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睡前看一本小人书,美美地睡上一觉,然后又是崭新的一天,没有失眠,没有压抑:那时候,日子在母亲的唠叨中絮絮绵长;那时候,日子在小伙伴的陀螺尖上悠悠转颤;那时候,日子在屋顶的炊烟里袅袅飘散;那时候,日子伴着三分钱一支的冰棍在心坎甜甜流淌……那时候,日子就是这样的优哉游哉,慢悠悠地晃着,就象当年缺乏营养的身体,一天天地不见进长。
每天早晨,我都是被母亲哄闹着才慢吞吞地起床、穿衣服、吃早餐,趁着机会,我会告诉母亲学校里发生的趣事,跟她分享最新的游戏,讨价还价求她多给我几分钱去买文具……然后,慢悠悠地去上学。那时候,觉得路很远,远到去不到一里地的村小上学都要走好久好久。日子也像走在小路上去上学,缓慢而悠长,就像这个村庄一样,宽宽展展,一望无际的样子。
进入教室,语文课上,老师迈着八字步,慢悠悠地念叨。解码课文时,他晃着脑袋,就像古时候的书院山长。他用谆谆善诱的口吻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还要求我们反复诵读,并不断地强调光阴如何如何地匆匆。当时的我觉得这话有点玄乎,无法理解,我倒觉得日子很长,很松弛,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或不想做的事。
好不容易熬完语文课,光阴又到数学课上等着,熬完音乐课,光阴又在劳动课上等着,满满一天的课,早晨八点到下午五点多,满满的七节课,315分钟,18900秒,缓慢流淌的光阴让放学望眼欲穿,让周末遥遥无期。上了一学期的课更是要过好久好久才放寒、暑假,在假期的时光虽然自在,但时间一久,我又掰着指头算着上学的日子。唉!那时候,日子总喜欢和我作对,怎么过也过不完。正如歌手罗大佑先生的那首《童年》所唱的那样:“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唧唧喳喳写个不停,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偶尔,母亲为了督促我的学业,叫我搬来木凳,在屋檐下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母亲坐在我旁边,忙着她的针线活,见我停下来,便会提醒我:“别磨光阴了,写完了出去玩。”于是,我伸伸懒腰,振作精神,奋笔疾书。母亲珍惜光阴,大概是她忧光阴之匆匆,遂无意之中把忧心透露给了我。而那时的我,是不能领会的。
嫌日子过得慢,并不是我的专利。斜躺在床上的父亲,眼睛微闭,弓着的双腿悠哉悠哉地摇晃,偶尔,他会跟我分享他的光辉岁月,讲述他过去的故事。父亲说,生产队的劳动,就是磨光阴。人们总是嫌日子太长,时间推移得太慢太慢了。每天天还没亮就起身,匍匐在田间地头,全身晒得黑不溜秋,天黑透了才能回家。夏季的阳光十分毒烈,俯身在水田里,湿透的衣裤上,成片成片的汗碱霜花般结晶成盐,在地里除草,稻叶像一把把锋锐的利剑,人在田间穿行,要穿长裤长衣,天上的毒日曝晒下来,一身的汗水把衣裤都浸湿透了。那日子,真的是度日如年啊!
太阳也是慢悠悠,懒洋洋地在地平线上漫步升起,好长时间才到半空,每天上完最后一堂课,它的光辉还无私地散布在偌大校园的角角落落。
那时候,对着身边一成不变的景物,对着慢得有些不像话的日子,我只能任思绪翱翔,盼着光阴快点走,等我长大了,就能像高年级的同学那样有张成熟与长大的脸?就能骑上自行车飞奔?就能开着小汽车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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