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仁义无以诱进,非刑罚无以束缚,非德厚者无以位尊,非禄重者无以宠荣。目好五色,其能表也;耳乐钟磬,其心荡也;口甘无味,其美致也;情好珍善,其意通也。事有宜适,物有节文,故非皮膜布裳无以防其淫奢,非朱弦洞越无以救其凋敝。
周礼衰坏,循法守正则见侮,奢侈歪道则显荣。至秦称霸,尊君抑臣,采择其善,依古修仪。高祖称号,袭秦故礼,少有变改。孝文即位,尤好道家,罢其繁礼服饰,舍弃无益于治。孝景之时,因民而制,追俗为礼。化隆者宏博,治浅者偏狭。盖王喜不一,各有所兴,然礼之本末,实乃殊途而同归也。
礼者,养也。养口者,稻粮五味也;养鼻者,娇兰芬芝也;养耳者,钟鼓管弦也;养目者,可镂文章也;养体者,疏房床席也。先人制礼,以养人欲。是故君子轻其费用以养材,恭敬辞让以养安,礼仪文理以养情也。苟生者必死,苟利者必害,怠惰者必危,情胜者必灭,此圣人求两得而制礼仪,防两失而寡情性也。其所以尖革利兵不足为胜,高城深池不足为固,严令繁刑不足为威,皆其道之故也。传曰:“威厉而不试,刑措而不用。”故刑一人可使天下服,杀一人而天下治也。此“由其道则行,不由其道则废”之故也。
非天地无以生,非先祖无以类,非君师无以治。三者若偏,则无安人。三者若正,则礼至也。贵本而亲用,则礼归太一也。天地可合,日月可明,四时可序,星辰可行。若其本末相逆,终始不应,则从之者不乱则危也。而小人之不能察,以礼之貌诚深诚大诚高之故也。是故绳不可欺以曲直,衡不可欺以轻重,礼不可欺以诈伪也。无方之民不法礼也,然彼有方之士能思能虑,能虑能固,故可上至其隆,下尽其杀,而中处其中也。
若夫文貌繁,情欲省,则礼之隆也。若夫文貌省,情欲繁,则礼之杀也。然“满而不损则溢,盈而不持则倾”,因其礼以修身,乐以养性之故也。彼《雅》《颂》之所以正民,啸傲之所以奋士,郑卫之所以淫心,盖人之邪僻有无由如人心者之故也。
常有云:“乐至则无怨,礼至则不争。”上尝得神马,歌曰:“太一贡兮天马下,沾赤汗兮沫流赤者。骋容与兮世万里,今安匹兮龙为友。”后又得蒲梢,歌曰:“天马来兮从系极,经万里兮归有德。承灵威兮降外国,涉流沙兮四夷服。”汲黯称上失礼,可知乐生怨也。不善。自古以来,非礼无以导其志,非乐无以和其声。夫声者,感于物而动之者也。是故哀声者,声礁以杀,乐者声蝉以缓,喜者声发以散,怒者声粗以厉,敬者声直以廉,爱者声和以亲。
凡音者,生于心者也。乐者,由心入音者也。夫乐,与政通,依伦理,与民同。是故宫乱则荒,商乱则槌,角乱则忧,微乱则衰,羽乱则危;其君必骄,其臣必坏,其民必怨,其事必勤,其财必匮。是故欲言音者必先知声,欲言乐者必先知音。且夫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一唱而三叹,非以极口腹耳目之欲也,教人好恶之正也。若夫好恶无节于内,礼仪无节于外,天理必灭之矣。若夫衰麻哭泣,则节丧纪;钟鼓干戚,则和安乐;婚姻冠妍,则别男女;射乡食享,则正交接。倘使强者胁弱,众者暴寡,智者诈愚,勇者苦怯,则道之乱也。
有礼则天地序,有乐则天地和。不敬乐,则无以明于天地;不敬礼,则无以明于长幼。若其君不君,臣不臣,民不民,则乐极而忧,礼粗而偏矣,礼乐不可度之故也。夫乐者,天地之道也。寒暑不时则疾,风雨不节则饥。非乐无以合欢,非乐无以象德。若能辅以礼者,则淫可闭也,德可彰也,“穷本知变,著诚去伪”可致也。
若夫礼废,则乐易淫也。乐淫则土敝水烦气衰,草木之不长,鱼鳖之不大,生物之不育也。是故无色不成文而乱,八风不从律而奸,百度不得数而坏。然其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此以道治欲与以欲忘道之别也。人谓之曰:“礼谦而不进则销,乐盈而不反则放。”适其“生民之道,乐为大焉”亦有时哉。唯夫乐得其反,则宗庙之中莫不和敬,族长乡里莫不和顺,闺门之内莫不和亲。夫若正六律,和五声,则德音至也。夫纣为朝歌北鄙之音而身死国亡,舜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而天下大治,乐之故也。
夫礼乐存,则居内淫逸不生,居外邪僻无由入。正心正身,正智正圣,皆礼乐之故也。若夫穷暴慢之行,行奸邪之径,则其灭不久矣。故温舒而广大,方正而好义,恻隐而爱人,乐善而好施,整齐而好礼,则安乐可生,吉利可备,和谐可久也。
2012-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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