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季节,在黄山能看到日出是极不易的。初秋的一天,我们却有幸看到了。
听说光明顶是看日出的最佳去处。那晚,我们就夜宿在山顶上。和同伴相约,翌晨五时起床去看。
小时候,常读一些文学大家描写日出的文章,每每被那壮丽的景色所吸引,憧憬有一天自己能亲身历之,那该多好!
正是这种心情作祟,说实在的,那晚我和衣而卧,但却怎么也睡不实。辗转床上,幻想自己看到日出的场景,当然也做了看不到的心理准备。
凌晨四时刚过,我就吆喝同伴起床。他极不乐意地说:“还早呢,看把你激动的!”我说:“不早了。去迟了,只能看日出的一瞬,而不能赏其全貌。”
从宾馆出来,院子的看台上,已经站了许多人。我有些纳闷,这么小个宾馆,怎么能夜宿这么多人?经探询,原来相当一部分人是连夜赶上来的。
风很大,很冷。四周黑黢黢的,远处的山峦只能依稀看个轮廓。同伴见我冻的发抖,抱来了宾馆的被子。我们披上,像个山林中怪物,相视而笑。
四时五十分许,忽然有人喊:“出来了……出来了……”这时,铅灰色的天幕上,突然显出一个红点。顿时,全场欢呼雀跃。照像机的闪光灯不断闪起来。
不一会儿,这个红点向南北延伸,划破铅灰色的天,形成一条不规则的红线。有人又喊:“地平线出来了……地平线出来了……”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沿地平线向上,波线纹不断增多,红色的,橙色的,黄色的,青色的……在铅灰色的天幕上幻化,交融,扩展,像天公握着如椽的大笔,饱蘸了七彩的颜色,运足了气力,在天上挥写的一笔,又像迎接太阳神出世而铺就的一条金光大道。
眼前的山峰连绵起伏,层峦叠嶂次第展开,时而淹没在莽莽云海中,时而露出峥嵘。风依然是那么紧,天依然是那么冷。但看台上的人却像戏台底下一样,近乎拥挤。操着南腔北调的人,不管来自何方,此时的心情想必都是一样的。
我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不时用照像机记录下每个美丽的瞬间。这时,金光大道的中央,透出道道橙黄色的水波纹来。这波纹一道掺一道,不断地拉长,增多,升高,形成一个浑圆的小山丘。那橙黄色的水纹霞洇在红色的背景上,渐次没入两边鳞状的青赤格中,仿佛太阳欲飞前伸出的双翅。
转瞬间,水纹霞开始拉长,变粗,扭曲,形成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画面,并且不断地分化。左边幻化成一个奔腾的橙黄色的海,水纹霞由平纹变成下泻纹,呈多边形网状,把那如血的天幕撕成了碎片,时而裂隙的边缘,又透出几缕绿色,任你想象那突兀凝重的就是岛屿,或是滩涂;那橙黄色中间绿色的就是盛开的菜花,或是森林;那纹理就是太阳的脉络,或是海的脊骨。右边幻化成一个爆发的火山。赤红的岩浆从顶端咆哮而泻,摧枯拉朽,势如破竹,溅起朵朵血红色的浪花,燃烧出堆堆炽热的烈焰。
忽然,在铅灰色地平线与橙红色江流的交汇处,露出半个白炽的圆,人群顿时沸腾了,疯狂了。有的高喊:“太阳出来了……太阳出来了……”;有的双手举起相机,拥挤着靠前拍照;有几个穿民族服饰的人,还打起口哨,跳起了欢快的舞蹈。待我抢拍完几张照片,身披的被子已掉在了胯下。
太阳冉冉升起,像一面硕大的铜镜,竖在地平线上。这时,橙黄色的海和赤红色的岩浆融合,在太阳上方幻化出一条巨大的金龙。龙头啸天,龙尾蹬日,在燃烧的东方天幕上,展翅腾飞。我禁不住惊呼:“金龙出现了……金龙出现了……”引得人们再一次欢呼。
天边的彩霞渐渐散去,我把目光移下看时,身后的看台上,周围的山崖上,遍地都是人:有稚气未脱的顽童,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黑脸白牙的非洲人,也有高鼻梁蓝眼睛的英格兰人。眼前的山峦,像水洗雪浸了一样,是那样的青,那样的蓝,那样的秀。丝丝白云在山间萦绕,像给山岭披上了飘逸的绢带,美丽,高雅,圣洁。
我太幸运了!这百分之六七的看日出概率,不仅被我遇上了,而且还让我看到了中华民族的图腾——龙。一条与日竞技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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