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巴士挤满晨起的人，有晨练的老者，有职场的混混，也有对未来满是失望的孩子。

手，抓着摇摆的吊环，人站在颠簸的甲板，车内就没有森林清新的气息，只有人们你吐出我吸进、你吸进我又吐出的浑浊空气。目光随公交巴士滑行，前途仿佛注定，到站即可下车。

我的世界就是这样吗？无奈、哀伤，然后加上一个秋的季节。

“叔叔，成人的世界真的很龌龊吗？”一个戴着红领巾的小女孩仰着头问我，她的双眼和灰色的天空一样黯淡。我对于这样的小女孩，也是她灰色天空中的一层灰色，我不能为她带去晴朗而美好的世界。

“叔叔，你是旁边森林故事小区的吗？你们业委会成立的时候，我看到他们在统计的那张表上随意的填写着票数，好高的票数，但我却没有看到那些票在哪里，那些都是假的。”小女孩说得很平静，她缓缓的语气中我听不到任何的蔑视，也感受不到一丝丝的不满，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却将整个的尘世看得如此的透彻。

我不敢理会这样的孩子，我挪动自己的脚，用没有人能够看出的姿势，随着车的晃动远离了孩子一步之遥。

“叔叔，你说成人的世界是不是都是如此？”孩子的躯体娇小而灵活，在我挪动双脚并稳稳站离她一步之遥时，她不知如何又到了我的跟前，依旧的仰着脖子问着我。

我不应该说话，也不应该回答，我只能静静站立，站立在拥挤的人群中任由她看着，听着她说。

“叔叔，你们成人的世界龌龊，我们的世界也一样的龌龊，是不是我们的世界和你们都是同一个世界？”女孩的双眼空洞，透着天空的灰色，我能够看到她的眸子里的秋意，却也被她的双眼看透了我眼里的秋。

“叔叔，你们的选举好像我们班上的选举，这一切都好像内定。为何？”她仰着的头，灰色的眼眸，艳红的红领巾，我只是她寻觅的猎物，我却不知道为何猎物是我。

“叔叔，你给我一个答案，就说是或者不是，就说我们孩子的世界是不是和你们成人的世界都是同一个世界？好吗？”女孩的左手拿着弓，右手执着箭，目光锁定我。

“慢！慢！慢！我回答，你别举起你的弓，也别搭上你的箭，好吧我将会回答你的问题。”我战栗的声音落在她鄙视的眸子中，我猥琐的影子推开身边的人群，跪倒在她的面前。

“我们的世界充满了内定，你的前程是内定、你的事业是内定、你的名次是内定、你的性爱或者也将是内定，所以，请你别讶异你们班上班委的内定，因为我们的世界本就包容了你们的世界。”我泪流满面，哭着趴在她的跟前，犹如忏悔的人类跪倒上帝的跟前。

“另外，你不是问我们小区的业委会吗？那，那也是内定，那里面没有我的选票，许多人在选票上签了反对，但是在你看到的那堆纸片中，绝没有我们的证据。”

“另外，你不是在埋怨你的师长吗？别埋怨她，她和我们业委会的主任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因为我们的业委会主任可是煤焦有限公司的董事长。”

“对不起，我本该一早就跟你说这些的，只是我真的害怕，怕你的眼眸更多一分灰色的暗质。”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一个小区的业主委员会都会有如此的黑暗，更没有想到堂堂的煤焦有限公司的董事长为此而不顾了自己的身份。”

“对不起，我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人，在这个尘世间平凡的活着，但是我没有想到我会居住在这样一个不平凡的小区，小区里的人居然会有如此堂堂的煤焦有限公司的董事长。”

“对不起，我本该早就站出来，然后告诉世上的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灰暗，无论是成人还是孩子的世界。”

“对不起，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孩的父亲，我却没有为了她能有一个明亮的天空而站出来，站出来指证和质疑这一切的黑暗所在。”

“对不起，我们这个小区的业委会委员们要不是董事长，那么就是总经理，我害怕。”

“对不起，在这个世界上，在我们的这个国度里还有一个组织，那就是房开，你没有听到中大的董事长何雅婷说吗，整个的房地产世界都是这样的商业欺诈，你们屁民就该吞声忍气。”

“对不起，我们的中大房开太强大，以至于我们如此强大的业委会也奴颜婢骨的软倒在房开的怀中，做着各种妩媚的姿势，供其娱乐。”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个平平淡淡的平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此强大的势力。”

我嚎啕，我痛哭，我不断的叩头，只为了害怕女孩的箭刺穿我的胸膛。

公交巴士停下来，我隐约听到巴士的喇叭让我下车，抬头，那女孩早已没有影子，只我一个孤单单跪在车上的人群中，泪痕依旧。