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人在秋天多么渴望赶紧到冬天,哪怕辜负了秋叶飘舞的场景。
倒不是不爱秋景,只是那一天恰巧发生在冬天的雪夜。
那一天,贝贝嫁人了,她来通知我:说老同学,能不能参加我的婚礼。随后递上了请帖。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个时候送来它,雪下的很大,她的眼神很真诚。
仿佛在说:“翔,请你真诚的祝福我,我不适合你。”
我接过请帖,眼神又一次掩饰不住的露出悲凄。
我强忍了,但我无能为力了。
幸好,她假装没看见。
她笑了笑,转身坐车而去。
雪,正迷漫而下,我看见一小部分茫茫一片,听见簌簌的巨大声响。
那一刻,我模糊了下雪的声音是簌簌的还是轰隆隆的。我的耳朵仿佛震聋了。
那是三年前。现在她们的孩子也出生了。但我却依旧喜欢她。
我为什么反而深刻喜欢上了下雪天,我不知道。也许那一天,我痛苦的同时也解脱了。
人家不爱我,我释然了。
可我依旧单身,我不结婚是因为我心里已空无一人。我只能按传统的方式结婚,可那没有爱情。
父母不多过问,他们了解我,我看似豁达实则多愁善感,他们没有给我安排相亲,他们相信时间会解决一切问题。
我决定去旅游。
用仅有的积蓄,从硕果累累的秋一直漂流到大雪纷飞的冬。
在火车上我认识了一个女孩,明眸皓齿,身材中等,十分健谈。
我们一路相谈甚欢,互相留了电话号码。
旅行不得不中途结束,因为花的钱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终于明白计划赶不上变化的真正意义。
我回家的时候,是父亲出来迎接我,我看出了他眼角是湿润的。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心疼我大手花自己的钱,而是突然觉出了自己儿子的内心。
这些天他和母亲一定没昼没夜的讨论着我。本来,他们相信时间,可我一系列的操作却让他们在那个年代的价值观里觉出了不安。
他们虽没有爱情,却有温情。我们虽有了爱情,却总是刻骨铭心。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为什么不工作赚钱却花大把的钱旅游?
难道真的因为贝贝的出嫁,而我有了难以愈合的伤口?
母亲给我做了丰盛的菜,也是一言不发。
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安安分分生活,踏踏实实工作,让父母安心。
我找了份工作,还算体面休闲。毕竟大学毕业证还是块敲门砖嘛!虽然它在人生的很多问题上一无所用。
我看开了很多问题,愉快的过了半年,在冬天下雪的时节,我也没有伤感,只是惊诧雪景是那么美丽,仿佛仙境来临一般。
父母亲很欣慰。
我们在一起吃饭,父亲、母亲都是那么幸福欣慰的笑。
菜很丰盛,气氛很浓,仿佛小时候的年三十。但这不是年夜饭,而是一个普通的日子。
父亲提出我老大不小了,母亲连连点头。接着父亲说该考虑人生大事了,母亲也是含笑不语。父亲正要接着往下说,母亲也准备好了怎么顺势而为。我的电话却响了!
“喂,陈翔,是陈翔吗?”
“是我,是我。”
“你记得我吗?我是火车上的那个小姑娘。”
“嗯,怎么了?”
“我搬到你们家附近了,你留给我的地址我可保存着呢!到时候去找你,那顿饭赖不掉吧!嘻嘻……”
于是,那一顿饭就被搅和了,父母也没再往下说,因为我想起了她在火车上的率真和大方,饶有兴趣的和她狠狠聊了半个小时。
吃饭的时候电话都没挂,当然,满桌子丰盛的菜也随之黯了颜色,我只是随便吃了几口。
父母本打算隆重出演的戏成了走个过场。但他们似乎也没怎么失望。
因为他们的宝贝儿子有一次高兴的把饭喷出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接到她的电话那么开心,我一直没在意她呀?火车上碰面后我就没怎么想她呀?为什么她一给我打电话,我就会那么兴奋。
我曾有一个恍惚的瞬间,我想:那是不是缘?
她叫张子叶。子时的子,秋叶的叶。
一年过去,又是雪景的时候我和子叶一起,倚在窗前指指点点簌簌的雪。
它柔和而富有光泽,雪白而飘飘洒洒。
我说:“子叶,我们认识一年了,结婚好吗?”
婚礼很快进行了,我无法否认、掩饰、怀疑我的欣喜。
相处甚洽,一年考验,我们一定是真爱。
结婚那天,我有一个时刻想起了贝贝。
因为我没有参加她的婚礼,所以她也只随了份子,而并未露面。
一种莫名的伤感涌现在我心头,但随之而来的鲜花、掌声、祝福淹没了它。
它的到来恰宣告了过去的结束和新生的到来。
我看着子叶,大声说:“我爱你!”
子叶幸福的笑了,回以一个热烈的拥抱。
我无法不相信自己对这个姑娘的爱,我对自己的妻子,这个姑娘,无疑是深爱的。
很快,我们有了一个小宝宝。我只盼望这小子别像他妈那么调皮捣蛋。
即使是男孩子,我也希望他稳重些。
我希望他能长大干成些事,别像我一样儿女情长。
贝贝的孩子肯定都懂事了。
一切都那么完美,仿佛老天早有安排。
雪那天刚巧很美,很伤感凄美的一场雪,还在年三十。
之后几天我和几个同学聚在一起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贝贝的男人抛弃了她,把孩子也带走了,留下了一部分财产。
“听说是一个搞房地产的老板的女儿……”
“本来嘛,人家好歹也是优秀工程师,贝贝就是个大学毕业……”
“你这话,掌嘴啊!毕竟也是咱们从小到大的同学!”
“就是,还是咱们陈哥当年的女神。”
我一扔牌,说:“不和你们玩了,你们这些没心没肺的。”
我回到家,一脸阴郁。
又飘下了雪花,我看着窗外的雪,又想起了那个雪夜,贝贝送给我请帖的那个雪夜!
她一定很难受。我知道她,老公的背叛已经是个打击,孩子也被带走了就更是摧残了她。
她能不能挺的住。
我认识的姑娘都挺脆弱的。
子叶问我:“陈翔,中午吃什么?!今儿个你做啊!我看孩子。”
我赶忙笑脸:“行行,吃什么?拉面行吗?”
“呦,你还有这绝活儿?”
“那当然,保密多年,就为今天一显身手。”
贝贝还是闯入了我的生活。我不知道怎么和子叶交代。我感到愧疚,感到了不知如何交代。
那天我和同学们一起去看出院的贝贝。
本来她父母一个劲儿的保密,可哪有不透风的墙,还是被贝贝的闺蜜传了出来:贝贝患了严重的抑郁症。
本来是抑郁,可长期服药让她的身材微胖,眼神呆滞。而且我看了出来:好的只是表象,她只是怕再进去而装的安分了些。
贝贝是突然这么严重的,以至于男方知道后已经很严重了,而且现在这个情况他也不敢把孩子送到贝贝身边。
他当然不知道:他眼里只是和贝贝组建了一个幸福的家庭,而在贝贝眼里,那也是对爱情的全部幻想。
双方价值观的不同,虽貌似神合的曾一起共同幸福,却终因其不同而导致悲剧。
他也后悔了和贝贝离婚,可当他想弥补时,却发现现任妻子也怀孕了。
他的消息我后来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
他自责也罢,走出自责也罢,都与我毫无关系。
我只担心,子叶会不会担心?从同学口中,她得知了我的一些过往。
贝贝的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年岁那么大还要照顾她!
我们就在一个城市,我无法回避。
我和子叶坦诚了这个想法:“我想帮她一把,但我只爱你一个!”
子叶看着我,说:“我不怕,你就是不爱我,这不还有孩子呢嘛!”
我说:“我爱你!下辈子我还娶你!”
泪水从我眼角流淌而下。
贝贝的父母和我的父母也是朋友。我经常带着妻子和孩子在工作之余去看她。
奇怪的是,她认我认得很清楚,别人她倒有时候模糊,但我,她认得很准。
我有一回居然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温情和依恋!
但她依旧神智不太清楚,时好时坏。
她的父亲,说:“你来的时候,她比较清楚,像个正常人,可你一走,她就老自己嘀咕话……离不了就是想孩子。可她前夫不知一家搬哪去了。出了事,他们也自责……”
“真不知道我们走后她怎么办?”贝贝爹突然这么说,然后老两口大声哭了起来。
我不知如何回答。
去的次数多了,我那个小子倒挺招贝贝喜欢。
一个曾经那么优秀的姑娘,如今这副模样,我感到了天意不公。
我工作的时候子叶却常常带孩子去看贝贝。
子叶说:“她挺喜欢咱们小子,估计是想起她孩子了。挺好,孩子还多了一个姑姑!”
接着她又问我:“贝贝那时候是不是特别优秀?”
我笑着说:“放在村里是村花,放到学校是校花,放到厂里是厂花,参加警察是警花,你说优秀不优秀?”
子叶骂:“讨厌,你逗我!”
我说:“我心里只有一个你,对贝贝是同情。”
“那个时候她和她前夫怎么成的?我听说因为那个男人,她还拒绝了你?”
她瞪大两个眼睛看着我,不知在想什么。
我答:“陈年旧账,你才是我的新欢!”
她高兴了一会儿,便皱眉道:“那她是你的旧爱喽?”
我知道话说错了,甩手给自己一个嘴巴子,认真而惭愧的说:“老婆,你也知道老公文化有限,饶了这一回吧!”
贝贝是真喜欢我那个小子,家伙愣头愣脑的不过也蛮可爱。
一直到孩子上学的时候,贝贝还经常帮忙接送孩子,那时候贝贝恢复的差不多了。
但总有什么说不上来,总之,是不和正常人一样。也许,人的感情受到重创后是永远无法复原的。
那天,贝贝去接我儿子,说好了子叶在家做饭。
贝贝看到孩子真挚的打招呼后,向她跑来。可同时也看到一辆因积雪厚重而不受控制的车冲向他。
贝贝没有犹豫,一路跑上前,一边大幅度的冲孩子直摆胳膊,一边冲司机大喊。
然后,她在关键时候推开了孩子,被汽车无情的撞了上去。
抢救无效后,她闭上了眼。
据医生说:她临终流了一滴泪,不知是伤心还是欣慰。
每年,我和子叶都带着孩子去墓地看她。
我三十七那年,贝贝死了。是因为救我的孩子死的。
我总忘不了那个雪夜,她送来请帖,也忘不了后来的子叶,更忘不了她的伟大。
贝贝的父母是我和子叶给养的老。
我们的孩子后来改名字了:叫陈念贝。是子叶给取得。她和我说完这事后,轻轻把头靠在我肩膀上和我一起看着窗外的雪景出神。
雪的声音,大而温馨。
(原名范启周,笔名易梦。电话13653428496。此文是自己原创,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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