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是大二一个周五的上午，阳光穿过窗户射进教室，暖暖的，带着属于初冬阳光的味道，干净明媚，颤动在睫毛上，投下金色的眼影。
上着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老师在讲鲁迅的文章，教室里总是安静不下来，空气中飘荡着粘稠的声音，仿佛突然间跨越到了夏天烦闷的时段，躁动不安的因子弥漫着这个小小的空间，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涓生是真的不爱子君了吗？”同桌问我。
我微微抬起头，垂下眼帘，想起涓生，想起那些情节，答道，“是的，不爱了。”
是的，不爱了。
读《伤逝》第一遍的时候，我便讨厌男主角涓生。无爱的婚姻让他压抑，他渐渐讨厌子君，所以他让子君离开。所以，是不爱了，我这样认为。
“可是…”她顿了顿，扭着头看我，“那他后来为什么会后悔呢？”
“因为愧疚。”我言简意赅，一个曾相爱的人在被你放开手之后不久便突然死掉，无论是什么原因，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会觉得愧疚，这是人之常情。
“可是…”她有些犹豫，半晌说道，“我觉得不仅仅是愧疚……”
我又何尝不这么认为过，只是在爱情里面，厌倦了，不爱了，就是事实了，要不然怎么舍得放手、一个人前行。
我知道她心里对某些事情还没有释怀，才会有此一问。有一句歌是这么唱的，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要隐藏，却欲盖弥彰。
爱不是应该即使举步维艰，也该携手并进、风雨无阻的吗？何以会出现因可能会出现的一同灭亡，便不愿对方拽着你的胳膊一同前行，而是放手？
参不透，怎么参得透？
有时候，我们会在别人的故事里看到自己的影子，淡淡的，浅浅的，还有那些被我们抹掉的或掩藏的曾经刻骨铭心的回忆。
一切都走远了，没有必要再恋恋不忘。
时间在走，我们必须得走，谁能停留在回忆里一辈子。就像阳光都会悄然地变换着角度，渐渐离开我们的座位，转移了阵地。
不得不承认，在时间的推波助澜下，磨灭掉的，不仅仅是那些，还有一些坚持。
只是，有时候，一个人能够坚持到底的东西其实是不多的，有时候坚持的东西，有可能到最后只是你的一时痴迷，有可能是于你已经没有意义的。
突然会觉得自己的心态变得特别好了，想去碰碰那些被我用密码锁住或者尘封起来的回忆，或酸，或甜，或苦，或痛。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关系？
找到之前已经收起来的一本厚厚的日记本，是用密码锁住的。本子是我十八岁生日时玩得较好的一个高中同学送的，自那以后，我用它来写我的秘密，我的高兴，悲伤与难过。
触摸着滑动密码的齿轮，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忘记了密码。是时间久了，还是记忆不自觉地被短暂的时光模糊了？
脑海里突然就闪出一个人来，他知道我的密码，唯一一个知道我密码的人。可是他已经不在我的世界了。可笑吧，连我自己都忘了密码，何况是他。
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聪明的人。我的密码是四位数字，当初我只告诉了他第一个数字是“5”，他便在很短的时间内解开了密码。而那时候，我的一个行李箱只有三位数字，无意间胡乱地设置了一个密码，结果就那样关不上、锁不住了，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找到密码。
彼时，我们都把对方看成最重要的人，所以没有秘密。
不愿想太多，都过去了。
凝神想了四个数字，便试了一下，日记开锁了，还是挺佩服我的记性的。有时候，记性太好，未必是一件好事。
打开日记随意翻开了一下，内容几乎都是关于他的，爱他之后，忘他之前。
有些不想去看，不是躲避。勇往直前难免会遍体鳞伤，受伤了不一定能够爬起来。何必呢？
晚上，我百无聊赖地上网打发时间，健人的头像在闪动，他提醒道，“梓柒，沐染和红薯的生日快要到了。”
我回复，“嗯，知道。”我有许多绰号，沐染和红薯有时会叫我虫儿，我的本名叫陆梓柒。
他们三个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曾玩得最好的朋友。我和健人在同这个一个城市不同的学校上大学，偶尔还会小聚一回。红薯和君沐染分别在另外两座城市。
健人问，“他们的生日，打算怎么办？”
我只说，“我打算给红薯邮寄一份生日礼物。”
他认为可以，他自己准备送他们鞋，平安夜的时候买，然后放假的时候送。只有放假的时候，他们才有机会相聚。
我不懂为什么送鞋，也没有问。
我觉得我越来越淡定了，我的淡定是建立在悲伤欲绝的基础上的，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所以心无所念。
人就是这样成长的，褪掉年少轻狂，剩下淡定安静。
后天就是阴历九月二十四号。沐染的生日。烂熟于心。
忘了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段话，写的真好，所以我记住了：我还认识你，不过不想再见你，你过得好，我不会祝福你，你过得不好，我不会嘲笑你，因为我们从此陌生，你的世界不再有我，我的世界不再有你，我不能珍惜你，抱歉，我失去的，也是你失去的。
所以，我从不打算送生日礼物，更不会祝福。
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是真正的消失，在彼此的世界。
那些青涩的回忆，被我们称作“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在我们的一个转身，被我们抛之脑后，我曾拼命地试图去抓住它们，奈何它们的另一个主人是那样的决绝，以至于，我费尽力气抓来的只是遍体鳞伤。
想起曾经劝慰失恋的红薯时，我说，有些事，如果努力了，还是一无所获，那就只能说明有缘无分。可是轮到自己了，却始终不愿相信，也不甘心。
我想起我们曾经轰轰烈烈的爱恋，最终皆以惨淡收场。
若我想起……
2
三年前的那一天，阳光很耀眼，我和林紫柘手挽着手，撑着太阳伞去逛街。我穿着淡粉色的T恤和一条黑色的九分裤，还有一双漂亮的公主凉鞋。听说穿着这双鞋，能够在街角遇见幸福。
林紫柘是我最好的朋友，形影不离，我喜欢叫她紫柘，或者柘。
我们走到第二人民医院的对面时，看到了正前方有三个高矮不一的男生，其中一个是红薯，还有君沐染，另外一个就是他们的老大健人。君沐染穿着白色带着黑色线条花纹的短袖衬衣，在白色阳光下看起来像小说中刻画的帅气的男主角，干净细碎的刘海斜在一边，很阳光。
那是我一直都记忆犹新的邂逅。我们走近的时候，相视一笑。
“去哪？”他们三个几乎同时开口，足以看出他们当初结拜的理由。
“去…逛街…”我没有想到他们会先开口说话，一时无言以对，说话结结巴巴。
我们就这样擦身而过在这个街角，给对方以微笑，风轻云淡，可是它在我记忆里印上了永恒的烙印，以至于后来的日子回想时，我觉得自己真的穿上公主鞋遇见了自己的王子。
他们三个和我们是同班同学，彼时，我们都上着高二。高一的时候，接触很少，我对沐染也没什么印象。
只记得高一的时候，我们上网时坐的座位是连机，我们说说话聊聊天，我从他那里转载好听的歌，还记得有一首tank的《三国恋》。
只是，因为柒和染两个字挺像，无聊的同学就会把我和他联想成一对，我才慢慢地熟悉他。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逛街的时候遇见，然后一起买东西，结果返校晚了，被班主任挨个儿的质问，那时候的莫君然，衣服里还藏着火影忍者的贴画。
在我眼里，他单纯、阳光，还会写一手清秀好看的字，忧伤纯美的文章。
大概是从那里就喜欢上他的吧，一直到……不久以前，或者说，现在。
那时候的爱情太过脆弱，我们还年少，真的输不起。所以只能把爱情隐匿在青春不易发觉的时光，演绎一个人的地老天荒，一个人的地久天长。
其实我和紫柘都是不轻易言爱的人，在我们眼里，爱是神圣的东西，圣洁的犹如脱俗的莲花，那是无法用那三个字所代替的。
那时候的每个夜晚，紫柘都会怀念着她和左磊曾经单纯唯美的时光，我知道左磊，是她喜欢的人，也是她最好的朋友。我觉得这个时侯的紫柘很幸福，所以每次安静地听她一直讲到深夜，讲到我们都不自不觉睡着。
紫柘的秘密被知道后，换来的是一场荒唐的结局。
也许每个女孩生命中都会有一个男生，总是逗你高兴，你们一起说笑一起疯闹，可以无话不谈，他也许很粗心，但不会忘了在你哭泣的时候用一种特别的方式为你擦泪，更不会忘了在你生日的时候送给你出其不意的礼物。
只是，这只能是友情，一旦越过了感情线，就覆水难收，再也回不去了，只能带着遗憾怀念。
直到现在，我还会去想，如果我当时真的就一直小心收藏着自己的情感，也许我和莫君然永远不会走向两条相反的路，永不回头。
如果我当时假装没看懂他写给我藏头情诗，并且敷衍过去，我们还会不会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可是我都没有做到，我们仍然交往了，在紧张的高三，那天是四月三号，我记得阴历正好是三月八号，他笑着说阳历的三月八号是妇女节。
最后，我们还是分手了，在毕业的暑假，七月九号。
那个时候的我，哭得像个林黛玉，不断地做梦，梦里他的决绝，醒来我的悲痛。
只是生活终究是生活，永远没有句号，不管幸福不幸福。我们都是不安静的孩子，可是有时候，总要习惯一个人的生活。
后天，是我离开他之后，他过得第二个生日。
不久之前，我用红薯的号给他留言，生日快乐。我还打算在他生日那天，再用红薯的号给他留一次言，给他我的祝福。
红薯没有反对什么，只是认真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放下？”
我笑着说，“我已经放下了啊！只是他生日来临，我送个祝福，意思一下，用我的号给他留言，怕他误会什么的。”
他微微点头，不再说什么。我知道他不相信，他了解我。可是我自己呢，还了解我自己吗？
我告诉乐心这个想法的时候，她建议道，“你就用你的号留言。”
我说，“我不想他误会什么。”一点都不想。我有我的自尊，丢过一次，再也不想弄丢了。
“那有什么关系呢？”她顿了顿，“你们一直没有联系？”
“一直没有。”我言简意赅，“所以用我的号给他留言，不好。”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的自尊心在作怪，总之捡回来后，记得不要重蹈覆辙。
“他一直在线对你隐身？”
“是的。”我同时用红薯和我的号，在红薯的号里，看到他的头像是亮着的，而在我这里，是灰色的。
“你生日的时候，他给你留言没？”
“没有。”我离开他之后，过得第二个生日，我就像已经褪色成为一张空白的纸，在他的记忆里被新的颜色填充，我已不是我。
“那你也别给他留言。”
“我觉得真正淡然的话，就该这样留言，意思一下，否则弄得好像我还没有放开似的。”
“有道理。”
都是想好的话，如同剧本台词，说好到制定时间去上演，却还是因为主角的原因，台词改成了无语。
因为我反悔了，不懂自己是如同想的，不愿多想，总之不愿意。
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我熬着夜看小说，看着看着，然后不断失眠。
有的时候，我们心里会生出无数个的想法来表达自己的思想或生活，或糟糕，或悲伤，或幸福，但是我们却不会把它们说出来，就算它们的确如此，你也许会因它们有些如此糟糕，或因其它缘故，认为不适合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所以，否定。
然而，当你从某一个人身上看到了那个时候的自己，无论悲伤，还是幸福，或多或少就是你的另一种再现，你会情不自禁地为那个人感动。
我就是那样一个人，被女主角感动着，直到泪流满面地看到最后。
最后，他们最后历尽一切磨难，彼此还是走在了一起。
多么波折的感情，既坚韧又脆弱，不像我的，只有脆弱。
3
和沐染分手，是在高中毕业那年的暑假，那天我趴在床上，给紫柘发短信。
短信是这样写的：紫柘，我跟他分手了，我说，我还是当你的姐姐，你一定要幸福哦，不然姐姐会找你麻烦的……
不一会她就回了短信，对我说，也许说出来了，你会好受些吧！好了，都过去了。
是的，我对紫柘说明了我想分手的原因，她说，如果说出来，你心里好受一些的话，那就说吧。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这话不断地在我脑海里出现，我不敢相信，都过去了，结束了。想着想着，难过就开始蔓延全身，迫使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高中已毕业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沐染一直没有主动给我一个电话，甚至一条短信。
我知道他不是没有时间，我想他的时候，我会给他发短信，问他在干什么，做些什么，而他简洁的回答让我一次又一次地失望：“看碟”、“看电视”“听音乐”……
他再也没有一句话想对我说，每次还不到五句的对话，让我的心一次比一次沉重，沉到我再也无法承受，我提出分手。
我以为我只是选择另一种方式去喜欢他，也许不会太计较收获，至少不会因为他不给我打电话而觉得他很过分，至少比看到他每次回复两三个字来应付我好过一些……
我天真地以为，当我不再是你的谁时，我就不会把你当做我的谁，也就不会计较那些你不再对我做的事。
更天真的是，我又忍不住给他发了第二条短信，我说，不管我的决定对不对，不能代表我不喜欢你了，不能代表我对你说过的话不算数了，就算不你喜欢我了，我还是会一直一直……的！你该有你自己喜欢的生活……
你喜欢的生活，就是简简单单地生活，生活里有碟，有电视剧，有音乐，没有我。
我真傻，明明知道他不会回答，还是发了。结果只是和预料的一样，如同上次我要求他在电话里给我唱歌遭到拒绝而导致我说分手后一样的情景，不管我说了什么，他收到了短信也不会回答一个字。
那天从下午到晚上六点多钟，我一直等，等沐染的回答，等他的一句“为什么”或者他的一句挽留。
没有想到，就这样，我等了一年，也没有等到他的一句挽留，甚至一个“好”字。可笑的是，我们到最后，他连这样一个字都不愿跟我说，真是讽刺。
分手那天，我无意间看到日历上显示：7月9日。
我曾经那么爱的两个数字，成了我们爱情的祭奠日。
于是，恍恍惚惚我又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我才看到今天是七月九日，我的七，你的九…可我并非任性冲动，请你记住这条短信，真爱能经得起任何考验，如果我们的爱足够真，我们还会走在一起！
饶雪漫说，爱情在你转身之间，就足以令你绝望。
那天的夜很静，静得让人不敢出声。我拉开卧室的窗帘，坐在窗前，听着音乐数着星星。毫无防备地想起莫君然曾认真地对我说，在某个安静的夜晚，对着最亮的那颗星，你会看到我的微笑。
阵阵的夜风迎面吹来，吹乱我曾为他留的长发。我努力地望着天空，睁大眼睛，没有看到他的微笑，却看到我的眼泪滚落在手背上。
耳边传来熟悉的曲子，五月天的《知足》，是一年前沐染让我听的一首歌，歌词写的很好，我曾听着听着泣不成声。沐染便握住我的手，认真地说，我把《知足》封起来了，你再也别听了吧。
我躺在床上，告诉自己不要后悔，不能后悔，不许遗憾，为了这份爱以该有的高度屹立在彼此灵魂深处。所以，我不允许自己后悔。
“你不应该气他的，你要祝福他，祝福他一定要幸福，祝福他得到比我给他的更多的快乐，祝福他找到一个比我好到不能再好的女孩……沐染……你一定要幸福……我诅咒你要狠狠地幸福……”我一遍遍劝慰自己，然后，迷迷糊糊地睡着。
接着，第二天醒来，手机响了。
“喂，你起床了吗？”是紫柘。
“还没有呢…”
“我昨晚问了他，我问你们俩还好吧，他说，你跟他说了再见，第二次了……”
“然后呢？”
“我问他，他怎么对你说的，他说他什么也没有说，那就再见吧…”
“他说，那就再见了？”
“嗯，我问他挽留了吗，他没有回答我，他说可不可以不要问了，然后我也没说什么了……”
“哦，算了吧！”
挂断电话后，我毫无犹豫地给他发了条短信：
我收回让你记住的那条短信，一切都没有必要让你做了，一切都给了我最现实的答案，我们也没有必要是姐弟、朋友，既然不值得继续爱，我知道该怎么做……
也许真是的结束了，只是自己还眷恋着，不甘心。
我不怪紫柘把这么残恩的消息告诉我，是我等得太辛苦，才让紫柘假装不知情，去问问的。
那就再见吧……我能想象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如今自己念着，就好像自己在跟自己告别。
心就像被无端的荆棘划开了一条口，扯动全身的每根神经让人疼得一时无法承受，等到眼泪被蒸发，整个人也像是经历了一种生离死别般的沧桑，变得瘫痪无力。
我无法忍受这种既不能死心、又没有结果的生活，给沐染发了最后一条短信：
这是我最后一条短信，最后一次毁灭我所谓的“幸福”，呵！谈不上后悔…我没有错…不说对不起…再见…永远！
只觉得自己说这些话，可能他早就无所谓了，这也是他期待的，那么这也成全了他，也好让自己彻底死心。
所谓的爱，终究是年少轻狂的彼此对感情一时的认真，以为自己能承受这颠覆，然后安静而无望地继续一个人的生活，历经一个人的岁月。
然而，我忘了，有些感情一旦认真，一种叫做执着的东西就会控制你的思想，欲罢不能。
事实也证明，死心，挺难的。
和沐染分手以后的日子，我不断地梦见他，然后醒来，提醒自己，这永远只会是一个梦。
我再不敢翻看我和他一起照的大头贴，不敢读他写给我的文字，不敢听有关于他的任何一首歌，不敢翻看被我抽藏的我们曾写过的厚厚一沓的字条……甚至不敢听到任何与他名字有关的任何一个字，我怕我会放肆地想念他，怕自己会后悔，也怕心痛，更怕这种没完没了无休止的煎熬。
我弄丢的，不仅是沐染，还有自己。心丢给他了，留在身体里的也不过是每天生命运转的证据，活着的证据。
“终于你身影消失在人还尽头，才发现笑着哭最痛……”
时间拉开距离，不再回头，跟着那个漫长的夏天越拉越远。我在漫长的等待中，渐渐地泄气。
我想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沐染不爱我了。我一遍一遍地这样告诉自己。
直到后来，后来的后来，我才能接受，我们真是再也不会走到一起了，真的。
4
十七岁的年月，十七岁的爱情。
那一年，我还记得，残阳洒着血泪，遒劲的秋风摇撼苍老的枯柳，摇曳的舞姿在波光里落下凄美的影像，凄美得仿佛在预言着一场厄难的降临。
那凄婉，像投放在我眼里莫君然那清瘦的模样。等到日久天长，也会在我脑海里变成一座挺立的雕像。
沐染，沐染。
我一遍一遍的念着这个名字，没有方向地遥望，最终实现被眼泪隔断，泪流满面。
紫柘就站在我的身边，不知所措地一阵阵心痛，看到孩子般忧伤的我，忍不住心疼的抱着我，任我的眼泪落进自己衣服的纤维，湿透衣襟。
可是时光挼搓生命的花瓣，凋谢在人来人往的小道上被践踏得体无完肤，掺拌着落下的眼泪在夕阳下晕出刺眼的色光，让我睁不开眼。我只是静静地依偎在紫柘的怀里，像是撕心裂肺过后疲倦的安静，手心已被指甲深深地嵌出四道红色的印痕，却感觉不到疼。
两人静静的站在林荫道旁的松树下，沉默着，很久。
“柒，他会回来的！”
“你是说沐染吗？”我可以感觉到声音有些颤抖，在提到“染”时。
“嗯，他一定会回来的。”紫柘的语气很坚定，目光温柔的散落在我的瞳孔里，我知道她想让我振作起来，她想要我开心。
“可是…算了……”我想说什么，可是看到紫柘眼里的心疼。
可是他走了，却没有和我道别……
可是明明有人告诉我，他是因为生病才离开的……
可是据说他的病情恶化到已经无法医治……
有一种莫可名状的东西在荼毒着悖逆命运的欲望，让我的心莫名的疼着，也让人莫名的伤感着。以至于我开始乱七八糟的生活，开始像孩子般任性地伤害着自己；会突然在写字的时候在纸上乱画，直到凌乱的心情画满苍白的纸；会突然情不自禁地在座位上写着沐染的名字，一遍一遍，然后又突然抹掉……
“写什么呢？”红薯突然把脑袋凑过来，好奇地问。
“没有啊！”我一边回答一边用双手紧紧捂住已经模糊不清的字迹，有些慌乱。
“是吗？你的表情不正常噢！一定写了什么秘密…我看看！”说完，红薯就准备掰开我的手。
“不！”我大声的喊着，眼泪差点落下来，把一旁的红薯吓得傻傻地愣在那里，几乎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里。
只是，少了一个人。
“好好好，我不看了，梓柒，你别生气、别激动啊！”红薯笑呵呵地盯着我，“怎么办？我惹你生气了……要不你打我两下，消消气？”说完，他把头伸过来，一副准备挨打的样子。
我扬起手，想狠狠地拍拍他的脑袋以发泄自己心中的烦闷，可是又觉得他很无辜，最终放下手。
“哈哈！怎么？舍不得啊？”红薯站起身，开玩笑地说。
“你再把头伸过来试试？”我笑着说。
“你以为我傻呀！”红薯边说边站得直直的，看起来像一颗挺拔魁梧的松树。
“你狠，欺负我个子小！”我假装很生气地说。
“我哪里敢啊！来来来，给你打一下！”话刚说完，我趁他没反应过来，毫不犹豫的给他一拳，正中。
“哎哟！”红薯假装很疼的样子。
我觉得自己下手太狠，又轻轻地给他揉揉，说，“你真是欠扁！”
“你还是知道心疼我的嘛！对了，今天为什么不开心啊？”
我狠狠的瞪着他，假装“咬牙切齿”地说，“你再问？！”
“哦，我忘了，不能问……”红薯突然反应过来，又说，“那我不打扰你了，你要开心点哦！”说完便冲回自己的座位。
其实生命中有这么一个男生，逗你开心，愿意当你的出气筒，你们一起疯闹、一起狂欢，他也应该值得你把心事说给他听，与他分享。
只是，沐染是他无话不谈的兄弟，或许一个不小心，所有不能说的秘密都会被摊开，就像放在阳光下暴晒的麦子，无处遁形。
其实有很多话都无法说起，因为无从说起。缘起缘灭，谁分得清哪里才是真正的开始，哪里会是最后的结局？
其实很多不解，都想找到一个答案，比如莫君然到底得的什么病；比如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上课；比如他到底喜欢谁……可是要怎么开口呢？
扭头看向窗外，微弱的星光穿不透黑色的苍穹，寒冷的风吹散了月光洒下的温柔，风摇撼树木发出响声，恍如撕心裂肺般疼痛的呻吟。我又想起莫君然。
晚上的自习课，辅导老师一直没有来。我也无心做作业，终于忍不住向红薯询问沐染的病况。
也许，有些真相也只有问他，才会有一个更清晰的答案，当初无意间从同学那里得知，也只是浮光掠影而已。
红薯扭过头，对我说，“生病了，那天去校医务室，医生说他得了胆囊结石，已经恶化到治不好了，所以他回去了，听说要去市医院去治！你也知道，我们这县城医术毕竟没有市里面的高。嘿嘿，你怎么这么关心他？”
“我有吗？我们是朋友，他生病了，关心一下他很正常啊！”
“是吗？呵呵，其实我觉得你们俩挺配的！”
“别乱说……你知道他喜欢谁吗？”
“你是不是喜欢他呀？”
“谁说的！我们是朋友，他现在生了严重的病，思想一定很消极，我希望他喜欢的那个女生能够鼓励着他渡过难关！”我并没有说慌，此时此刻，哪怕他喜欢的不是自己，也无所谓，只要有一个人能支撑着他努力地活下去！
“可是他好像喜欢一个女孩……”
闭上眼，思绪凌乱地在脑海飞舞，所有的问题、想法铺天盖地，顷刻间呼吸仓促，心跳加快，有一种从高空狠狠坠落的眩晕，欲罢不能。
握在我手中的铅笔顺着课桌滑下，捡起来的时候已经摔断，我若无其事地捡起笔，说道，“那很好啊，你去告诉那个女孩，让她去他的医院照顾他，鼓励他啊！”
“其实我也搞不清楚，他从来不跟我们说他的感情事！别想太多，他会好起来的，说不定一个星期后就回来了呢！”
我不再说话。关于疼痛，冷暖自知，不想告诉红薯，包括紫柘。
5
感觉秋天里没有阳光，所以看不见前未来到底是光明，还是黑暗。
仰望着辽阔的天空，宽广、无云，飞鸟越过头顶，散落几根羽毛在风中旋转，挣扎，终于还是落了地。原来，离别终究抵不过命运的捉弄。
沐染离开后，我每天变得无所事事，除了上课，就是和紫柘一起听音乐，一遍一遍听着沐染喜欢的歌曲，譬如周杰伦的歌。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周杰伦，买他的专辑，他的海报，还有他的贴画。
午饭的时候，学校广播里会播放着周杰伦的《彩虹》，听完这首歌，我已经泪流满面。回忆渐渐清晰，顺着血液流淌到全身每一个角落，跟着心跳错落有致地重复着一种叫做缅怀的动作。
除了缅怀，还有什么可以想象你在我身边的样子？那个常常都是笑如阳光的样子的人，那个明媚地似从不悲伤的人，那个常常让我开怀大笑的人，如今在哪？
原谅。原谅我不知情的放任你离开，原谅我的泪流满面。
日子过的浑浑噩噩，无法用某些语言来形容。
这个晚自习又是一场英语考试，我看着试卷发呆。我其实是喜欢英语的，以前拿着试卷百做不厌，沐染走后已经一个星期了，我没用心学习过，生活变得凌乱不堪。只觉得试卷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都是陌生的，只有看到关于莫君然的一切才是最熟的。
无心做试卷，异常地想着沐染，脑海中想象他躺在病床上熟睡的样子，想想他疼痛时苍老的模样。我在心里默默为他祈祷。
然后，他就真的突然出现在了教室。
他推开门喊了声“报告”，我微微抬起头，看见他穿着蓝白色外套，黑色裤子，手里提着一个袋子，从讲台走过回到自己布满灰尘的座位。
我一直偷偷的看着他，心里的喜悦无法用文字所言语，就像原本是雨雪绵绵的天空突然出现了夏日，像是荒芜干涸的土地突然长出繁华异草，像是上帝听懂我每日每夜双手合十的祈祷，像是沐染感受到了我的期盼，所以我的虔诚即使在这凄寒的黑夜也会“结出果实”，而且它是那么的沉，那么的珍贵，珍贵得让我始料未及，不敢相信！
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个惊喜！
沐染收拾好书本后，坐在自己那个靠窗的座位上，似乎感觉一切如故。
我突然不敢抬头看下去，怕一切小心翼翼隐藏在内心的情感只因一个眼神就暴露的无处藏匿。只是低着头，悄悄扭过身看坐在我后面的紫柘，我们心照不宣地给对方一个笑，一直都是这样的心有灵犀，我知道她在替我高兴。
考试完后，就已经下了晚自习，我收拾东西就准备和紫柘回宿舍。
沐染叫住了我，说：“梓柒，到班主任那里拿信好吗？别人给我寄信邮件很长时间了……”
我笑着说：“好像没有你的信，上次我已经拿过了。”我是班上的宣传委员，别人寄往我们班的信都被班主任接走放在自己的抽屉里，只有我能去拿。我们都知道班主任不想让我们跟外界联系，他总是怀疑我们谈恋爱，怕我们分心，这在我们学校是“高压线”，触不得。
“一定是班主任把我的信给扣下了，别人告诉我已经寄了很长时间了！”他的表情有点气愤，但不明显。
“真的吗？那我下次再去看一下噢！”说完，我们各走各路，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这就是很久不见之后的对白。心里有些难过，因为我猜出他期待的可能是那个叫束茹的女生的来信，听说他们一直很要好，只是考取了不同的高中被迫分开。
红薯说的，他好像喜欢一个女生，就是束茹吗。我想。
他曾不止一次地催我去取信，取的是别人给他写的信。
夜晚的风很凉，我的头发随风飞舞，凌乱的像从未理顺过，斜斜的盖住我的脸，几缕发丝掠过嘴唇，我衔着它们，静静的回宿舍，也许不应该胡乱的猜想，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报带大的期望，也许找到了唯一的安慰，也找回了唯一的疼痛。
回到宿舍梳洗过后，躺在床上，回想那些平淡的过往，如一张白纸上偶尔画了几笔黑色的线条一样平凡，只是我把它们看成了最美的感动，看成了生命中无与伦比的美丽。
紫柘被我的无语吓到，可能她觉得我会有说不出的激动与欣喜告诉她，比如我看到沐染突然出现在教室时有多么兴奋，比如放学后他跟我说话，我会有多么开心……
这是一场等待，终于熬到了尽头。真的疲惫了。
我等的人如今回来了，也就够了吧。
6
沐染返校以后，一切恢复如初，该在的人还在，我努力地让自己振作。
高二的学习生活，紧张忙乱，我也比以前努力了，但还是会在下课的时候和同学你追我打的疯闹一阵子，包括返校的沐染。
沐染坐在我后面离我有两三排的座位，下课后就伙同坐在后面的其他男生捉弄我，他们把切碎的橡皮块往我衣服连带的帽子里扔，像投篮一样，有时打到我的后脑勺，我才会反应过来。
我扭头时，看见他们一个个都在那里坏笑，我跑过去问他们到底谁弄的，没有人承认。我就操起书本，挨个挨个的“教训”他们。
当天晚自习下后，一个男生给我写了一张字条向我表白。
看完后，心里有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我知道自己喜欢的是沐染，但我已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多久以前就喜欢上他的。
只是偷偷地喜欢着他，身边的风景再怎么好，也没有我想要停留的理由。
我会觉得我不配喜欢他，要不然怎么会连他身体不舒服我都不知道
我只记得他离开前的第三天，我给他布置写播音稿的任务，他说他下星期就要回家了。我当时想，他可能回去拿一些所需要的东西，或治什么小病。当时，我真的没有想到，三天后他就走了，我就像丢失了一件宝贝，后知后觉，等知道了，却猝不及防地心伤。
时间过得飞快，每天都重复着单调的生活，只是我的心悄悄地挣扎着。我每天看着朝阳从地平线升起，看着阳光洒在大地上折射出上千人的身影，看着夕阳越过山头，看着晚风吹走路边飘落的枫叶，看着依旧明媚如阳光的莫君然和自己擦身而过却没有语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海，然后，转身，轻轻地说着：你一定要幸福哦！
青春是一场与疼痛的斗争，我们还年少，真的输不起。所以只能隐匿在青春不易被发觉的时光，演绎一个人的地老天荒，一个人的地久天长。
频繁的考试，让我们频繁的换座位。我和紫柘一起坐在了教室中间一组，莫君然坐在靠门的一组，而且是第一排。
每次语文老师发周记本的时候，我都会看沐染的周记本里写的东西，悲伤或者开心。只是他很少写开心的事，我从他的一篇日记里看到他那次生病时的绝望，与朋友们关心给他的坚强，只是我自始至终没有参与这件事。
一天晚上，我写了张字条给他，说，“看到你悲伤的文字，我觉得你好忧伤，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一直以来你在我心中就像阳光一样，给我一种温暖的感觉，你要像阳光一样哦！”
“你说我像阳光，真的吗？那我希望你以后不开心的时候，我的笑容能够给你温暖！”他写着。
我可以感觉到他说话时心里是很开心的，很多次我都像这样鼓励他，给他力量，只是我的力量不足以让他幸福地生活着！也许，就是这样的鼓励，如他之后所说，成了他生命的支点吧！
我们每一次见面也只是相互笑笑，没有更多的语言，生活就是这样，我不得不轻描淡写。
年底的时候，我收到一封情书，是个外班的男生。情书的质量，在我看来低俗的很，像写作文，排比、比喻之类的一大串。只是他的名字还好听，叫“苏柳”。所以后来他约我见面，我答应了。
我穿着大棉袄在这寒风瑟缩的冬夜怀着一种无所谓的心态站在教学楼二楼楼道与他交谈。实际上我无话可说，只他一个人说。
来往的熟人，尤其是我的同班同学都会在下楼的时候，扭头看看我们，莫君然与我擦身而过，他没有扭头，但他一定看到了苏柳，我猜。
“我就是那个写信的人。”他的声音有些小。
“哦。”我微微抬起头正视他，中等个子，一件白色的休闲外套，一条黑色的牛仔裤，五官端正，眼睛不小，头发烫过。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递过来，我没有伸手接，望着他，说“干嘛？”
“拿着…”他的手一直伸着，我不得不接。
然后，我们就各回个的教室了，只是在我转身走的那一刻，看到莫君然和红薯从我身边走过，红薯冲着我笑，而莫君然没有看我。我有些失落。
我进教室的时候，从沐染座位旁经过，他叫住了我，笑着说，“梓柒，看这首歌的歌词写得怎样？”
我停住脚步，看看他手中拿的一张打印出来的歌词，歌名叫《知足》，匆匆看了一遍，觉得歌词写得特别好。当时就让他借给我看一下，他欣然答应。
回到座位后，我掏出苏柳给我写的信看了一遍，内容无非是让我给他一个机会，做他的女朋友，他会如何如何爱我，如何如何疼我......我把信给柘看，她觉得苏柳很虚伪，让我别跟他交往，我很同意，然后把信扔撕得粉碎。抬头看坐在第一排的沐染，他正看着黑板，很认真地听老师讲课。
7
新的一年元旦到来，我们放三天假。课业繁忙，我有一个月没回家了，这个小镇离我家比较远，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这次我想回去整理整理凌乱的心情，我对紫柘说过，我想遗忘。
回家的一路，有千里迢迢的感觉。阳光还是明媚的，心情舒畅，远处的山峦还是墨绿的，有春天的气息；道路很干净，只是偶尔有些路段坏掉，坑坑洼洼，车子颠簸使我有些头晕。还好，没有影响我回家那股高兴的劲儿。
我很顺利地回到属于我的城市，依旧繁华，只是有些高楼趁我离开时偷偷如雨后春笋生长得笔直，那条我最爱逛的步行街还是有那么多的人，心中有些欣喜，打了一辆车径直回家。
在家我进了博客写日志，听那首五月天的《知足》，歌词写的真好：
怎么去拥有一道彩虹/怎么去拥抱一夏天的风/天上的星星笑地上的人/总是不能懂不能觉得足够/如果我爱上上你的笑容/要怎么藏要怎么拥有/如果你快乐不是为我/会不会放手其实才是拥有/当一阵风吹来风筝飞上天空/为了你而祈祷而祝福而感动/终于你身影消失在人海尽头/才发现笑着哭最痛/那天你和我那个山丘/那样地唱着那一年的歌/那样的回忆那么足够/足够我天天都品尝着寂寞/如果你快乐再不是为我/知足的快乐叫我忍受心痛
听完后，我泪流满面。
后来我接受了苏柳，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只知道，也许，我和沐染就是从这时候开始马不停蹄的错过的。
我一直小心收藏着自己的情感，我想也许我和莫君然作为朋友，一直走下去，才对彼此都没有伤害，我不想重蹈柘的覆辙。
短暂的三天假期结束，我又奔波着去学校。一路风景呼啸而过，感觉时间过得很快。
这天晚上各班举行元旦晚会，我和紫柘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就早早地来到教室美化教室。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我的目光不停地寻找，还没有看见一个人的影子。
晚会还是很热闹的，各种颜色的气球在空中悬着，五颜六色的花环、彩色的纸装饰着整间教室的上空、周围，白炽灯也被我们缠上了彩纸，发出各种彩色的光，看起来很温馨。每个同学座位的面前都有水果、各种各样的糖，我看到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
沐染走进教室的时候，我看到他脸上的笑，心里觉得酸楚。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看起来很薄，但是他穿这套衣服很适合，像魔术师。果真，轮到他表演的时候，他很优雅的走上舞台，为大家变纸牌，把全场气氛活跃到最高点。我在一旁想象着有一天他可以为我变出各种各样的的魔术，我该是多么的幸福。只是这些奢侈的想法从今天起都该结束，我该好好珍惜苏柳了，既然选择了他，我的心里便不能有莫君然。
想到这些，我突然难过得要命。我拿出自己的心情日记本，写上一句话：沐染今天晚上很阳光，很帅，只是，他已经不属于我了。
那个孤傲却快乐的王子在他的人生轨道里以炫目的姿态生活着，把所有的苦难与悲伤隐匿在世界的北端，谁也无法看到。
8
我和苏柳每天靠一封信来交往着，偶尔周末会一起出去玩。他把所有一个女孩子该拥有的幸福都给了我，给我买小熊，说想他的时候让我抱着它睡觉；他怕我冷，给我买手套和围巾，只是我几乎没戴过；没吃早餐，他会买好后让他的同学给我送到教室门口，只是我偷偷把东西分给了好朋友吃……失去了快乐，我沉浸在幸福的温泉里，坐井观天。
你说是幸福重要呢，还是快乐重要？我悄悄地离开一个人的生命里，似从不曾走进过，离开后才会想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然后心微微发疼，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这段时日不断下着雪，许久未见阳光，一如我的心。学校里许多枯树被积压的雪附上单调的颜色，再没有鸟从天空飞过，偶尔听到有小动物在哪棵不知名的树上悲鸣着，我觉得寒心。
一个星期后雪停了。周末苏柳约我出去玩，我只当散散心。
他见到我后，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说，“你今天好漂亮！”
“没有！”我笑着说，其实我并不喜欢别人这样夸我，我知道我长得并没有那么漂亮。
路上积雪太多，风也有些大，尽管穿的很厚还是觉得冷，我的手冻得粉红，头发吹得凌乱。走到一条小道的时候，苏柳牵着我的左手，我把右手塞进口袋。
我们走到农村的田野上，看那些田埂上枯黄的稻草，看那些慢慢融化的雪水顺着小沟缓缓流。
之后我们去了一所小学附近的小桥上玩，我们扒在栏杆上看流水，岸边有许多垃圾，让整条小河显得有些脏。
“老婆！”苏柳出乎我意料地喊了我一声。
“嗯？”我扭头应和着，就像一个路人喊一声“梓柒”，我会本能地扭头看声音从何而来。
“你爱我吗？”
“为什么这样问？”
“随便问的呗！喊我一声‘老公’听听。”他站在我的身后，双手环住我，脸挨着我的脑袋。
“……”突然觉得有些伤感，为他。只是我真的说不出口，原谅。
“怎么了？”
“可不可以不喊啊？觉得好别扭……”
“那算了，不为难你了，小精怪！”说完他握住我的手，侧过头准备吻我的脸，我“随意”扭头，他的吻落在我披散在脸上的发丝，我调皮地笑了。
“笑什么笑，小调皮…”显然他没意识到我的“随意”其实是“故意”。
“没什么啊！”我若无其事地说。
“是吗？”
“是啊！”
“算了！拿你没办法！”他感到无奈，可是他不会强迫我，经过前段时间的交往，他知道我的性格和脾气。
“呵呵！”
苏柳总是这样惯着我，他想做的事，如果我不想做，我总会以一个不经意的方式拒绝而不伤害他。我知道，自始至终，他都是最无辜的人。
时光飞快地跑，很快期末考试到了。放寒假的前一天晚上，我把座位调着和紫柘坐在一起。她的座位在靠前门的第三排，而莫君然正好在第一排。复习备考不是我和紫柘的习惯，安排的时间都被我们拿来共看一本小说或者聊天，因为这一放假，就是一个月见不到面。巧的是，我们随意向同学借的小说，主人是沐染。
我拿出紫色的纸给他写，“这本小说是你的吗？封面是绿色的……”
“马上要回家了，你们明天什么时候走？”我与沐染和红薯虽然不在同一个城镇，但他们回家要经过我的城镇，更确切的说，他们还会从我家门前经过
“明天放学后就走，你呢？你和苏柳一起回去吧！？”
“你怎么知道我和苏柳的事？”看到他说的话，我的心一阵疼。
“我早就知道啊！那时他来我们班找你，站在走廊上我看见了。”
“喔！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他吗？”
“为什么啊？”
“喊我姐姐，我就告诉你！”
“啊？那也应该你喊我哥哥啊！”
“就凭我比你大，所以你喊我姐姐！”我的确比他大一岁，如果不是初中时我生了病休学了一年，我想我不会和他同一年级，也许不会遇见他。现在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好，听好了，姐，你为什么要答应苏柳？”
“乖！呵呵！现在说不清楚，放假了我再告诉你吧！”我没有猜到他会真的喊我姐，也没有多想他是否很想知道我答应苏柳的原因，只觉得心里很高兴，或许和他说说话，我就已经很高兴了，所以分不清此刻高兴的原因。
“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放假我给你打电话！”
我迅速把电话号码写给了他，并且嘱咐他一定要给我打电话。随后他把自己的手机号和家庭座机号码给了我，我再心里默念了几遍，然后小心翼翼地存起来。我想当时我可能记住了把他家的号码。
第二天最后一场考试完后，我和苏柳一起回家。车窗外风很冷，他的手一直放在我的肩膀把我裹住，尽管窗户已经关上，还是透着缝隙，他的手冰凉。我没有感觉到冷，只是昨晚患上感冒，浑身没有力气。
一个人回家的路上，我在想如果每一步自己都走对了，是不是今天和我回家的人，会是另一个。
很多多个未央的夜，萧瑟的风刮出整个世界的凄凉，青黑色的夜空泛着点点星光，苍白的月勾勒出清晰的轮廓，映照在花平静的湖面，让人想起很多缠绵的往事。
想从此以后独自流浪，再不回头，可是我始终办不到。
新的学期开学的时候，我打算和苏柳分手，我不想把他当成沐染的替代品，我尽力地忘，可是没有忘掉。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
苏柳并不想放我走，纠缠了几天，我又跟他和好了。这次，我想尽力地去喜欢他。
然而，一次上网的时候，我遇见了沐染，我跟他开玩笑说，“小弟，过年时怎么没给我打电话啊！”
“真的吗？我一个电话也没有接到！”
“我打了20多个！”
“不会吧？我居然都没有接到…”我简直难以置信。
“是啊！有几次是你妈妈接的，她说你出去玩了！”
“晕！”我又说，“叫姐姐！”
“姐姐！”
“呵呵！乖！”
“当然是幸福咯！”他说的风轻云淡，反应也快，显然没有经过大脑思考。
“如果让我选，我会选择快乐。”我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怕你溜走，怕你离开我…”说这话时，他强忍着悲伤，挤出一丝难看的笑。
“不会的！”我笑笑，想把气氛活跃起来。
“去吧！办了结婚证，你就是我的了，一辈子别想溜走！”他有些激动的拉着我的手。
“啊？不好吧？我们还没到年龄呢！我还没有办身份证呢！”
“那好吧！那我们发誓吧！不离不弃！”他认真起来，“我苏柳，要一辈子爱着梓柒，宠着她，我要让她幸福！如果反悔，天打雷劈…”
“停！”我打断他，说，“没有必要这样啊！”
“轮到你了，呵呵！”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在金色的阳光下显得很纯真。
“柳，我不相信发誓这回事…你也别发毒誓，我相信你！”
“……”他一阵沉默。
“柳，我如果离开了你，我就罚自己五年不谈恋爱，好吗？”我知道，我违背自己的初衷和苏柳交往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我和沐染也是没有结局的。
“我如果变心了，我就不谈恋爱了，一辈子不娶老婆！”
“傻瓜！你都变心了，怎么可能不谈恋爱呢？”我调皮地敲敲他的脑袋。
“哦，呵呵，是啊！”他笑了，傻傻的。
可是一连串的问题在之后接连发生。我和苏柳的事不小心被年级主任知道了，据说是他在本子上写我的名字被他们班主任看到，而他们班主任正好是年级主任，再加上苏柳在班上表现得不好，被学校开除，我听了简直不敢相信。
苏柳走后，我一直觉得很愧疚。这段根本没有感情的“爱情”，其实本该早点结束，这样我才不会这样一直伤害着他。
一个星期后，苏柳又奇迹般的回到学校，只是转了班级。他还是老样子，为了能在学校继续读书，烫过的头发被迫剪短了，觉得自己形象受损，所以总是躲着我。我也没有去找他，他还是像往日一样给我写信，我也准时回信。
我很少看到苏柳在食堂吃饭，偶尔看到了他，我也只是从他身边溜过，彼此笑笑，没有语言。我们就这样淡淡地交往，只有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像对恋人。
“五一”劳动节即将到来，学校要求每班准备一个节目要在文艺晚会时上台表演。就在我站在讲台上想全班同学宣传此事，并且征求广大人民群众意见之时，沐染提议让我们合唱群星演唱的《北京欢迎你》，说是北京奥运会马上就要到了，这首歌很合适。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听歌、学歌，然后排练。我会突然在唱歌的时候，心里想到旁边站着的沐染，然后忘词，我吐吐舌头，沐染总会笑着对我说“没事儿！”，温柔，优雅，不失一个男生应有的风度。
晚会的主题是话剧，我们的节目是穿插在话剧中调解氛围，只是我们的节目在最后一个，说是压轴戏。我们的形式是合唱，有十几多个穿着各式各样代表五湖四海的人主唱，剩下的同学都统一着装重唱，这个排场也是莫君然和我商量之后决定的。
演唱的时候，我站在沐染的右边第二个，原本我们是挨着站的，后来他跟我们的好友贞子换了。我对此有一点不悦，但是我告诉自己不要多想，而且苏柳就在人群中看着。
演出还算成功，这是我第一次上台和他一起唱歌。
晚上回到宿舍时，我告诉柘，“今天演唱的时候，我想起了《知足》里面的几句歌词。”
她笑着激动地说，“啊？好巧！我也想到了，那句‘那年你和我那个山丘，那样的唱着那一年的歌……’对吧？”
“对呀对呀！就这句！”听到她把那句歌词说出来，我比她还兴奋！
“只是山丘换成了‘舞台’而已，我们就把‘舞台’当成‘小山丘’’吧！”说完，她为自己这一“构想”大笑。
我也跟着她笑得没心没肺的。
我的心一直都是在对沐染的忘记与想念中挣扎徘徊，以至于我总是和苏柳分分合合。直到这年五月十二日汶川地震的发生，我义无反顾地和苏柳分了手。我感触颇深，生命诚可贵，我不愿浪费苏柳的生命，也不愿自己如此违心地活着。
这一次，我的心很坚定，无论他怎样哀求，我都倔强地不肯回头。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坚决。
没有想到，苏柳托人送给了我一个愿望瓶，里面装满他亲手叠的五颜六色的星星，我也不想要。所谓纠缠，只是伤害，这歌词写的很实际。
“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我对沐染说。
“帮我把一样东西给苏柳拿去。”
“好！”他很爽快地答应。
我用袋子装好愿望瓶放在他座位上时，忘了说谢谢。在很多故意请他帮忙的时候，我都忘了说谢谢，相反，他总是很有礼貌地对我说“谢谢”，哪怕是芝麻大点的小事，其实我心里并不怎么舒服，反而觉得我们生疏地很。
当晚我们站在阳台上吹风时，一个陌生男生递给我一封信，说是苏柳给我的。我打开信看，苏柳说会一直等我回头，让我好好照顾自己，每天要按时吃饭，好好喝药把胃病治好，还让我好好学习......我的心突然一阵酸楚，眼泪差点滑落，我拼命忍住。
因为沐染就站在我的旁边，他调皮地伸长脖子偷窥，等我看完后，他把信抢了过去，借着教室里散出来的光看着信的内容。
“给我！”我冲上去抢，他把信举地高高的，我够不着。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和苏柳分手的事，我说不上原因。也许在他眼里，我就是那种随便爱，把爱当儿戏的女生，我知道他不喜欢这样的女生。
“我看一下啊！”他边说边笑，还不忘看着手里的信。
“不行！拿来！”说完，我左手扯着他的耳朵，右手抢着我的信。
9
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们已经上了高三。沐染送给我的礼物，是一本书，马盼盼主编的《荣光》——第十届新概念获奖者翘楚新作精华。
那是我过得最快乐的一个生日，我永远也忘不掉我让他帮我许的愿望，第一个，希望阿姐的胃病早点好起来，身体健健康康；第二个，希望阿姐和紫柘能够幸福永远在一起；第三个，希望阿姐考上理想的大学。
我把他写下的愿望叠成一颗心的形状，放在了我的愿望瓶里，一直到现在。
我们这一场爱恋，走得实在辛苦，彼此暗恋，却都不说透，等到说明的时候，我们却也快要高中毕业了。可是我们仍然很幸福地牵手走下去。
2009年4月3号的头一天晚上，他给我发短信，表白，我因为不知所措，所以装作不知道。
第二天，他有些不自然地问我那首诗，我假装说不懂，紫柘便在一旁拆穿，然后我们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他的表白诗，他告诉我，那是他第一次对女生表白，我一定要记住它，那是一首藏头诗：小村明月欲纷飞，路旁良景迎友归，我寄欢心随风去，喜获故人知心扉，欢去几时酒前醉，你来我往复几杯，真心一世不后悔，得失不计相依偎。
小路我喜欢你真得。小陆，我喜欢你，真的。
然后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像梦一般的甜蜜，回想的时候，会觉得是如此地不真实。
我们一起去参加英语口语考试，并肩而坐在通往考场的车上，他第一次牵我的手，我将头轻倚在他的肩膀。
我们一起吃饭，我说我喜欢别人给我夹菜，于是每一次，他你便坐在我身边帮我夹菜，喂我喝汤，告诫我要多吃，如果我不吃早餐，他会给我买一杯奶茶和两个鸡蛋，如果我不吃饭，他也那我无可奈何，便不排斥我吃面包……
他给我买很多很多的糖，我总是舍不得吃，只有在我们闹别扭，心里难过的时候，放一颗在嘴里，把它咬得咯嘣直响……
我喜欢红绳，然后我们就一起去买红绳，互相给对方戴在手腕上，拴住彼此的心，说，相亲相爱……
他说，我的天使，当阳光要快破碎成一地的时候，你成了我的支点，让我有足够的勇气走完了这三年的估计时光……
他说，我的天使，你快乐的扑打着小翅膀不断的身边盘旋，刹那间整个宇宙都是属于我们的。我说我要爬山，所以你说你要带着天使去爬山，即使天使有翅膀，你要背着我绕地球一圈，虽然你没有翅膀。
他说，宝贝，我要带你去我心目中最神圣的地方，那个地方的名字叫，西藏。从此，西藏成了我的梦想……
他说，baby,我们要一辈子幸福到老，下辈子还要在一起。你说未来的路还有很长很长，我们要很很努力很努力……
他在杂志上看到别人举行的婚礼，然后问我，是喜欢中式婚礼，还是西式的，那个看到朋友们齐齐投来的目光而低下头的我，支支吾吾，没有回答……其实，都无所谓的，只要你喜欢。
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深信不疑，只因，在我眼里，他一直都是一个意外。
……
光阴不过是一枝箭，它快得让我们来不及细想那些经过。
直到现在，我一直有一个怪癖，喝酒喝多了，会难过。然后，就想起了沐染。我知道我不争气，不过忍着没有流泪。
我和他交往的时候，他总会为我挡酒，不许我喝太多，他得意地说，男生就应该学会喝酒，好替你们女生挡酒。我至今都还记得。
沐染是一个很有礼貌的男生，餐桌上，他总会注意各种礼节，我是个马马虎虎的人，但跟着他，没少学会一些东西。
我在想，是否，以后，还会去找一个为我挡酒的男生。心里却有一个声音，除了自己，我再也不想让别人为我挡酒。
日子过得很快，很多的记忆都成为模糊的一片，有浅浅的落叶的影子，在背后无尽地飘零，我站在记忆的末端，看这场苍凉如雨落下，内心是泛着点点无奈的空白。
谁不曾有一段心酸的过往，只是若要走出去，谁能理解那一份无可奈何？
就像是掉进了无底的深渊，好久好久才落了地，然后努力地向上爬，却总是会掉下来。
就像是走进了一个结界，不是自己创造的结界，所以再怎么用力打破它出来，也无济于事。
秋天很长，真长，所以落叶总是不断地飞。紫柘说，落叶是纷飞的蝴蝶。我想起诺言，诺言何不像纷飞的蝴蝶，美丽地飞，盘旋，然后，不见。
不得不说，如今在感情上，我现在都看得淡了，一个人自由自在地生活或许才是对的。
乐心总是会问，你们之前是朋友，再后来是姐弟，再后来是恋人，那么相爱，为什么会分手？
这个问题，我思考了一年多，也没有思考出来。我怪他不够勇敢，也怪我们自己性格太强势。后来，我只能说我们不合适。再后来，我什么都不怪了，因为结局成了历史，不容篡改，只能接受。
在他面前，我只愿做最真实的我，因为我打算和他一起一辈子。只是，我莫名其妙多了许多小性子，总是在他面前任性地有些过分，喜欢莫名其妙吃醋，不怎么爱听话，只有我自己了解我自己，是我太在乎他，才会如此。
我一直觉得我是个脾气有些差的人，所以我需要一个人能理解包容我，我也一直认为，他可以最大限度的包容着我，这样，我们才可以走得长久。
只是，或许我真不应该那么任性，也或许他包容的方式不正确，或者，他并不了解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意图，每一次我是小性子，起初你会缠着我哄我不要生气，也许是我真的有些任性过分了，在彼此僵持着到后来我正准备原谅你的时候，你却变沉默起来再不哄着我，我又不得不主动向你道歉。
闹得久了，我累了，你也累了。
所以，我们还是分手了。交往了三个月零六天。尽管提出分手后，我万分后悔，但是看到他沉默着放手，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我的心都凉了，自尊心使然，加之任性，我说了狠话后，我们就这样，永远分手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我也不相信永远，只除了它。但这都是后话了。
9
我一直都没有死心过，直到上了大二。
我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面了。大一那一年，我们见了面。
是分手后第一次见面。尽管我知道他并不愿意见我，但是跟着健人一起回家，健人又要等他，这一次碰面却是难免的。
我带了礼物，让健人以他的名义送给他。礼物是一条围巾，我第一次织围巾给一个男生，毛手毛脚，织了又拆，拆了重新织，那个冬天，我每夜熬着织围巾，希望能织成世界上最完美的一条围巾。
我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沐染站在公交站的终点等着我们，一下车，便可以看到他。
看到他的时候，我的心平静的让自己感到意外。我不爱说话。我们也无话可说。他主动跟我说话，好像之前所有的都已是过眼云烟，只是我做不到。他问，我答。如此简短。
也许是在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么长时间来的执着与坚持都过去了，我的心早已在绝望的等待中死了。我早已经把他的号码从手机里删掉，没想到，直到这次分别后六个小时，我打开手机看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短信，内容是我的名字，我有些诧异，看了号码有些眼熟，再查询已拨电话，想起同学用我的手机给你打电话，我才想到是他，只是有些晚了，因为在查询之前，我不加思考地问对方是谁。
后来我才反应过来，兴许他想存我的号码，却不小心按成了发送短信。
他没有回复我的短信。后来我却看到他在网上发表的话，他说，一起走路，一起说话，一起吃饭，一起坐车，一起回家，到最后，问我是谁，呵，我是谁呢？
我当时的心里是极其矛盾的，觉得有些可笑，又为他的在乎，感到有些小小的喜悦。
只是，我们就这样，越走越远……
那些话旧那样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揪心的疼，却带着一点报复的快感。我会任性地提醒自己，是你当初的毫无挽留造成的这样的结果。
分手的生活，是糟糕地一塌糊涂，那种绝望中等待的滋味，那种欲罢不能的执拗……后来，我一直都记不起，那段时光是怎样的一种煎熬，我又是怎样走过那段低迷颓废的时光。
我只是清楚的记得，我的心在年华里已经苍老，那是绝望死心后一切归于平静的状态。
常常想，如果没有太多杂乱的事情铸就纷繁杂乱的生活，那么自己也许可以做一个安静的人。
在那些阳光碎落一地的午后，疲惫不堪候，会听到那些往事被撕裂的声音，然后自己也会跟着受伤。有时候，会有一种突入而来的恍惚纠缠在心底，时常在某个闲暇的空档如突然而来的胃痛，毫无预警地将神志与身心生生剥离。
总是在这样的时候，我开始学会倔强，不想难过，不愿疼痛，所以不承认这种恍惚其实是另一种潜在感觉对内心世界的即将颠覆，所以极力的隐忍，觉得难受的时候，我会挺住，睡一觉，一切就会过去的。
也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觉得睡觉实在是一个抑制冲动的不错的方法，人一旦如梦，那种可怕的恍惚以及冲动都会被梦抛在现实中，等你再一次醒过来，那种强烈的感觉便荡然无存。
这样会平静很久，过单调却安静的日子，有阳光的日子，喜欢逆着风走路，一步一步，可以感觉到烦恼化作尘埃被吹得离自己越来越远，很惬意。
我变得喜欢安静。喜欢沉默。现实，而且成熟。我曾经想过，是否要感谢你，让我如此地成长起来，可是我最终做不到。我不知道我对你已经剩下怎样的情绪，很恐慌地想过我是不是恨过你，或许有的吧，恨的越深，越无法自拔，我终究不愿自己在这样折磨下发疯。
我也没有想到，我们还会再见面，在好友的生日聚会上，那是在大二上学期的时候，我对他的出现，感到出乎意料的惊讶，却在心里默念道：遇见你是我最美丽的意外。
我以为自己心里想着这些，会打破内心原本的平衡，直到离别的时候，我才发现，那颗遍体鳞伤、绝望中已枯萎的心，再也没有对他有更多的想法。
我在微博里说出了这些见面后的感言，只是没想到他会进去把我说的话统统看到。当然这只是我内心的一种直觉，他的确进了我的空间，但是微博到底看没有看，我并不十分确定，因为我似乎意识到他不会再群里接我的话说，尽管我也不想在群里跟他说话。
后来有一次，为了试探，也是冲动使然，我去给他留言，他独对我的留言没有回复，我想，他是的确看到了那些话。
曾有小小的一段时间，我为此感到懊悔。既然没有结果，没必要暧昧不明，纠缠不清，如是想着，这种懊悔也就作罢。
回想了很多很多，记忆也是离我越来越远，有些事情回想起来，却发现，原来它们曾如此矫情地存在过。而我们自己，却也是如此矫情地爱过。
我们的爱情，是最纯真的，没有谁背叛谁，我们曾在彼此最脆弱的时间，走进彼此的生命，给对方以阳光，温暖的，会不会一生。
是谁说的，微笑向暖，安之若素。
曾经的天真无邪，曾经的开朗任性，曾经的活泼骄傲……
10
我只希望，当或浓郁或浅淡的带伤的洪荒已过，当内心的世界只剩下枯芜，我们可以带着遗忘离开回忆。
我总是想，遗忘和记得，本来就是对等的，带遗忘离开，不再沉沦于回忆。当你发现，有一天不再需要用力忘记，那就带遗忘离开，回忆所带着的伤痛也就走了。
若我们每个人背着重重的包袱，一个人前行，会有多累。
日子如流水，我在忙中偷闲写小说，乐心也有自己的社团要忙, ，只是有时, 候，深夜醒来，却看到她躲在被窝里轻轻地听着他们曾一起唱的歌，我总是感到很心疼。
我还记得，柘说，每一段故事，都是一首动听的歌，就算故事结束，那些微笑的容颜会沁在歌声里，萦绕在心间。
抬起头，这个世界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纷扬一地，树梢上开着白色的雪花。
天上风筝在天上飞，地上人儿在地上追。
低眸，眨眼，已有一年。
有时候，会突然地怀疑，在爱与痛的边缘挣扎遗忘的一年的光阴，真的击败了那两年的所谓的“刻骨铭心”么？
三年。也许真是只是弹指一挥间，记忆却开始渐渐遥远，就如同前生出现的情节。
只是不停地忙碌着，忙碌到模糊了时间，模糊了记忆，那首在最美的年华里出现的歌，也在心间悄然蒸发。回头，原来这条路已经走得好远好长，长得让人看不到出发点，迷惘了时间。
是不是也代表着，那个身影也在心底如那一缕青烟渐渐飘散？
忘记你。不顾一切地忘记你。
已然忘了走这条路的初衷，也忘了当初留给自己的退路，只有一个念头如同咒语，不时地在耳边响起，要这样走下去，必须走下去。
会不会后悔。
会不会遗憾。
可是，人儿都走了，时间也走了。
这一首歌，我会渐渐地让所有的尘埃覆盖，直到再也找不回一点点的熟谙。
我离开沐染以后，他过得这个第二个生日，在我繁忙的工作和学习中，在我有意或无意的忽视中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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