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鸾凤带着欣然和孩子，还有欣慧的骨灰一起回到了老家。

省城发生的一切，鸾凤没有对任何人讲，包括自己的丈夫。对村里那些绵绵不绝的疑问，鸾凤也只是淡淡地回应说，欣慧是得了急病死的，孩子是在外面捡的。对于这样的回答，家乡的人并不满意，街头巷尾议论最多的仍是这件事，都在揣测着这孩子的来历，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孩子是欣慧的私生子，生了这孩子后，欣慧觉得无脸见人自杀死的，根本不是病死的。这些话很快就被传到了计生办。

计生办又一次找到陶家。鸾凤的苦苦哀求仍无法打动计生办公事公办的决心。不得已，鸾凤将房子变卖，托关系，找门路，才办好有关孩子的一切手续，让孩子名正言顺地上了户口。

上户口的时候，鸾凤还在想为孩子取什么名字好。低头看一眼孩子，孩子正天真地对着她笑，鸾凤心道，但愿你以后的日子也能像现在一样高兴，喜悦。就取名叫悦悦吧。于是，她在姓名一栏中填上了陶悦两个字，至于和自己的关系，鸾凤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填上了外孙女……

在这一切办妥后，鸾凤回家收拾了细软，跟着陶易川，带着欣然和悦悦，离开了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已经走出了很远，鸾凤还是忍不住回头朝家的方向望了一眼，一种背井离乡的苦涩由然而生，她几乎要哭了。陶易川却不管这些，一个劲地骂骂咧咧，骂完鸾凤骂欣然，当然，骂得最凶的还是不到一岁的小陶悦。也难怪，人到中年还要漂泊异乡，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无法忍受的伤痛，陶易川也不例外。他心里堆积的痛苦无处发泄，只能简单地将这一切归罪到鸾凤和小陶悦的身上。

所以，小陶悦的成长过程充满了艰辛。

搬到外地后，本来就不宽裕的家庭陡然间又多出了一张吃饭的嘴，这让一直劳心费力的鸾凤觉得力不从心。房租，水电，煤气，两个孩子的学费，样样都要用钱，而且都还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样拮据的家庭，就连吃饭都只能吃个半饱，更别说购买如酒一样的奢侈品了。没了酒精的麻醉，陶易川无比痛苦，他拿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去换酒。看着家里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被换作了酒，鸾凤无法忍受，对着陶易川又哭又骂，酒精的作用让陶易川不管不顾，对着鸾凤拳打脚踢，暴力程度一次比一次严重。本就精神压力过大的鸾凤被这种殴打折磨到几近疯狂。

终于有一天，鸾凤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虐待，多年积攒的怒火一触而发，她跑到厨房拿起菜刀对着陶易川威胁道，“陶易川，你再敢碰我一下，我马上砍死你！”

这么多年，陶易川似乎早就摸透了鸾凤软弱的性格，他冷笑道，“你砍啊，有本事你砍啊！”说着，顺势又踹了鸾凤两脚，还得意地将脖子伸到她跟前道，“呶，就在这儿呢，有本事朝这儿砍，千万要瞅准了砍啊！”

鸾凤拿刀的手微微颤动，陶易川转身就要离开。一瞬间，长期潜藏在体内的隐忍，痛苦，无奈，似乎在此刻全部化作满腔怒火，炽烈地燃烧着她，她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她从背后用刀对准了陶易川的腰部砍了下去，陶易川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鲜血让鸾凤逐渐清醒了，她看见带血的菜刀吓坏了，丢掉手中的菜刀，她拼命地摇着地上的陶易川。

但陶易川却在她的摇晃中永远地闭上了双眼。见自己的丈夫没了气息，鸾凤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了一个无法弥补的大错。陶易川死了，她无法逃脱杀人犯的罪名，杀人偿命，早晚都是死，还不如……

鸾凤捡起不远处的菜刀，将它对准自己的脖子划了下去……

欣然在放学后回家推开门的一刹那惊呆了：出现在眼前的是自己的父母双双倒在血泊中的惨景。这种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镜头竟真真实实地发生在自己家里，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时间，她吓得手足无措。

突然，她想起了跟在身后的陶悦，她转身想阻止她的进门，却晚了一步，陶悦已经进来了。

看到眼前的一幕，陶悦吓得大哭了起来。欣然将陶悦搂在怀里安慰道，“悦悦别怕！”实际上，她自己也怕得要命，但她不能哭，只能忍住，在悦悦面前，她必须要坚强。

她找到电话，先后给医院，警察打了电话。医生和警察再一次确认了陶易川夫妇的死亡……

那一年，陶悦十四岁，而欣然，也只有十九岁……

为了让陶悦继续读书，即将面临高考的欣然不得不放弃高考，退学打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