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房的檐口是麻雀的家，那些大大小小的草垛是麻雀的游乐场。夏秋季节，打谷场上散落着一群群麻雀，农人驱之不尽。草垛上三五成群的麻雀追逐着嬉戏着，人近之而不去。冬天里，麻雀们或者蜷缩在屋檐下，茅草越厚的屋檐，麻雀越多，或钻在草垛里，顾头不顾屁股。麻雀不做窠也不筑巢，居无定所，将就着寄人檐下。

    不独麻雀是四害之一，令人欲除之而后快，它的生活习性也是反面教材。老人常说，你看麻雀多懒，不做窝，也不捕虫，占别人的窝，吃我们的粮食。燕子多好，要学燕子，还要保护燕子。

   燕子真的很勤快，燕子的窝不大，但一泥一草一枝一叶都是它自己一口一口地从外面啄回来的，精心地垒，用心地粘，多不容易啊。一到春天，燕子来了，每家都会从中梁上挂下一根铁丝，铁丝上托一块木板，让燕子在板上做窝。燕子是报春鸟，到哪家做窝，是吉祥的预兆，主人喜不自禁，会一再叮嘱小孩不能捣燕子窝。岁数大一些的老奶奶还会用“捣燕子窝，响雷打头”的话吓唬小孩。

    窝做好不久，燕子就产蛋了。从此，有了明确的分工，雌燕子在窝里孵小燕子，雄燕子外出觅食。小燕子出壳后，夫妻双双外出觅食，细心哺育小燕子。那一只只黄口小燕子，趴在窝口，张着小嘴，等待父母外出归来。小燕子一旦羽毛丰满，便随父母飞向田野，飞向自然。

    麻雀是如何产蛋、孵化，一直是个谜。我们在屋檐下掏过麻雀窝，拿过麻雀蛋，还看到过打碎的麻雀蛋里成型的小麻雀，就是不知道，麻雀是否像燕子那样分工明确。

    那时，政府每年都组织除四害活动。除老鼠用灭鼠药、老鼠夹子和老鼠笼子。猫是老鼠的天敌，养猫灭鼠也是常用的办法。至于除麻雀，几乎是无组织的自发活动，没有统一的行动，也没有专门的工具。

    老家人捕麻雀有三种办法。一是网捕，用一张大大的网罩住一个草垛，然后像到抽完水的河里捕鱼一样，一只只地捉。二是用汽枪或弹弓打，有汽枪的毕竟不是很多，弹弓的命中率也不是很高。三是用手捉，这是小孩们的把戏。记得，小时候，一到冬天的夜晚，几个邻居的小孩常常到檐下捉麻雀。屋檐其实很低，成年人一举手就可够到，而小孩个儿小，不过，他们有的是办法，他们打高肩，即一个人站在另一个人的肩上，手伸进麻雀洞里，屡有收获。大人们不同意用这种办法，说洞里有蛇，钻到人的嘴里就没命了，当然，打高肩也是危险的。一个晚上，三五个小孩，捉二三十只麻雀是不成问题的。

    捉到麻雀后，先是剥皮，再就是开膛破肚扒去肚肠，然后洗净，用油炸，炸到肉红微黑，捞起，凉透，每人一两只，脆蹦蹦的，真是美味。那时，菜油是队上按一定标准分的，每家的香油都很少，哪还肯给小孩炸麻雀。炸麻雀的油，是参与的小孩用墨水瓶从家里偷出来的。我们队上正巧有一个小孩，没有母亲，父亲常不着家，炸麻雀的事一般都在他家进行。

    等到为麻雀平凡，说麻雀也是益鸟，非但不能捕食，而且还要保护，我们长大了，麻雀也越来越少了。现在不仅城里少见麻雀的踪影，就是农村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成群成群地飞来飞去。农村楼上楼下，秸杆还田，加上大量使用农药，麻雀哪还有安身之地。麻雀到哪里去了？

    现在一些饭店的餐桌上偶尔还有油炸麻雀，虽然店主会竭力推荐，我不再认为是享受。我想，让那些活蹦乱跳的小精灵，回归自然，装点绿树蓝天，不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吗，远胜于口腹之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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