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悉香殒，不胜悲恸，羞恨交集，感慨万端，一时竟不能言。逾日，魂微定，遥备薄馐，衔哀以致吾诚。

 

        噫！皇天其不公欤？抑其妒大美与人世欤？故骫骳其生，萎惫其心；是以命途多舛，朱颜浅寿。夫观诸贤达之文，皆曰：“皇天厚德，泽被苍生。”始吾弗信，于今益疑矣。呜呼！造化其几何愚！既竭精毕智以欲尘世善美，奈何复视善美之物若仇雠，既生之，而不怜之；纵怜之，而不存之。夫善美之物求于众生之遇而不可得，又何冀其彰美于宇，明善于宙？其为天也而不爱，执死生之事而不仁，毋乃我辈之悲哉，况当此薄德之天，生亦何欢，死亦何悲？若夫汝以斯殒其生呼？

 

        吾性僻，不善言语心声，咸无所好，唯诗文耳!奈何笔墨浅陋，殊难悦人。及长，益孤，尝倨傲，睥睨浮世。终识汝，岂伯牙之遇钟期哉？故《高山》不止，《流水》长鸣！意气风发，雅德陡增！不期皇天不惠，而使汝夭。悲夫!"高山流水”当不复位于世耳!诗文悉以成册，待焚，以询汝之亡灵。噫！天地固大，微汝，吾谁与归？

 

        其真也欤？其不真也欤？若夫一梦耳!噫！世事诚难料也，犹忆那夕折柳，汝尚谈笑风生，意气勃勃；笑貌音容尚历历在侧，不期遽天人永诀矣。呜呼哀哉，呜呼哀哉！吾亦不欲苟全于世也！涉彼冥境，而慰汝孤，可乎？

 

        汝尝谓余曰：“世事其几烦也！愿幽居以避尘俗。”始弗解，犹暗嗤。今喻矣，彼时汝当非戏言，余知此诚不得已也，汝固欲洁心处世，远纷繁，去沉缛；奈何世多奸猾猥琐，之徒安能存汝？以彼之心，终不免为所苦，尔其心力交竭乎？

 

        汝又谓余曰：“吾之于世，咸无所求，惟一知己耳！”得否？

 

        噫！吾疏于汝久，矣然括既离弦，虽有所悔不可从而追矣！片言只语，岂能悉达余之悲情，然书及此，吾潸然而见泪矣。遂忍痛罢笔，呜呼哀哉，呜呼哀哉！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