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你再也不记得我了。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我好累,请你醒醒,让我告诉你,我多么地需要你。)
很多时候,记忆会停在一个地方,永远不会醒来。
柳依依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说分手的那天,柳依依清楚地记得赵风绝望的脸。那一天,刮起了北风,是在冬天的时候。雪还没有下,天气反常地寒冷。
柳依依木无表情地对赵风说:“赵风,我不爱你了。我爱上了别人,我们分手吧。”柳依依自顾自的说着,低着头用脚在地下划着。再笨的人也看得出来她在说谎。
“依依,你在胡说什么?我们说好的要一辈子在一起的。”赵风的双手用力地牵着她的手,柳依依从手指间感到了一种刺骨的冰冷。就只有赵风这样的傻瓜才没有感觉到她说的是谎言。这就是赵风,那个她心甘情愿爱到天荒地老的男孩子,她的那个最笨笨的男生。
“他们都说过,十指连心。那种冷一定来自你冰凉的心吧,我的大傻瓜,请你原谅我。”柳依依在心里对自己说。她只是哭了,她不想这样,她还依然深深地爱着他。爱情永远不能成为这个世界的全部,她知道。在冷酷的现实里,在赵风的盛气凌人的母亲面前,她还有值得骄傲的尊严,她不想卑微地去做什么电视剧里的那种灰姑娘。
柳依依永远记得离开的时候,远远地赵风孤单的背影。那一天是2010年的冬天的一个下午。
1
柳依依让自己消失了。就象她在赵风的母亲面前所承诺的那般:请您放心,我会离开。让赵风这一辈子也找不到我的。您满意了吧!
是的,她实现了承诺,带着纠结而疼痛的心去往了开往北上的火车。可是她不知道,她这样是对还是错。
无数个时刻依依还是会想到赵风,许多时候,这已经成了她的一种习惯。她知道,这一辈子她再也不会像那样去爱一个人。也再也遇不到这样让她甘愿生死与共的爱情。曾经沧海难为水,她相信这句古老的诗。
他们相遇的那一年,是大二的一个樱花盛开的时节。柳依依在校园的一处树荫下看着一本书,简。爱。她看得那么专注,甚至不知道有一个男生看了她很久,就好象看一幅优美的油画一般。许久以后赵风对依依说,那幅画在他的脑海里定格成了永恒的记忆,让他此生都无法忘却。
粉红的花瓣在微风里片片飘洒,落在一个女孩子黑黑直直的头发上还有她手捧的书本上。白色的衣服在那片花海里像闪着光。那么美,那么纯净。
柳依依被一个足球砸到的时候她抬起头却还没醒过来,她正看到了罗彻斯特的别墅被烧了,他的眼睛也瞎了,而他的简还没有回来。柳依依睁着迷茫的大眼睛,她看到了一个含笑看着她的身着红色CAPPA的大男孩,他不是罗切斯特。可这个男孩是那么的温暖而富有朝气,他一定不像罗切斯特那样傲慢吧。柳依依定定地想着。
“嗯,对不起,打痛你没有?”四目相对,柳依依有些迷离地望着他,而赵风也已经跌倒在依依幻梦般的眼睛里,一生一世也不愿爬出来。他对自己说:这不就是我一直寻找的angel。以后,再回忆起这段时段,他们同时想起一个词来:惊鸿一瞥。
什么是爱情,他们都说不出来。在书本里,他们知道,书里自有黄金屋,书里自有颜如玉,可那些其实是在梦里,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又触摸不到。
柳依依是那种清秀而有点孤芳自赏的女孩,年年拿学校的奖学金,是很多男同学眼里的刺玫瑰,禁不住想要去捉住却又望而却步。而赵风在学校里也是独来独往,甚至是别人嘴里的所谓的不可一世,基本上没闹过什么绯闻。他们俩同属于那种带点偏执而又不愿饥不择食的异类。这两个人在某一天撞到了一起,不禁上演了一出戏里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赵风很快就摸清了柳依依的全部底细。这种事对赵风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了,不是说吗,有钱能使鬼推磨。赵风家就在上海,父母是做生意的,家境充裕,他是家里的独子。这些从前赵风不以为然的东西却派上了大用场。很多人告诉了他一系列的消息:柳依依,芳龄二十,中文系二年级,是一个典型的南方女孩子。家在农村,一个人在外读书。课余时还在做家教勤工俭读。在校还没有一个真正的男性朋友。这个女孩子在这样嘈杂而纷扰的世界里简直是一个谜。可是他赵风,不可一世的赵风喜欢上了她,就那样地认定了她。
他也很快找到了她的寝室电话还有地址。赵风还没有这样用心地去接近一个女生。他打电话去约依依吃饭,依依淡淡地说,没时间。他在依依回宿舍的必经之路,堵在那里。一次又一次。
“柳依依同学,我就那么讨厌我吗?”在忽明忽暗的路灯下,赵风的脸那样坚毅而俊逸。他是那样特别,在她见过的男生里。她并不讨厌这个似乎有点可爱的男生,甚至于还有点好的感觉伴随。可是现在的她确实毫无资格去想这些事情。
在进大学的第一年,她对母亲说过:妈妈,我一定学成名就,接您去城里享福。尽管学费是妈妈从亲戚那里借的,可她从不气馁。她在父亲离开的时候,对父亲承诺过,一定好好照顾妈妈。她从此对自己说,一定勤工俭学,不谈恋爱,不买屠侈物品,所有没意义的事情都不要做,抓紧时间学习和赚钱。她的时间很多时候还不够用的,她就是这样努力而理性地生活着,在这个姹紫嫣红的大学校园里。
可她仍然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憧憬过花前月下,至死不渝的爱情。在累的时候,盼望依靠一个可以自由哭泣的肩膀。仅此而已,对于她也是如此奢侈而遥远。
赵风的穷追猛打,像一支支丘比特的剑打在她一直向外用力支撑的盾上,已经一个月了。她低下头,心里原来已落英缤纷呢。柳依依觉得,他真是个大傻瓜,又傻得有些可爱呢!
2。
一次偶然的事件,一切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那是一个周六的晚上,柳依依在一个学生家做完家教回家,走在一条昏暗的快到学校的小路上,四周出奇地寂静。有一种直觉让依依加快了步伐,突然一阵脚步跑动的声音传来,接着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她。她的心猛地狂跳起来,她闻了一股刺鼻的酒精味道。她想回过头看看,可她动弹不得。她一激灵用脚踩了那个人脚,那个人“哇”地叫了,她趁机跑到巷口,一边大叫着“救命,救命啊!”那个人又冲上来,拉住她,她紧张得要晕了。“上帝,救我,救我。”她在心里默念着。
就在这时,从学校方向跑过来一个人,在柳依依眼里,那个身影是那么高大,那么温暖,仿佛她的救世主。他冲过来和那个偷袭的人对打起来,她依稀看到了,她的上帝是赵风。柳依依赶快在马路上大声喊人,那个人掏出一把刀,砍在赵风的手臂上,接着就仓惶逃跑了。
赵风捂着受伤的手臂跑到柳依依的身边,急急地问她,“依依,你没事吧!幸亏我在校门口等你,不然就出大事了。”
我没事。依依看到赵风的衣服破了,路灯下,那个伤口看上去那么疼那么痛。柳依依拉着赵风的手,哭了。她是心疼了,这个一直对他好的男生,为了她连命也豁出去了。
在这个时候,她终于知道,自己是多么地依赖和需要他,在不知不觉中,在她疲惫不堪的人生旅途里。
他们成了好朋友,就这样又成为了校园里最让人羡慕的情侣。他们俩一起泡图书馆,一起共着看一本好书,吃着泡面,除了书和彼此,一无所求。一起渡过着最美好的时光。打工回家的归途里,赵风成了依依的保镖,陪着她走过了无数个深夜。
那段时光是柳依依一生里永远无法舍弃的珍宝,在无数次她低迷颓废的时候,发着光亮点燃她暗淡的心灵。
有一次,在校园里,她竟然成了风云人物。那一天是她的生日,她还在大教室里看书。她听到室友们趴在窗户上在看什么:那些人在干吗呢?是搞什么活动吗?柳依依向来对这些事是不太感兴趣的,也没太在意。
“哇,柳依依,你快来看。”有同学大叫着。
柳依依来到窗口,眼前是一大片红色,好大的标语,上面写着一些字,“柳依依,生日快乐,我爱你!”赵风就站在标福的前面,像电影里的男主一样,手拿着一捧花,在那里,如一个让人心动的白马王子。
所有的男生,女生都唏嘘着,都喝着彩,在那个时刻,哪个女孩子不盼望成为女主呢!而她是那么幸运。受到了公主的待遇,那一刻他成了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这就是赵风,那么可爱的而热烈的赵风,柳依依眼里,此世纪最后的一个情种。
3
每次想到这些,柳依依的心都要碎了。他们的爱是那么纯洁而自然,如涓涓流淌的泉水,沁人心脾。
可是没谁会理会这些。
直到赵风的母亲找到柳依依的时候,她才恍惚间醒来,从那场风花雪月的梦里。
那是毕业前的一个星期,下着淅沥的小雨。柳依依刚下完课,刚出教学楼,从一台豪华的宝马车里下来一个女人,她化着妆,形容富态。站在依依面前,带着依依不惯看的傲慢。
“请问,你是柳依依小姐吗?”她淡淡地问,操着一口腻味的上海话。
“是的,您是?”柳依依有些疑惑。她看着那女人的脸,觉得似曾相识似的。
“你不认识我吧,我可久仰你的大名。我是赵风的妈妈。”
柳依依呆了。赵风的妈妈把她带到宝马车里,到了一家咖啡厅。她自做主给柳依依叫了一杯“拿铁”咖啡。
“柳依依,我看得出你是个聪明而自重的女孩子。我直接入正题吧!你和我家风儿分手吧。你们的身份不匹配,风儿以后的夫人必须和我们家门当户对。而且我已经给他定好了,是兴达旅游的千金,你趁早放手吧。你如果爱风儿,就应该放了他,你们俩在一起不会幸福的,也请你不要把这次会面告诉风儿。”
依依呆呆地像一个木偶,任凭她践踏。突然其来的状况让她久久无法适从。
“我不会亏待你的,这是个现实的社会,请你离开我们风儿,要多少钱你尽管说。你的家境我也调查了,我会给你一笔钱,只当是给你的心理补偿费吧,你也可以好好地赡养你的母亲。”赵风的妈妈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柳依依从来不知道赵风的家境如此了得,她不关心这些,她觉得爱应该与这些无关。她只知道她是家里的独子,是上海人。可她不知道他的家庭如此了不起。他也从来没对她说过。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依依也没有感觉出来他具备类似她母亲的这种专横跋扈。他也从不在她面前谈论她这么伟大的母亲。
依依只是知道,他有一个万分孤单的童年和少年。他还说要陪她,到大千的世界里一起打天下呢。
可是现在,她深爱的那个人的了不起的母亲出现了,这个人毫无顾忌,俨然这个世界的主宰。这个人的眼光里伸出无数可以杀死人的利刃。直到现在回想,依依仍然被那种刀反射的光灼伤眼睛。
那个时候,还有现在,那把刀就那样毫无顾忌地插在她毫无防备的心上。
她不想说什么爱情之类的事情,那无异于浪费感情,她们不会懂。这些人的脑子早已被所谓的名闻利养充满,顽固得一塌糊涂。长这么大,她还没受过这种轻蔑。她觉得她必须还击了,以此来维护她宝贵的尊严。
“请您留着您的钱吧,我不需要。我还年轻,我可以去挣。我会离开的,您大可以放心。”
咖啡厅外面的雨仍然下着,柳依依冲进了那雨里,雨一直一直下着,打湿了依依乌黑的长发。
原来一切只是一场梦罢了!
好不容易开始的这场梦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忽然就被人弄醒了。可她分明感觉心曾是醉的。
在她看过的书藉里,太多这样的情节结局她都看腻了。她知道如果坚持这样不被祝福的爱,最后她只会遍体鳞伤,备受羞辱。她害怕受到伤害,一个一无所有又聪明的女孩子,像一个刺猬一样,本能地保护着自己。她选择了带着自尊离开,哪怕那爱已经植入她的骨髓里。
她甚至埋怨起赵风来,为什么要隐瞒他优越的地位。
早知如此,一切又何必开始呢!也不至于这么心伤吧!
4
那个没有下雪的冬天过去了很久,快一年了吧。柳依依仍然觉得和赵风的故事,就是一场梦。
再看到赵风的时候,一切已经大相径庭了。
赵风的母亲泪流满面地把柳依依带到病房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后,柳依依很纳闷她躲得再远也是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赵风的母亲发动一切关系找到了柳依依。
赵风竟然受不了打击,好象痴情的梁山伯为爱而死那样,为爱而疯。柳依依简直不敢相信。她不相信她的王子如此脆弱。一年来,日子虽然是艰难的,可在世俗的洪流里,她努力将一个人埋在心底,含着泪骄傲的鹤立鸡群。
依依看着赵风,心剧烈地痛了起来。他瘦多了。目光呆滞,一会儿看看手指,一会儿望着墙壁。看着他木讷的侧影柳依依的眼泪不自主地奔涌而下,一年来所有的挂念在这一刻彻底崩溃。她握住赵风的手,那双手还是像分手的那天一般,冰凉得很。
她低吟着声音哽咽得难受:大傻瓜,大傻瓜。赵风看了看他,他似乎笑了笑,眼神又望着好象不知名的前方,嘴里只是念着“依依,依依,”那个可爱的男生曾经多么的风华正茂,情意绵绵。她怎样也无法相信这些。
“臭小子,我是依依,臭小子。”柳依依抑制不住地一遍一遍说着,泪水顺流而下,仿佛依依心里暗暗滴落的血。
现在他看不见依依了,也不记得谁是谁。每次他们见面的时候他都会把她抱起来,旋转着,旋转着,直到世界在他们的眼前天旋地转起来。那时的他多么有活力,像从来不知道累似的。
赵风那平时强势的母亲衣着依旧华丽,可是在柳依依面前的那从前的优越感再也不复存在了。她不禁想起了那句话啊:这天下,但凡都没有能赢过孩子的父母。
她一反常态地拉住柳依依的手,眼神里露出哀求和慈爱混杂的不太和谐的目光。柳依依真的无法适应。她的手肉很多,很柔软。柳依依想着,但凡富贵且命好的人手是不是大都如此。
“依依,看在你们曾经相爱过的份上,你帮帮风儿。医生说风儿是那种过份的情执的人,这种人受不了任何突如其来的打击,突然的变故导致了他成了现在的样子。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就帮帮他,多陪他说说话。好吗?医生说这样有利于风儿的恢复。”
“你走了这么久,这一年来我没看到他笑过。他学会了抽烟,甚至还学会了酗酒,他也不和我说话,每天就喝得东倒西歪的,回家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时候一天都不出来。风儿从小就很内向,我们作父母工作忙,给他的爱太少了。依依,你们要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
在这个风起云涌的红尘里,柳依依竟然在他们面前发现了自己可贵的价值。不知道原来自己如此被需要。她开始埋怨自己,当初一点也没考虑到赵风的感受,也许跟他说清楚一切就不会这样了。
她想起了临来的时候妈妈对她说的话:“依依,一个人一辈子喜欢上另一个人是前生修来的福分,一定要好好珍惜。不要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啊!”
依依的肚子隐隐地痛了起来,一直痛到心口的地方。
5
柳依依变成了一个可爱的护士。她对自己说,依依,坚强点吧,这样一个如此爱你又被你深爱的的男生,你要好好努力,加油!
依依拿来了一盆水,想给赵风洗洗脸。赵风抬起头,双眼昏迷迷地望着她,又低下头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片摆弄着,后来又递给她。又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眼睛转向别的地方。
纸片上零落着一些蓝色的文字,她一眼就认出那是赵风的字迹。
柳依依,你是真的不爱我了吗?你为什么不爱我了?
柳依依,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和我心灵相通的人,你就这样走了,带走了我的灵魂。我无法相信,也不能接受。
柳依依,我们说过那么多的誓言。山无棱水无角,才肯与君决,这是你对我说的。
柳依依,你的心真狠!我是那样爱你,你是个骗子。
柳依依,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柳依依,你给我回来,给我回来。
泪水滴落在字迹上,开出了蓝色的花。满纸都是她的名字。柳依依抑制不住,抱着赵风就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笨蛋,我有那么了不起吗?爱情也不是那么大不了的事啊。
“赵风,对不起,我最亲爱的。你看看我,我是依依,请你快点清醒。我回来了。我一直都在爱你,你听见了吗?”柳依依一遍一遍地赵风的身边诉说着。
赵风看着柳依依,他伸出手去牵她零乱的头发,又帮依依擦着眼泪。看着,看着,他又低下头来。
柳依依笑了,泪也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她惊喜地看到赵风的眼角也掉落了一滴泪水,那是柳依依在这个人间看到的最美好的东西。
他一定是有感觉的了。是啊,他怎么能忘记她呢,她是谁啊,版权所有,她是他一辈子的爱的专利——柳依依牌的。
她开始相信,明天就在那里,闪着光,照耀着他们执著的方向。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明天,依依仿佛看到他对着她笑了,又像从前一样,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向远方——那温暖而幸福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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