遇见你这样的知音。对了，你是赵家湾的，是我表妹干爹的堂弟，将来我和表妹去赵家湾一定要拜访你的，你叫什么？”
“我叫堂弟，你到那一打听就知道了。小兄弟咱们后会有期。”赵明远学着戏文里的样子，抱一下拳，高兴的走了。
“堂弟，莫名其妙。”那个牧羊人呆站在那摇了摇头说：“堂弟。”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淹没在大青山脚下的白杨树林里，他才想起他那一群羊儿，他丢了几下鞭儿，慢慢地向羊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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