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怀抱,记得我三岁时,在一个清爽欢快的夏天的晚上,我贪玩和一群孩子们东跑西蹿的,不知怎么的大脚趾壳被磕破掉了,顿时鲜血直流,痛得我哇啦哇啦的大哭。父亲心疼地把我抱在怀里,不知用什么东西把血止住了,但我的脚痛得揪心,一直哭闹过不停。
父亲抱着我柔声地哄道:“幺女乖,爸爸抱抱乖乖女就不疼了,爸爸抱抱乖乖女就不疼了。”他硬是抱着我在院子里来回地踱步许久许久。也许是哭累了,或实在太睏了,或父亲的怀抱太温韾了,我不知不觉地进入了甜美温柔的梦香了!
父亲的马背,我的父亲只要每次到那个姑妈家,都会带上我一同前往。刚开始由于太兴致,我会和他一同走一段路。走久了我的脚就不听使唤,疼得走不动了。爸爸见状,他立马蹲下身轻声地喊:“幺女儿,快来骑马马。”我立刻跑到爸爸跟前,跨上爸爸厚实英姿的肩膀。爸爸背着我如同一匹神奇威猛的骏马,在大路上马步停蹄的奔腾。此时我感到无比的自豪与骄傲,感谢爸爸宽大的肩膀,感谢爸爸舒适的马背!
父亲的坚持,我的父亲中介职业是评猪行。在一个暑热的夏天里,我和父亲头戴草帽,在火辣辣的阳光下行走,来到下街的猪市场内不停地穿梭着,爸爸小声对我说:“三女儿,你跟在爸爸身边不准出声,只管看着爸爸评猪行。”我乖乖地对爸爸点了点头。
父亲一手牵着卖家的白中猪一边跟买家谈价钱,对方给的价钱不合卖家的心意,卖家气愤地走上前抢着猪绳就向前遛,爸爸抖起脚脚死劲的拽住绳子不肯松手,顿时,双方进行着激烈的拔河比赛,一旁围观的中介们迫不及待的等着父亲松手,他们好趁机会抓住猪绳做买卖。我站在一旁目睹着父亲的坚持和不容易,不知是心急或心疼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忽然,爸爸猛使一把劲,他把卖家连人带猪绳拉到自己跟前。爸爸陪着笑脸对卖家说:“哥哥。你暂且容我跟买家协商一下行吗?你想要的价钱着实有点高,咱们再让两毛钱一斤,我让买家再添添。”卖家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
爸爸兴奋地牵着中猪走到买家身旁,他笑呵呵地跟对方交谈:“兄弟,我手中的猪头长、身板直、脚根高又强壮,确实是头长势好的猪苗子,你就再添两毛钱一斤,错过这头猪只怕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猪了。”
最终双方同意到公平秤上称猪重,这单中介终于成功。我的父亲手里拿着双方给的中介费两张5毛钱,此刻父亲脸上露出很欣慰的微笑来。
父亲的吝惜,父亲牵着我的手,一边走一边说:“三女,今天爸爸评了四个猪行赚了四块钱,爸请你去吃鲜豆花,然后再买点馍馍,买两斤猪肉回家。”
我们走到街中心一家特别好吃的豆花店里空桌坐下,这里有很多的人正在美美的吃着香喷喷的豆花。只见一位中年男子快步走来陪着笑脸地说:“老哥哥,今天还是老样子,给你们一人一碗窖水喝。”
爸爸乐呵呵地说:“老板,给我三女来份小碗豆花,再给我一碗窖水喝。”只见爸爸从裤兜里拿出一叠钱,从中抽出二毛五分递给老板。
一会儿,老板端上一大碗豆花和一碗窖水放在桌上,爸爸陪着笑对老板说:“老板,我要的是两毛钱的小碗豆花,您怎么端上五毛钱的大碗豆花,是不是搞错了?”
老板笑着说:“没有错,您老每次都舍不得钱吃豆花,倒是对自己的女儿蛮舍得的。今天看在你可爱的女儿份上,送你们一大碗豆花吃,老哥哥也该尝尝鲜豆花了!”爸爸笑呵呵地说:“那能占您的便宜,我再补给你三毛钱。”爸爸立马掏出钱递给老板,老板推说:“老哥哥太客气了,不用补钱,这点豆花我是送得起的。”然后老板借顾到别的桌上招呼客人去了。
爸爸先端着窖水美美地喝了起来,我看着爸爸喝得那么的香好奇地问:“爸爸窖水好喝吗?”爸爸回味无穷地说:“窖水能解暑热蛮好喝的,不信三女你快尝尝?”我接过父亲剩下的三分之一,喝了起来,觉得味道怪怪的却能解渴。
爸爸把豆花分了一半给自己碗里,他将茐花和香菜姜蒜夹入两个味碟里,倒一些辣椒油搅拌均匀,把一个味碟推到我的面前。我看着爸爸把豆花小心翼翼地挑到味碟里裹了一下,然后夹到嘴里美美得吃着。我也学着爸爸的样子吃了起来,觉得豆花既鲜嫩又爽滑,味道香美可口。爸爸一边吃一边夸道:“这豆花太好吃了,简直好吃得很!”
我看着爸爸碗里豆花快吃完了,故意说:“爸爸,我碗里豆花太多了,我吃不完,你帮我吃一些些。”然后,我就把豆花分了一半给爸爸吃。其实我是心疼爸爸的不易,自己舍不得吃豆花,却愿花钱给我吃,今天若不是老板的康概,也许爸爸就吃不到这么香美的豆花了。我感谢老板的乐善,更感谢爸爸对我的慈爱!
父亲的眼泪,当妈妈的遗体放在堂屋里。爸爸心急如焚地走过来问:“三儿,你妈这是怎么啦?老太婆这是怎么了啊?”我哭着对爸爸说:“妈妈发生意外离开了人世,她老人家走了哇!”
爸爸当时痛哭流涕,尽嚎声大哭。他一边哭一边数落:“老太婆你怎么忽然就走了呢?老天爷呀!怎么把健康的您给带走了呢?要走也是先把我这个多病的老头子带走,以后没有老太婆的照顾,叫我怎么活下去呀?”我记得爸爸曾经对我说过,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爸爸的眼泪专为妈妈而流,可见爸爸是多么的爱妈妈,对妈妈的离去是那么的不舍与誊顾!
父亲的明智,腊月爸爸的生日,我带着儿子回娘家。饭后,爸爸和我摆起了龙门阵。他对我说:“幺女,我今天满82岁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我这一生酸甜苦辣都尝试过,儿孙满堂。儿子们孝顺,女儿们贴心,我很知足了!我去逝时也不知道你们在不在我身边?到时候你们都不要哭,活了八十多岁了算是长寿了,就算离开人世也是喜丧。”我纳闷地说:“爸爸你怎么讲这些不吉利的话。”
爸爸淡淡地笑着说:“谁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离开人世,爸提前给你说说心里话,我怕到时候没机会说啊!假如我真的去逝了,到时候,你们几姊妹可得高高兴兴送走我,我希望你们几姊妹和睦相处,永远团结互助在一起。只有大家族上下齐心拎成一股绳子,外人就不敢欺负家人了。”我诧异地笑着对爸爸说:“爸爸,今天可是你的生日,你怎么讲这些话呢?能孝顺您,是我们作儿女们的责任和福气啊!”……
父亲的大度,爸爸刚喝完感冒药,一会儿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眼瞅着爸爸难受的样子,简直吓呆了。赶紧叫三弟看药方,当三弟打开药方看时,上面加了蜂蜜,这是常年犯气喘病的大忌。
我跪在爸爸床前,忏悔而沮丧地哭着说:“爸爸,这是我的错误,原想换个名医早点治好你的病,却忘记告诉医生,你犯有气喘病的忌讳。”爸爸稍微缓过气来对我说:“三女,爸爸不怪你,你为爸爸的病跑了不少的路,不是你爸也活不到现在。如今,你跑路也该跑到头了,要怪就怪,这位名医不讲医德,开药最起码的常识都不懂,他不配当医生啊!”……
父亲的葬礼,爸爸去逝后,我们几姊妹听从父亲的遗愿,高高兴兴地为他老人家办丧事。出殡的路上场面非常壮观,清晨晴朗的天空,悠悠的白云像一簇簇花圈整齐有序地排列着,他们正忙碌着为我的父亲送行。地里一群群黄灿灿的油菜姑娘们,她们严肃地站着静悄悄地为我的父亲默哀。
当巫师们吹着悲哀的唢呐,几位哥哥们身穿麻衣站在墓坑旁还强忍着悲痛,指挥着帮忙士用锄头一点一点地挖土埋棺材。
我们几个女儿们,眼看着父亲的棺材被泥土掩埋,再也忍不住悲哀的心情,畅开心扉痛痛快快地哭诉一番。侄男侄女们也跟着呜呜地哭泣,哥哥们被我们痛哭流涕的场面所感染,忍不住竟嚎声大哭。围观的乡亲们也在默默地为父亲流泪,他们感叹地说:“瞧,这一群孝子们一个比一个哭得伤心,这老人家辛苦一辈子值了!老了有这么多亲人为他哭丧,简直太让人羡慕了!”
是啊!父亲在临终前,担心子孙们会为他的离去而忧伤过度,所以留下遗言让我们高高兴兴办丧事。这是一位多么仁慈的父亲啊!我们都不愿父亲的离去,回想着父亲十二岁起就帮长工,犁田坝地挑重担,年老时因劳累过度而身患气喘病,他依然不肯放下手中的农活。父亲凭着坚强的毅力,承担着男人的责任与义务。
虽然我们强忍着忧伤,为父亲办了一场隆重的喜丧,可忧伤过度最终形成了自然规律与条件反射,导致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哭丧,丧事丧事不哭一场岂能是丧事呢!愿我们的哭声化着一段美妙的凤玲音乐!愿天堂能为父亲开启一扇神奇的天门!愿父亲能与天堂的母亲久别重逢再续前缘!
我们的父亲多年来与疾病作顽强的斗争,父亲心怀乐观精神,勤劳苦干,善待家人。假若不是医生开错药方的缘故,父亲会活得更长寿些。如今,父亲虽然离开人世这么多年了,但父亲的形象与精神依然活在我们的心中,我们怀念与父亲共度美好时光的岁月。怀念父亲的怀抱与慈爱!怀念父亲的马背与威猛!怀念父亲的坚持与吝惜!怀念父亲的微笑与眼泪!怀念父亲的明智与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