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谁在错误地生活(三)
钱阳又出差了。聚少离多的日子对于何丽来说已经象是家常便饭。起初的日子,何丽也没有抱怨过。钱阳毕业后,就一直做摄影师拍纪录片.直到自己做了导演,也还是在拍纪录片。他对山情有独钟,他拍摄的纪录片中,关于山的题材占了多一半。而何丽则留在了学校的录音系教书,鑫鑫没有出生之前,她也经常会出去拍一些戏,这样的生活一直维持了5年。鑫鑫的出生,自然改变了何丽的生活。她不再接戏,只是每星期去学校里上几节课,剩余的大部分时间,她把精力都投在了女儿身上。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零星小雪。可直到下午,天还是只沉着张脸,没有任何的动作。鑫鑫正在练琴,何丽坐在一旁不停地在提醒她要慢。鑫鑫跟黄森学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何丽看得出来,黄森教小孩还是有一套办法的。只是她觉得黄森对鑫鑫有些过于溺爱了。
门铃轻轻地欢唱着,鑫鑫听到那熟悉的铃声,立刻冲到门口去开门:
黄先生好!
何丽在客厅里听见黄森低沉的声音:
你好!我听见你的琴声了,弹得真好!
何丽今天穿了件淡紫色的毛衣,高高的领子完全遮住了细长的脖子。她有着强烈的感觉,每次黄森来上课的时候,她都会不自觉地对着镜子给自己刻意打扮一番。黄森领着鑫鑫走进客厅,何丽已经起身站在钢琴的旁边:
今天路上不好走吧?
还好。
黄森只是扫了何丽一眼,便尽收了何丽的美丽。他喜欢何丽的打扮,每次看到她他都会觉得自己像走进了淡淡而幽静的树林,总希望能够永远地保持着深呼吸。何丽似乎也能感知到黄森那不经意的一瞥,有些不好意思地拽了拽衣襟:
先坐会吧,我去给你倒水。
说着转身向厨房走去。黄森一边被鑫鑫拽着坐下,一边不经意注视着何丽的背影:
来吧,我们看看今天钢琴公主的作业完成的怎么样!
鑫鑫胸有成竹地向黄森竖起大拇指:
棒极了!
黄森被逗笑了。鑫鑫爬上琴凳,还没等完全坐好,便开始演奏起来。她晃动着身体,俨然一副“大家”的样子。一首曲罢,黄森立刻鼓起掌来:
真没想到,钢琴公主弹得这么好!
鑫鑫面对老师的夸奖,得意地说:
因为我刻苦练习啊!
黄森笑着双臂交叉在胸前:
不过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为什么今天你的琴弹的声音那么小呀?
钱鑫把椅子当成了滑梯,上窜下跳地说:
因为“穿过树林”就要轻轻地,不然会吵醒小动物的!
黄森赞许地说:
说的太好了,但是老师要说的是,弹得再轻,你也要让老师听见才行,知道吗?
钱鑫一下窜起来:
那我再来一遍。
何丽在一边看着黄森的背影。黄森今天穿的是一件暗红色的高领毛衣,质地看起来非常的柔软,身上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古龙香水的味道。这味道每次都会让鑫鑫跳着脚像小狗一样不停地吸着鼻子说:
黄先生。你怎么那么香呀!
何丽觉得自己对黄森的感觉越来越奇怪了。每个星期她都期待着能够见到黄森。而当黄森那幽深的目光撒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却总是下意识地逃开了。很久以来,她觉得钱阳从没有用这样的目光注视过自己,她心里很清楚,钱阳从来就没有摆脱掉夏青的影子。何丽了解钱阳那段令他心痛的恋情,她很清楚自己当年能答应钱阳对自己的追求有爱,更也参杂了同情。
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得很快,鑫鑫听到黄森说:
下课。
鑫鑫立刻规矩地起身鞠躬:
谢谢黄先生。
仪式结束,鑫鑫立刻兴高采烈地又扑进了黄森的怀里,像个澳洲的树懒。何丽有些疑虑地问黄森:
我还是觉得让她这样散漫是不是对她学琴不太好?
黄森笑笑说:
她还太小了,而且我觉得重要的是不要让她惧怕钢琴,这是一个基础。我还是强调喜爱,技术先稍往后放一放。既然你的目的很明确,音乐对她来说只是培养修养的桥梁,那你就要相信我,她如果不喜欢琴,那就没有必要学了。
黄森抱着鑫鑫问:
你喜欢弹琴吗?
钱鑫捏着黄森的脸笑着说:
喜欢呀!
何丽觉得黄森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毕竟自己没有任何功利的想法,当然要相信他。而且,她确实也感受到女儿对钢琴产生了兴趣。何丽只好笑笑说:
那好吧,我们以后再探讨。对了。。。
何丽刚要继续说,黄森放下鑫鑫打断了她:
我这有两张音乐厅的票,你带小鑫鑫去吧,也让她感受一下现场音乐的气氛。说着从兜里掏出票递给了何丽。何丽接过票,躲开了黄森的眼神:
谢谢你啊。
黄森早就看出何丽对自己躲闪的目光,每次来上课,黄森都会觉得有些不自在。第一次和何丽见面就对何丽有强烈的好感。他觉得她知性,细腻。他也一直在试想何丽的丈夫是多么的幸运!但当他见到钱阳的时候,他却隐约地感觉何丽和钱阳是被一条长长的线拴在了一起。而他们两个人竞站在了线的两端!
黄森喝了一口茶并且试图缓解一下气氛:
茶挺不错的,一看成色就知道是好普洱。
何丽淡淡地笑了一下:
我也不是很懂,前些年去西双版纳一个茶商送的。
黄森又喝了一大口,轻轻地放下茶杯:
我走了,这星期练琴要注意她的手指不要折指,她右手的二指很容易折指,以后要是慢慢形成习惯就不好改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穿外套,鑫鑫站在客厅的窗边看着窗外不停地感叹:下雪啦!好大的雪啊!真漂亮!
何丽一边和黄森向门口走,一边叫着鑫鑫:
鑫鑫,黄先生走了,快来送送。
鑫鑫兴奋地跑过来,抱住何丽的腿:
妈妈,你带我出去堆雪人吧!
何丽爱抚地摸摸鑫鑫的小脑袋:
等一会,等雪再下的大一点,现在雪还不够厚那。
黄森看着何丽爱抚着鑫鑫的样子,他觉得向在欣赏一幅油画,心里充满了感动。他笑着朝鑫鑫挥挥手:
钢琴公主,再见,好好练琴呀。
门轻轻地关上了,何丽急切地走向窗边,等着黄森的出现。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完全是狂乱,无序。她看得出来,黄森是个很理性的人,而她也不敢确定黄森每次注视他的眼神到底表达的是什么。但她分明从黄森的眼神中看到了某种渴望!她感觉到这种渴望在一点点向她的内心深处靠近。
窗外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撒了欢似的下个不停。何丽看着黄森踩着薄薄的积雪远去的背影,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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