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落叶等到春天就可以换装,暗夜惆怅等到黎明就可以清爽怡然,也许等待是孤独的,然而等待绝不是最悲哀的。比如那渐渐临近的脚步,比如那越来越明晰的眉目越来越具体的眼神~
不敢说秦洁聪慧过人,但其长相机灵。认识她也纯属巧合:那个初秋微凉的晚上。即将迈进高三的同学们自发聚集在校后群山之间的盆地里,算是减压行动吧。褚航站起来准备回教室找手电筒。刚走几步发现与一个黑色阴影碰撞。那个阴影只是轻轻地哎哟一声爬起来准备走开时又摔了下去。这下那个阴影显然是有点恼了,挥掌出击,狠狠地推开了褚航。你踩到我的鞋带了,没看见吗?她拿出一个小手电照了照褚航然后照了照地上。乖乖!那哪是鞋带?几乎可以说是导火线,若隐若现从边上草从里一直拖出了
然后去食堂、阅览室等地方都能看到一双高帮鞋和绑得花样百出的鞋带,和周边一群人。那双高帮鞋出没的地方总是繁华异常,而他走过的地方却像不毛之地。
有一次,他鼓起勇气跟她打了声招呼,顺便向她道歉。她很爽快地笑纳了。看得出来,她似乎很开朗很受欢迎。后来在学校不论哪个地方碰到都会打招呼,有时候他主动,更多时候她比较主动一点。也就是从那以后他开始声名远播,然后收到一些传递好感的纸条。甚至会有他根本不认识的人莫名其妙地跟他打招呼。他是在快毕业的时候才知道她叫秦洁的。之前已听过好几次这个名字。留给他的印象是个清爽的背影和开怀的笑声。
毕业之后褚航考进了一所省里的重点大学。大一大二上学期都迷迷糊糊地过了,大三的时候,他正在上课,突然有个女生低着头跑进教室然后环视一圈后淡定地坐在他旁边。褚航惊讶地打量着这个天外飞仙:粉蓝的上衣,米白色的齐滕短裙,裙子下部分有些镂空的花。头发很长很顺刚及肩。有些汗味,褚航没敢看她的脸。但觉得有些陌生,可能是别的班的同学走错教室了吧,他想。不一会儿,那个女生叫道:喂,褚航。不认识我啦。褚航抬起头来仔细端详了一下,似乎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女生说道:那个高三时你踩过我鞋带来着。
哦,长鞋带呀,他赶紧低下头看了看发现她穿了双镂空靴子。
“还是高帮的。”褚航道。然后心里顿时轻快了很多。
下课后,宿舍一哥们携着他的便携式女友不无艳羡地说:“行啊,平时也没见你显山露水的,关键时刻挺长能耐的嘛。”一边斜着眼睛扫描着秦洁。然后听见了一声惨叫。
由于是在理工科,形势所迫,班里对任一个异性都布下了目光织成的天罗地网。秦洁就这么在光天化日之下接受全方位的扫描,确切地说是辐射。
因为下午只上两节课,所以褚航早早地同秦洁用完晚膳。本来是要叫上几个哥们去学生饭店里吃的,秦洁坚持不同意,说要去食堂吃。褚航想了想今天下午的情形,觉得那几个哥们一个个跟饿狼似的,去了没准会给自己丢脸,去食堂一看,基本没什么可吃的,尽管他特意带了两张饭卡,看看那菜色一个比一个憔悴,想想食堂的菜也不见得能给自己长脸。然后建议吃一盆一盆的拉面。然后各叫了一盆兰州拉面:叫一盆是因为兰州拉面在南方食堂里显得格外豪爽,朱红的碗,像个小脸盆一样大,一碗下来,北方的男生也能把胃撑得溜圆。然后秦洁坐在褚航对面,很不客气地搅动着碗里的拉面和拌料,一会儿后只剩下了一点汤,旁边不时传来关切的目光,不时地越过那柔顺的头发,当然也有吃惊的成份。褚航吃了三分之二后问“是不是没吃饱?要不要再来一份?或者吃点别的。”秦洁很不客气地点点头。说道:我想吃炒刀削面。褚航站起来又去刷了一盘刀削和一碗拉面,上了一份后,褚航再去催时,师傅说刚不是给你拿去了吗?褚航说我刷了两份。师傅仿佛有些难以置信地问:要打包吗?褚航说不用了。回来褚航把拉面师傅的表现说给秦洁听,秦洁笑得前俯后仰,然后揉着肚子站起来说:换我去拿吧。然后她跑到窗口对拉面师傅说:我那刀削面呢。师傅问,你刷卡了吗,秦洁说有人帮我刷过了。师傅又问,要打包吗?秦洁道:不用打包了,都不够吃还打包呢。刷地一下旁边传来无数不明射线。然后她端着一大盆炒刀削挤出人群。这份出齐地多。拉面师傅估计在想:我撑不死你。褚航见状站起来问道: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吃?秦洁说:为什么?太惹人注目了?没关系,反正我明天就不在这里了。就让我在人眼里留点印记吧,等我不在这里时,或许还有人来这吃面时能想起我。嘿嘿。说完调皮地笑了笑,露了两颗大板牙。褚航看她一向爽朗难得还有一股调皮的味道。于是横下心舍命陪女子了。他看着拉面师傅手里纤长的拉面忽然想起了某个夜晚的那根长长的鞋带。秦洁认真地用筷子打刀削面扒开两半,然后只吃自己的这边并对褚航说:我没想到那师傅会这么大方,诺,不要浪费,我们均分。那边没沾到我的口水。然后津津有味地吃着她那一半面。褚航有些为难地说,你吃饱点吧,两盆面我还是喂得起的。什么?喂,谁让你喂了,我这不用我的手吃呢吗?秦洁反驳道。然后说:我可没沾你那边的,她指了指刚丢开的一次性筷子。褚航有些猝不及防,但感觉有那么一点点奇妙~
“如果,等你有空时,来看我,我等着……请你吃刀削面套餐”临走时,秦洁低着头小声地说道。褚航听后笑着说:嗯,有机会会去的。“
然而,好像,褚航再没有空过,又好像,他已忘记了……
但是后来,后来她再也没出现过,那碗记忆中的拉面还有那长长的长长的鞋带如同风里扬起的长发缠绕在记忆的枝桠上,然后就那么定格,仿佛一个静默的休止符。
临近毕业时,褚航把自己当成一只充满气的气球,哪里有企业冲他勾勾手指,他就直奔哪去,忙碌两个月后,工作算是基本稳定下来。回到学校准备论文答辩,有一天上网时突然看到一则新闻,大意说的是有个某某大学的妙龄女生捐献了什么器官之类的。褚航看了看想谁说大学生素质不高的,都是那些媒体故意以偏概全的。好的大有人在。宿舍电话响起,有一女生说有事找他,让他到楼下一趟。褚航正脑海中搜索这么一个声音。却看见一女生从手提包里拈出一个信封交给他,旁边一男人像见了仇人似的愤然道:也不过如此,有什么好惦记的!褚航笑笑,暗自得意,然后问你是?女生什么也没说,然后说了句特深沉特含蓄的话,我是谁并不重要,打开信封就知道了。褚航正要打开信封,一转念又担心别人难为情。然后收起,女生转身走远,褚航转过身拆开信封,脸色微变。转身拔腿追了出去~
追上那个女生时,她问:是秦洁的?女生笑了笑,“还不错,还记得这么个人。”褚航问:“你是她同学,她现在在哪?”“你想见她?”女生反问道,眼里却充满质问。“不,不方便吗?”褚航有点害怕那个眼神。
“哼,方便,方便着呢,我看只有你方不方便。”女生气愤地叫道。
“别跟他啰嗦了,他这种人,不配见她。”这时男生抢白道。褚航对他们的态度有些莫名奇妙~
“那好,你会回家吗?我说的是县城。可以买明天的车票,或许还来得及,我们会在样门口等你”
突然褚航有些不好的预感,“什么叫来得及?出什么事了到底?”
等褚航终于站在秦洁面前的时候,她笑靥如花,就那么静静地温柔地看着他,褚航手里紧紧攥着那根长长的长长的鞋带,和着他的体温开始温热,湿湿的,快要滴出水来,他轻轻地伸出手抚摸了冰冷的墓碑和那张嵌在墓碑上的照片~
我等了她三年,等他忘了你,等他接受我,那时我想总有一天她会看见我的好,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没有那么一天了~我的希望都被她带走了……那个男的拧紧双眉绝望地说道。
等待是因为充满期盼,害怕孤独的等待却又舍不掉那单薄期盼~
小时候,她一天天地等待,每当深夜时偷偷地爬起来拔掉门栓,希望爸爸忽然回来时可以推门进来,就这么等了十几年,一次次地失望却也阻止不了她对实现希望的渴望~
长大后,越是渴望拥有,越是害怕失去,渴望爱和关怀,又顾虑单薄的双肩无法承载,所以任由它安静地滋长,却,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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