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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翔的梦想(三 雪线邮路上的格桑花)

时间:2025/4/25 作者: 秋天的细雨 热度: 457
  汽车在海拔四千米的盘山公路上颠簸,苏晚晴把脸贴在结着薄冰的车窗上,看着远处被云雾缠绕的雪山。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帆布包上的铜铃,那是出发前母亲塞进包里的,说是能驱邪避灾。此刻,铜铃随着车身摇晃发出细碎的声响,混着车厢里此起彼伏的高原反应呕吐声,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还有二十公里到岗日乡。” 司机老罗从后视镜里瞥了眼脸色发白的姑娘,粗粝的手掌拍了拍方向盘,“姑娘,把围巾再紧些,外头的风刀子能割破脸皮。”

  苏晚晴点点头,将藏青色的围巾往上扯了扯,只露出一双眼睛。车窗外的景色从枯黄的草甸渐渐变成覆盖着薄雪的荒原,牦牛群像黑色的棋子散落在雪原上,远处的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红、黄、蓝、白、绿五种颜色在灰蓝色的天空下格外醒目。

  岗日乡完全小学的校舍是几座红砖房,围墙边堆着半人高的牛粪饼。校长扎西平措站在门口迎接,他的藏袍上沾着些粉笔灰,脸上的高原红比天上的火烧云还要鲜艳。“苏老师,欢迎欢迎。” 他双手合十,指尖上还沾着未干的墨水,“孩子们都等不及了。”

  教室里的温度比外头高不了多少,四十几个孩子挤在砖坯搭成的课桌前,红扑扑的小脸上挂着鼻涕。苏晚晴刚走上讲台,前排的小女孩突然举起手,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老师,你的头发像格桑花。” 教室里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苏晚晴这才想起自己出门前特意编了满头的细辫,发梢还系着蓝色的头绳。

  第一节课教的是《我和我的祖国》,孩子们的歌声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高低起伏地飘出窗外。苏晚晴注意到最后一排有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始终没有开口,她的课本摊开在膝盖上,手指却在桌面上反复摩挲着什么。下课后,她才发现那女孩的课本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盲文。

  “她叫央金,三年前眼睛看不见了。” 扎西平措校长端着酥油茶走进办公室,铜壶嘴冒着热气,“本来该去盲校的,可她阿爸去年摔断了腿,家里离不开人。”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苏晚晴透过结霜的玻璃望去,只见一个骑在枣红马上的汉子正牵着马往操场走。他的藏袍袖口翻着羊毛,腰间挂着一把镶银的藏刀,古铜色的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从眼角斜划到下颌。

  “那是扎西多吉,雪线邮路的邮递员。” 校长见苏晚晴盯着窗外,解释道,“这孩子命苦,十八岁那年替阿爸送邮件,遇到雪崩,脸上就落了这疤。”

  扎西多吉拴好马,从帆布邮袋里掏出一摞信件,粗粝的手指在信封上摸索着,忽然抽出一封粉色的信笺,嘴角扬起抹温柔的笑。苏晚晴瞥见信封上娟秀的字迹,落款是 “成都师范大学”。

  那天傍晚,苏晚晴抱着作业本路过操场,看见央金坐在双杠上,麻花辫垂在胸前,像两束枯萎的麦穗。她刚想开口,却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扎西多吉的枣红马踏碎了一地夕阳,停在双杠前。

  “央金,有你的信。” 他的声音像融化的雪水,带着股清冽的温柔。女孩的脸瞬间亮起来,摸索着跳下双杠,扎西多吉从怀里掏出封信,小心翼翼地放进她手里。苏晚晴这才看清,那是封没有邮票的信,信封上用藏文写着 “央金收”。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晚晴渐渐熟悉了雪线邮路的故事。扎西多吉每周都会骑着马穿越五十公里的无人区,把信件和物资送到各个放牧点。他的邮袋里永远装着两块牦牛肉干,那是留给路上遇到的流浪藏獒的。

  “苏老师,能帮我读封信吗?” 某天课间,央金突然摸到办公室门口,手里攥着那张粉色信笺。苏晚晴这才知道,信是扎西多吉的妹妹写来的,她在成都念大学,每次写信都会给央金夹一片银杏叶。“她说成都的冬天很暖和,银杏叶黄得像金子。” 央金摸着信纸上的叶脉,嘴角扬起憧憬的笑。

  十月的雪来得猝不及防,苏晚晴裹着羽绒服去教室,发现央金的课桌上放着双藏青色的羊毛手套,针脚细密,指尖处还绣着朵小小的格桑花。“是多吉哥哥送的。” 同桌的卓玛小声说,“他昨晚在油灯下缝了半夜。”

  那天放学后,苏晚晴背着书包去镇上买墨水,路过邮站时,看见扎西多吉正蹲在地上修补邮袋。他的手指被冻得通红,却依然专注地用牛筋线穿梭着皮革。“苏老师要寄信吗?” 他抬头看见她,露出抹憨厚的笑。

  苏晚晴这才想起该给母亲写封信报平安。她趴在邮站的木桌上,钢笔尖在信纸上沙沙作响,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扎西多吉突然站起来,从柜子里取出件藏袍披在她肩上。“羊毛的,暖和。” 他的声音像块烧热的石头,烫得苏晚晴耳朵发红。

  信写到一半,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扎西多吉掀开棉门帘出去,很快又冲进来,脸上的刀疤因激动而泛红。“县医院来电话,央金有救了!” 他抓起墙上的牛皮鞭,“我得立刻去放牧点找她阿爸,他们家的牦牛群在三十公里外的雪谷里。”

  雪夜里的岗日乡寂静得像座冰雕,苏晚晴跟着扎西多吉骑着马往雪谷赶。枣红马的蹄子踩在雪地上发出 “咯吱” 声,远处的雪山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扎西多吉突然勒住缰绳,翻身下马,从马鞍袋里掏出块酥油饼掰成两半。“吃点,一会儿要爬山。” 他把半块饼塞进苏晚晴手里,自己咬了口,饼上还带着体温。

  他们在黎明前找到了央金家的帐篷,老阿爸正咳得撕心裂肺,帐篷里弥漫着浓重的酥油味和药味。扎西多吉用藏语快速说着什么,老阿爸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哆嗦着从箱底掏出个红布包,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牦牛皮币。

  央金被送到县医院的那天,苏晚晴在她枕头底下发现了那封粉色的信,银杏叶已经有些发黄,却依然倔强地舒展着脉络。扎西多吉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提着袋苹果,藏袍上还沾着雪粒。“医生说,手术要好多钱。” 他低头盯着磨破的靴尖,“我把黑马卖了,还差两千。”

  苏晚晴没说话,转身跑回宿舍,翻出自己的工资卡。卡上还有母亲临走前塞给她的五千块钱,原本打算攒着给母亲买条围巾。她在银行的 ATM 机前犹豫了很久,最终按下了转账键。

  手术很成功,当央金重新看见阳光的那天,扎西多吉骑着马去镇上买了袋糖果,分给全校的孩子。央金穿着苏晚晴送的红毛衣,站在操场边看着他,眼睛亮得像高原上的星星。“多吉哥哥,你的刀疤像朵格桑花。” 她笑着说,扎西多吉的脸瞬间红得比胸前的红领巾还要鲜艳。

  冬天快结束的时候,苏晚晴收到了母亲的包裹,里面有件羊绒围巾和封信。“晴儿,寄来的钱收到了,知道你在那边过得好,妈就放心了。” 母亲的字写得歪歪扭扭,显然是戴着老花镜写的,“隔壁张阿姨说,雪域高原上的格桑花最顽强,妈相信我的晴儿就像格桑花一样。”

  包裹里还有包花籽,母亲说是从花鸟市场买的格桑花种。苏晚晴把花籽撒在学校的围墙边,扎西多吉特意用牦牛粪给花田施肥。当第一株嫩芽破土而出的那天,央金蹲在花田边,用指尖轻轻触碰着嫩叶,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春天来临时,雪线邮路上的积雪渐渐融化,扎西多吉的邮袋里多了许多孩子们写给山外的信。苏晚晴帮他们在信封上贴好邮票,看着扎西多吉把信小心翼翼地放进邮袋,枣红马的脖子上系着孩子们编的彩绳,在春风里轻轻摇曳。

  “苏老师,等格桑花开了,我能摘一朵放在信里寄给成都的卓玛吗?” 央金站在花田边,手里攥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苏晚晴点点头,忽然看见扎西多吉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手里拿着封信,信封上是他歪歪扭扭的字迹。

  “这是给你的。” 他把信塞进苏晚晴手里,不等她反应,就翻身上马,扬起的马鞭带起阵细雪。信纸上的字写得很用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苏老师,谢谢你像格桑花一样照亮了我们的世界。”

  那年夏天,岗日乡的围墙上开满了格桑花,红的、黄的、紫的,在风中轻轻摇曳。苏晚晴站在花田里,看着扎西多吉的枣红马从远处跑来,邮袋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央金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手里捧着束格桑花,扎西多吉从邮袋里掏出封信,信封上贴着张印有格桑花图案的邮票。

  “是卓玛的信!” 央金兴奋地拆开信封,片金黄的银杏叶飘落在格桑花丛中,与红色的花瓣交相辉映,仿佛一幅美丽的画卷。苏晚晴看着这一切,忽然明白,有些祝福,就像雪域高原上的格桑花,无论经历多少风雪,终会在某个温暖的日子里,绽放出最绚烂的色彩。

  在这个离天空最近的地方,爱与希望如同永不融化的雪山,永远矗立在人们的心中。而那些跨越山海的祝福,就像雪线邮路上的铜铃声,永远在风中飘荡,传递着人间最真挚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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