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和我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村口的石墩上闲聊。突然,虎子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兴奋地告诉我:“你知道不?听说白马湖东岸的宝应县那边,回收啤酒瓶一只2角4分钱呢,可咱们老家小店才收1角钱一只。”
“是吗?那我们把酒瓶贩过去,不是可以赚到钱了吗?”我禁不住随口回应。
当时我俩已经18岁了,正是血气方刚、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难得知道有这样一个赚钱的机会,怎能轻易放过?当即我俩就一拍即合,决定说干就干。
我们火急火燎地找来一条小船,把村代销点里的空啤酒瓶全都收过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小船里。约半个小时,五六百只空啤酒瓶全都整整齐齐地堆在小船上,满满当当的,这小船仿佛承载着的是我们的发财梦。
我们兴高采烈地跨上小船,抓起船桨,有节奏地划动起来,沿着蜿蜒曲折的水路,向白马湖的东岸进发。
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泛起一片片金色的涟漪。虽然我们的身上汗涔涔的,但感到异乎寻常的轻松和惬意,哼着当时极为流行的小曲,快乐的心情就像自由飞翔的小鸟一样轻盈。
当我们把小船轻快地划到白马湖中间的水域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缓缓遮住了。一阵凉风突然袭来,让我们不禁打了个寒噤。紧接着,远处的天边涌起了一堆堆乌云,迅速地向湖面压了下来。天空中划过一道道耀眼的闪电,像是一把把锋利的长剑,将灰暗的天空劈成了两半。随后,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震得湖面都跟着颤抖起来。紧接着滂沱大雨便倾泻下来,雨点狠狠地砸在水面上,溅起了高高的水花。狂风在湖面上呼啸着,卷起层层巨浪,小船在狂风巨浪中像个摇摇欲坠的纸船。这时,我们慌了手脚,双手紧紧握住船桨,拼命地想要控制住小船的方向。然而,这狂风暴雨的肆虐,使小船又像一片无助的树叶,在波涛中晃来晃去,根本不听使唤。一个巨浪打过来,小船猛地一歪,瞬间几百只啤酒瓶像一群受惊的鱼儿,纷纷从船上滚落下来,漂浮在水面上。我们两个人也被风浪掀入了水中,清凉的湖水瞬间将我们包围住了。我们虽然都会游泳,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们惊慌失措,双手死死地抓住船舷,仿佛这是我们在茫茫湖水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就在我们手足无措、感到绝望的时候,透过雨幕,隐约看到不远处有一条水泥船正缓缓驶来,那船越来越近,船上的人仿佛看到了我们这边的情况。一位中年大叔站在船头,大声喊道:“别慌,孩子!我们来帮你们!”
那大叔熟练地操控着水泥船,靠近了我们,他用脸盆帮我们清理完船舱里的积水后,又帮我们一起捡拾漂在水面上的瓶子。船上的一位大婶和两个十几岁孩子,他们不顾风雨的侵袭,也来帮助我们把浮在水面上啤酒瓶一只一只地捡起来,重新放到小船上。由于风浪太大,有一小部分的啤酒瓶已经沉没到了水底,再也无法打捞,这让我们心疼不已。
等到把浮在水面上的啤酒瓶都捡起来了,大叔热情地把我们拉到了他们的水泥船上。此时的我们,像落汤鸡一样,全身潮透了,冷得牙齿直打颤,肚子也饿得咕咕响,真是饥寒交迫。大婶从船舱里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小面稀饭,递到我们手中,说道:“孩子,你们快吃点,暖暖身子。”当时,我们感到喝的那碗稀饭,味道特别地香,同时又有一股股暖流传遍了全身。大叔一家人的热情援助,让我们感动得热泪盈眶。
谈话间,我们了解到大叔一家是淮安县南闸乡的居民,平日里,主要靠做点水上运输生意为生。他们家的生活状况看上去并不算好,但在看到我们遇到困难时,却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援手……
不久,雷阵雨渐渐过去了,太阳又缓缓地从云层后面探出头来,金色的阳光又洒在湖面上,像是给湖面铺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天边出现了一道绚丽的彩虹,倒映在清澈的湖底,很像一长串美丽的巨幅彩绸。
大恩不言谢。临别时,我俩紧握住大叔的双手,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我们对大叔一家人的感激之情。我们依依不舍地辞别了大叔一家,再次跨上小船,继续向白马湖东岸划去了。
小船快到白马湖的东岸时,虎子告诉我说,他的舅舅家就在这里。这样,我们在虎子的舅舅家住了一宿,这期间,他舅舅家热情地招待了我们,这让身在异乡的我们仿佛在家里一样。虎子的表姐夫还主动帮我们联系了啤酒瓶的销售点,把啤酒瓶按照2角4分一只的价格顺利地卖了出去。
这次贩酒瓶,虽然最终赚到的钱并不多,可那在风雨中与命运顽强搏击的惊险场面,还有淮安南闸那位大叔一家毫无保留的热心相助,深深地镌刻在我们灵魂的深处。
时光悠悠流转,一晃已经四十多年过去了,每当我们在人生的漫漫长途中遭遇挫折、陷入迷茫的时候,那段回忆便如同一束温暖而明亮的光,穿透层层阴霾,照亮我们前行的道路。它让我们明白,在这个看似纷繁复杂的人世间,总有一些至纯至善的人,他们会在别人最需要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传递着爱与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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