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上传来小汽车的声音，由远及近，由近及远。也许有那么一天，我们可以乘坐时光的火箭不是上天，而是去追踪从前。
父亲尖着嘴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喝了一口，在茗烟缭绕中，他开始了他的天方夜谭。
那是在26年前，我念高三，你的爷爷是一个船夫。
有一天，他突然接到了一笔生意，是一位打扮成村妇模样的女人来找他，随行的还有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妈子，那妇人说是要你爷爷出一趟船，给20元钱，当时出一次船通常只有5元钱，你的爷爷当然愿意接这单生意。
两个人约好了第二天晚上6点钟在葭塘东岸见面。
那是一个清凉的夏日傍晚，雾气弥漫着，缓缓地，团团地向四处滚动。像一扇厚厚的窗帘，隔绝了那晚芦苇荡与外界的时空。
那妇人脸涂着厚厚的粉，衣着朴素，胳膊肘处打着补丁，她手里面拿着一个黑漆铁皮箱子，大约学生书包那么大，上面挂着一把大锁，那箱子看起来很重，因为妇人拿着很吃力的样子。
这次她是一个人，没有随从跟着，她前后左右地张望着，没有其它的船，只有纷飞的荻花在雾气中躲躲闪闪。
“去芦苇荡”她再一次环顾四周。
当船开到芦苇荡时，那妇人突然拿出一张一百元的大票递给你爷爷，她要你爷爷下水把那个铁箱子藏在芦苇丛的底部。
你的爷爷按照妇人的要求做了，那妇人临走时告诫你的爷爷不要把事情告诉任何人。
“我打听到了那些船夫中，只有你正直，守信，所以我相信你，希望你别辜负我给你的100元钱。”
那晚你爷爷高高兴兴地回了家，给我买了好多糖果吃，他高兴了一会之后，突然开始心事重重起来，他怀疑那铁皮箱子里面装的是金条和珠宝之类的东西，因为那箱子很重，之所以当时妇人没有带随从同行，也许是因为妇人不想让第三者知道有关箱子的底细，以及藏匿的地点，既然妇人这般小心谨慎，保不准过后妇人不会派人来灭口，所以当晚你爷爷很是害怕，带着我住在附近的小旅馆里，决定第二天把家里的旧物处理后，下午2点钟到学校门口接我，然后带着我远走高飞。
“孩子，你记住，如果我出什么意外，就一定与那个妇人有关，那个妇人身材苗条，尽管她化了妆，但是她的右侧眉梢上方有一颗黑痣很明显，小豆粒大小，记住了。”那天早上，你爷爷在学校门口再三嘱咐我说。
我没有想到那是你爷爷和我最后的决别，那天我一直在学校门口等到下午3点钟，可是你爷爷一直没有来，后来我自己回了家，才知道那天中午你爷爷就被杀害了，被人捅了七刀。
后来警察问我，爷爷有没有仇人，最近爷爷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人，我什么也没说，为了保护我自己，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怕这风里言，风里语，万一吹到那妇人耳朵里，她定不会放过我。
也许正是因为我什么也没说，那妇人以为我不知情，她才没有加害我，后来我去南方呆了七八年，给你外婆家当了上门女婿，那时候户籍还没有入电脑管理，所以我就改了你母亲的姓，叫叶思明，后来你母亲生病死了，我才又回到了这里。
叶葭荻似乎已沉浸在故事其中，就好像是在看一场黑白电影，电影已经散场，而她还没有从故事里走出来。如此的逼真，她似乎能感觉到芦苇荡那晚的寒气正阵阵袭来，从她的前心凉到后背。
是的，前一个故事没有结局，那后面的故事还得继续下去。
“爸爸，那我们原来姓什么？”叶葭荻好奇地问
“孩子，为了安全，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为好。”
“我明白了，爸爸，你之所以没有答应我的婚事，您是怀疑杀害爷爷的凶手就是陆舟陌奶奶雇的人，我注意到了，她眉毛上面就有一颗黑痣。”葭荻下意识地把棉被披在自己的身上。
“是的，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就是她，他们陆家也许知道了我们的底细，才故意和我们结亲，所以我们现在必须时时刻刻小心提防，我考虑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
“不行，爸爸，如果我们走了，我的工作该怎么办？”叶葭荻说完，求助的眼神看着爸爸。
爸爸没有做声，似乎在思考她的问题。
“爸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也许他们陆家并没有发现你的真实身份，也许他们只是想把宝箱找回来，他们需要一个水性好的人，而这个人最好是他们的家里人，恰好陆舟陌那天发现我水性好，并且擅长潜水，那时他便有了主意，他和我结婚的目的就是想让我帮助他们找到宝箱，所以爸爸，我们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就是安全的。
“但愿你的猜测是对的，那宝箱应该还在那片芦苇荡中，我一直没有下水去寻找，一是因为我在水下时间长了腿会抽筋，另外我担心宝箱里面的宝物一旦在世面上出现后，将会引来杀身之祸，从现在的情形看，陆家是非常迫切地开始寻宝了，要不为什么上次陆舟陌的快艇那么巧的就在芦苇荡附近打转。”
叶葭荻这次没有搭话，她的思想正在漫游，过了几分钟后她才问，
“爸爸，我有一个疑问觉得不合乎情理，让我想不通”
“什么地方想不通”
“那妇人为什么要冒着宝箱被外人知道的风险非要把宝箱藏在芦苇荡深处呢？她为何不把宝箱埋在地底下呢？换作是我，我会自己一个人在山里面挖个深坑，把箱子埋起来，人不知，鬼不觉的多好，或者是埋在自己家的院子里不是也没人知道吗？”
叶思明听了女儿的话，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摸了摸几下鼻子，看上去有点滑稽。
叶葭荻看着他的父亲，不知为什么，在那一时刻，父亲的样子让她眼前突然浮现出木偶匹诺曹的模样来。
他眼睛看着窗外，就像一个小学生担心答错了题怕被老师批评似的，有点语无伦次地说。
“是，是有点想不通，谁知道那妇人是怎么想的。”
他看了一会门，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行了，你也别想太多了，早点睡吧，我再去烧点水洗脚”他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茶壶，走了出去。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