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峰二十多年没回老家过年了,这次回哥哥家过年,自然都兴高采烈。三十吃年夜饭,酒菜之丰盛自不必说,盘碗叠成摞,人人脸上荡漾着喜色。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在半酣之际,便闲聊起来。阿峰打听完东院,打听西院,问完张家问李家。哥哥不耐其烦地回答他的问题,生怕有什么疏漏。阿峰忽然想起了小学同学王野。便问哥哥王野过得怎么样。哥哥说,王野家过得挺好,儿子挺能挣钱,就是儿媳妇上个月跑了,扔下一个刚刚四岁的女孩。王野现在就两手活,一是哄孙子,二是陪奶奶,两样活都不轻。儿男孙女们听了憋不住笑,阿峰听了感到诧异。阿峰心想,儿子能挣钱媳妇怎么还跑了,在农村都是穷的过不下去了,才跟人跑了,很少听说富人家媳妇跑了的。
说别人家的事,正好作为下酒的谈资。别人都下桌了,老哥俩还在款斟慢饮,唠着闲磕。哥哥说,他们老王家的门风就这样,一辈出一个丢人现眼的媳妇。阿峰说,王野的儿媳妇我没见过,啥样?啥样,和那几个老辈的一样,一脸骚情,奶子大,走道颤连颤连的,勾引男人。
听哥哥如此说,阿峰上学离家前听大人们讲的和离家之后每次回来听人们说的,有关王家那些风流韵事逐渐清晰起来。那些事被人传来全去,说的有鼻子有眼,活灵活现。让你有身临其境的感觉,不由你不信。
一、李卫红
王野的哥哥叫王帅,人也确实长得挺帅,高个,健壮,还有点表演才能。文化大革命最火热时被选到大队组建的红色革命文艺宣传队,几场宣传下来就成了宣传队的骨干分子。宣传队总是天晚上排练节目,白天就是到各屯或外大队去演节目搞宣传。李卫红也在宣传队,也是骨干分子。宣传队男的多的女的少,也可以说是狼多肉少,李卫红自然成了宣传队里的香饽饽,男队员争着抢着和她搭档,她也往往是来者不拒,总是同时是好几个男队员的搭档。每一次宣传演出她都出场好几次,是在台上露脸次数最多的。在这些搭档中,她最看好的就是王帅。王帅和李卫红跳舞唱歌朗诵样样搭档的好,两人配合得就像机械上咬合的齿轮,那叫一个默契。他俩表演的节目,对形势跟的紧,尽是些时髦的语言和动作。大队和公社的领导没少表扬他俩,引来了其他队员的嫉妒和对王帅的不满。愤愤不平又无可奈何,只能背地里发几句牢骚。或用那精神胜利法,自我安慰。
李卫红原本叫李红,参加了宣传队,觉得名字太女性化,也不够时尚,就在中间加个卫字,成了李卫红。名字这么一改,含义就变了,时尚。前卫,政治意味十足。她个子不太高、脸圆的像葵花盘,眼睛不大不小,留着短发。走起路来,胸前的两块凸起颤颤巍巍,好像藏着两只兔子,随时会蹦出来,好让那些盯着的男人跑着去追赶。
那次在公社大礼堂汇演前,大队书记做动员讲话,说这是一项重要而严肃的政治任务,要求全体队员认真对待,认真排练,认真演出,绝不允许出现一丝马虎和纰漏。王帅和李卫红排练了一个星期,认为一定会万无一失。可在正式的演出中他俩真的出尽了风头,也出尽了洋相。他俩演的第一个节目是,诗歌朗诵《赞咱们社员革命宣传队伍》,这是一个自编自导自演的节目,是歌颂宣传队自己的节目。他俩身穿草绿色服装,腰系皮带,大声脱稿朗诵,还不时加着当时的标准手势和前进的动作:“像千军霹雳,炸断了资产阶级的朽栋枯梁;像万里狂飙,摧毁了牛鬼蛇神的断壁残墙;看,我们社员革命文艺队伍,像初升的太阳,光芒万丈……”台下一片掌声,大队领导和队员们都露出了微笑。他俩表演的第二个节目是《打倒李长林》。他俩还是身穿草绿色服装,腰系黑皮带,手举红塑料皮的《毛主席语录》。李卫红在前,王帅在她身后,边跳边喊:李长林是个大坏蛋,1015他作案,打着红旗反红旗,坚决打倒李长林。他俩把《毛主席语录》高高举起喊,打倒李长林,……,节目最后,又有几个人一起上,一起举起《毛主席语录》,一起喊:“打倒李长林!打到李长林!打到李长林!”王帅和李卫红在最前面领喊,李卫红踮脚起脚尖,把语录本高高举起。正当台下热烈鼓掌的时候,惊奇的一幕发生了。李卫红身子向前倾斜过大,脚没立稳,向前倒了下去。王帅个子挺高,本想伸手把李卫红的腰抱住,可李卫红个子又太矮,王帅的两只手恰好抱在李卫红前胸那两块软组织上。李卫红妈呀一声,但没有摔倒。台下掌声如潮,显然是在鼓倒掌,恶心人。
离家上学以后阿峰才知道,节目里喊打倒的那个李长林那年10月15日写了反标,有人检举,被公局抓了;参加工作后又知道,1982年给李长林平反了。
王帅和李卫红遭到了大队领导的严厉批评,并做了深刻检查。公社在讨论选送到县里参加汇演的节目时,都说《打倒李长林》那个节目好,有朗诵、有双人舞、有群舞,还说的还是咱公社的事,有地方性。可讨论来讨论去,领导们怕在县里万一再出丑,最后还是被拿下了。大队领导和队员们感到惋惜。当然也有窃喜的。
李卫红问王帅说,你应该抱住我的腰,却抱住那个地方,弄得我疼了好几天,你是不是有意的,你呀,真坏。说完,脸红红的,低着头。王帅突然发现,李卫红娇俏害羞的样子挺好看的,也满可爱的。真想亲她一下,再摸摸那两个东西。就是从这一刻起,王帅才对李卫红动了心。
宣传队的男队员问王帅,你揉李卫红的奶子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心里痒得慌。王帅说一声,去你的。那些女队员问李卫红,王帅摸着你的乳房你是什么感觉,是不是特舒服。李卫红就追着她们打。那些女队员就嘻嘻哈哈笑着跑,别人不知道是为了啥事。
王帅和李卫红在共同的革命宣传中,渐渐产生的无产阶级革命爱情在迅速滞涨长,燃烧的火苗越来越旺。尽管他俩的一切都是在偷偷进行,队员们还是有所察觉,背后窃窃私语,当面有时也来点小小的戏弄。
那是一个月黑头的夜里,云彩一会儿遮住了月亮,月亮一会儿穿破云彩,一切都朦朦胧胧的。宣传队排练完已经很晚了。王帅和李卫红顺路,每次都是王帅送李卫红回家。当一个个队员都奔自己家,就剩他俩时,两人的手很自然地就握在一起了。李卫红的小手肉乎乎的,握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当路过生产队的场院时,王帅就拉着李卫红往场院走。李卫红嘴上说,别,快送我回家,腿却跟着王帅走。他俩径直奔那个麦秸垛走去。王帅在地上铺平麦秸,两人就躺在上面,拥抱、亲吻、翻滚。两人把手伸进对方衣服里,裤子里相互抚摸,不时还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其实,这种事情他俩已经上演好几次了,但也仅此为止,不敢太越雷池,不敢偷吃那伊甸园里的智慧果,他们害怕万一怀孕了。如果真发生了那种情况,不但受到村里人的道德谴责,叫他俩抬不起头来,还要受到组织的处分。因为这不仅是作风问题,也是思想问题,阶级问题,路线问题。可这次,王帅好像非要投石冲破李卫红的水底天不可,动作越来越大胆,越来越深入。李卫红说,不行、不行。万一怀孕就完了。王帅说,就一次,没事。正当他俩如胶似漆,要办事还没办成的时候,一束刺眼的手电光照在他俩半裸的身上。宣传队的两个男队员出现了。
王帅和李卫红吓坏了,好话说尽,恳请他们千万不要声张出去,特别不要告诉宣传队和大队领导,要怎么样都行。那个胖矮的队员说,我早就看你们鬼鬼祟祟的,要干不轨之事,果不其然,报告大队和公社去。 那个瘦高的队员说,要叫我们不说出去也行,除非……,他那眼睛色眯眯地盯着李卫红。李卫红吓得浑身颤栗,哆哆嗦嗦地说,不,不,直往王帅身后躲。
其实,那两个队员也看好了李卫红,也都是李卫红的追求者。看到李卫红华和王帅好,真是羡慕嫉妒恨,一齐涌上心头。这次尾随其后,把他俩抓了个现行,岂能轻饶
那个矮胖队员向李卫红献几次殷勤,见李卫红代答不理的,也就不敢太造次,偶尔用语言挑逗挑逗,试探试探。有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说,李卫红我给你破个闷,看你能不能猜着。李卫红看着他,他说,你舅舅的外甥女是我舅舅的外甥媳妇,你说咱俩是啥关系。李卫红寻思一会儿,握紧拳头恨恨地怼了他一下,恨恨地说,让我给你当媳妇,你也不搬块豆饼照照自己,瞧你那德行。那个队员在众人面前闹个大红脸,下不来台。从此,他对李卫红记恨在心。这次被他抓了,就想报复一下,也磕碜磕碜李卫红,解解恨。
那个瘦高队员本来有老婆,可老婆得了肺结核,半年前死了。他一见小媳妇大姑娘就黏黏糊糊,贱吧吃咧,尽说一些荤段子。那些小媳妇大姑娘见着他都绕着走。有一次,宣传队全体去镇电影院看京剧《智取威虎山》,在回来的路上,他对李卫红说,我根据电影的内容,编了一幅对联,上联是,奶头山上摸爬滚打,下联是,夹皮沟里刺刀见红。李卫红怔怔地看着那个队员,表示不理解。那个队员接着说,这幅对联你结婚时贴在洞房最合适。李卫红忽然明白了,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快步向前跟别的队员唠嗑去了。还有一次,宣传队组织队员在场院练队列,拿木头枪练刺杀。结束后,那个队员见李卫红在前面拐进厕所里,就故意放慢脚步,慢悠悠落在后面。昨晚下了一场雨,厕所漏雨,太泥泞,蹲位没法上去。李卫红把头从一个窗口伸出,见院里空空荡荡,只有那个队员一人。便喊那个队员,叫他找两块坯头递给她。那个队员找来坯头,不是从那个小窗户递过去,而是从厕所门进来了。李卫红被惊呆了,连说,快出去,快出去。那个队员把坯头放到蹲位上,嘻嘻地说,来我抱你蹲上去,给你脱裤子,别弄湿了你的鞋。说着,就一把抱住了李卫红的腰。李卫红回手给了他一个嘴巴,厕所也没上,就跑了出去。这次他抓了王帅和李卫红,是想敲竹杠,占有李卫红一回。
王帅看着那两个队员的表情,听他两说的话,咬牙切齿,一股豁出去的劲头涌上来,恶狠狠地盯着那个瘦高队员说,真无耻!拽着李卫红走了。
第二天,全大队的人都知道了,人们议论纷纷。大队书记找他俩谈话说,你俩的问题很严重,必须在宣传队进行深刻检查,认清问题的危害和实质,深挖思想根源。最后又说,真怕你俩出点啥事,你俩都是革命的好苗子,千万不要毁了自己;你俩的事也就算公开啦,两家商量一下,结婚吧。李卫红的爷爷听说了,气得不行,说,现在的女孩子太疯涨,自己找婆家,没结婚就和男人总在一起,成何体统,丢人呐,丢人;现眼呐,现眼。
王帅的父母和李卫红的父母一商量,找了个媒人,吃了顿订婚饭。又过几天,作了简单的筹备,王帅和李卫红登记结婚了。
当时他俩结婚也很革命化。墙上挂着毛主席像,来了五六十人,胸戴毛主席像章。小队队长宣读《结婚证书》。大队书记讲话。他激昂地说,王帅和李卫红是为了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的,他们是为了革命而结婚,为阶级斗争而结婚的。希望一对新人在今后的革命斗争中,携手并肩,迎着风雨去战斗,把毛主席开创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进行到底。一对新人共同背诵一段毛主席语录。然后一对新人向毛主席像敬礼。有一个社员,能现编现说顺口溜,有人非拉他上来说上一段。他也不太客气,说道:一对新人多豪迈,移风易俗自由恋爱,演节目、搞宣传,阶级斗争有气概,今日成为革命夫妻,旅行结婚巧安排,回到洞房精神抖,早生革命小后代……。大家鼓掌热烈。
婚礼没有酒席,来宾喝一杯茶水、吃一块糖果就完事。屯里人都说他俩这是旅行结婚,开了全大队的先例。
结婚十来年过去了,李卫红的肚子总是空空瘪瘪的不见动静。屯里有个二哗屁,给她起个外号,叫“大寡蛋”。这个外号一下就传开了。都说二哗屁有才,起的形象。一些淘气的孩子,见李卫红就喊她大寡蛋,把她气得不行, 没办法,谁让自己生不出仔呢。她就说那孩子,真没教养。李卫红的母亲急得不得了,四处求医问药,掏弄偏方。吃的药不下百种,喝的苦水也有两大缸,肚子仍然是瘪瘪的,又带她到设在镇里的县第二医院、县里的第一医院、齐齐哈尔第一医院去看,也没看出了子午卯酉,吃了些药还是没有效,肚子仍不见鼓。这下可急坏了王帅的父母,人家都是当年媳妇当年孩或当年媳妇隔年孩,结婚十来年不生,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王帅的母亲走村串屯,四处打听,找大仙、大神、阴阳先生,抽贴、算卦,弄神弄鬼。折腾几年也还没有效果。一个方圆百十里很有名气的苑先生,问了王帅和李卫红的生辰八字,又问了结婚的日子和时辰,拿出一本发黄的线装书,查看了半天说,是犯了太岁星,最低得结婚十二年才能怀孕生孩子。两家人一想,结婚十来年都没生,再等两年也没啥。可李卫红到结婚第十二年也没怀孕,第十三年还没怀孕,两家老人又着急了。后来一个外县的算卦先生说,结婚的日子不好,冲犯了天上的鬼金羊,要想生孩子就得选日子重结婚。重结婚,起初王帅和李卫红说啥也不同意,这不是大张旗鼓地搞迷信活动吗?特别是王帅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一连说好几个不行。他是党员、小队的民兵排长、基干民兵,搞封建迷信是要受处分的,甚至被批斗。他母亲说,不可不信不可强信,治好病为主。在双方父母的软磨硬泡下,举行了一场不是婚礼的婚礼。重新选完日子的这天晚上,请了十几个要好的亲友,在家摆了两桌酒席,说是感谢多年的关照。席间,王帅和李卫红说,现在的新生活得感谢毛主席和共产党,我们有吃有穿,生老病死都有依靠,说完王帅和李卫红下地向毛主席像敬礼。来的人都面面相觑,都疑惑了,不知是搞的啥名堂。后来有知道内情的人逗王帅问,第二次结婚是个啥滋味,都说开江鱼、下蛋鸡、回笼觉、二房妻是四大香,你和老婆睡觉比以前香不?王帅说一句,瞎扯淡,就走开了。
李卫红怀孕是在第二次婚礼的一年后,距第一次婚礼整整十四年了。这不仅乐坏了两家人,更乐坏了王帅和李卫红。王帅的母亲说,还是远来的和尚会念经。李卫红整天挺个大肚子满屯子逛,生怕别人不知道。背地里和当面喊她大寡蛋的大人和孩子,都哑口无言了。
李卫红年龄偏大大,还有点胖,又是头胎,怕生产不顺利,特意到镇上接来那个有名的接生婆,小日本。她是日本人,叫杨米子,人们都习惯叫她小日本。在小日本的一阵忙乎下,李卫红费了挺大劲折腾了好半天,终于生了个男孩。夫妻俩和双方父母欢喜的不得了。转年李卫红又怀孕了,生个了女孩,落个儿女双全。
对李卫红怀孕生子,众说不一。有的说,她本来就没有病,可能是行房时没掌握对方法。有的说,那次麦秸垛事件,李卫红吓的得了病,好几个月没来例假,影响了怀孕。有的说,麦秸垛事件王帅吓得得了病,行房时间短,常常是半途而废,影响了怀孕。有的说,是重新举行婚礼起作用了。 有的说,还是李卫红吃的那些药有效果了。多少年以后,那个曾经给生产队看场院的老韩头有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而又不得不信的说法。
那是一个有月亮的深夜,猫狗鸡鸭鹅猪都睡了,整个屯子静悄悄的,笼罩在月色之下。看场院的老韩头那时还很年轻,也就四十左右岁。他刚接替上半夜看场院的人,便在场院巡视一圈。忽然一个人影闪进场院里。老韩头躲到墙根看,借着月光认出来了,那个人是赵强,是生产队的知青。赵强径直走到白天扬好的苞米堆,左右看看,然后蹲下来,用扬场的木锨往麻袋里灌苞米,灌了半麻袋,背起来就走。老韩头悄悄地跟在后面。心想,赵强吃住在大队知青点,他偷苞米干什么?赵强没有把苞米背到知青点,而是背到了王帅家。老韩头知道王帅没在家,早晨生产队长安排王帅和另一个车老板各自赶一台去马车去县里甜菜站卖甜菜了,明天下午才能回来。现在就李卫红一个人在家,赵强来准没谁什么好事。见赵强开门进屋,老韩头蹑手蹑脚来到窗前,里面挂着窗帘,什么都看不见,便把耳朵贴在窗户上。李卫红说,外边冷吧,冻坏了吧,快脱了进被窝我给你捂捂。老韩头又悄悄地退回到门外,轻轻一推,吱一声门开了,里面没插,老韩头三两步就跨进了里屋。那赵强光着身子,一丝不挂,刚掀开李卫红盖的红被子往里钻,老韩头一下就按住了他的脑袋。口里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这次可全让我捉着啦。赵强、李卫红可吓坏了,眼看着老韩头,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王帅和李卫红给老韩头下跪磕头,要他千万高抬贵手。李卫红拿出王帅出差买回来的咸核桃仁罐头、午餐肉罐头,三人吃顿夜宵又喝了点酒,老韩头临走时李卫红又送他一塑料壶20斤酒。爱喝酒的老韩头答应守口如瓶。以后老韩头时不时地深更半夜在李卫红家蹭顿酒喝,当然有赵强在场。有人问老韩头,当时你还那么年轻,没敲敲竹杠啥的?老韩头摆摆手说,我这辈子就爱酒,不好色。他又说,李卫红看赵强长得高大帅气,主动勾引他。赵强一是耐不住寂寞,二是为了李卫红给他做点好吃的。知青点的伙食也太差,顿顿不见油星。要不然赵强也不能跟李卫红,毕竟李卫红比赵强大十来岁呢。从此,人们都相信了老韩头的说法,别的那几种说法就不攻自破了。
二、郝凤
郝凤是阿峰同学王野的母亲,都说她搞破鞋成性,得谁跟谁,就不跟娶了她的男人王增发。她生五六个孩子,除老大和老二外,一个孩子一个模样,每一个都不像她男人,也不像她。屯里一些人就把她的孩子和屯里的男人对号,这个孩子像屯里的谁,那个孩子像屯里的谁,每个孩子都能找出和他(她)连像的男人,据此,有人判断,郝凤后来生的那三四个孩子,都不是她男人王增发的种。村里有个爱扯淡的外号叫耿二屁的开玩笑说,和郝凤搞过的男人那个东西削吧削吧,恐怕有一筐头子。
解放军和国民党军争夺锦州的时候,郝凤她爹妈带着她从沟帮子一路往北逃荒,走到吉林白城一带的时候,她爹得病死了。她妈就带着她,一路向北继续逃荒要饭。这一日,来到了齐齐哈尔的朱家屯,天已经大黑,娘俩又饿又冷,敲开了一家房门。这家的主人叫刘江,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单身跑腿子。当晚,郝凤和女儿就住在了刘江家。后来,经村里人串联,村长也赞同,郝凤就和刘江搭伙过日子了。
刘江家的西院姓马,主人叫马伟康,三十五六岁的时候,娶了个寡妇乔芬,还带个男孩叫王增发。刘江和马伟康还都是跑腿光棍的时候就成天混在一起,在一起喝酒、摸纸牌,偷鸡摸狗,大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意思。
郝凤随母亲嫁到朱家屯刘江家后,就与西院王增发和东院徐小华两个男孩子一起玩耍。徐小华比郝凤大一岁,王增发比徐小华大一岁,三个孩子形影不离,在一起摔泥炮、过家家、弹玻璃球、遛铁环……。那徐少小华活泼爱动,脑子灵活,而王增发有点儿耳背,有点儿发憨发呆,但有一把好力气。在玩耍中,徐小华和郝凤经常合伙欺负王增发,王增发也不在乎,心甘情愿。每一次玩过家家徐小华当爸爸、郝凤当妈妈,王增发当儿子,一家三口过得有模有样,关键是儿子听话。王增发的妈妈逗郝凤说,小凤,长大了给增发当媳妇好不好?郝凤摇摇头说,不好。那你愿意给谁当媳妇呢?她指着徐小华说,我给小华哥当媳妇。三个孩子就在玩耍中渐渐成长着身体,也成长着心里。
郝凤十岁那年,到离家五里地的一所初级小学上学了。徐小华和王增发是在她的上一级。三个孩子上学一起蹦蹦跳跳的去,放学一起蹦蹦跳跳的回。两个男孩有时也拌嘴干仗,闹点矛盾,郝凤总是向着徐小华说话。有一次,徐小华骂王增发是带葫芦子,王增发不明白啥意思,回家问他妈乔芬。乔芬说,别问,不是什么好话。又说,凤子那死丫头不也是吗,她怎么还向着小华。徐小华再骂王增发带葫芦子时,王增发就指着郝凤说,她也是,你不是光骂我,也是骂她。郝凤一听,就气呼呼地往前走,谁都不理。从此,只要郝凤在,徐小华就再也不说王增发是带葫芦子了。
郝凤上二年级时,徐小华和王增发上三年级。郝凤上三年级时就和王增发同班了,而徐小华上镇里的完全小学读高小一年去了。当郝凤上镇里上学时,王增发就不念了。回家帮他妈和后爹干活去了。
上高小以后,郝凤身体发生了变化,越来越前凸后翘,特别是那两个馒头,发酵的既挺又柔软,徐小华上学放学看着,有些眼晕。想看又不好显出有意看,只能偷觑,想摸又不敢摸,只能忍着。徐小华上了镇里的初中,郝凤上高小三年级。一天,郝凤对徐小华说:高小毕业家里就不叫我念了,说一个丫头片子,早晚是人家的货,认识几个字,不是睁眼瞎就行了。说完,眼睛痴痴地看着徐小华。徐小华心里直发毛。郝凤说,你初中毕业了,能娶我吗?徐小华说,能!一定?一定!郝凤上前一下搂住了徐小华的脖子,徐小华趁机把手伸进郝凤的衣服里,摸了摸她的乳房。
上级号召农民在自愿的前提下,成立互助组。刘江和马伟康是邻居,又是酒友,关系忒好,自然两家就互助了。两家不仅在一起种地,有其它活也一起干。最能干活的是王增发,虽然没啥窍门儿,却有一把力气,不怕苦,不知累。王增发和郝凤推碾子磨米,没推几圈郝凤就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王增发就叫郝凤下去歇着。他一个人推,边推还边对郝凤笑,那样子好像在说,你看我多能干。郝凤看着王增发想起了他后爹刘江说的一件事:王增发刚下地干活那年,他家就一头驴,趟地一头驴拉不动,他后爹就在前边帮那驴一起拉,王增发在后边扶犁,喊;驾!后爹骂他,你把我当驴了。于是,王增发就喊,爹!他后爹往前一使劲,那驴也往前走。时间长了,不管是犁地还是拉车,王增发喊驾那驴不走,一喊爹那驴就走。屯里人知道了,都说王增发那小子有点傻,管驴叫爹。郝凤喊看着王增发,喊一声,驾!王增发就小跑起来,那磨转得快起来,郝凤笑的不行。
盛夏的午后太阳还很毒,两家六口顶着太阳铲地。每人都戴一顶用麦秆做的尖顶草帽,遮住自己的脸。王增发在最前头,光着膀子用力铲着,汗珠直淌。王增发直腰回头看看,郝凤在最后,他又落了她好长一段。王增发就又到郝凤那条垄上往回铲。郝凤穿着茄花色的半袖衫,热的把上边的三个扣子也解开了。王增发快接郝凤碰头的时候,郝凤还低头铲着,那两个乳房清晰展现在王增发眼前,白白的,圆圆的,那乳头就像他吃过的糖葫芦上的山楂,粉红。郝凤一抬头,见王增发怔怔地盯着自己的胸,脸一红,忙把扣子扣上。王增发嘿嘿一笑说,你莫这么忙,我铲到头抹过来接你。说着又到前面铲自己那条垄去了。这天是给郝凤家铲地,自然都在郝凤家吃饭。太阳要落山的时候,刘江喊郝凤回家做饭。郝凤问吃啥。刘江说,泡点咸肉炖点豆角,小葱拌豆腐,大点盘炒鸡蛋。郝凤刚要走,刘江又说,烧点开水,泡壶茶,把酒烫好。马伟康说,大热天的,酒不烫也行。刘江说,老人讲喝凉酒、花脏钱,早晚是病。摆手让郝凤快回去。
郝凤走到村口,正好碰见徐小华放学回来。两人也挺长时间没在一起了,就手拉手来到一棵大榆树下。他俩相互拥抱、抚摸了一会,就坐了下来。郝凤说,有一个多月没看到你了。徐小华说,复习,准备期末考试,太忙。快毕业了吧?郝凤问。快了,这个学期期末就毕业了,徐小华答。毕业了你干嘛?郝凤问。徐小华说,我想考高中,俺爹说上高中得吃住在县里,花销太大,供不起,不过还没最后定让不让我考。郝凤问,你答应我的事,还算数不?什么事?徐小华有点疑惑。你娶我呀!郝凤说。徐小华说,算数。郝凤有说,你上了高中也算数?徐小华说,当然,什么时候都算数。这时,徐小华妈呀一声,你身上有个洋剌子。说着捡起一个干树枝,把那虫子从郝凤身上巴拉到地下戳死了。郝凤抬起头,看那太阳就要落山了,晚霞映红了半个天。她说,不好,得赶快回家做饭去,就快步往家走去。徐小华在后边慢悠悠往回地走。
这年风调雨顺,互帮互助人也勤快,都说互助组挺好,解决了这家缺劳动力,那家少农具,那家牲畜的问题。秋收后,个个喜上眉梢。刘江和马少康又形影不离的喝大酒,整天醉醺醺的,说起话来海阔天空。徐小华没考高中,也回家帮家里干活了。
一天,郝凤急急忙忙地找到徐小华问:咱俩的事你和你爸说了吗?徐小华说,没找着机会说,这也不是我先开口向爸爸说的事。郝凤说,这有什么难为的,你是男人,你得抓紧和你爸说,叫他赶快托个媒人到我家提亲,晚了我怕来不及。徐小华看着郝凤,显出不解的样子。郝凤说,昨天晚上我睡一觉醒来,听后爹和妈妈说,凤子过年就二十了,也不小了,该给她找个婆家了。妈妈也说是该给她找个婆家了,女大不中留啊。徐小华呆呆地听着郝凤讲,面无表情。郝凤捅了徐小华一下,徐小华眨眨眼。 后爹还说,得找个身体壮实,勤快、能干活的;我看后爹好像是看上王增发了,话里话外都带出了那个意思。徐小华听了一愣,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忙问:嫁给那个傻了吧唧的玩意儿你妈能同意吗?郝凤说,俺家的事都是后爹说了算。徐小华说:他再说了算那是你后爹,你妈可是你亲妈,难道你的终身大事你妈就任凭后爹随便胡来。郝凤说,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抓紧叫你爹托媒人人到俺家提亲吧,免得夜长梦多。
马伟康家杀年猪的第二天晚上,刘江和马伟康盘腿坐在炕桌的两头。桌上的蒸五花肉、猪肉炖酸菜还有血肠冒着热气,两人你一盅我一盅喝得正酣。乔芬给盘子里添完菜说,你们老哥俩就对酒亲,天天都把酒壶捏扁了。恰巧这时王增发从外边后来,冻得丝丝哈哈。马伟康说,增发,给你刘叔和我倒酒。举起酒盅和刘江碰一下,两人一仰脖干了。王增发过去拿起酒壶,把两人的酒盅满上,咧嘴笑笑。刘江看着王增发说,增发也不小了,我没记错的话过年二十二了吧,该对象结婚啦。马伟康把酒干了,把酒盅一放说,我早就想和你说了,你和郝凤她妈商量商量,把郝凤嫁给增发行不?
刘江也端起酒盅干了,把酒盅往桌上一墩眯着眼说,商量什么,还不是我说了算,我早就等你这句话呢,趁今年年头好,挣了点钱,年前就把他俩的喜事办了。马伟康和乔芬听了自然很高兴,脸上挂了笑意。王增发听了更是咧开嘴无声地笑,过来又给李江和后爹把酒倒上。这天半夜醒来,刘江就和郝凤妈说了这事。郝凤妈说,你是酒喝蒙了把我姑娘卖了,王增发傻呵呵的,我没看上。刘江说,王增发那小子身材好,能干活,将来能养活一家人;再说了,他憨厚,没那些鬼心眼,离咱近,咱还能借点光,我已经答应老马啦,这事就这么定了。郝凤妈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了,就叹口气又睡了。
第二天,徐小华的爸爸到郝凤家里来了。刘江、郝凤妈忙招呼炕上坐,郝凤以为他是为了她和徐小华的事来的,乐呵呵地忙着拿烟、沏茶、倒水。郝凤妈说,东西院住着,你很少来串门,今天来一定是有什么事吧?徐小华爸吐出一口烟说:我是受人之托给你家郝凤说媒来了;马伟康两口子找我,说想把郝凤说给王增发……。郝凤一听,顿觉五雷轰顶。她急忙跑出去,几步就到了东院徐小华家。郝凤紧紧地握着徐小华的手,摇着头、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徐小华看着郝凤,摇着她的手说,慢慢说,别着急。半晌,郝凤才说,不好啦,你爸上俺家去给王增发提亲了。徐小华啊的一声,呆住了,过了一会,紧紧地抱住郝凤。
腊月二十二也就是小年的前一天,郝凤和王增发结婚了。结婚的前夜,郝凤哭的死去活来。妈妈好言相劝,先说这都是命,都是月老早就安排好的。又说,王增发能干活,能挣钱养家;他憨厚,和他在一起不会欺负你,啥事你都说了算。
郝凤结婚那天,徐小华也参加了婚礼,他本来不会喝酒,却喝得酩酊大醉。郝凤见他这样,怕他出丑,就叫王增发背着把他送回家去了。
过了春节不久,徐小华到村里上班了。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又到镇里上班了。他爸爸找个媒人给他介绍个对象结婚啦,把家安在了镇里。又过好几年,他搞社会主义教育活动到外地去了。又过了几年,他带着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又回到了生他养他的朱家屯。
他这次回来可不是什么衣锦回乡,而是身败名裂地回来了。他在搞社教期间,由于妻子不在身边,又管束不了自己,把当地的一个女青年肚子搞大了。组织上给了他留党察看一年,退回原籍务农的处分。他老婆一上火,得了急病,死了。此时,他的爸爸、郝凤的妈妈和后爹还有王增发的妈妈和后爹都不在了,大有物是人非的感觉。他和父亲曾住的那个房子早都卖掉了。他和儿子回来没地方住,还是郝凤让他住自己的西屋,和自己对门。前些几年,由于王增发能干,挣了点钱,把原来的两间土房改造成三间土房,西屋闲着,放点破乱东西,这次徐小华回来,派上了用场。
徐小华回来后,他和郝凤低头不见抬头见,原来就有感情基础,很快就死灰复燃、旧情复发了,自然而然就粘到一起了。此时的王增发已经聋三拐四,除了干活就是喝酒,一到晚上呼呼就睡,全然不顾及郝凤的感受和要求。偶尔有一次,那聋子一阵忙乎了事,没有前奏和尾声。不像刚结婚那阵子,每天夜里他需要她时那个猛劲、冲劲、狠劲使她又怕又爱。郝凤和徐小华在一起时,他那抚摸、亲吻、话语的情趣以及那些花样翻新的姿势,让郝凤感到舒服。兴奋,飘飘荡荡,欲死欲仙。
徐小华回屯不久,就当了生产队队长。他脑子灵活,能带领社员挣钱。生产队开粉坊,种香瓜,农闲时组织大车队拉脚。年年日值比其他生产队高出很多,本小队的社员拥护,外小队的社员羡慕。他每天安排完生产队社员的活,多数时候都是回家和郝凤幽会。雨罢云收后,就开始在屯子里闲逛。他穿的板板的,骑着自行车,戴块上海表,抽着两毛四一盒的蝶花烟。都说他是,骑车 戴表,一天两毛。
又过了几年,徐小华的儿子长大结婚了,也在郝凤家西屋,徐小华和儿子儿媳住南北康炕。这时徐小华四十二岁,郝凤四十一岁,也还在在生命和激情的旺盛期。徐小华的儿媳妇不上生产队干活,在家做家务。徐小华和郝凤白天活动很不方便,偶尔在猪圈、厕所、或哪个犄角旮旯活动一次,环境不好,又怕人撞见,忐忐忑忑,也很难尽兴。于是徐小华和郝凤的活动大多都是在夜里进行的。
一到晚上,徐小华的儿媳妇就把幔帐放下,营造出和丈夫的小爱巢。其实,那幔帐是遮不住风花雪月的,只是障人耳目,骗人骗己的遮羞布。小两口激情似火,春情荡漾、柔情蜜意。在炕上颠鸾倒凤,不时发出几声得趣的呻吟。徐小华再南炕躺着听得真真切切,也忍不住心急难耐,火烧火燎。
待一阵狂风暴雨过后,一切好像都沉静了。徐小华便急不可待地蹑手蹑脚下炕,到对门发泄去。儿媳妇听门吱嘎一声响,过了片刻,拉着灯,撩起幔帐,推醒刚入睡的男人说,你看,南炕没人了,你爹又干那啥去了。男人把灯一闭说,睡觉。
此时,徐小华毫无忌惮的上了郝凤的炕,郝凤赤身裸体在等着他,两人迫不及待地搂抱在一起。那聋子躺在炕梢呼呼大睡,不停地发出高低起伏的鼾声,好像有意配合徐小华那起伏的动作。徐小华和郝凤尽情尽性,任凭弄出多大动静那个聋子就是不醒,就像《红楼梦》里贾琏和多浑虫的老婆偷情,多浑虫在傍边呼呼大睡一样。
后来,徐小华和儿子儿媳妇搬家到蒙古林区去了,这下对郝凤刺激不小,她整天魔魔怔怔,像掉了魂似的。许多人说,就是这段时间,她跟了许多个男人。
那年,从外地新来一个村医。家没搬来,一个人住在村卫生所。那个村医个高、白皙、富态,郝凤一看就相中了。一天晚上, 郝凤精心打扮了一番,照照镜子,那脂粉刚好盖住了脸上那浅浅的不多的几道皱纹,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她偷偷摸摸来到村卫生所,刚好一个外人都没有。她捂着肚子,就像病西施一样。村医问她怎么了,她说肚子疼的厉害。村医就让她进里间,躺在床上。村医掀开她的内衣,先是按着郝凤的肚脐子上边问,是这儿疼么吗?答,往下。村医那手又往下放到肚脐子上问,是这儿不是?答,不是,再往下。村医的手又放到肚脐子下边往问,是这儿吗?答,还往下。村医的手就又往下挪了挪问,是这儿吧?答,还得往下。村医慌了,已经快摸到耻骨了,再往下就是青草和泉眼了。村医忙抽出手说,对不起,你这个病我治不了。这时,恰好负责抓药和播放广播喇叭的小张进来,听得真真切切。以后,谁要和那个村医开玩笑,就说,对不起,你这个病我治不了。村医就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说,去,别扯淡。
后来,那个村医把家搬来了,没地方住,就住到了郝凤的对面屋,就是徐小华住的那间屋。尽管村医的老婆整天看着村医的行动,可郝凤使出各种解数,终于把那个村医拿下了。又开始了正规演出外的琴瑟合奏。
有人说,郝凤天生风流成性,见到可心的男人就走不动道。有人说,那个聋子不行事,那个东西就剩一个功能,尿尿。有人说,郝凤也不是白跟人家,她孩子多,生活困难,那聋子还成天喝酒,得用钱。有人说,是她后爹害了她,如果嫁给那个心仪的徐小华,就不会生出这么多风流韵事。
三、乔芬
乔芬是我同学王野的奶奶,她丈夫给地主扛长工,赶大车过罕达罕河的木桥时,日本一两军车,在后面按喇叭,嘀、嘀嘀、嘀嘀嘀,把马惊毛了,连人带车掉进了河里,而那军车无事似的径直开过去了。乔芬的丈夫被压在车下,双腿瘫痪,脑子也不好使了。不久,趁家里没人,自己用一根绳一头拴着一个枕头,另一头系个活扣,套在脖子上,仰头在炕沿上勒死了。乔芬守了寡。那时,她还不到三十岁。
乔芬带着一个瘸女儿王英和儿子王增发艰难度日。那个艰难劲可想而知。乔芬给人家做衣服、做鞋、洗衣服,还养猪养鸡,春种和秋收农忙时也到那个地主家去打短工。没日没夜的辛劳,一家三人勉强糊口。
寡妇门前是非多,有几个跑腿子不停地用行动骚扰她,用语言挑逗她,可她都不为所动。
一年秋天,芬给那个地主家割苞米,同时干活的还有一个外地的长工老孔。老孔总是拿色咪咪大眼睛看乔芬,有时竟盯着乔芬那两个鼓凸的大奶子出神,弄得乔芬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一次老孔对乔芬讲:我有半年没回家了,昨天夜里做梦回家了,和老婆一顿鼓捣,正在劲头上,老婆一叫唤,我醒了。他直起腰看着乔芬继续说,这叫啥,这叫跑腿子半夜梦着骚B一场空。乔芬低着头哈着腰继续割苞米,装作没听见。长工又说,寡妇半夜梦着JB也是一场空,你梦着过没?乔芬听不下去了,放下镰刀,起身向没割的苞米地深处走去。她退下掉裤子,两脚踩在两个垄台上,刚想尿,长工就站在他面前淫笑。她赶忙提上裤子说,你滚。长工笑嘻嘻地上前一把就把她抱住,手伸进内衣,握住一手握住一个奶子,把嘴凑到乔芬耳根说,咱两都闲着,就玩玩呗;闲着不交人,死了烂成泥;再说我也不白玩你,给你钱。说着,抽出一只手,哆嗦着从衣兜里摸出几张中银券,在乔芬眼前晃晃。乔芬一把推开他,他一下子倒在地上,手一撒手,那几张中银券飘落在地。老孔望着乔芬的背影骂,装他妈什么贞洁,早晚的当婊子。
从那以后,那个地主再让乔芬和那个长工一起干活,乔芬就不干了,说最好给她派别的活。地主看着那长工,又看看乔芬,笑笑,猜出了这里的猫腻,也就不再让他俩在一起干活了。
一天,那个地主找乔芬说,你男人死了,不能赖我;
看你挺不容易的,有活让你来干,照顾照顾你;常言说,管一时不能管一世,供一饥不能供百饱;你要是肯嫁给我大哥家来福,你家三口的吃穿不用说,你也不用这么辛苦,过几年你儿子大了,还能上学,你考虑考虑。乔芬知道,地主的大哥前些年是当地有名的人物,那时他们哥四个在一起过,是当地人口最多的大户。那地主的父亲死的早,地主的大哥十五岁就能当家;他挥霍无度,也不会管理,没几年就败了家,哥四个就分家了。虽说,地主的大哥不像地主这么富有,也是上等户,也还雇了个长工。地主大哥的儿子来福,是个傻子。前两年,地主的哥哥不知在哪买来一个丫头给来福当媳妇。来福不懂男女之事,小丫头就教他。来福得了这个好处就成天想着这个事。小丫头不管是干活还是到别人家串门,来福就往回拽。别人问干啥,他说,回家睡觉。把那小丫头弄个大红脸,不好意思。后来,小丫头和地主雇的一个外地年轻长工跑了。乔芬听地主说让她嫁给来福,乔芬当场就断然拒绝了。从这以后,地主家再也不来找乔芬干活了。
乔芬的风流事是从一个飘雪的大清早开始的。乔芬一觉醒来,揉揉眼,好像昨夜梦见死去的男人了,恍惚梦里和自己的男人温柔了一番,感觉下边还有些湿润,她心理骂都是那个该死的老孔讲的那些荤话闹的。她感觉有泡尿憋的慌,就下炕到外屋,蹲在黄泥尿盆上哗哗地尿。然后是,在北炕的王英醒了,慢慢下了炕,一瘸一拐地到外屋,蹲在黄泥尿盆上哗哗地尿。最后是和乔芬在南炕睡的王增发也醒了,跳下炕到外屋,站着往尿盆里哗哗嗤尿。
乔芬端起尿盆开门一迈步,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尿盆掉到地上碎了,尿洒了。雪地被尿浇化了一大片,还冒着带臊味的热气。乔芬起来一看,下了一大跳,门口躺着个人。那人衣服破烂,卷缩着身子。他微微抬头,用祈求的目光看了乔芬一眼,又把眼睛闭上。
乔芬进屋,边穿衣服边想,该怎么办。她想叫醒女儿和儿子,可他俩又都呼呼睡着。乔芬犹豫一会儿,一个人出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那人拖进屋里,又一股急劲地抱到炕上。郝凤脱掉他的衣服,一丝不挂。然后又在外边端来一盆雪,用雪一遍又一遍擦那人的身子。然后给他盖上被子,又把炕烧热。当那人缓过来的时候,正是鸡叫二遍的时候。那人看到自己赤裸的身子,有些不好意思。郝凤笑笑说,你先 躺着,我去给你做碗苞米面糊粥。
那人自诉是河南渑池人,名叫宋好,比乔芬小三岁。去年蒋介石下令炸开黄河,好些县被淹,死了好多人。宋好一家幸存下来,开始向北逃难。逃难的路上,年迈的父母得病死了,老婆和孩子也丢了。他听说黑龙江还好,就一路逃荒来到这里。郝凤说,我们这里现在也不行,日本人成天征粮、征兵、征税,那大户人家过年连大米都不敢吃了,犯法。穷人更是苦,吃苞米面糊糊还得往里参野菜,偶尔吃一顿苞米面大饼子还往里参一半甜菜丝。乔芬说着,端起碗,一勺一勺喂宋好面糊糊吃。乔芬和宋好正说着话,两个孩子醒了。乔芬叫两个孩子管宋好叫叔。两个孩子好奇地看着宋好,心里纳闷。小增发叫了一声叔。王英看看宋好,又看看妈妈,脸上显出疑惑的表情,什么也没叫,上外屋洗脸去了。
宋好身上多处冻伤,身子也太虚弱了。在乔芬家住了几天,好了点,就挣扎着要走。乔芬问他去哪里,他说不知道。乔芬说,你都这样啦,又没个准的去处,出去了不是冻死就是饿死;你在这在养两天,身子在好好,帮你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乔芬去找那个地主,地主以为乔芬想通了,同意嫁给来福了,满脸堆笑地说,想好啦,这就对了吗。乔芬说,不是这个事。地主说,那是什么事,想在我这里找活干,可没有你能干的了。乔芬怯怯地说,不是我找活干,是给我姑舅弟弟找活干。啊?地主一脸疑惑。乔芬说,我的一个远房姑舅弟弟从河南逃难来了,想在这找点活,他人勤快、老实。地主详细问了乔芬姑舅弟弟的年龄、身体情况、有啥特长后,深思了一会儿说,这样吧,我这里正好缺个赶车老板,但没有住的地方,只能中午管一顿饭。这几天先赶大车,按照短工重活开工钱。乔芬本想吃住都能在地主家,听地主这么说,也不能再说啥,就一个劲说好。
宋好到地主家去的那天,乔芬把她那人生前穿的衣服找出几件,宋好穿上还挺合身。临出门时,乔芬就把以前男人冬天赶车穿的大羊皮袄给宋好穿上,说,这天太冷,穿上它挡风。
宋好和那个姓孔的长工各赶一辆大车,上午去镇上公家或个人家的厕所刨两车大粪拉到村口,卸到粪堆上。下午到罕达罕河边,再刨两车河淤土也卸到哪粪堆上。待来年开春用镐倒几遍,就成了最好的农家肥,上到地里庄稼长得好,多打粮食。宋好干活实在,每车都装的满满的还带尖,地主看着心里喜欢。那个老孔耍滑,装的都是平车。地主就说,你看人家小宋,车装的多满,跟人家学着点。老孔就有点记恨宋好。
宋好每天干活回来,总是帮着乔芬喂猪喂鸡干家务。总是把院子扫的干干净净。每当宋好在家里干活的时候,王英就静静地看着。宋好干完活,王英还会给他倒一杯热水。有一次,妈妈不在,王英问宋好,你真是我的表叔吗?宋好支支吾吾地说,当然,当然。
一天晚上,宋好回来闷闷不乐,愁眉苦脸。乔芬问他怎么了,他说我可能给姐姐惹祸了。乔芬问究竟怎么回事。原来,宋好和老孔拉河淤土往回走到村头,有几个小男孩跟着车后边一遍一遍地喊:赶车老板笑嘻嘻,拿个马鞭捅马B,马毛了,车翻了,把老板的JB压弯了。宋好回过头就给那个带头骂的孩子一鞭子,那几个孩子一哄就跑了。卸车的时候,孔老板儿说,你打的那个孩子的爹是附近几个村屯的一霸,最能干仗讹人,你打了他儿子,他一定会找到家里,这回你可摊上事啦。乔芬听了先是憋不住的笑,然后问宋好,你把那个孩子打坏了吗?宋好说,哪能,我只打到他戴的棉帽子上,况且还是轻打。宋好问乔芬,那孩子是谁家的,你认识他爹吗,如果认识先上人家配个不是。乔芬想了半天,摇摇头。宋好和乔芬好几天惴惴不安,但始终没人找上门来吵闹。
这天是腊八,天嘎嘎冷。晚上,乔芬焖了黄米饭,做了猪肉炖酸菜粉条冻豆腐,炒了盘自家腌制的蘑菇,还烫了酒,等着宋好回来。宋好进屋就说,今天真是冷啊。他的胡子、睫毛、棉帽耳朵上都结了霜。
四口人热热乎乎围坐在炕桌上吃喝,这真是难得的欢乐气氛。乔芬问宋好,河南没有这么冷的天吧?宋好说,没有,真没有。乔芬说,东北人说,腊七腊八冻掉下巴。宋好说,都像今天这么冷,还真能冻掉下吧。两个孩子都吃晚饭下桌了,乔芬和宋好还你一句我一句的唠着,越唠越亲切,你一盅我一盅地喝着,越和越情越浓。多长时间了,他两谁都没有过这种家的快乐。乔芬问,你想老婆孩子没?宋好不觉长叹一口气:怎么能不想,也不知她们流落在哪里,还在不在世上。说完竟流下眼泪,头枕在桌上呜呜地哭了。乔芬抱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他抬起泪眼,凝视着乔芬说,姐,你真好。乔芬脸颊绯红,也凝视着宋好,过了一会,把嘴唇贴在了他的嘴唇上。两个苦命的人就这样结合在一起了。俩人抱在一起,滚在一起。干柴遇烈火,熊一夜竟然燃烧好几次。
乔芬和宋好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脸上洋溢着笑。虽然吃的不太好,但有乔芬琼浆玉液的滋润,宋好渐渐胖起来,脸上也有了光泽。这一切有两个人看在眼里,并密切地注视着,一个是给地主的长工老孔,一个是乔芬的女儿王英。
老孔说,宋好,看你红光满面的,是交了桃花运。宋好老实,不知声。老孔又问,你是不是早就把乔芬给干了?你俩也夜里在一起能不干点事,不然谁能睡着觉。宋好说,瞎说啥,她是俺姐。她比你大吗?大三岁。老孔说,着女大三抱金砖,桃花运可能还能给你带来财运。宋好不知声。老孔把脸凑到宋好面前说,先叫姐后叫妹带带拉拉叫媳妇。宋好剜了一眼老孔,牵马套车去了。
宋好和老孔赶车去齐齐哈尔卖公粮,第二天回到家已经黑了,这天也嘎嘎冷。王英说,妈妈去别人家给人做洋服棉袄去了,饭菜在锅里热着呢,我给你端来。王英还给宋好烫了壶酒。宋好又累又困,吃喝完了就铺上被褥,钻进被窝酣然睡去。朦胧中,宋好搂着一个柔软滑腻的身子,摸摸那奶子,肉嘟嘟的,好软;摸摸下边,已经泛滥成灾。他以为是乔芬,就翻身上去了。立时他的腰也被紧紧搂住。他们正在癫狂之际,门响了,一个人提着马提灯进来了。宋好抬头一看下了一跳,是老孔,正看着自己狞笑:再看看身下,惊的目瞪口呆,不是乔芬,是王英。老孔说,我是来告诉你,明天不去齐齐哈尔了,不用起早了;没想到无意之中逮住了一对野鸳鸯。宋好身子有些筛糠,不知说啥好。王英却满不在乎地说,我愿意和他好,干别人什么闲事。王增发被吵醒了,两只眼睛呆呆的看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这件事,让孔老板儿散布的满屯风雨,四处讲宋好玩腻了老娘,又玩女儿。乔芬不敢出门,就是出门也低着头走。背后总有人指指点点,说这年头啥人都有,还搞破鞋还立牌坊。对这件事乔芬也没有责备宋好,而是训斥了王英,王英不服气地说,什么表叔,从来那天起我就知道,根本就不是。我看上他了,行你俩好,就行俺俩好。乔芬给了王英一个嘴巴。
又是一个飘雪的早晨,乔芬起来撒尿,发现宋好不见了。
她到外面去倒尿盆,看到雪地上有一行脚印通向院外,她知道宋好不会回来了。她看着那行有些歪扭的脚印,想起了宋好来时的那个早晨,想起了给自己带来的快乐和痛苦。乔芬回到屋里,发现自己的枕头旁有一打钱。她知道这是地主给宋好的工钱。
那个地主又来给他的侄子来福提亲来了,这次说的不是乔芬,而是乔芬的女儿王英。地主说,王英是个瘸子,不能干啥活,现在又坏了名声,恐怕再难嫁人。据说,那来福自从媳妇跟人跑了后,那个傻病就更重了,看着女人就拽着要睡觉。王英骂那个地主说,咋不把你的老婆姑娘嫁给那个傻子。后来,王英也消失了。有人说她去找宋好去了,也有人说她可能到外边寻了短见。
那个老孔要回家不再来扛活的前夜,来到了乔芬家。乔芬看他那凶狠又色咪咪的眼睛,吓的直往旮旯躲。他一把揪住乔芬说,你早都当了婊子,还装什么烈女,今天我就要吃了你的那两个白馒头。他手握着乔芬的两个奶子,强行干了那事。完了,往炕上扔几张票子,走了。
新中国提倡移风易俗。乔芬带着王增发也确实没法过活,经人串联,就嫁给了跑腿马伟康,马伟康打了半辈子光棍,一下子老婆孩子全有了。马伟康总和跑腿刘江在一起喝酒。有时是马伟康找刘江来家里喝酒,有时刘江买点菜去刘江家,叫乔芬就做菜三人喝酒。喝醉了刘江就睡在马伟康家。外面都传,刘江和乔芬不清楚,刘江给乔芬拉邦套。拉邦套是政府明令必须制止的恶习,对此村委会派人进行调查,最后不了了之。又过两年,刘江娶了郝凤她妈,就再没有人说乔芬这个那个的了,一切都归于平静。
四、郑燕
王野的儿子叫王春来,儿媳妇叫郑燕,两人是同学,初中毕业都没考上高中。在初三第一学期的时候,两个人懵懵懂懂就好上了。别看王春来学习不好,喜欢动手搞些小制作,有一股专劲。郑燕虽然有些胖乎乎的,但个子挺高,特别是屁股大,显得腰也不太粗,看上去还挺匀称;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也挺耐看的。她整天老老实实,不爱吱声,也很少和人交往,也没几个朋友。就这样的人也能早恋,让人意想不到又不可理解。
王春来跟屯里那个最好的瓦匠学了两年徒弟,郑燕在家干待了两年。第三年王春来和郑燕结婚了。虽然年龄还都不到法定结婚年龄,但两人的爱情已经成熟到瓜熟蒂落的程度了,不结婚不行了。婚后不久,王春来就经人介绍到大连的一家建筑工地打工去了,郑燕成了村里最年轻也是最好看的留守媳妇。
屯里那些留守的妇女,见了郑燕就打趣她。有的说,新婚燕尔就分别两地,你能受得住,刚结婚那得皮挨皮肉挨肉,一夜不挨好难受;就连我们这半大老婆子,一到晚上还寂寞难耐呢。有的说,你是不是有相好的偷偷私会,要不就是买了像网上说的那假阳具解闷。每当听到这些话,郑燕总是,脸一红,笑一笑。
还别说,自打王春来打工走后,郑燕就成了那几个光棍和有老婆的好色者觊觎的优先对象。那几个光棍明知道郑燕看不上他们,他们也还是用语言挑逗她,故意讲一些荤段子,说一些粗俗露骨的话,郑燕总是装着没听见或听不懂。那个村会计别看长得一表人才,表面看着挺斯文的,其实最是好色得很,专门打那些留守妇女的主意。他靠自己的相貌,手中的权利,再加上小恩小惠、花言巧语,只要看上谁,迟早都能拿下。
那天郑燕在小院铲粘玉米,村会计就来贴贴呼呼,甜言蜜语。说郑燕长得细皮嫩肉,干活叫人看了心疼。他问郑燕你知道锄禾日当午那首诗吗?郑燕说上过小学的人都知道。会计又说,如果我是锄禾你是当午你说咋俩是啥关系。郑燕怔怔地看着会计,摇摇头。会计看着郑燕坏坏地笑,突然一下抱住了郑燕说,就是这个关系。郑燕挣扎着,会计死死抱住不放手,还攥着她的乳房。正在这时,王野进了院,会计先是尴尬地一愣,两人都住了手。会计有些不自然的说,老王我来找你,你不在,看到侄媳妇铲地,就想起了过去;都多少年不铲地啦,竟喷除草剂了,想体验一下铲地的滋味,也帮帮郑燕;可她不肯,我两正抢锄头,你就回来了。王野看看会计,又看看郑燕,有些勉强地笑笑。然后在地上捡起锄头,好像拾起了一堆心事,递给会计说,给,你体验吧。会计接过锄头,铲了几下说,老王,你说人就是怪,铲地那会儿,累的王八犊子样,盼着啥时不用铲了,现在不铲地了,又总想拿起锄头,铲铲地。王野笑着问会计,找我有什么事。会计说,统计一下各家种多少玉米和大豆,好计算良种和地亩补贴,免得秋天上边让报情况时手忙脚乱。王野把锄头递给郑燕,郑燕怯怯地看了会计一眼,接过锄头,好像接过什么不祥之物。王野和会计进屋去了,郑燕揉揉刚才被会计抓疼了的奶子。
当晚,王野就偷偷地给王春来打电话说,你和媳妇刚结婚,长时间两地分居也不是个事,抓紧给郑燕也联系个打工的单位,好去大连团聚,千万不能让她再待在村里了,免得生出是非。对会计来家骚扰郑燕的事只字未提。以后,王野就偷偷看着郑燕的行踪,郑燕也知道,但什么都没说没说,装作不知道。
过了一个多月,王春来打电话给郑燕说,已经给郑燕联系好了打工单位,在一家饭店做服务员,是一个工友给联系的,那个工友的一个老乡在那家饭店当厨师。最后还特别嘱咐说,住处已经租好,离郑燕上班的饭店不远,抓紧来吧。
郑燕第一次离家这么远,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城市,看哪儿都新鲜,都好奇。她高高兴兴来到饭店上班了。饭店是个便餐部,八张桌,就她一个服务员。那个炒菜师傅,三十多岁,吃住在饭店,晚上给饭店打更。还有一个面案师傅,女的;再有就是老板娘了,负责采购和收款,要是哪里忙不过来,她也搭把手。起初,郑燕还有些手忙脚乱,不太适应。老板娘就教导她,那个上灶师傅也帮着她。没过几天,就熟练了,就适应了,就得心应手了。从此,她就开始了从饭店到出租房,再从出租房到饭店两点一线的往返生活。郑燕渐渐地和老板娘、上灶师傅。面案师傅都熟悉了,也都了解了一些彼此的一些情况,四个人相处的很好;特别是那个上灶师傅对她好,时常晚上下班时,偷偷炒一个两个菜或装点熟食菜给她带上,让她拿回来给王春来吃。工地的伙食一点也不好,就是馒头和汤,能吃到郑燕带回来的这些菜,王春来高兴的不得了,有时还和郑燕喝两口。
小别胜新婚,何况王春来和郑燕不是小别,已经有三四个月没在一起了。郑燕刚来的半个多月,王春来和郑燕如鱼得水,如胶是漆。王春来不管回家多晚,身子多累,都和郑燕尽情地缠绵一番,好像要补回以前两地分居的损失。云收雨罢之后,就浑身松软地酣然睡去,一觉醒来天就亮了。有好几次天亮也不醒,上班就迟到了,叫工头好顿批评。那包工头教训王春来,同时也教训大伙,说什么,床头上少干点活,养养身板;墙头上多砌块砖,多挣点钱。不知是包工头的话起了作用,还是累的不行了,或者是失去了开始那新鲜感,渐渐地王春来这条鱼畅游的次数就越来越少少了。常常是晚上回来,大嚼大咽郑燕带回来的菜,咕嘟咕嘟两杯酒下肚,就躺下睡了,呼呼地像头死猪,郑燕叫他、推他、掐他,就是不醒,一觉到大天亮。郑燕在他身边睡不着,辗转反侧,就抓心挠肝。就像看到树上的红苹果,却够不着,馋的够呛也吃不到嘴,干着急。郑燕本来和谐多彩的生活少了靓丽的一抹,就像炒的一盘香色味俱全的菜,忘了放盐。
一天晚上,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郑燕向老板请了假。王春来是夜班,她要去王春来的建筑工地看看,他们夜班究竟是怎么干活的。她换乘了一次公交车,又步行约有三里地 ,来到工地此时已是华灯初放,整个工地好大亮如白昼,吊塔高悬,人声鼎沸。四处都有“安全生产”,“高高兴兴上班来,安安全全回家去”的红色标语。她走了几步就被一个头戴安全帽臂缠安全员袖标的人拦住了。她说,我是王春来的爱人,找王春来有事。那人说,王春来我认识,不就就是才来几个月的那个小瓦匠师傅吗?他手一指说,他正在那十二层楼砌墙呢,现在不让找人,你还是回去吧。郑燕随着他的手指望去,一层层的灯光亮着,什么都看不清。郑燕又问那个安全员,你们这么多工人下班都住在哪儿?安全人手比划着说,大门出去往左拐,走二里地,看到一排排板房就是。郑燕按照安全员说的路线,深一脚浅一脚找到了那片板房,是好大的一片板房。远看,就像一排排火柴盒,又像一排排积木,呆头呆脑,傻傻地挤在城市的角落。近看,一些板房里亮着一盏昏暗的灯,里面有四张上下床,有的床躺着人,有的床没人。那些没有亮灯板房,门上上了锁。郑燕想,自己没来的时候,王春来一定就住在这儿,但不知是哪个房子这么小的空间住八个人,可够挤巴的了。正当郑燕要走出那片板房时,一个人从那板房里出来到脏水,哗的一声,倒掉了生活的残余。当那人往回走时,郑燕看那背影好熟悉,好熟悉,可有一时想不起来。那人进屋后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这一声猛把她的脑子震活了,她想起来了,这不是在南屯住的那个远房表搜吗?表哥不是还在家里瘫痪着吗?她不是说在大连当保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正当郑燕狐疑之时,门又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男人,站在墙根哗哗地小便,看那人也确实不是那个远方表哥。那人系上裤子,回到屋里,咔嚓把门插上,随即那个小窗户拉上了窗帘。里面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身影在晃动。这时,郑燕才注意到,这个板房是两头开门,一头一个房间。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房间,解除了多少男人女人的痛苦,又上演了多少人间悲喜剧。
这天后半夜王春来才回来,郑燕给他热了点夜宵。王春来边吃饭边听郑燕说,去了他工地的事,王春来开始带听不听的。当听完郑燕说看到了远房表嫂的事时,王春来说,那都是些农民工在工地临时组织的家庭,多数男的有老婆,女的有老公,打工完事,各回各家,互不相扰。郑燕说,怎么能这样,真是大地方新鲜事多,无奇不有。王春来说,这事不新鲜,很普遍,哪那个工地都有,你来的时间短,少见多怪。郑燕静静地看着王春来吃饭喝酒,好像有点陌生。郑燕忽然问王春来,在我没来以前,你有没有组织这样临时的家。王春来说,光顾想你了,忘了组织个临时家;你来了想组织也组织不成了。郑燕笑笑,努努嘴,用鼻子哼了一声。
郑燕在饭店的班上一闲下来,那片板房、表嫂是身影还有王春来说的话,就在脑子里缠绕,飘来荡去,挥之不去。有时师傅喊连几声菜好了,她才缓过神来去端菜。上灶师傅见她魂不守舍,就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她摇摇头,说没有。
这几天饭店装修,三个员工没事,就放三天假。上灶师傅说,难得休息,来了一年多,也没到各景点去玩一玩。郑燕说,我是第一次来大连,哪也不知道,你要去玩我也跟着去,反正我一个人,在家待着也没意思。于是,上灶师傅就带着郑燕去了老虎滩和星海公园。玩了一天,都累了。坐公交车正好到离郑燕家不远处下车,郑燕就让师傅下车去她家做点饭吃。她知道这个点王春来不在家。到了郑燕家,不一会师傅就做好了四个菜。于是他俩就坐下来,吃菜喝酒,唠着闲嗑。唠着唠着,郑燕就说到了王春来打工那个工地那片板房,看到的那个表嫂和王春来说的话上。师傅说,打工的男女组织临时家庭的不少,就是没组织临时家庭的,也没闲着,有很多农村来的小姐,就盯上了外来的这些农民工。打一次才三五十块钱。那些小姐主动黏糊外来打工的,嗲声嗲气往你身上贴,想不干都不行。 他俩吃着、喝着、唠着, 不知不觉郑燕就喝多了。她说,大哥你多好,这么长时间也没看你去找女人;王春来可不一样,最近对我不冷不热,挺长时间也不和我亲近一回,真像你说的那样,可能在外边打着野食了。师傅说,这可不能瞎说,特别是在你老公面千万不要说,捉奸要捉双。郑燕像听老师讲课一样认真听着。师傅接着又说。话又说回来,在外边有人或打小姐,那也是保不齐的事,年轻人嘛。郑燕趴到桌上哭了,哭的很伤心。师傅说,你喝多了,休息一会吧,就扶她上床。郑燕就搂住了师傅的脖子,师傅把她放在床上,她手也不松开,而是搂的更紧了。她俩相互看着对方的眼,能听到对方心蹦蹦地跳。师傅俯下身,把嘴唇贴在郑燕的嘴唇上,郑燕贪婪地吸吮几下。师傅一遍一遍抚摸郑燕的柔软全身,揉搓她的乳房和下体,郑燕感到浑身酥麻,不停发出呻吟。
两人一觉醒来,看着对方赤裸着身体,谁都没说话,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迅速穿好衣服。正当师傅开门往外走的时候,王春来回来了,两人差点撞个满怀。相互看了一眼,师傅点一下头,走了。王春来看看桌上杯盘狼藉,看看郑燕睡眼惺忪、头发散乱,似乎什么都明白了。他俩吵了一架,各不相让。第二天,郑燕辞职不干了,老板和那个面案师傅迟疑地看着她,不知是咋回事,唯独上灶师傅心里明白,脸上露出歉疚的表情。
郑燕回到了家,别人问她,她说活太累,干不了。她的话别人半信半疑,叫人猜测。过了不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给王春来打电话,王春来很平静的说,你先在家好好养着吧,需要什么给我打电话。十个月后郑燕生了个女孩。又过了三个月,王春来回来了。他给孩子买了几罐奶粉,还给郑燕买了些补品。他不冷不热地对郑燕说,这孩子我怀疑可能不是我的,是那个上灶的,但无论怎样孩子是无辜的,还是先要精心养着。这孩子到底是谁的,郑燕开始心里也没底,后来,她根据那时的生理期情况判断,这孩子应该是王春来的。于是,郑燕就催着王春来去做亲子鉴定。王春来和郑燕抱着孩子到市里医院做了亲自鉴定,结果王春来是孩子的亲生女父亲。这个结果出乎王春来的预料,却证明了郑燕的科学判断。王春来高兴的不得了,突然就又对郑燕热乎起来了。郑燕也开始有说有笑,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郑燕精心地侍弄孩子,孩子一天天长大,逗人喜爱。没事的时候,郑燕就开始上网聊天,打发时间。孩子能离手了,王野时常领着这个小孙女经出去玩,郑燕聊天的时间就多了。后来,郑燕聊天上了瘾,干脆就把孩子让王野看着,王野也乐意。有一天,郑燕把孩子送给王野说,自己去镇里一趟。临走时,郑燕在女儿的脸蛋上,亲了一口说,要好好听爷爷的话。女儿摆着胖乎乎的小手说,妈妈再见。郑燕头也没回地走啦,就再没有回来。王春来知道了,以为郑燕又去找那个上灶师傅了,他就到那家饭店去寻,郑燕根本就没去哪儿。
那上灶师傅已经走了,听老板娘说,师傅的老婆来了,说他尽在外边找女人扯犊子,两人干一仗,师傅就跟着老婆回家了。
屯里人有的说,郑燕是和网友跑了,看见她出了屯子,就被一个男人抱上了轿车。也有人说,郑燕可能是参加传销组织去了,听她说过卖什么东西。还有人说,郑燕去大连见了世面,心野了,已经不属于这个小屯了。
尾声
阿峰和哥哥喝完酒,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小屯的往事像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在脑海放映。第二天,阿峰去王野家看王野,王野正在逗那小孙女玩。阿峰边喝茶边和王野唠家常,看那孩子白白的,胖胖的,大眼睛,双眼皮,着实可爱。临走时,阿峰给那孩子二百元钱。王野送阿峰出门时,那孩子伸出双手,叫爷爷抱。王野抱起孩子指着阿峰说,跟爷爷说再见。那孩子有点认生,把脸扭过去,趴在王野肩上。此情此景,疯传的王野家族那几个女人的风流韵事又袭上脑海。阿峰忽然想起那个有名的诗人写的那句诗:别看你现在天真无邪的样子,长大了,也是一把好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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