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看守所出来，黄天亮吸了口新鲜气。感慨道：“终于自由了。”
4月13日，这是个一辈子都忘记不了的日子，他记住了。
那天，他刚从医院出来，迎面就遇到两个警察。警察问：“你叫黄天亮？”
黄天亮看着来人，莫名其妙的点点头：“是的。怎么了？”
警察说：“总算找到你了。我们是解放路派出所的……”
另一个警察说：“跟我们走一趟吧！”
“为什么？”
“我们正在调查一宗案件，需要你配合一下。”说完，更不由分说，将他带到车上。
没想到，这一去就去一个多月。
到了里面才知道。自己存在严重的违法行为。违法？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顿时，他脑海里一片空白。
在派出所，他不断的反省自己。怎么就犯法了呢？
他不相信自己犯法了，因为所有做药的都是这样操作的。所有的提成都是按比例给的，而且都是阳光操作。只是他比别人做的好一些。这几年，也确实赚了一点钱。因为赚了钱，给院长的给医生的也就大方一些，这是人之常情。吃水不忘挖井人，难道感恩也犯法了？为了赚钱。自己是如何努力的，又是如何与周围的人打交道的。没有人知道。一个一个的夜晚，睁着眼睛，从上床开始到启明星高挂，都不曾合眼。你们知道我有多努力吗？
可以说，自己是个农民，却从来没有这样辛苦过。这种辛苦，虽然不是挑重担，虽然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流黑汗。但是，通晚通晚的睡不着的日子，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他知道，一个农民要想离开农村，住到城里来，要想逃离世世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土的日子，就得不断努力，不断的学习，就得不断的充实自己，只有这样，才能知道怎样去面对外面的一切。
比如，怎样认识人，怎样打通关节，怎样说服别人认同自己。
这就是一门学问！这门学问，比老师教的，书本写的，不知道要深奥多少倍，直接多少倍。只有受过创伤的人，痛极灵魂的人才感同身受。做生意，绝对不像其他打工仔那样，两点一线，按时上班下班。那种累，最多也就是体力。吃了饭，洗个澡，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像这种与政策性挂钩的生意，特别需要灵感，特别需要方法。特别需要透彻人性，特别需要了解他人的内心世界。这些院长，这些主任，个个都是躺在文字里面睡觉的人。他们咬文嚼字的渗透到骨子里，身经百战。
他必须要想办法让他们知道他的产品有多么的好。而这个过程就是一个连环扣，是个不解的题。这个不解题，有时候，还真的需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好人也变成坏人。
有时候，还需要知识，还需要与医生谈细菌培养，哪些药适合支原体衣原体感染，什么样的产品最适合用头孢他啶，什么样的病情最适合左氧氟沙星分散片。当然，谈这些的时候，又不能显得卖弄。只要让医生知道你略懂医术就行了。这样，别人就会对你刮目相看。就会觉得你也不容易。
讲解的时候，除了讲解产品的作用，还应该释放医务人员有什么好处，这才是讲解中最关键的关键。
这些，不仅需要一个聪明的大脑，还要长着一张会说话的嘴。实在不行了，见到医生，哥哥长姐姐短的，年长的就叫叔叔阿姨。总而言之，要让他们无法拒绝你这个人。而要这样，就得使出浑身解数。
在操作上，也是灵活机动的，除了提成的好处外，还要想办法让他们加学分。学分对医生来说，无疑是最有吸引力的话题。医生的升级加薪绝对少不了它。这个学分，跟买养老保险更具特色。中国社会，升级就是加薪。加了薪就一直到死都有用。正因为有这么大的吸引力，才会吸引士兵们冲锋陷阵。当然，这个学分也是要考勤的，这个考勤就是与他们用药量直接挂钩。说起来是好事，医生用了药，本身就有提成，再加上有学分，真可谓是好事成双。于是乎，他的产品，他的用量就这样一路遥遥领先，无法阻挡。
为了这些，黄天亮脑壳都想痛了，他必须挖空心思。他真的做到了不懈的努力。一个人一个人的打通，一个关节一个关节的打通，一百个人就有一百个人的思想。而这些内心深处的东西，只能一个一个的去猜测，去剖析，去超度。而要真正解开这些迷团，就得挖空心思，也就是说，要多难就有多难。
开始的时候，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非常谨慎，只有在了解对方之后，才能真正的把意思释放出来。平常说话，千万不要让人抓住把柄，千万不要让人不高兴！这根本不是在农村，骂爹骂娘，出口脏话可以，没素质就没素质。谁奈我何。
医院上上下下，从院长到医生。可以说，除了女人不能共用，其他的都到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程度，他们都知道他是好人。也只有做到这种程度，才能够让你赚钱。
所以说，做药生意的人，也并不是个个都赚钱，那些一是一，二是二的，赚个屁呀。实际上，它跟赌博一样，有时候，赌注下得越大，输得就越惨！
像黄天亮这样拼命的并不多，而要达到这种境界的，不是三五几句话就能说的清楚的。换句话说，一个人必须面面俱到。每个人，大有大的难处，小有小的难处。只有得到他们的认可，才能如鱼得水，才能畅通无阻。而要达到这种境界，就得手眼通天。而手眼通天就不仅仅只是用钱去铺路这么简单。所谓铺路就是拉通关系，这就是行贿受贿。在行赌受贿中，努力让人感受到你的为人。才是最重要的。
说到底，这个社会，在这种大环境下，不行贿又怎么行呢！
其实，警察叔叔根本不用审问，到医院一抓一大把，眯着眼睛都知道，这些职工，每个月拿着那点基本工资，却要在城里买车买房，谈何容易？
所以说，赚钱自然而然就成了他们的目的。为了赚钱，就得不择手段。有句话说的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医生靠的是病人，不吃病人吃谁呢？
这些没良心的，菩萨身上抽筋，天理啊！你瞎了眼啊！你不得好死啊！下辈子让你做猪做狗啊！
你骂你的，我做我的。这叫我行我素。只要赚了钱，怎么骂都行。行贿与受贿已经成了不公开的秘密，为了赚钱，医生与业务员之间成了合作伙伴，既然是合作，当然就有一道解不开的秘密；既然是合作，就得愉快，分配方面就得公平。于是乎，给与不给，给多给少，讨价还价就可想而知了。
所有这些，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当然，工作的时候，有主有丛，也不失为一种原则。
黄天亮在医院这么些年，从上到下，他总算知道了，医生的嘴巴里，人道主义精神纯粹是一种口号。当然，救死扶伤也就只是停留在利益关系上的事情罢了。为了钱，这些道貌岸然的医生，在病人面前表现的确实高尚。好像他们处处都在为病人着想。可是，在药贩子面前，新产品一上市，他们开口闭口就是谈米米，就问有多少个点。他们有一条不成文规定：小货三十五个点，大货三十个点。如果不说内行话，你的前路也就差不多了。
何谓大货小货？大货又叫常用的货，比如抗生素，大输液之类的。这些产品，只要病人来了就得用。医生根本不需要多费囗舌，少点就少点吧，反正不痛不痒，这叫小敲小打，又叫敲麻钉子。
难怪！这些抗生素，原本几角钱一支的药，这些厂家，把它换了个商品名称，就变成了几百块钱几千块钱一支的药。
哦，不好意思，说偏题了。
何谓小货？小货就是癌症病人用的药，特殊病种的药，一盒药几千上万的，甚至几万的。这样的产品少点就少点吧。因为一盒药就上万甚至几万，回扣三十个点。它是个什么概念？病人吃一盒药，他们也将得到成千上万块钱的提成，这一盒药，如果放在农民身上，一年的收入也就差不多了。而这些在医生这里，嘴巴一张一合，处方上几个字，轻轻松松，钱就到手了。这就是他们常说的价值观。
几百块钱的药，有时候也会用，因为病人也有高低贵贱之分，财富有大小。贫富有层次，实在吃不起药的病人，那些喜欢讨价还价的病人，少点就少点吧，总比没有好。他们把这些叫资源利用。他们先是推荐最贵的，病人实在吃不起了，就改为推荐几百块钱的。这就是利益最大化。
也难怪，在中国社会流行几千年的中药，就这样被西药挤掉了。
读者绪君，如果你还不清楚，就打个比方吧：一盒一万块钱的药，实际出厂价不到一千块钱，这盒药首先经过物价部门，再经过招标办竞标。说句题外话，所谓竞标，也是做给黑眼先生看的，这种既是裁判又是运动员的领导，可想而知他的原则。主管招标的人拿到好处，一切都合法化了，就不怕死人倒灶了。哦哦，又说偏了，一盒一万块钱的药，医生提成就是三千块钱，院长是百分之五，也就是五百块钱，其他看得见的看不见的费用百分之五。税费百分之十七，还有仓储费，管理费，这些费那些费，共计是多少。付出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这盒药，最好不要考虑推荐了。因为还有很多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支出，比如请客吃饭，洗头洗脚，吃了饭还有时间就学日本人去玩花姑娘的。这些都需要药贩子去买单，这笔花销自然也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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