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着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某种单调的音律。密集的雨点以自由落体的姿势,决绝地近似飞蛾扑火地洒落在地上,然后无声无息地陨灭。我突然想到了从高楼跳下的瞬间,是不是也如这雨点一样。有人说过,跳楼是最残忍的自杀方式。从你跳下的那瞬间就已经没有任何后悔的权利,结局已经注定。我无法想象那高速下坠的过程是种什么感觉,是不甘,是绝望,是后悔,是恐惧,亦或是释怀。人的一生都是身不由己的。身不由己的生,身不由己的死。然后在这短短的百年之间,依然在身不由己的走不得不走的路。
生活是无奈的,我们终究无能为力。那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时光中,该有什么东西支撑自己走下去呢?在现实冰冷的包裹下,我们努力制造幻觉,告诉自己世界上还是有美好的东西值得我们珍惜的。孰不知那就如沙漠中的绿洲,海市蜃楼。尽管如此,依然不愿放手。所有的一切就如手中的沙粒,抓得越紧,漏得越快。
于是,有一群人不再挣扎,选择放手。他们退回自己的世界,独自站在那看着外面的人如小丑一般可笑又可悲的生活。可是那些自以为足够理智冷漠的人又何尝不是扮演了另一种小丑的角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徘徊在两种小丑之间。有时候觉得自己幼稚得可怕,有时候又觉得心好像已经老了。
站在18岁的天平上,我看不见前面的路,它以某种未知的狰狞面目出现,我始终心存畏惧。于是我回头看见过去的时光一幕幕像放映电影一般慢镜头地翻过。想起一些人,想起一些事,想起一些笑容。
看见幼儿园门口的女孩,对着妈妈离去的背影哭泣,哭的好伤心,肩膀一抽一抽。似乎可以感应到那突如其来的无助。然后镜头切换到小学。一年级的女孩像个假小子,带着一群同学在学校里狂奔。三年级的她在老师办公室帮忙冲咖啡,做贼心虚地把洒在地上的咖啡粉踢到柜子底下,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出去。我忍不住觉得好笑。然后是四年级的她摔跤摔得手上一片血肉模糊,涂药水时痛的龇牙咧嘴。和同学疯玩的时候,不小心磕掉了一点点门牙。当时牙齿上那麻麻的感觉和内心的害怕几乎在一瞬间传递给我。
转眼,女孩就进了初中。看见她站在舞台上唱沪剧,拉二胡,主持节目。也看见了她在上课的时候和男生眉来眼去时的可爱。那次,她和男生打闹,不小心打碎了别人的眼镜。被班主任叫进办公室时,居然还可以和他一起偷笑。也看到了那个因为和同学吵架躲在角落里边哭边说“为什么人际关系那么复杂”的女孩。然后她慢慢长大了,看见她坐在书桌前为中考努力。一沓沓的练习题和一个个深夜。接着是在燥热的中考考场内奋笔疾书的她,汗水濡湿了衣服,头发黏腻的贴在脸上。镜头又转到她收到录取通知的时候,正在洗澡的她听到这个并不意外的结果还是兴奋了好一阵。
进入高中的一年是噩梦吧,几乎找不到多少快乐的记忆,却以某种无法被剥离的坚定印迹刻进她的心里。依然清晰的毫发毕现的是刚进入学校时内心的不安和自卑。骨子里极端的骄傲和自卑让她承受着强大的压力。慢慢地学会适应,学会接受。虽然依旧做不到享受,但至少已经不再排斥。那一个个失眠的夜,一阵阵花露水的香味,还有在昏暗的灯光下玩魔方的日子。那些考试考的面红耳赤日子,等待分数时焦躁不安的心情。这一切都渐渐浓缩成一个点,慢慢后退,退回晦涩不明的布景中。然后我看见了坐在学校图书馆看书的女生。她总是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从大大的落地窗中洒在她身上,像是一圈淡淡的光晕,好像一切都在这一刻变得温暖起来。她偶尔会抬头看着窗外,看着那些路过的学生。然后闭上眼静静地感受阳光透过树枝的罅隙在她的眼睑上跳跃。
那个混乱的高一暑假,忙着签证。坐在拥挤的火车上,空气中有各种各样的体味,整夜无法入睡。拖着繁重的行李箱,狼狈的走在广州的街头。格格不入的住进高档的酒店,有一种小孩装大人的别扭感。承受着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和抱怨,终于在某一天晚上,拿起那张签证,几乎要下手撕了它,却最终还是放下。镜头又切换到离开的那个早晨。那一夜,几乎没睡,忙着整理最后的东西。凌晨5点,天空呈现出一种灰蓝色,有淡淡的雾,压迫得人几乎透不过气来。我清晰的记得那种心脏要跳出胸腔的感觉。拖着4个巨大而沉重的行李箱,黑夜中看不清楚周围的一切,但我知道我在笑。为什么?不知道。是兴奋吧,也许是,也许不是。无法准确的表达,是那种想哭又想笑的感觉,像一个疯子看见一个人掉进井里时那种没由来的快乐。
那次是第一次坐飞机,飞机上升时有微微的眩晕感,伴有耳鸣,很舒服,像种幻觉。一直固执的喜欢飞机腾空那一瞬的感觉,没有依靠,有瞬间的恐慌,可是却更真实。淡淡的忧伤和惆怅始终是我喜欢并不愿舍弃的。记忆戛然而止,我不再回忆下去,有些东西终究没有勇气拿出来诉说。像是撕开自己的伤口,让别人来观赏。有种小小的羞耻感,像是罪恶般只能隐藏在心底最幽暗的角落,任由它慢慢腐烂,结痂,再腐烂……只是,不会再有痛。
被迫的面对时光的流逝,面对自己的成长。那已经走过的18年,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算特别,对于我自己亦如此。只是当它要离开的时候,总是拼命地想抓住点什么。可是我能做的也无非是把它扔进河里,看着那一圈圈涟漪慢慢归于平静,站在河边遥望对岸的迤逦风景,默默为它祭奠。然后,转身,离开……在某个寂静的黑夜,把脸埋进手心里,任由液体浸润衣袖。始终找不到生活的意义所在,你总说我变了。我变了吗?我只是不再做你想我做的那个人,我只是慢慢压不住心里那个叛逆绝望的自己。是与世间规则的一种对峙,一种冒险的激烈之心,却又慢慢产生一种畏惧,明白那个热闹嘈杂的世界是自己无法参与和加入的。是这样的一种自知之明,却依旧无法掩饰落寞之心。
算是一种自我安慰吧,文字永远都只是一个人的事。为了遗忘的纪念,我需要……一直都需要这微薄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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